柏小妍想,在她们心里是恨不得三皇子就这么去了的吧,同为才人,孔才人却是一宫主位,可偏偏孔才人又是那种出身,真是让她们心气不顺的很。
只是淡淡地瞥了那二人一眼,也不管那二人有如冲了苍蝇的表情,柏小妍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日子能过着孔才人这样,也实属难得,明明是一宫主位,却连一个像样的贴身侍婢都没有。柏小妍看着站在殿中的几个侍婢,其中一个衣饰光鲜的应该就是孔才人的贴身侍婢了,长得颇为可人,打扮的也不错,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只不过这心思应该没用对地方,看着这个侍婢,柏小妍就好像看见了当初的红芍。一门心思地想要攀龙附凤,甚至为了走捷径而黑着心肠害人,可是她却忘了,她做的本就是与虎谋皮的事,不管她有没有做成,最后都逃不过一死。
就那么点让人一看就明白的小心思,居然还敢和别人谈条件,当真是不知死活。
柏小妍想着,径直就去了内殿。这寝殿中的摆饰虽然都奢侈金贵,但一看就知道不过是胡乱摆的,不仅没有气势,反倒显得孔才人没有涵养。看来皇后对这孔才人这昔日的贴心侍婢,实在是尽心尽力的很啊!内殿的门窗都关的紧紧地,大热天的,柏小妍一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难言的味道,心里的计较也就更深了。若不是太医提出,孔才人是怎么也不会想着要将门窗都关死了的,可不是说太医们都没有瞧出什么来吗,那为什么还能说出要关紧门窗的话。
“孔才人,为何要将门窗都关的这般紧?”柏小妍故意装出一副被熏到了的样子,皱着眉问道。
“这是周太医吩咐的,说三皇子虽是在发热,但绝不能以冷相抗,示意那些个冰块都要移除去,连门窗也要禁闭,不能吹一点风。”孔才人跟在柏小妍的身后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阖上了门,轻声讲着,似乎是怕吵着三皇子。
周太医?柏小妍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太医署有两位周太医。一位已经上了年纪了,想来不日便要告老还乡,医术算不得顶尖,但经验深厚,为人极好,日行一善说的便是周老太医了。还有一位就是才进了太医署不久的新人,这医术虽然也不差,但在太医署中实在是末位了,要不是家中有些势力关系,大约是怎么都入不了太医署的。
这么想来,这周太医应该是周小太医了。若是周老太医的话,在不清楚病征的情况下,定是会寻人商讨一二再下决断的。毕竟相同的病征,却也有可能是全然相反地的两种病,那这处理的法子也就是全然相反的。
柏小妍吸了口气,慢慢走到了床边,发现小小一团的三皇子正缩在被子里不停地发颤,急忙伸出手在他额上一放,凉。
不是说难以退热吗,怎么突然又发冷了?
柏小妍的面色惊疑不定,突然就瞧见了三皇子额上和脸颊上不正常的红,原以为是热的,可现在……柏小妍的手指连忙下移,推开了三皇子的眼皮,而后就转头问着一脸神伤的孔才人,“你仔细想想,可还有其他病征,事无巨细,全都说与我听。”
“两天前,三皇子突然就嚷着头疼,而后妾身就发现他的身子烫的厉害,原想着传太医的,可实在是太晚了,妾身……”孔才人支支吾吾地,想来当时没有唤太医了,柏小妍也不想听她究竟是因为什么太过现实的原因,又或者是担心着什么才没有唤太医,不耐地打断:“后来呢。”
“昨儿个妾身正要让香淳去请太医,可三皇子却呕吐了起来,好一阵忙,等周太医来的时候,三皇子已经晕厥过去了。”孔才人说着,就哭了起来,“是妾身的错啊,那天夜里妾身就该请太医的,哪怕他们不愿过来,求也要将他们求来啊!”
呕吐?
听到这里,柏小妍那碰触过三皇子额头的手抖了起来,高热、高冷、寒战、呕吐、晕厥。这一连串的病征串联起来,让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有一种九死一生的病——天花。
身为医者,怎么能害怕,柏小妍安慰着自己不要害怕,手却越发哆嗦起来。既然控制不住,柏小妍也就不想去管了,就这么哆嗦着掀开了三皇子身上的锦被,而后又丝毫不停顿地解开了三皇子的衣服,只见那白嫩的身子上也已经泛起一块块的红斑。
柏小妍不忍看地闭上了眼睛,而孔才人更是惊呼出声,哭的更加厉害了。
抓着最后的一丝希望,柏小妍伸出手指搭在了三皇子的手腕上,脉搏一下一下地跳动着,柏小妍的脸色一分一分惨白着,“孔才人……”柏小妍说着,声音颤抖而沙哑,已然失去了灵魂。
“是,尹姑娘。尹姑娘可是有了结果?”见柏小妍松开手,孔才人连忙扑过去将三皇子搂在了怀里,动作轻柔地替他穿着衣服。三皇子身上那一片片的红斑看在她这个为娘的眼中,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是——天花。”柏小妍抬起头看向孔才人,眼神空洞的很,而最后那两个怎么也说不出口的字,就像是毒药,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要了柏小妍的命。
“天、天花?”孔才人结巴起来,瞪大了看着柏小妍,确认道。柏小妍仿佛没有灵魂了一般,木然地点着头,飘飘晃晃地站了起来。
陶安泰,你现在在哪儿?柏小妍好想哭,可是眼睛干干的,她现在只想见到陶安泰,可理智又告诉她,千万不能去找陶安泰。走向殿门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柏小妍推开门,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去禀告皇上,三皇子得了天花。”
殿外的人被柏小妍这悄无声息地出现吓了一跳,而当听完她的话后,一个个都静了下来,怔怔地扭头看着柏小妍,而后就在一瞬间,所有人都拔腿冲向了门口。柏小妍冷笑着,看着你也不让我,我也不让你的宫人们,不觉得已经晚了吗?
即便走出这扇门,也逃不开被驱逐、被隔离的命运了。柏小妍笑着,流下了两行清泪。
先是余葉,再是陶安泰,在他们心中她究竟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分量,是不是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哭什么。”马车驶的不快,在几个拐弯后,突然就停了下来。然后车帘被人掀起,伴着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柏小妍就看见了这个让她哭了许久的男人。“别哭了。”
“你怎么来了,就不怕被染上天花吗!”在看见陶安泰的一瞬间,柏小妍心里是又惊又喜。不过想到之前那些矫情的想法,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抬不起头来,只能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来,恶狠狠地说着。
“怕,怎么不怕。不过你应该更害怕。”陶安泰说着,小心翼翼地往柏小妍身边靠着,见人没有反对,也就舒了一口气,长胳膊一伸就将人搂在了怀里,“我最怕的,是你会有事。”
听见陶安泰略带委屈的声音,柏小妍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挣扎着想要抬起头来看看陶安泰的模样。她难以想象,陶安泰居然会委屈,居然会害怕。在她的印象中,哪怕陶安泰是真的错了,他至多沉默下来,绝不会有拉下脸的一天。
可当这一天出现在柏小妍面前的时候,柏小妍只觉得被砸的眼冒金星。
“你来做什么。”柏小妍终于是学乖了,她知道,只要是陶安泰不愿意,她是怎么都挣脱不开的,于是就闷闷不乐地埋在陶安泰的怀里,故作不屑地问道。
“嘱咐你好好照顾自己,我会让人定时送来药材,需要什么就写在纸上,夹在门缝里。”陶安泰轻轻地顺着柏小妍的发,那晚之后,陶安泰就发现只要是这样轻抚柏小妍的头发,她就特别容易平静下来后。一边安抚着柏小妍,陶安泰一边从袖袋中取出一个檀木做的细长盒子。
“这是什么?”终于可以抬起头来的柏小妍一下就抬起了头,险些就沉溺在陶安泰温柔的眼神中,连忙避开眼,就看见了陶安泰手中的这个盒子。由紫檀木所制,盒身上雕刻着各式寓意和乐美满的花纹,柏小妍正想打开,却发现这上面还挂着一把小巧精致的金锁。
陶安泰没有说话,而是握着柏小妍的手,在盒子的一角轻轻转着,而后就见一根极细的金丝被转了出来。“这就是金锁的钥匙。”陶安泰说着,就将金丝插进了钥匙眼中,上下几个拨弄,金锁就啪地一下打开了。取下挂着的金锁后,陶安泰就松开了柏小妍的手,“自己看。”
此时柏小妍正一只手端着檀木盒子,一只手按在盒盖上,心里莫名有些紧张。柏小妍迟迟地不动作,陶安泰也不催促,就连给人负担的眼神都没有,只是等着。
“这是……”终于,柏小妍打开了盒子,只见躺在盒子里的是一支以黄金打造的簪子,簪子上斜着布满了螺纹。而簪子的一头则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杏花,互相层叠着的花瓣上似乎还细细地雕着些什么,柏小妍拿起步摇看了半天,也没能看清楚。
虽然样式华丽,比之前那支银步摇好看了不少,但是论起实用性来,却是拍马都赶不上的。不过柏小妍依旧开心的很,她觉得陶安泰是在乎她的,“很漂亮!”柏小妍发自真心地赞道。
“只是漂亮?”陶安泰问着,语气中有着自豪。
陶安泰说着,就抓着柏小妍的手,拇指按住其中一片翘起的花瓣,略一用力,余下的花瓣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次第绽放开来,而花心处则有锁链嚯的滑下,俨然就是一条金色的鞭子。怪不得这步摇的笄子要比一般的来的粗,也较圆,更是缀以螺纹,原来不仅是为了好看,更是为了握着的时候不滑手,而笄子内空则是能容纳更多的锁链,使得鞭子可以较之前的更粗更长。
“这才是余家真正要打造的金鞭,你之前那支,是半成品。”说着,陶安泰转了转那朵盛开的杏花,就见锁链又咻的一下,回到了簪子中,而花瓣也慢慢地聚拢,重新变成了一个花苞。“去到那别院后,你可以试试它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