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有油烟味……”她终于还是轻轻开了口。
“我闻不见啊!”
“……”
“你不觉得我很重吗?”
“你不知道你最近又瘦了?”
“……”
“我——身上有汗味——”柏小妍脸都红透了。
“……夏天,谁没有?”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俩已经出了楼。
“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跑到这儿来?”柏小妍轻声问道。
陶安泰嘴角轻扬,道:“不放心你,过来看看。刚才来的时候我看见她了,她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柏小妍略一沉吟,还是撒了谎。她不想陶安泰为这种事情操心,更不希望因为这种事情再出什么乱子。
“那她来做什么?”陶安泰却很奇怪,似乎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柏小妍道:“我也不知道。她就在一张帷幕后面看着我,然后尝了我做的菜,又让监赛官让我通过。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了。”
陶安泰没有说话,但目光却闪动着,在想着什么。
走到车边,他将柏小妍放了下来。“今晚你到我那儿休息,明天我让他们再送你上来。”
“王——王府吗?”柏小妍吓了一跳,刚才那种昏昏欲睡的疲惫劲儿一下子都没有了。
“瞧你吓得!”陶安泰笑了起来,扶着她上了车,“怎么会是王府?我在这儿有一处别业,很近,我送你去那儿休息。”
柏小妍这才放了心,点点头。半晌,又下定决心一般鼓足勇气问道:“你呢?”
陶安泰又笑了起来,道:“自然是回王府。我跟我母亲说今晚值夜,不管怎样都得来转一圈。所以还是要回去的。不然呢?”
柏小妍脸腾地红了,不过,在昏黄的灯光下,陶安泰却是看得不甚清楚。
“进去吧,可以在里面躺一会儿。”
柏小妍钻进车厢。
车厢里的确很舒服,她身子一沾那柔软的椅垫,立刻觉得绵绵软软的,两眼忍不住合上了。
马车晃晃悠悠她知道,可为什么还有被人抱着的感觉?……她想弄明白,可无奈眼皮实在抬不起来,只得将那种感觉当成了一个梦……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抹光亮照在她眼帘上,刺得她睁开了眼睛。
天亮了。
“我怎么睡在床上?”她一骨碌翻身坐起来,看看挂着的芙蓉纱帐,摸摸铺着的碧玉竹席,懵懵然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我记得是在马车上睡着了……难道他把我抱过来的?”想到此处,柏小妍不禁红了脸。
屋子里静悄悄地,似乎没有人。柏小妍掀开帘子下床,一眼就看见床头架子上搭着的新衣服。
素白薄绫子的中衣,藕荷色的绉纱裙,丁香色的妆花纱短襦,还有一条缀着丁香结的秋芙蓉色绦子。
柏小妍脸上漾起了微笑,手轻轻抚摸上去,心中泛起一丝柔柔的甜意。她又看见妆台上打开着一只妆奁,各色粉黛妆花钗环,满满地摆着,一柄桃木梳子端端正正地摆在镜前。
“笃,笃,笃。”三下很礼貌的敲门声传了进来。
“请、请进!”柏小妍忙拢拢有些凌乱的头发,却见进来的是杏儿。
杏儿笑嘻嘻地,先向柏小妍请了安,便走到她身边道:“小姐,是不是没想到我会来?”
柏小妍惊讶地点点头道:“是啊,你怎么会来到这儿?今天早上才来的话……也太早了吧?”
杏儿笑道:“怎么会是今早才到?楚姑娘和我昨天就来了!”
“昨天?”
原来她俩和柏小妍分开之后,便下山去。在路上,她们碰见了陶安泰。陶安泰问清情况,便对她们说不必再回去了,在自己的别业里住着就是,到晚间还要将柏小妍一同接回去。杏儿心细,惦记着柏小妍穿的不舒服,便叫陶安泰帮忙带了新衣服过来。
“我说呢,怎么看着很合身的样子,原来是你想着的!”柏小妍抿嘴笑着,一双眼睛晶晶亮。
“怎么,不是逍遥王准备的,小姐就觉得失望了?”杏儿调皮地笑道。
“你这死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柏小妍涨红了脸,扬手要打杏儿。
杏儿忙抬手去挡,笑道:“小姐,别生气!衣服是我说的,可那结子是王爷送的。”
柏小妍一怔,不再闹了,却回过头去,目光流连在深紫色的丁香结上,眼波间闪过一丝悸动。
“小姐,这儿离第四关其实不远,时间还充裕得很。我先伺候您洗个澡,换上衣服,然后咱们去吃饭。”
柏小妍收回目光,点点头,跟着她去洗了澡,换上衣服梳好妆,然后去吃早饭。
楚小妘早已在吃饭的小厅里等着了,一见柏小妍,眼睛都亮了起来,惊呼道:“好漂亮!比我那天给你装扮得还要漂亮!”
只见柏小妍一身淡紫色的新装,蛾眉轻扫,眉眼盈盈;满头青丝因尚未干透,松松地挽着,有几分类似堕马髻。发髻处只插了一枝珍珠串的步摇,走动时前后摇晃,愈显得她婀娜多姿。
“这才是我家小姐本色!”杏儿不无得意地说道。
“好了好了,快吃饭,一会儿梳好头发上山去了!”柏小妍可不像让她俩把话题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赶忙催促道。
楚小妘道:“方才王府里派人来说,逍遥王今天不来了,让我们自便。这里咱们可以随意进出,没有阻碍。”说着,她便拿出一块雕花的朱红色木牌,放在桌子上。
“这不是那天他丢的木牌?”杏儿对这东西记忆深刻极了,一眼便认了出来。“难怪他说着东西重要得紧,原来是做这个用的!”她拿起来仔细端详着,然后放回桌上。
柏小妍也看了看,递给小妘道:“给你保管着。——他有什么事情,今天来不了了?”
楚小妘道:“只说是宫里有事,别的没有说。”
柏小妍点点头,三人便不再多说话,匆匆忙忙地吃饭,准备上山去了。
昨夜陶安泰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睡了没有多久,他便起床了,先去看过母亲,向她报了平安,然后便一边吃早饭,一边听人念着邸报。那些一般的事情诸如谁又升官谁又贬值,他并不在意,但听到“侵扰边关”四个字时,他拿着筷子的手不禁抖了一下。
“你再念念,是侵扰哪里?”
好在西陵国代代都有善于处理外邦事务的大臣,能和大多数国家保持一个比较好的关系,当然,蛮夷除外。
“侵扰了哪方边关?什么地方?”陶安泰放下筷子问道。
长史官道:“是西北边镇平安镇。”
“西北方?……那正是蛮夷所在……”陶安泰皱起眉来。
如果是别的国家,事情恐怕不会很难办,大不了就送些岁贡以求保全。可是这蛮夷之族,向来如群狼一样,不讲信用。便是岁贡之事,都能翻脸不认已经议好的贡物条款,转而变本加厉。因此西陵国历来将它们视为心腹大患,可却又因国力不够与之抗衡而始终烦恼。
陶安泰的父亲曾任西北大将军,掌管西北方十余万精兵猛将,抵御蛮夷有近十年年之久。这十年里,虽然没有赫赫战功,但也击退过蛮夷十余次,有很长时间都令蛮夷人闻名丧胆,不敢进犯边境。陶安泰小时候,也曾被父亲带到边境去游历,虽然时间不长,却对那里的风烟大漠、草原牛羊有了很深的印象,也对“游侠”二字的体会深入骨髓。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对于西北方的战事,对于西北这个地方,才格外关心。而在他心底,也始终有一个愿望,就是能像他父亲一样,成为一个纵横沙场的将军,建功立业。
他从长史手中接过邸报,才看了没两边,便见李总管匆匆走进来道:“王爷,皇上差人来请您入朝议事。”
陶安泰匆匆换好衣服,赶到皇宫,来到了北书房。
北书房里,已经有三个大臣在了,其中一个便是花隆平。
自从花隆平在北书房被沈君儒“提点”之后,便总没有见过陶安泰,今天见面,总觉得脸上心里都不大舒服。但碍着皇上在场,又有两个同僚,他也只能忍住心里的不平,装作和平常一样。
可让他摸不透的是,陶安泰比他还要自然。
“花相,刘大人,李大人,你们已经早到了!”见过沈君儒后,陶安泰向他们打着招呼。
刘李二位大人都是兵部官员,陶安泰一见他俩,便明白了沈君儒召他前来的目的。他们一定是在讨论蛮夷侵扰西北边境之事,而召自己前来,则八成是想给自己派上什么任务。
“逍遥王,今早的邸报你看过了没有?”沈君儒沉声问道。
陶安泰答道:“臣看了。”
“关于西北平安镇之事,卿有何看法?”沈君儒眉头紧皱,不暇客套,直奔主题而去。
陶安泰道:“蛮夷向来不守信诺,屡次毁掉和约,且生性贪婪残忍,比匪徒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次侵扰我西北边境平安镇,目前虽只是小股军队劫掠,若不及时克制,定会演变成对我西北边境的大举侵犯。”
沈君儒点头道:“卿所言甚合朕心。方才刘大人和李大人均认为这只不过是疥癣小疾,不必重视,朕以为其实是目光短浅!”
他严厉地看了刘李二人一眼,二人慌忙垂头而立,口称“有罪”。
沈君儒道:“说有罪是重了些,不过你二人身居兵部,却不知蛮夷向来之危害,是否有些不称职了?”
两人吓得忙跪在地上道:“臣有过,愿皇上处置!”
沈君儒不理二人,对陶安泰和花隆平道:“自朕登基以来,日思夜想,便是如何让我西陵国变得日益强大昌盛,不至于被人所欺。而其中最重要之一点,便是要驱逐蛮夷,使我西陵国西北边境能永得安宁。这一点,花大人是最清楚不过的了。而逍遥王呢,朕与你谈心之时,也说过这个意思。”
花隆平和陶安泰全都颔首,表示同意。
“可是现在兵部的状况,二位卿家也都看见了,”沈君儒的声音陡然提高,“刘顺昌,你乃是兵部尚书,李昌宏,你乃是兵部左侍郎,你二人都是兵部重职,可对军情却如此疏忽大意,岂可委以重任?朕今日便革去李昌宏兵部左侍郎之职,将刘顺昌降三级使用。兵部尚书一职,由逍遥王担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