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讷讷的喊了声:“夫人。”
小小早在那马蹄声远远传来时,便醒转过来,马车走了几天,她就昏沉沉的睡了几天,彷佛怎么睡也睡不饱似的。
秋冀阳特地问了齐家姑嫂,她们两非常慎重其事的对他保证,小小没事,只是孕期有些贪懒,每个人体质不同,怀孕的症状也不同,让他不用担心。
有父亲和大舅子同行,他也不好只守着小小,只得交待丫鬟们好好侍候,并郑重托付齐家姑嫂照顾小小。
这日是齐六姑奶奶陪着小小,见她起身,便坐过去手搭在小小的手腕上,见她脉象平稳,没有受到那突如其来的震天蹄声影响,才松口气。
小小靠着大迎枕,沉静的看着她,梅香不安的又唤了声。
“安梅我要喝茶。”小小不理会她,径自转向安梅,一副任性小娃的模样讨茶喝。
“早备好了。”安梅笑着将茶盏送上。“夫人要不要用些点心?”
“嗯。”小小应了声,看着安梅打开食盒,甜的咸的各四样,不过小小看了看没兴趣的托腮摇头。
待在车里走了几天,吃的东西大都重复,就连她们也没什么胃口,更何况是有孕在身的小小,安梅和安竹不禁忧心,向齐六姑奶奶投去求救的眼神。
“不如用些水果吧?待会到了客栈,让人去备些时鲜的果子。”齐六姑奶奶静静的建议。
“这个时节不晓得幽州有什么水果?”安竹有些忧愁的道。
“不管是什么都好,只要夫人想吃就好。”齐六姑奶奶笑道。
梅香一副委曲的坐在旁边,小小没理会她,安竹与安梅忙着侍候小小,梅香呆坐半天,等不到人上前关心她一句,撇撇嘴缩到门边去。
齐六姑奶奶看了她一眼,转头正想跟小小说什么,却看到小小朝她摇了摇臻首。
安竹低声道:“等会把她换下去押车吧?”
“不用,就让她值完今日的班。”小小看着安梅道:“她有她的好处。”
安梅不解,呆望着小小好一会儿,见小小看着安竹,电光石火中突然想到安竹之前说的话。
“您是打算……”安梅好奇的问。
“我是啊”小小嘴角微翘。“梅香是个聪明人,她打不进你们的圈子,便想法子另辟蹊径,她做的不错,拉了兰香,兰香虽然年长沈稳些,却不够机灵,就看她会不会被梅香扯过去吧”
“您难道要跟她们赌?”安梅大惊,在她看来,知道梅香有问题,早早将她遣开去,免得出事,怎知夫人竟要留着她。
“我想问你们,你们以后打算要如何呢?”小小也不在梅香的去留上纠缠,直接跳到另一个困扰自己的问题去。
“……”安梅和安竹不解的看着小小。
“不是说大少奶奶身边的丫鬟,会整出事来,就是因为大少奶奶迟迟没有帮她们安排,所以她们两个不想干耗着,才铤而走险的吗?”两个丫鬟轻轻点头。
“所以我想问你们,可有什么打算?”
安梅隐约明白了,夫人这是在问她们对终身大事有什么打算,羞红脸的安梅低下头不敢说话,安竹才十二岁,虽然也听明白了,却觉得离自己还很远,因此眼神澄明的看着小小。
小小瞟了眼坐在车门边,低着头却不时往她们偷看的梅香,轻声的对安梅道:“我知道你们是冀阳哥哥特别挑来侍候我的丫鬟,他肯定希望你们能长长久久陪着侍候我。可是,你们若有其它的想法,也可早点跟我说,我好帮忙打算着。”
安梅抬起头,脸蛋未褪的嫣红让她看起来娇俏可人。“奴婢没有什么想法,日后就看夫人怎么安排,夫人安排我嫁小厮、管事都好,就是别离夫人身边就好。”
安竹跟着道:“嗯,我也是,我也是。”
“那你们打算当管事嬷嬷喽?”
“我们可以吗?”安梅和安竹对看一眼,不安的问道。
“自然可以。”小小笑得眼弯弯的回应。
“现在谈这个问题,会不会有点太早了?”齐六姑奶奶忍不住开口。“你才成亲多久,就赶着要安排丫鬟们的终身大事了?她们才几岁?”
“安梅十六,安兰十七,安竹十二岁,安菊十岁。”安梅和安竹有些讶异,她们只跟夫人提过一次年岁。
“那你母亲给你的丫鬟呢?”
“兰香十六,梅香十五岁。”小小耸耸肩:“其它的小丫鬟最大的十五,最小的十岁。”
齐六姑奶奶托着香腮望着小小,似乎在研究什么。“表姐在看什么呢?”
“嗯,我在看一个人为什么需要这么多人侍候着,可是就是看不明白。”
小小大笑着将大迎枕抱在怀里,“呵,表姐就别看了,我也不明白啊”
秋冀阳听到马蹄声,便挪到车窗边,将贴在车窗的厚重帘子掀开,发现是慓悍的黑衣骑士,便放下车帘。朱平珏要过去看,让他伸手制止了。
“怎么?”
不等秋冀阳回话,马蹄声已然呼啸而过,朱平珏等马蹄声远去后才走到车门边,撩起车帘往外看,不一会儿就放下车帘走回来,秋冀阳已坐回原位,伸手从银瓶里倒水入茶盏里。
“那一票人马至少有三十几个人。”
“宁阳侯久居幽州,天高皇帝远,从不曾让人知道他身边养了这么一票人马。”秋冀阳将茶盏递给朱平珏。
“嘿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宁阳侯的人?”
“大师兄何妨站在宁阳侯的立场想一想,这一行人个个人高马大形容慓悍,若不是宁阳侯的人,他容得下这样的人马在自己驻地如入无人之境?”
“你的凤阁怎么也不曾提过?”朱平珏接过茶盏,忍不住削秋冀阳一下。
“所以我怀疑在冬照城附近的凤阁有问题。”由于朱鹏云的事,让秋冀阳这段日子好好的研究了一下凤阁。
“哦?”朱平珏拉长了音,一双漂亮的眼闪呀闪的表明了我在看戏的好心情。
秋冀阳却神色肃然的道:“凤阁旗下的青鸟,有一大部份是兼差卖消息的,他们给的消息参差不齐,把关这消息是否正确的凤阁分阁主们,就成了很重要的一环,我不是没有小心挑选过,只是人心难测,如果朱鹏云的大事能谋算那么多年不为人知,那凤阁分阁主们或青鸟们被收买渗透,也不算太稀奇的事。”
“你倒想得开”朱平珏慢悠悠的喝茶。
秋冀阳两手一摊。“本来就是如此,福安商业协会是个以利结合的组织,虽然有严厉条规在,却拦不住人的私心谋利。”顿了顿又意有所指的道:“不然皇上也不会让大师兄这巡南御史,镇日走南跑北的忙个不停了不是?”
朱平珏冷哼两声,不跟他讨论自己的差事问题。“你说我们是先到客栈安顿好,再上宁阳侯府拜访,还是先去宁阳侯府,回头再去客栈?”
“我想让我爹和小小先安顿好,大师兄一个人去宁阳侯府好了,这样万一有事,我们在外头的还能接应你。”
朱平珏闻言射过来两道锐利的眼神。“你就巴不得我有事?”
“怎么会呢?”秋冀阳朗声笑道,忽又压低声量:“我们分开来,才好让人在城里走动,如果都在一处,叫他们怎么去打探消息?”
“哼,算你有理。”没有平日跟在身边的杜真和胡惟,朱平珏办起来事,不禁有些捉襟见肘施展不开来。
朱平珏掀起茶盖心不在焉的轻啜一口,冷不防被滚烫的茶水烫了舌头,急急放下茶盏,心里忍不住哀叹,当初怎么会没算好,算计那三个小的,漏了这三个大的,月牙是女孩子,也就算了,杜真脾气直做事更是鲁直,胡惟虽然心细却遇事软绵;不像从文、从武兄弟有谋有略,做起来独当一面,冀阳更是从个固执不会变通,不会谈生意的愣头青,摇身成为端着一张耿直端正的脸,实际上却滑溜多变的狡猾商人。
秋冀阳不知大师兄在哀叹什么,在他看来,大师兄身边资源甚多人才济济,是他不愿放下心防给人机会罢了。
就像他丢在宁州的小厮,说小厮有心上人,才把他丢在宁州,其实把小厮留在身边,让他学着怎么当好一个小厮,进而升为管事,日后他要跟心上人家里求亲,才有拿得出手的聘礼,他在大师兄身边,受到重用有能发展的前途,何惧女方家里不允婚?
追根究底只有一个原因,那个小厮曾背着大师兄,为朱明珠送了封信给自己,他没收下信,也没说出去,只不过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住朱平珏,这名小厮就此倒了霉,不明究理的被主子丢在宁州。
就在两人各有所思的同时,车队已然接近城门。
冬照城是幽州地界数一数二的大城,又适逢月中,城里有庙会集市,所以进城的人非常多,秋冀阳他们的车队在城外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开始缓缓前进。
朱平珏呆坐车厢里,见车队足足有两刻钟不曾动弹,急不可耐的就要唤人拿出他的名帖让守城官兵放行。
秋冀阳淡道:“大师兄方才见到黑衣骑士了?”
“废话。”朱平珏已经掀开车帘,让人叫秋冀阳的小厮来。
“那你想宁阳侯知不知道我们来了?”
朱平珏闻言放下车帘。“我们车队上没有家徽,也没商号的注记,应该不知道吧”
秋冀阳沉吟片刻后才说:“宁阳侯能养出那样的人手来,肯定也有人在盯着我们吧”
宁阳侯没有去参加宝亲王嫁女的婚宴,仅仅派了总管送上贺仪,世子又让人传信要秋冀阳在婚礼当天去见他,他才要放颜荔莲走,若说宁阳侯没有派人盯着沧山别院及景波山庄,那才是奇怪了。
“他肯定知道我们来了,却没有特意放行。”秋冀阳道。
“那我们就装傻吧”朱平珏嘴角微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