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的风吹动几丝黑色,带着死亡的气息,带着地狱的阴寒,让娥皇接连冷战。她抬起头来看见天空中一个巨大的笑容,,透着明,发着光,正在消失。
上帝的笑容,一贯沐浴在光里,圣洁、辉煌,和霭慈祥,如今却带着阴沉,暧昧,含有冷笑地意味,正在淡化、消失。
存在逐渐变得局促,时空好象在缩小。
黑色的风吹动黑色的神秘,吹动起更浓重地阴寒和腐烂的气息,用死神吹熄生命烛火地魔力,把光明吹成片片黯谈。
光明依稀残存,上帝却先于灾难前不见了,如果说它躲到了时空之外,可是,在时空的外围——从大地边缘那个地方,一大片夜色开始起飞,往头顶聚拢,然后就看见无数片夜色从边缘起飞,蝙蝠样地没有声息,往头顶滑翔、汇拢。
好象剪破了夜的天空,漏下来一片阴影,两片阴影,三片阴影,漏下来越来越多蝙蝠的翅翼,在头顶忽大忽小的扇动。
片片夜色遮落,片片黑色遮落地更多,遮落成满天凄厉的鸣叫,演变成一场小雪,演变成一场大雪,演变成一场暴雪。
黑色的雪,纷纷扬扬,没有光明的阴寒在纷纷扬扬。
恶梦正在构建,时空处于塌陷地边缘。
然后开始塌陷。
就看见偌大紫外的背景下,脆弱地时空从存在的边缘片片掀起,象被浪潮冲垮地堤岸,复跌落下去,或者被抛离,有一部分卷入灰黑色地盘旋。
在存在的边缘,遥远的四围,大片大片地夜色已经涌得很高,逼得很近,象一场巨大地龙卷风旋动,没有声息。它一篷篷卷动心灵地死灰,与死神的尘灰共舞。
如果干硬的石头里残存一线生机,那生机就被逼成火焰,比流星更快地吸入。
如果在虚无里还保有存在的精神,连虚无都要变成精神地尘灰。
毁灭在后,毁灭的风席地先来,吹起大地上所有火焰,再细的光线也难禁逼迫,变成袅动的丝丝缕缕。它更掀起时空的本质,揭开隐藏在时空深层灵异的洞穴,把那些躲匿的灵异吹成一团团最毒的火翻卷,燃烧成紫色的烟熄灭。
但凡是精神,就熄灭,但凡是生灵,就燃烧,但凡有存在,就取消,曾经思想地光芒完全稀释,所有的哲学与宗教,烟雾样的蒸腾,连历史有关动与静的影像都在劫难逃。
一场传说中的三昧阴风,把神魂从形体中吹离,随同精神的烟火从七窍往外喷吐,连影子都吹出很远,在远离形体的地方团团乱转,或者卷上半空飘然。
没有任何物质阻挡得住,正象没有什么能抵抗引力,黑色地风透越娥皇的身体,使娥皇感到一种分崩离析的力量,感觉到一种具有穿透力地腐烂。在生命之火的摇曳中,她甚至感觉裹卷着灵魂的裹尸布极力舒展,飘飘欲要飞扬。
五内欲焚,娥皇感觉到一种深刻地绝望。
灵魂的圣洁已没有天上的宗教可以寄托,精神地声音已没有人间地历史可以遗留,思想的光芒已没有永恒地夜空可以闪耀,那是怎样的绝望!——当存在失去位置,生命渺渺向何方。
外围的时空继续在黑色的毁灭力量的盘旋与滚涌中向近里崩溃,解析物质,熄灭精神的风越来越吹得频,逼得凶。
娥皇觉到自己已经陷身于一个恐怖的恶梦,如果不采取措施,这个恶梦将带同梦境里的一切,包括自己,一同毁灭。
正当娥皇感到深刻地无救, 再次听到一声由远而近的嚎哭,在零点零N秒的时间里烟雾滚腾,那头号作懵懂的意念之灵又出现了,骆可骑的影子骑坐在上面,倏忽出现在娥皇跟前。
娥皇脸色惨白,询问如何脱逃,如何摆脱这恶梦般的困局?在四面时空的毁灭中,路在何方?
影子跃下猛兽,指道:“一切皆造化,这家伙,便是玄门!“
娥皇不解——怎么地说?
影子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一切因你而起,终还须你来解。”拍拍那头懵懂玄兽,那家伙就现了原形,露出存在本身——是个杂乱无章地数组,磨电机似的旋转,一百八十度超前,一百八十度滞后。
娥皇一看,这不是一道有关生命存在的极其玄奥地矩阵方程吗?为了活命,也只有运起当年在飘渺境与雷电二所学,在那里推算起来,正象当年在飘劫渊推演天罗弓箭一样。
最后,娥皇从一系列杂乱的数组中解出一个时空之门,那门是打开的。影子欢欣不已,说:“看来,这便是我们出逃地唯一之路了,形势危急,莫耽搁了!”当先进入,娥皇跟在后面,却从一个梦境进入另一个梦境。不过,两个梦的性质不同,前一个是宇宙时空的毁灭之梦,新晋入的这一个,却是一片恍惚迷离的境界,毫无现实之感。
这也是一片梦境,只是这片梦境,也是有主人的。
它的主人,正是真正的骆可骑。
在梦境中,骆可骑找到了自己,不再感觉记忆有什么巨大地丢失。
骆可骑从数字的魔阵,逃出了创始时期不知谁强加给他那个囚笼样的闭缩,终于回到久别地故乡。
他的故乡,就是飘渺不知远近,恍虚恍实自由地梦境。
骆可骑记得还有个兄弟,曾一直与他在梦境里翱游,号做逍遥,某一日忽然神经质厌恶了梦境,叹息一声:“终其一生,我们不过是活在自己大脑里,活在幻想中,就顿悟成功,得有大道,出离出去。”
从那之后,骆可骑和兄弟失散了,失散已久。
他记得还有几个伙伴,好奇于梦境之外,一如人类好奇于太阳系之外,却一直没有能力出离,因耿耿于能力不足,就痴痴于修炼打破地能力,直到那么一天,大闭缩到来。
骆可骑记得自己因为时常打破梦幻与现实,混淆想象与现实,震骇视听,违反了神魔定律,就被缩入数学的魔阵。那几个伙伴,却因为暴力倾向严重而被缩入更深,直接闭入被称作囚由之墓的永世埋葬。
骆可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了——自己并没有顿悟,何以破了数字地方阵,致于刑满释放了呢?他的智商看来不低,忽然就顿悟成功:自己之所以解脱闭缩,获得自由,也许并不是自我解脱,而是被解脱。就是说,不是自己解破了,而是有人从外面解破了,从而深入进自己的大脑来。如此这般,自己是一生也不能得道,象逍遥一样地从梦境中出离了。
这么一想,立即感觉自己好象确实失忆了很多东西,有些宝贵地记忆好象丢在了许多年之后。
他努力冥想,想起自己好象是个艺术家,不仅精通文字艺术,还会调琴,不仅精通刀剑艺术,更会调情,可是,用来展现文字艺术的工具呢?笔落在何处?用来展现刀剑艺术的工具呢?剑丢到何方?
用来调地琴呢?什么琴?调情的对象呢?那女孩又是谁?
这么一问,感觉到一个旋转,头脑开始晕眩。
骆可骑明显感觉到断裂的痛苦,是和失恋一个性质的痛苦。那个痛苦断裂在中间,恰好把地狱断成两半,一半沉坠下去,演化成灵魂地深渊,另一半燃烧起来,演化成欲望地炼狱。
痛苦唤醒了一些记忆。
骆可骑记起自己确曾修习过一门神功,叫做兼性神功,专门用以治疗失恋的痛苦,可是炼到中途,走火入魔了,好在见机得快,立即修改功法,改成失忆神功,这才把失恋地记忆炼丢。又走火入魔,只好再修改功法,改成了天魔解体大法,又走火入魔了,见机得快,才终没有把自己分成若干,却把条影子分丢。
是的,我应该是有影子的,我的影子呢?
骆可骑恍然而醒,这才发现自己的影子不见了,正在那里转悠着找影子,隐隐感觉梦境里吹入丝丝阴冷,浅浅谈淡弥漫起一种死亡的气息。他手搭凉蓬遥望,隔了老远看见几个偷境者入梦而来,吓一声,喝道:“此路是我开!”上前拦截。
娥皇,骆可骑的影子,还有懵懂被拦截在梦境的边缘。
娥皇先叫一声:“那男孩,真骆可骑?假骆可骑?”
骆可骑驻脚,打眼娥皇,眼前一亮,好象忽然间改换了天地。在骆可骑的记忆里,以娥皇为背景的灿烂的星空还是第一次变得这么黯谈,好象迷上了一层烟雾。谜样的宇宙还是第一次失去了它的深邃,和蓝色透明的魅力,同时也失去了我们一直在迷茫中苦苦寻找地“我”在时空座标上的位置。
再打眼娥皇,才发现自己的心,原来一直包裹在迷雾地严冬里,隐晦而灰暗,阴寒而感冒,如今被一束神光穿透,瞬息演化成一个明媚的春天,简直就象一个明媚而巨大地希望,所有的僵直全部活络成疏通。
——只是这个春天未必包括爱情地希望!
骆可骑向九皇打量第三眼,通体生一阵清凉,那是在某个炎热地暑夏,是碧汪汪荷的绿池里溢出地拂拂馨香的微风赐予的。骆可骑向娥皇打量了第四第五第六眼,心灵受到一次圣洁地洗礼,一向唯物的骆可骑竟具有了信仰,美成为信仰!
美,始终是我们最高的宗教!
骆可骑打量了第七第八第九第十及十一眼,千百年来没有丝毫进步地艺术鉴赏能力获得了重大突破,品味立即就从农民提升到第一流艺术家的水平。
如今的打眼,变成一次次电光闪烁,嚓嚓电光的闪烁中,灸热的气流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