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李氏坐了上席,笑吟吟听儿孙及宾客们先后祝寿,同饮了寿酒,然后寿宴便算开始。
如顾昭婉先前所提议的一般,大房和二房的几个孙辈按长幼顺序,献艺为老夫人贺寿。
顾昭益是长子,但先前并未有人与他谈及献艺一事,一来他忙于外面事务无暇抽身,二来老夫人觉得受用不起,便按住了消息没有告诉他。
因而此时花吟宣布了献艺一事后,顾昭益愣怔了一下,旋即站起身含笑举杯道:“孙儿驽钝,未曾想出如何献艺,不能讨祖母一笑,自罚三杯。”说罢便自饮了三盏。
李氏忙笑道:“不打紧,你这些日子忙,自是没工夫弄这些的,因此没告诉你,若要罚,就罚我这个老婆子好了。”举杯亦饮了一盏。
众人笑道:“到底是老夫人疼孙子,不肯轻易责怪的,可惜我们无眼福耳福一赏大少爷的琴技了。”
顾昭益道:“那是因为今儿福气全给祖母一人占了,再说了,论起琴技顾某不过尔尔,楚世子才是个中翘楚。”
这话哄得老夫人眉开眼笑,众人亦大笑道:“说得好,当浮一大白!”便举杯同饮了一杯酒,顾昭益也笑着陪饮了一杯然后坐下。
楚行庆听了顾昭益的话若有所思,却又听顾昭彦奉承道:“大哥说的不错,论及操琴之技,楚世子在京中无人能及。”
楚行庆闻言看了他一眼,谦虚道:“顾二少爷过誉了,微末之术不足挂齿,聊以娱情而已。”
只听顾昭彦又道:“今儿祖母寿辰,不知世子可否弹奏一曲,以助雅兴?”
楚行庆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出这种要求,又不愿喧宾夺主,便踌躇片刻,这时方氏便开口道:“楚世子是客,没有让客人献艺之理,彦儿今日还是少饮些酒的好,你看,才开席就说起醉话了。”
顾昭彦虽有心奉承阿谀一番,却拿捏不好尺寸,因此他母亲方氏在一旁听了只是干着急,频频给他使眼色,但他都好似没看见一般,最后只能自己亲身上阵提点他。
接下来便是轮到顾昭彦献艺了,他平日就懒于诗书六艺,斗鸡走狗纵马章台的倒是常态,因此不学无术,什么也未准备,也学顾昭益一般举杯起来,笑道:“我不比大哥有才华,此刻便讲个笑话博大家一笑。”
众人便停了杯,笑着听他讲来,打趣道:“二少爷尽管讲,若我们没笑,要罚酒的。”
顾昭彦道:“这是个应景的笑话,说的也是一家三个媳妇儿与公公上寿,先该大媳妇递酒,说,公公好像一员官。公公云:我如何相官?媳妇云:坐在上面,家中大小都怕你,如何不像官? 次该二媳妇上来递酒,说……”
方氏听过这个笑话,知道下面越发的不堪,便咳了几声,暗示儿子不要再说下去,顾昭彦心中却想母亲为何伤风咳嗽,散了席得请个大夫看看,口中却还滔滔不绝讲了下去。
满座人越听越不对劲,皆色变,尴尬地笑了笑,顾昭彦还以为是自己讲得格外有趣,故而众人惊叹呢,这时老夫人蹙了眉打断道:“昭彦不胜酒力,许是喝多了吧,花吟,送碗醒酒汤给二少爷。”
花吟便依言送了一碗到顾昭彦面前,又按老夫人的吩咐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顾昭彦这才察觉不对,住了口饮了醒酒汤坐下了。
大小姐顾昭静不方便到场,下一个献艺的便是顾昭婉了。
顾昭婉最擅抚琴与舞蹈,因而一早就打定主意要在寿宴上以这两样一展风采,博得众人关注。
因敦煌飞天里有反弹琵琶翩翩起舞的,顾昭婉便从那里得了灵感,想出个新奇的法子来,怀抱古琴而舞。
这其实是兵行险着,一心二用,稍有不慎则可能琴声乱,脚步亦乱,又需要体力极好才使得,但顾昭婉自恃才智过人,便练习多日,以待今朝大出风头。
她料定顾昭静不会来,顾昭欢又是不受宠爱没本事的庶女,因此在寿宴上自己便是一枝独秀,必然大放异彩。
此时,顾昭婉抱着古琴缓缓出场,纤手弄琴,一曲《梅花三弄》在指尖流泻而出,清越风雅,又以舞姿效梅花凌寒绽放之态,飘然动人。
此技虽难,她却因练习多日而熟能生巧,因此效果很好,众人皆一时看呆。
只可惜古琴不比琵琶,一般只宜静坐而抚,而舞蹈则必然伴随气息变化,一动一静之间,古琴音律便难免不准,加之心神分散,顾昭婉难免弹错了几个音。
在座的除了顾昭欢顾昭益及楚行庆,大多对音律只是粗通而已,有的甚至完全不懂,因此都被顾昭婉这一手“绝技”给震撼住了。
而顾昭欢虽不喜顾昭婉,在外人面前到底还是要给她留些面子,故而不肯戳穿,顾昭益向来内敛,亦不会如此,楚行庆则是把玩着酒杯看着顾昭婉舞蹈,唇角隐有笑意却不发一言。
一曲终了,宾客们击节赞赏,方氏瞧着女儿亦是面有得色,又偷觑了老夫人一眼,见她笑容满面,心中更是得意。
顾昭婉气力已将不济,但仍要收场得足够好看,又做了个极美的动作,才对众人福了福身,收起古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额上已是汗涔涔的。
“好!‘漫弹绿绮,引三弄,不觉魂飞’,今日方知此言不虚!顾二小姐之琴技,恐怕是京中有一无二了。”一名世家子弟拍案叫绝,与其说是不吝惜对顾昭婉的赞赏,倒不如说是奉承得恰到好处。
这时另一个世家子弟笑道:“李兄这话可就不对了,方才顾兄还说,楚世子的琴技在京中无出其右呢。”
那人方想起顾昭彦方才是说过这句话,忙笑着补足自己的疏漏:“此言倒也不差,二小姐与世子,都是难得的聪慧人物,若有幸将他们的琴曲都鉴赏一遍,也就不枉此生了。”
顾昭婉刚喘吁吁坐下,拿帕子擦去额上的细汗,听人将她和楚行庆说在一处,素日观他容貌又是一等一的,因而此刻便动了几分心思,脸色红了一红,低眸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