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医馆前,先下车的是安梅,跟在她身后的是翠安,翠安似要弥补适才惊慌的举措,甚是殷勤的侍候月牙下车,月牙根本不晓得之前发生何事,只觉得翠安殷勤太过,不由多看她两眼,翠安一脸讨好,反让月牙不知所措,只好板起脸来,小小在月牙之后下车,安梅上前扶她下车,边悄声在小小耳边说了几句,小小抬眼看她一眼,随即朝她摇摇头。
小小让安梅回头扶赵嬷嬷一把,赵嬷嬷朝安梅微笑致意,虽是侍候人一辈子习惯的,但乍逢惊变,赵嬷嬷脚下还有些虚,赵嬷嬷站稳之后,安梅已唤了个小丫鬟上前来扶持她。
"赵嬷嬷,我知道你担心几位姐妹,不过还是让小丫鬟扶持小心些的好。"小小见赵嬷嬷欲开口推辞,便开口劝道。
赵嬷嬷知晓小小好意,微点了头由小丫鬟扶着,随小小她们走进医馆。
才进门就听到苍老的声音骂骂咧咧的。
"小顺猴儿,你端个茶是要端多久?还不快给我把这盆水泼了,换新的上来"
"是。"一个身着灰色短打腰扎天青腰带才留头的小家伙,慌慌张张的在两个锦衣男子身边搁下茶盘,然后端起老大夫身边满是血水的木盆,便要往医馆外走。
这医馆在大道旁的巷弄里,大道上出了事,医馆的大夫带着儿子和两个大徒弟去帮忙,医馆中只留着老大夫和一个小徒儿,老大夫在屋里为伤者看诊。
小徒儿差点一头撞上月牙和翠安,幸是月牙反应快,右手一抬抵住了他的额,才将他止住了,但是他手中木盆里的血水还是洒了一些出来,泼到了月牙和翠安的裙子和绣鞋上。
翠安气急败坏的厉声严斥,月牙被她态度转变之快怔住,抓着裙裾一时反应不及,没有阻止她。
小徒弟端着木盆站在月牙和翠安身前,一脸无措的看着她们,翠安觉得自己今日真是倒霉,本以为跟着小王妃出门赴宴,是件大好事,能让自己在小王妃面前露脸,表现自己的贴心得用,谁想到会临时出了差错,这还不打紧,现在竟是连她难得穿上身的衣裙都让血水给汅了,懊恼及气愤,让她失却理智,开口就不知节制。
小小让安梅上前为小徒弟解围,自己则走向老大夫,老大夫身前背对着她的是两个男子,他们前方坐着齐夫人和齐六姑奶奶,老大夫正在为齐夫人把脉,约十步之遥,还有几位嬷嬷坐在椅中闭目养神,她们脸上、手上皆有应是擦伤的青紫伤痕。
"表姐、表嫂你们都没事吧?"小小趋前关心的问。
齐夫人摇摇头,"没什么大碍我拐了手,六妹妹葳了脚,有位嬷嬷扭了腰,其他几位则是手、脸擦伤,其余都还好。"
那血水又是打那儿来的?小小好奇的张望了下,就看到老大夫身后的屏风,便猜想那血水应是屏风后的人的吧
老大夫抬起浑浊的眼看小小一眼,低哑着声道:"见过小谷主。"
呃……不会吧这位老大夫也是药谷的人?是人,还是紫狼呢?
似是看出小小的疑问,他倾身往前低声道,"小谷主,齐夫人都敢让我把脉,您就该知道我是……"
小小讪笑着点头:"我懂。"
才说着,月牙已让安梅扶过来,翠安头低低的跟在她们身后,赵嬷嬷一进屋,就由小丫鬟扶着过去看望几位姐妹,另坐一辆车的丫鬟们跟着进屋里来,翠缇与安菊走在一块,翠缇就算觉得翠安一脸不安也不曾多问,就上前侍候月牙坐下。
正说着话,又见门口有丫鬟仆妇簇拥着人进屋里来,正想是谁,就听来人轻唤她们一声。
"惠德郡主?"小小讶然,见她娇怯怯的扶着丫鬟的手走过来,忙让她坐下,一嬷嬷朝小小曲膝福礼谢过,便转身对老大夫道:"大夫,请您帮我家郡主把把脉,郡主方才受了惊吓,不知有无大碍"
小小和月牙互换一眼,不是说惠德郡主的车撞上她家另一辆车吗?看来她不像有受伤,嬷嬷说她受了惊吓,难道……
那嬷嬷似乎知道她们有疑惑,便解释道:"临出门前,郡主的车驾就出了问题,所以我家亲王便跟惠芯郡主借了马车,没想到才出倪府不久,郡主的车就因受到牵连而撞上另一辆车。幸好我家郡主不在那车上,只是车夫受了伤,听说腿都断了。"嬷嬷不胜唏嘘,小小却恍然大悟。
凤阁探知有人想对惠德郡主出手,宝亲王他们商议过,若是在上午惠德郡主出门赴约时进行掳人,大道上人车皆多,同样的一场意外,很有可能事情闹大不好善后,再说犯事之后,借机闹事的都未必能顺利脱身,更不用说想掳走一个娇弱的贵女,相形之下,等下午人车皆少,大伙儿工作一日疲累之际,在惠德郡主返家途中,来上这么一出意外,受牵累的人较少,他们劫人之后,趁乱将人掳上车带走,如此一来神不知鬼不觉的,等贤亲王府察觉有异,要找也找不了多久就天黑宵禁了,到时齐少爷再命人送信去贤亲王府,只怕贤亲王再如何不愿将女儿嫁齐少爷,都只好照办。
要阻止此事发生,首要是不能让惠德郡主落入他们的手中,再来便是不动声色让他们以为自己成功得手。
齐少爷没有出现,何少爷也没现身,自是在宝亲王的意料之中,那要如何将这事绕到他二人头上?要逮到真正出手的那些人,还要套出幕后的主使来,更不能让人得知是针对惠德郡主而来。
托词车驾有问题,让惠德郡主在车队启程后,临时换车坐,那些被何少爷打发来掳人的,不曾见过惠德郡主,就算盯着她乘的车掳了其中的人,也不知自己掳错人,将她们几人前后安排到医馆来就诊,事后对方若就算想辩,也挑不出话来。惠德郡主在意外发生之后,确实是被送到医馆,一同赴惠芯郡主宴会的嘉宁公主及小王妃可以为证。
小小想到这儿不由放松了心情吐了口气,月牙一直看着她,见状便靠过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去赴宴,父亲从城外回来,还来接我们,大师兄和三师兄竟然也跑来接我们?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小小想了下,便附在她耳边道:"冀阳哥哥他们是一早我们出门,就一同跟来了,只是你不晓得罢了。"
月牙闻言一愣,"大师兄和三师兄他们也未免太会操心了吧?我跟你一起出门,难道他们不信我会好好照顾你吗?"
小小顿时傻住,不会吧月牙竟是以为冀阳哥哥他们跟来,是因为不放心她们两个人?
算了,这会儿当着这么些人,也不能细说,不如回去再仔细的跟月牙说吧
老大夫帮惠德郡主把了脉,开了安神的方子,便让小徒弟随他去抓药熬药去。
秋冀阳留下暗卫守着医馆,便带着福安商业协会的人与宝亲王会合,帮朱平珏安置那些伤者,让人将翻倒的马车翻起,拉到路旁,五城军马府的人已经过来,看到一团乱时,领头的军官原本习惯张了嘴就要骂人,身旁的小兵轻扯了他袖子一下,他鞭子一挥就要往小兵的脸上招呼去,小兵急忙低喊道:"您看,那两位是谁?"
宝亲王和贤亲王二人今日御前见驾,因是在京北大营召见,所以他们未着亲王服饰,又去打猎,身上虽是风尘仆仆,可身边威风凛凛的护卫与车队上的亲王府规制,在在提醒众人,这两位可是当朝的宗室。
领头的军官忙上前揖礼,并恭谨的询问发生何事,待得知出事当时,除了这两位在场之外,还有两家的亲眷,当下便黑了脸,看着宝亲王着人提上前来的肇事者,目光便凶狠异常。
贤亲王将那军官招到跟前,悄声的说了几句话,那军官的脸色数变,最后拱手道:"下官就听您的,这事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只是上头长官那儿……"
贤亲王转头看了宝亲王一眼,见他正与女婿在说话,根本不往他这儿看,只得苦笑道,你放心,我让府里的大总管过去说一声便是,还有就是想借你之力,去逮几个人。"
说到立功这种事,谁人不想,那军官想了下便应承下来,留下一些人在原地帮忙处理善后,点齐了自己的亲兵,随秋冀阳和贤亲王世子一同去逮人。
※
何少爷虽不在事故发生的大道上,却是乘了马车待在附近的巷弄里,他要扮演救美的英雄。
想到事成之后,他就是贤亲王的乘龙快婿,心里不由畅快起来,守在车外的小厮轻敲了门板道:"少爷,那辆马车过来了,您要不要先出来候着?"
何少爷漫应一声,探手到座位旁的布包里,取出茶壸,倒了杯润热的茶润喉,慢慢的喝着茶,耳边已听到马车辘辘接近,他方慢条斯理的放下茶碗,站起身整整衣袍,起身下车去。
赶车的人见到有人堵在巷弄里,一脸慌张,嘴里嚷着:"让开,快让开"
何少爷好整以暇的迎上前去,丝毫不惧那马车正以飞快的速度接近,那车夫见他不闪,反倒迎上来,吓得脸色惨白,他只是被人聘来赶车的,眼前这人不闪,身后有人拿着把刀抵着他的背,要他冲过去,这是明摆着要硬杠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