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欢此时已累得头脑也不甚清明了,听了这话一时愣怔住,连帕子也忘了接。
顾昭益莞尔一笑,替她擦了擦额上汗珠,解释道:“能早些将她们治好,你就不会被过了病气,这样我才能放心。别愣着了,快进去罢,这件事情究竟如何,我会替你查一个水落石出。”
提起这事起因,顾昭欢不由地心头火起:“大哥无须再调查,此事我已知晓,稍晚一点就要去祖母那里讨个说法。”
顾昭益也料想到大概是府里有人暗中搞鬼,心中更为不安,奈何眼下还有其他事要做,抽不开身,便嘱咐道:“那你注意保护自己,若是再有什么问题记得找我。”
顾昭欢点了点头,匆匆挽了挽松开的头发便进屋去了,将那酒递给明月等治伤。
清风将那盆放了虫子的水倒掉,又按顾昭欢的吩咐把那些虫子都装在纱囊里,明月则用纱布沾了酒液慢慢擦拭着夏莲与春荷的伤口,一寸寸消去毒气。
夏莲病了多日,这会儿才退了烧醒来,看见顾昭欢等人围在自己身边,知道是三小姐救了自己,便含泪挣扎着要起身拜谢:“三小姐救命之恩夏莲没齿难忘,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一旁的藤椅上,春荷也恍恍惚惚清醒过来,她还有些力气,扶着椅子屈膝对着顾昭欢跪下。
连连高烧不退,又失血过多,铁打的人也承受不住,顾昭欢心中不忍,见她们俩身子都还虚着,便近前扶夏莲睡下,又让明月搀着春荷坐到榻上歇着:“先别说这么多,养好身子要紧。此次生病并非意外,我一定会为你们讨回一个公道。”
既然已经知道是顾昭婉搞的鬼,顾昭欢便多了个心眼,拿院子里平日生炉子用的火钳子夹开了顾昭婉前日送来的那只黑陶茶壶,将其扣在地上,一会儿果然有一只蜱虫慢悠悠地爬了出来。
顾昭欢仔细一瞧,壶口和杯中都有些粘粘的分泌物,强忍着恶心将两只茶杯也装入一只纱囊,搁在一边。
确认春荷和夏莲已然好转后,顾昭欢便让明月清风好生照料她们,只身提着那两只纱囊去了老夫人的安乐院。
正所谓冤家路窄,还没进屋,顾昭欢已听到顾昭婉与方氏的说话声,正是在谈论自己院中的疫病一事,便顿住了脚步,暂不进屋,且听她二人在祖母面前搬弄些什么是非。
只听顾昭婉道:“三妹妹那里如若真是时疫,还是先封住香橼院的好,暂时不许人随意出入,不然过了病气,阖府都要遭殃。”
这是明摆着要将自己禁足,顾昭欢心内不忿,抬脚就要进去反驳她,接下来又是方氏劝说老夫人的声音:“母亲,婉儿所说不无道理,欢儿身边的丫头既生了病,倒不如先辞了去,我这里另有几个不错的女孩儿可以拨过去给她使。”
这对母女下了毒手犹嫌不足,还要将自己身边的人换掉,委实是用心险恶,顾昭欢咬了咬牙,推门而入,向李氏敛衣一拜:“欢儿来给祖母请安。”
屋内众人见她忽然进来,俱吃了一惊,顾昭婉与方氏的脸色有些难看,李氏端详着顾昭欢,点了点头:“起来罢。欢儿,你身子还好么?”
顾昭欢起身整衣:“无恙,多谢祖母挂念。”她不在自己惯常坐的地方坐下,倒拣了顾昭婉身边的一个凳子落座。
顾昭婉细长的蛾眉皱了起来,慌忙往方氏身边挪了挪,仿佛生怕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对顾昭欢避之犹恐不及。
顾昭欢故意弄得动静颇大,转头对她笑道:“婉姐很怕我么?”
顾昭婉鼻子里哼了一声,又往方氏身后坐了坐:“时疫谁不怕呢?老天爷想要你的命,顷刻间便能收走,别看三妹妹现在生龙活虎的,要是染了病,命没了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
这话有几分诅咒的意思,老人家最是忌讳这个,老夫人听了心里便不大舒服:“婉丫头慎言,这话说不得。”
顾昭欢瞧了瞧顾昭婉有些发白的脸,冷声道:“天灾不可怕,最可怖的是人祸。”
老夫人听她话出有因,又想起今日花吟带回的那只虫子,便问道:“欢丫头,这是怎么说?莫非你院中的那两个人得的不是疫病,而是有人在暗处作怪?”
顾昭欢并不直接答话,而是发问道:“祖母可听说过蜱虫?”她口中和老夫人说话,眼睛却向方氏母女那边瞥去。
方氏闻言脸色一变,顾昭婉则是低下头去假装把玩茶杯,不敢与顾昭欢对视。
老夫人心下疑惑:“不曾听说,莫非,今儿花吟带回来的那只就是?”
顾昭欢打开了一只纱囊,走到老夫人身边递与她看:“正是,祖母且听我说,那蜱虫原有指甲盖大小,以人畜血液为食,吸血后能长至原先的几倍大小,若单说吸血也还不算十分令人恐惧,最吓人的是这种虫子还往往带着病气,一旦人被咬中吸血,便高烧不退,若不及时治疗,很可能就此一命呜呼。”
这话说得吓人,其实也是据实描述,老夫人听得十分惊愕:“那你房中那些丫头……”
顾昭欢笑了笑道:“祖母放心,那两位姐姐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了,多亏了大哥帮忙,欢儿才得以知晓病因,从而治好了这所谓的‘时疫’。”最末两个字加了重音,且是似笑非笑看着方氏。
老夫人奇道:“这事如何又牵扯到你大哥?”
“并非是欢儿有意牵扯大哥,而是大哥心善,从外头办事回来听说了香橼院的事情才过来帮忙的,连这虫子的底细,也是他告诉我的,说是从前在庄子里住的时候看见过的。”顾昭欢娓娓道来。
老夫人颔首道:“昭益这孩子心地倒是很不错,这回幸而有他,不然欢儿你的性命堪忧。”
顾昭欢嗯了一声:“但大哥还同我说了一件事,那蜱虫多生于田间草地,活动的范围也不会很大,我香橼院附近并无杂草矮树,又何来这种毒物呢?祖母试想,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到我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