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双手抱胸,眼含轻蔑,下巴一扬,“哼,有诚意?你们这会儿才知道怕,才想起有诚意,早干嘛去了!当初砸店的时候,那股子横劲儿呢?”
她边说边围着几个人走,声声刺耳,活像个得胜的斗鸡。
陈虎和赵刚满脸冷峻。
陈虎不容置疑地说道:“别再磨蹭了,这事儿当真没有通融的空间,眼下,先跟我们去城楼,按规矩来。”
说罢,两人一左一右,似是押送般裹挟着韩东来几人往外走。
临出门,他俩不忘扭头朝小翠使了使眼色,小翠心领神会,立马换上副热络笑脸,对店内几个正惶惶不安、交头接耳议论着刚才风波的顾客开始接待。
“各位受惊啦,咱这小店突发这糟乱事儿,扰了大伙兴致,实在对不住!为表歉意,开始赔偿。”
说着,从柜台下捧出些包装精致的香囊、摆件等小玩意儿,连同一些货币,逐一分发给顾客,试图用这般补救。
而店外,韩东来几人则垂头丧气,脚步拖沓地被押向城楼,前路满是阴霾与。
城楼处,文轩一袭素锦长袍,衣袂随风轻舞,神色冷峻,负手而立。
她美目含霜,心中暗忖:这些个混账,平日里仗着几分家世,肆意妄为,这回若不重惩,往后这市井间哪还有太平可言。
虽说自己也秉持“得饶人处且饶人”,可他们恶行太甚,砸店之时张狂无忌,视律法公序如无物。
不多时,街巷转角处,陈虎与赵刚押着韩东来几人现身,几人脚步踉蹡,满脸颓丧,似是霜打的茄子,全然没了往昔半分跋扈气焰。
待走近,文轩柳眉一挑,寒声斥道:“你们倒是来了,可还记得自己犯下的孽障事?这城楼之下,便是你们悔过之地,望这三日,能把你们那猪油蒙了的心,洗涮干净!”
韩东来几人听闻,身躯微微颤抖,头垂得更低,此刻再无挣扎余地,唯有认罚,方能求个日后安稳。
接着,文轩清了清嗓子,扬声喊道:“各位乡亲父老,来来,都往这儿凑凑,今儿有桩事儿,得让大伙都知晓知晓!”
这一喊,像投入湖面的石子,人群瞬间如涟漪涌动,纷纷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满是好奇与期待。
文轩柳眉一蹙,指着韩东来几人,义愤填膺道:“诸位瞧瞧,就是这几人,竟丧心病狂地砸了我几家店铺!店内货物碎了一地,我的丫头也被吓得不轻,咱小本经营,挣的都是辛苦血汗钱,他们却肆意践踏,哪还有王法天理?”
话落,人群中炸开了锅,指责声此起彼伏。
“太不像话了,咋能干出这等缺德事!”
“人家开店本本分分,他们凭啥胡来!”
见火候已到,文轩话锋一转,脸上绽出和煦笑意,柔声道:“虽说遭了这糟心事,可咱买卖还得接着做。我在过境处那家客栈,向来以热忱待客、干净舒适闻名,各位要是有亲友往来,劳烦多给介绍介绍,小店定不负所托,让大伙都宾至如归!”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应和,交头接耳间,对那客栈也多了几分兴趣。
而韩东来几人,在这声声讨伐里,头埋得更低,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起初,韩东来几人紧挨着跪在城楼之下,满心羞愤与窘迫,索性紧闭双眼,似这般便能将周遭的指责声、议论声隔绝在外。
文轩见状,蛾眉倒竖,俏脸生寒,提高了音量怒喝道:“你们几个,好没规矩!做了错事,认罚之时还这般忸怩,是觉得跪这儿丢人,当初砸店时怎不想想后果?都给我抬起头来,大大方方直面众人!”
韩东来几人身子一颤,满心不情愿,却又不敢违抗,只得缓缓睁开眼,仰起头。
那目光中,恨意与无奈交织,可形势比人强,眼下把柄攥在文轩手里,周围又是群情激愤的百姓,他们纵使怒火中烧,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里咽。
强忍着不甘与屈辱,在众人灼灼目光下,把那副狼狈相展露无遗。
而在另一边,陈寿与史大密一路奔波,眼看快踏入幽州地界了。
谁料,夜幕降临时分,史大密忽觉身体不适,冷风一吹,竟偶感风寒。
起初只是几声轻咳,未承想片刻间便咳得停不下来,浑身乏力,脚步虚浮,连站立都有些勉强。
陈寿见状,赶忙扶着他寻到街边一家药铺。
药铺郎中搭脉端详一番后,皱着眉头,神情凝重道:“这位客官,风寒入体颇深,且已有些伤及元气,需得留下好好调养,万万不可再赶路,否则落下病根,可就麻烦了。”
史大密本还想强撑,可一阵猛咳袭来,话都堵在嗓子眼,只能无奈叹气。
陈寿亦是满脸担忧,冲着郎中连连点头:“劳烦先生费心,住处我们听您安排,只求能让他快些好起来。”
在郎中表示这里并没有地方居住,不过前面有一个客栈,反正距离也不远。
当下,二人便在药铺后面的客栈住下,只盼这场病寒能速速退去,不耽误后续行程。
史大密住下后满心忧虑,时不时望向门口,那眼神中满是惶恐与猜忌。
他深知自己如今这病弱之躯,若陈寿起了异心,趁机密报出去,此前种种谋划皆会付诸东流不,更可能陷入万劫不复。
陈寿瞧在眼里,好像很诚恳说道:“你且放宽心,我陈寿岂是那等不义之人。我哪都不去,就在这房间守着你,一步都不挪。”
说着,陈寿费力将床挪至门口,侧身躺下,还指了指床铺,“你瞧,我就堵在这儿,谁也进不来,你安心养病便是。要是你还犯嘀咕,寻根绳子来,把我手脚绑了都行,只求你能静心调养,快些好起来,咱还有大事要办呐。”
史大密闻言,眼中疑虑稍减,嘴唇微颤,嗫嚅着:“陈兄,是我小人之心了,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只盼这场病快些熬过。”
言罢,终是躺回床上,在陈寿守护下,试着平复心绪,积攒体力。
但陈寿心意已决,一心要向史大密表足诚意,思忖片刻后,提高音量对外喊道:“店小二,劳烦进来一下。”
店小二闻声,赶忙推门而入,瞧见屋内情形,先是一愣,只见陈寿神色坦然,身旁放着根粗绳,正自顾自地将一端往手腕上绕。
店小二瞪大了眼,满脸疑惑,磕磕巴巴问道:“客官,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咋还把自个儿捆上了?”
陈寿边绑边平和地解释:“小哥,不碍事,我这兄弟病着,心里头不安生,怕我出去走动、走漏了风声啥的,我这么做,就是想让他能踏踏实实在这养病,不过我自己绑自己不太合适,麻烦你帮助。”
店小二挠挠头,虽仍是一头雾水,却也依言上前,帮忙把绳子系紧、打了结,末了,还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这怪异场面,才满心狐疑地退出去,轻轻带上房门,留陈寿稳稳坐在门口床边,用行动给史大密吃下“定心丸”。
陈寿费力扭了扭身子,寻个稍舒服的姿势靠坐在床边,望向史大密,笑着说:“如今这般,你可该安心歇着了吧。”
史大密眼眶泛红,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半晌才出声:“陈寿,我知晓,咱身处这局势,各有其主,诸多身不由己,行事不得不多个心眼。可一路走来,你待我的这份赤诚,桩桩件件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在我心里,早把你当作挚友,待此事了结,盼咱还能如寻常老友般,把酒言欢呐。”
“你且养病,别再多思,待你康复,不管前路风雨,我定与你并肩。”
说罢,两人相视,屋内虽静,但驱散了几分史大密心头因病痛与猜忌带来的阴霾。
史大密喝了几剂药,又蒙头睡了一觉,气色瞧着竟好了些许,咳嗽也没那般频繁剧烈了。
一会,他醒来,撑起身,对守在一旁、被缚着仍强打精神的陈寿说道:“陈寿,我感觉身子骨松快多了,明日便能启程赶路,可不能再因我这病耽搁行程,误了大事。”
陈寿面露喜色,忙应道:“大密,你能好起来就好,可别逞强,要是身子还有不适,多歇一日也无妨,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稳妥些才是。”
史大密摆了摆手。
“不碍事,我心里有数,早点到了地头,早把事儿办了,心里才踏实,今晚再养养神,明日一早就出发。”
说罢,两人又就后续路程细细谋划了番,烛火微光映着他们面庞。
正说着明日赶路之事,窗外陡然传来一阵喧闹。
尖锐的呼喊、杂乱的脚步声交织,打破夜的宁静。
“让开!都别挡老子的道!”一声暴喝仿若炸雷,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闷响与店小二的惨叫。
陈寿与史大密对视一眼,神色骤变,史大密忙起身,却因体虚晃了晃,陈寿心急如焚,奈何被绳索束缚。
接着,门“哐当”被人粗暴踹开,一个满脸横肉、身形魁梧如熊的彪形大汉立在门口,满身酒气熏天,眼神凶狠,扫了屋内一眼,啐道:“哼,爷今儿心情不好,找点乐子,你们少管闲事!”
说罢,史大密强撑着怒目而视:“你在这滋事扰人,还有没有王法!”
陈寿抬眸,仔细看清了大汉的模样,只见他满脸络腮胡子,根根硬挺,一双铜铃般的眼睛透着狠厉,那模样着实凶悍。
大汉嘴角扯起一抹冷笑,眼神满是不屑,粗声粗气地吼道:“你们俩,识相的赶紧给老子滚出去,今儿这屋子归我了,老子要在这儿好好睡一觉。”
陈寿眉头紧皱,又气又恼,大声质问道:“你这人怎么如此蛮不讲理!我们先来的,凭什么要被你赶出去?你到底是什么人,这般横行霸道!”
那大汉却把脖子一梗,梗着脑袋嚷嚷道:“哼,老子乐意,在这地盘儿,还没人敢管老子的事儿,你们要不走,可别怪老子不客气!”
说罢,还晃了晃那钵大的拳头,作势就要动手,屋里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仿佛一触即发。
史大密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脸都憋得有些泛红,缓了缓后,怒目圆睁地斥道:“你长没长眼睛,没瞧见我是个病人吗?这般可恶,也不分个青红皂白,就要强占我们的屋子,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
那大汉满不在乎地撇撇嘴,瓮声瓮气地回道:“哼,这店里其他屋子都满了,老子可不想花钱,就瞅见你们这儿有空,那自然就是我的了。再说了,那店小二刚才敢拦我,被我摔出去也是他自找的,这会儿是死是活我可管不着,你们俩要是识趣,乖乖滚出去,要是敢反抗,哼,我连你们一块儿扔出去,让你们也尝尝厉害!”
说着,又往前逼近了几步,身上那股子蛮横劲儿愈发浓烈,屋里的气氛愈发剑拔弩张起来。
陈寿心里清楚,眼前这大汉一看就是个不讲道理的主儿,此时若是硬刚,恐怕讨不到好,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暂避锋芒为妙。
他赶忙对史大密说道:“大密,看这情形,和他是讲不通了,咱们先出去吧,别在这儿吃了亏。”
史大密虽满心不甘,可也知晓当下形势,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点了点头。
陈寿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些,对着那正张狂大笑的彪形大汉说道:“罢了,既然你非要占这屋子,我们也不愿与你多做纠缠,把地盘让给你便是。只是还请你先帮我把身上这绳子解开,如此我也好离开,省得碍你的眼。”
那大汉听闻,先是一愣,随后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儿一般,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满脸戏谑地问道:“哟,你这大男人咋还绑着绳子呢,哈哈哈,有意思!”
嘴上虽这么说着,倒也还是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伸手粗鲁地扯着绳子,几下就给陈寿解开了,边解还边嘟囔着:“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净弄些稀奇古怪的事儿。”
两人缓缓走出屋子,那大汉见状,越发张狂起来,站在门口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那笑声在这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陈寿和史大密刚走到外面过道,就听到角落里传来低低的呻吟声与隐隐的哭泣声。
走近一看,正是那被摔出去的店小二,此刻正蜷缩在角落里,脸上满是痛苦之色,身子还止不住地颤抖着。
想来方才被那大汉摔得不轻。
两人赶忙蹲下身子查看,心中对那蛮不讲理的大汉更是愤恨不已。
店小二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带着哭腔说道:“我在这店里待了这么久,见过的人形形色色,可还从来没见过这般无赖的主儿呀,上来就动手,根本不讲一点道理。”
陈寿皱着眉头,满脸愤慨,思忖片刻后说道:“实在不行,咱就去报官吧,总不能让他这般胡作非为,得让官府来治治他才行。”
店小二听了,却苦着脸连连摇头,满脸无奈地回道:“报官怕是也不管用啊,您瞧那人,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明显就是个混不吝的主儿,说不定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呢,咱去了也是白跑一趟,搞不好还会惹来更多麻烦呀。”
说着,又忍不住哼哼了几声,显然身上的伤痛还没缓过来,脸上尽是担忧与无助之色。
陈寿赶忙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店小二搀扶起来,店小二站稳后,一脸愧疚地看向神兽和史大密,赶忙说道:“两位客官,都怪我没拦住那畜生,害得你们被赶了出来,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呀。要不这样吧,我那屋里还有点地方,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去我那房间里挤一挤,好歹有个落脚的地儿。”
陈寿温和地说道:“哪会嫌弃呀,你能收留我们,那是再好不过了,劳烦你给带个路吧。”
店小二听了,脸上这才露出一丝宽慰的神色,点点头,便一瘸一拐地在前面领路,带着两人往自己那狭小的房间走去,嘴里还时不时嘟囔着对那彪形大汉的抱怨之词。
很快,在店小二的引领下,他们来到了那间屋子。
一进屋,便能瞧见屋内陈设极为简陋,除了一张看着有些破旧的床,就只剩角落里几个简易的木凳和一张缺了角的桌子,空间也很狭小。
店小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指了指那床,对史大密说道:“这位身体欠佳的客官,您就睡这床吧,您身子还虚着呢,可得好好歇着。我打个地铺就行,反正习惯了,也不碍事。”
史大密听了这话,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眼眶都微微泛红了,满是感动地说道:“你这小兄弟,为何对我们这般好呀,萍水相逢,却如此照顾我们。”
店小二连连摆手,憨厚地笑道:“哎呀,您可别这么说,店里出了这档子事儿,本就是我没拦住那恶人,让你们受了委屈,我这心里头愧疚着呢,做这点儿事算啥呀,您就别客气了,安心住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