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歌的眼角瞥到了苏佑启离开时的背影,耳边传来了一声:三殿下,到。淳歌随着官员们起身行礼,因是皇子,故而一个屈身便可,他低着头,感觉阿奴在经过他的时候,微微一怔,然却还是往前走了,朝着苏见豫跪拜行礼。嘴角扬起一个略苦的笑意,淳歌从未想过,再见的一日,阿奴为君,而他却是臣,然而那种心冷却在下一刻被温暖所覆盖。
是林洎,他似乎能够把握淳歌一切的悲喜,只要淳歌稍微有一丝的情绪波动,他便能马上察觉,他的手总是陪在淳歌左右,暖着淳歌的心。
淳歌不言谢,他们之间,再不用谢这个字了,报之以一笑,朝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儿,复又坐下。
这一次的宴会,吃得有些压抑,而淳歌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想来也就他与林洎是带着吃东西的心来的吧。可这也不能怪他们,谁让他俩刚到京城,只换了个衣裳,便赶来此处,五脏庙正是饿得发慌。
宫中的宴会总是慢了些的,约是个把时辰了才结束,淳歌也不等什么人,叫上林洎,两人便朝着外边走。
“喂喂喂”慕容夜的声音由远及近,这人一下就拦到了淳歌身前。
“好家伙,你怎么不等我。”慕容插着腰,弯着弓,大口喘气,想必是追了许久。
“等,等,等等我。”慕容之后便是曾沉断断续续地声音,那家伙是个文人中的文人,自是没有运动天赋,这几步路几乎是要了他的老命。
淳歌林洎站定,瞧着这两人气喘吁吁的狼狈样,不禁挑眉一笑。
“哟,这是怎么了?”淳歌往后退了一步,装作打量这俩。随后便露出一副失望的样子。
“嘿”慕容在这两人的眼神攻势下,不由得老脸发红,他这不是为了赶上淳歌,才累得像狗一样的,这淳歌还是这般的没良心。
“你个家伙”慕容的话还没说外,就见淳歌与林洎双双作揖,转头一看,随着其他三人同样作揖退至一旁。
“太子殿下,王爷,三殿下”四人均是低着头。不愿多说。
“起吧”在这三人中太子的职位最高。因此是苏佑君轻扬衣袖是以免礼。
“谢殿下。”林洎领衔其他三人退到了一边。仍旧是低着脑袋,那意思就是知晓自己挡着贵人的路,现在已是让开了,当然这也是变相的不想与这三人交流。
“淳。淳歌。”阿奴很是艰难地叫出淳歌的名字,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早就准备好离京回东南,谁知淳歌这时候回来了。
“三殿下,安好。”淳歌跨前一步,微微鞠躬,将礼仪做到了极致。
“你”看着客客气气的淳歌,阿奴真不知如何开口了,只能愣在原地。
“殿下。下官不胜酒力,先行告辞。”淳歌连个正眼都没赏给眼前的三人,便退回原处。
“去吧”苏佑君皱了皱眉,却还是让淳歌等人先走了。
淳歌这四人对苏佑启这三个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压根就没了好感。要不是有君臣这层关系在,他们谁都不会待见这三人,因此得了允许,便都大步流星地朝着宫门走去。
“他是不会原谅我了吧。”阿奴一声极浅极淡的话,将他强撑着的心,轰塌了,好在苏佑启眼疾手快扶住了他,要不然他就摔到地上了吧。
“他会原谅的。”苏佑启看着淳歌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口,却怎么也不敢相信,方才那个冷漠的人,是淳歌,是曾与与他心心相印的那个人。
“我不会原谅他们。”淳歌的回答,在慕容的询问下,很是果断不带丝毫的犹豫。
“他们毕竟是皇子,与其交好,总比敌对好。”曾沉暗叹了一口气,即使他们三人有千般不是,终归是皇子,身份摆在那儿,他们不得不与其交好。
“皇子又如何,何必要屈眉折腰事权贵,大不了辞了这官便是。”慕容捅了曾沉一下,他这官做得越大,便越不喜欢朝中那种抑郁的氛围,正巴不得赶紧辞官逍遥人间。
“人与人的关系有很多,一种是他要与你交好。”淳歌清冷的声线响在幽静的街道。
“另一种便是他不得不与你交好。”林洎接过淳歌的话,温润的声音,却满是寒意。
“你们”曾沉与慕容停住了脚步,似是不认识淳歌与林洎了。
“怎么了?”淳歌眼角一斜,不以为意道。
“没,没什么。”曾沉压下心中的震惊,不再做声。
“你俩这是要成为第二个林相啊。”慕容压低声音,凑近淳歌说道。
“不行?”淳歌耸了耸肩肩问道。
“没,没有。”慕容咽下一口口水,不着痕迹地与淳歌隔开了几步。
淳歌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便自顾自地先走了。
相较于慕容曾沉的吃惊,只有林洎较为平静,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淳歌会变成像自己父亲一样的人,淳歌对苏家父子的情分,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深多了,无论淳歌再怎么说都是嘴硬罢了。
林相之所以能在朝中屹立不倒,并不是他与苏见豫的君臣关系有多么的好,只是林相手中掌握的势力,迫使苏见豫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加上林相的心狠手辣是人们所想不到的,所以林相能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即便苏见豫身为一国之君,也是束手无策。
林洎带着淳歌回了林府,因为淳歌的府邸已有一年无人居住,并未整理,因此淳歌还得在林洎这儿过上几天,而慕容曾沉则以久未见淳歌为由死气八赖地跟到了林府。
“嘿嘿嘿”第二天赶车的林木不干了,怒火冲天说道:“你俩昨儿缠着我家公子就算了,今儿还要挤一辆车,你们倒是不羞,我都替你们害羞。”
林洎对此倒是没什么看法,倒是林木颇有微言,他家公子与淳歌已经回到了京城,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这会儿慕容这俩还要隔在中间,真真是没有眼力价。
“你家公子都没说什么,你这是做什么。”曾沉倒是害羞了一下,但是碰上在某些时候没脸没皮的慕容,林木绝对是占不到什么便宜。
“你”果然林木词穷了,还是淳歌最后将慕容拎上了马车,才解了林木的尴尬。
这下慕容不干了,一个劲儿的与淳歌瞎闹,这一行四人倒像是变成了四十人,热热闹闹地到了宫门口,在大家伙有意无意的注视下,进了宫门。
时隔一年再上早朝林洎与淳歌都没什么异样,倒是周中正郁闷了。在这一年间,周中正可谓是享受着礼部尚书的待遇,加之礼部的顶头上司林洎也不在,故此,人家周中正是一个人领着一帮人。可这才多久的功夫,这种待遇就飞到了天边,他前头来了一个人就算了,奈何他是从老大变成了小三,这种心理落差,足以让他不舒服很久。
“周大人,周大人?”淳歌叫了好几声,就是听不见周中正的回答,这次才不得已推了一下。
“啊。”周中正猛地一回神,早朝都结束了。
“本官是说,同你一齐到礼部。”看那周中正的样子铁定没有将淳歌的话听进去,他只好再说一次。
“下官翰林院有事儿,今日不能陪着大人,还望大人恕罪。”周中正退后作揖,说道。
“原是如此,那本官便不勉强周大人了。”淳歌让出了一条道,微笑着送走了周中正。
周中正前脚刚走,淳歌的笑脸便凝结成一个冷笑,这是示威吗,显然是的,从前淳歌就是礼部左侍郎兼任翰林院首,如今周中正走了他的老路,说什么翰林院有事儿,生怕淳歌不知道现在的翰林院是在谁手里,这不就是宣告了周中正是下一个礼部尚书吗。一个副职的天敌向来都是正职,淳歌还不想做什么动作,周中正却像是等不及了一样。
“大人,还去礼部吗?”小旗子赶着车停在淳歌跟前,问道,他也是瞧见了周中正那忙得要死的样子,似乎衬托着淳歌闲得发慌。
“去,为何不去。”淳歌淡淡吐出几个字,便上了马车。
小旗子往后正要赶车,却瞧见了不远处一个身影奔来,定睛一看原是阿奴,他二话不说一个扬鞭,驾着车奔走。
风吹起车帘,淳歌隐约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但他很快地转过头去,似是什么也没有瞧见。礼部离皇宫并不远,很快他便到了礼部。
“礼部在周中正的领导下真真是蒸蒸日上啊。”瞅着礼部那崭新的大门,淳歌不禁想起当年林洎陪着他来的时候,然而记忆中最深的竟是林洎那不好意的脸,如今想来却像是隔了许久。
“官,官大人您怎么来了。”那些个来礼部的官员,望见了没门口的淳歌,都是一阵惊讶。
“怎么,本官来不得?”淳歌含笑一问。
“不,不,您是礼部尚书,该来的,该来的。”那官员的心咯噔了一下,赶忙答道。
淳歌没有理会这个并不熟悉的官员,径自走进了礼部,才不过一年没有回来,这里的上至官员下至摆设,都已截然不同,就如同他这一次回京一样,一回首一切都已是回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