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廷俊格外宠爱他的宝贝孙女小糯米。廉惜觉得小糯米是个天生的马屁精,对着气宇轩昂无比威严的爷爷,咔咔咔地笑着,格外卖力地卖萌,直把爷爷哄得心花怒放。苗廷俊当即下达最高指示:“谢臻,让玉姐请人腾出我书房旁边的那间资料室改造成婴儿房。那里光线好也比较宽敞,可以给小糯米在床边安一架滑滑梯。”
谢臻问:“你的资料室改到哪里?”
“你看着办吧。另外再给小糯米请一个有经验的保姆。”苗廷俊只管下命令,具体怎么办他才懒得管。
廉惜在心里盘算,小糯米如果有保姆带着,或许她可以出去找份工作了。不然整天对着谢臻那张标准的婆婆脸,她不知道她的容忍够不够限度。
廉惜带着小糯米和父母,坐周日的晚班飞机回到了D市。廉惜这次是回来打包的。
廉惜打算这几天打理好一切事物,等周末苗清许来接她们去A市。
这天下午,廉惜去永乐派出所办理小糯米的户口迁出手续。才出了一中的校门,就被许聿旼逮了个正着,大庭广众之下,廉惜不便与他拉拉扯扯。就说:“我现在赶着出去办事。昌盛路永乐派出所对面有家咖啡屋,五点钟我会去那里。虽然,我觉得我们实在没有见面的必要。”
“我送你过去。”
“我们不熟,没必要。”廉惜飞快地招手打了一辆出租车,利落地开门上车对司机说了个地址就绝尘而去。
应该是苗清许事先托人打过招呼,廉惜连队都不用排,直接被人请进办公室喝茶,其他的事情一律不用她操心。被人伺候的感觉真心不坏。廉惜在心里感叹,怪不得男人想当大官过足官瘾,女人想嫁给大官过足官太太的瘾。
那天他们去领结婚证似乎也是类似的经历。明明是星期六的晚上,非工作日,可依然有人特地等在那里为他们办证。从照相到拿到证件,不过是十几分钟的事情,过程简单得像是在办假证。搞得廉惜当下拿着那个红本本反反复复地鉴定了好久。
苗清许不解:“你在看什么?”
廉惜压低嗓音在他耳边说:“我感觉这证办得好水,有点儿像办假证。”
苗清许哭笑不得,他这可是欠了人家人情的。要不是托了谢科浩,他们照样要等到下个星期一正常上班时间才能办理登记。谁愿意大周末的晚上赶来为你加班啊。
身穿制服的美女警员笑容满面地说:“苗太太,请您在右边底下的空白处签字确认。”
廉惜有一瞬间的呆愣,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一声苗太太叫的是她。
“哦,好的。”廉惜接过递过来的签字笔一挥而就,漂亮的柳体签名颇有功底。
“辛苦了,谢谢。”道别的时候,廉惜对办事警员真心实意地表示感谢。要是这些办事员对着普通老百姓也有这样的服务水准该有多好啊。
“不辛苦,不用谢。”美女警员客气地将廉惜送至办公室门口。
廉惜站在永乐派出所门口,掏出手机看时间,居然才三点半。早知道不用排队,就不会和许聿旼说五点了。想起附近有家个性书屋,廉惜决定去那里消耗一点时间。
书屋的装修风格很另类,木门木地板木墙壁木桌椅就连放书的架子也是原木条一根一根层层钉起来的。店里的顶棚倒不是木板的,密密匝匝地种植着爬山虎,那藤蔓或垂或贴,爬满了整个顶棚。真想不出老板是怎么弄上去的?木墙上也错落有致地挂着各种各样的精巧盆栽。好一个绿意盎然的书屋啊。廉惜漫步在书架之间,信手翻越着感兴趣的书本。
“廉,惜惜,你怎么在这里?”林泉一的兰花指从后面搭在她的右肩上。
廉惜回头,笑起来:“林泉一,拜托,别抢我的台词好不好。”
“我来这边采风。”林泉一风情万种地用兰花指拖住廉惜往窗户边的座位上走去,“我们去那边聊一会儿。”
“你怎么换电话号码了?这一年多我都找不到你。我去过C大,他们说你辞职了。”林泉一说着用兰花指比划了一个心碎的动作,委委屈屈地声讨:“廉,惜惜,你害我与‘雪狐’奖失之交臂。你得安慰我这颗受伤的小心灵,我才肯原谅你。”
要命!又来这么奇葩的骚娘表情。廉惜扶额,无奈道:“我又怎么你了?”
“去年要是你做我的model,本大师肯定一举夺魁。我的创意,我的光影技术,我的色彩运用,都得了最高的单项奖。可综合大奖……”林泉一兰花指支颐,泫然欲泣的表情无限苦情:“唉,不说了,一想起来我就想大哭一场。”
廉惜微微挑眉斜乜他:“所以?”
林泉一兰花指轻抚一下柳眉,笑嘻嘻道:“做我的御用model吧。”
“No way。”廉惜想都不用想。
“廉,惜惜,我恨你!”林泉一无比妖娆地瞪视着廉惜,那眼神像看负心汉。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奸笑两声:“或者我将你的口水照公之于众?”
“你敢!”廉惜斗鸡似地怒视他。那是她最糗的照片。
就是那天在石坡镇,上猫头岭拍摄之前发生的糗事。廉惜凌晨四点钟起床等上妆,然后她趴在椅背上睡死了。于是悲剧了,口水一直流到了椅背上。那天林泉一还说“赚了。”当时她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直到某一天,林泉一这个卑鄙的娘娘腔拿出照片威胁她替他跑腿打杂……之后,廉惜想了好多办法想要毁灭证据,只可惜老天不遂人愿,一直未能得逞。
“我不敢?好怕怕哦。”林泉一兰花指抱紧双臂假装一下发抖的样子。
廉惜讪笑着打商量:“一次?”
“OK,时间地点内容全都由我说了算。”林泉一笑得好妖娆:“廉,惜惜,放心啦,我舍不得让你去露肉的。”
“滚……”廉惜好无力地说,“我还有事得先走了。”廉惜起身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电话号码给我啊。”林泉一想起重要事宜,在身后余音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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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75875821。”廉惜终于回头补充了一句:“你明天要是还在D市,我就请你吃晚饭。”
林泉一兰花指在键盘上飞舞,嘴里嘀咕着:“要不要讲那么快啊。”
廉惜走进绿萝咖啡屋的时候,许聿旼抬眸望向她,她走向他的时候背挺得很直,像是奔赴战场的士兵。配上她的短发,倒是前所未有的利落,与曾经闲庭信步的慵懒有着天壤之别。
门厅的暖气吹乱了她的一缕头发,她习惯性地伸手将吹乱的发丝拨到耳后。抬手的那一瞬间,许聿旼看到有耀眼的星芒一闪,他微微眯起眼睛避开那刺目的光芒。心里面有碎裂的声音,从来没有想过罗敷有夫竟会令他这样的心痛!
廉惜对着侍者说:“一杯摩卡,谢谢。”
许聿旼一双眼眸沉暗无边,他动了动唇,却不知从何说起。
摩卡来得很快,廉惜慢慢地搅拌着浓香满溢的咖啡,无悲亦无喜。坐在对面的俊美男人再也不能左右她的情绪。他和她的情缘终于因为小糯米的身世而分割得一清二楚。他终于沦为她最熟悉的陌生人。廉惜今天之所以会来就是想告诉许聿旼她和他再没有任何瓜葛,各自分开各自生活才是对彼此最大的仁慈。
廉惜说:“许聿旼,我们已经过去了。”她平静的开口,目光如水,那眼中不再有一丝波澜。
许聿旼冷笑:“过去了?你果然冷心冷血。”
“就这样吧。你怎么看我,怎么想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今往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这样无休无止的纠缠真的很没意思。我言尽于此,再见。”
“那么孩子呢?”许聿旼伸手扣住廉惜的手腕,阻止她离去。
廉惜挣不开那股强劲的力道,却不肯回头,背
对着许聿旼,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一字一字道:“和你没关系,她的父亲是苗清许。可以松手了吗?”
“苗清许?”许聿旼如遭雷噬,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子。他死死地盯住廉惜,眼睛里烧成了一团火,烈焰骇人。他用力扣住廉惜的手腕,“你竟然和他也……你怎么可以这么贱?”
字字如刀,凌迟着廉惜每一条神经,剧烈的疼痛过后,心口唯剩一片苍凉的麻木。廉惜冷淡道:“我贱我的,与你无关。”
“不,不,小惜,这不是真的。你不要编瞎话骗我好不好?我知道小糯米是咱们的女儿,你乖乖地等我一段时间,很快,我们一家人就能离开这里去美国定居……”许聿旼陷入自言自语,压根就不理会廉惜想要尽快脱身的情绪。
廉惜打断他自已为是的发挥,冷淡道:“你想多了。小糯米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你……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许聿旼的手重重垂落,心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浓重的哀伤和疼痛吞噬着他每一次的呼吸。
廉惜说:“没必要。”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冷淡平静的三个字,彻底碾碎了许聿旼仅存的奢望。许聿旼心碎成灰。原来,老天都不帮他。
尽管如此,还是不甘心不死心,许聿旼双目如电望着廉惜的眼睛质问道:“你说过,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你竟然要违背你的誓言吗?”
“哈!誓言?那东西似乎对你对我都不值钱。”廉惜冷笑,嘴角分明挂着浓郁的讥讽。
“小惜,你变了。你是不是爱上了苗清许?”
“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
许聿旼修长的指尖直指心口:“小惜,我这里好痛。你知不知道?”
痛?他也会痛吗?呵,明明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他竟然说他痛?他不是得到了他想要的了东西吗?财富,地位,美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廉惜:“许总求仁得仁,应该知足。”
许聿旼如垂死之人死死地抓住漂在水中的最后一块浮木:“求仁得仁?小惜,我所求的不过是一个你。你回来好不好?你不是说最喜欢无拘无束吗?苗清许那样的家庭不适合你,你只有和我在一起才可以无拘无束地生活,你要的自由我都给你……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小惜,你难道忘了我们在一起的那些快乐了吗?”
心头终究还是一滞,廉惜一只纤纤素手情不自禁地按在心口的位置上,“我心里的阿旼已经死了。你现在只是许总。”
“小惜……”许聿旼俊眉紧蹙,脸上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他的声音压抑而嘶哑,“你听我说,我说过我有苦衷,你知道我妈为什么一定要我去美国留学吗?我是她唯一的希望,她苦了一辈子就只有一个心愿:让那个负心汉,得到应有的报应。你知道吗?那个负心汉就是苗清许的小舅谢晖……我娶陈卿云是迫不得已的权宜之计……”
许聿旼狂轰滥炸过来的秘辛往事和心理历程,廉惜真心不愿听。她烦闷地搅拌着杯中的摩卡,垂眸不去看那张一张一翕的薄唇滔滔不绝地舌灿莲花。
脚下的路是自己选的,何必还要惺惺作态地为自己鸣冤抱屈?
那些所谓的苦衷,廉惜听在耳中不过是冠冕堂皇掩盖他勃勃野心的美丽借口。他说她不懂爱,不愿意为了他们的爱情做出牺牲。廉惜自认为没有那么伟大,她不过是芸芸众生中不起眼的凡俗女子,唯一所求的不过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他说她冷心冷情毫不顾念昔日的情分,难道说他另娶她人就是情深意重的表现?
这样的爱情观,廉惜委实不敢苟同。
“阿旼……”
廉惜这一声‘阿旼’仿佛天籁之音。许聿旼眼睛一亮,欣喜若狂地回应,“我就知道你……”
“放手吧。”廉惜打断许聿旼,平和地望着他,“我看得出来陈小姐是真的爱你。而我,再不会辜负苗清许。”
许聿旼望着那渐渐模糊的纤细背影恍惚而迷惘,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