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歌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淡淡开口道:“想到过,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是一个家族,臣不怨,若是臣当家,也会如此。”淳歌抿了抿嘴,这话像是说给苏见豫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你倒是大肚。”苏见豫没好气地瞥了淳歌一眼,沉声问道:“而今满朝文武无一人为你出头。”苏见豫话音一顿,接着道:“朕最后再问你一次,这一战,你可有与林洎勾结,演戏给朕看。”
“戏?”淳歌猛地抬起了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苏见豫,问道:“该是一场怎样的戏,值得臣拿东南将士数万性命去演?”
苏见豫倒是没想到淳歌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冷冷道:“朕问你,你抓了林蒙等人为何又放了。”
“臣派赵将军去袭击敌军主营,可惜赵将军被俘虏。”淳歌说得坦然:“臣这才与林洎商量,来一场君子之战。”
“官淳歌”苏见豫突然提高了音量,紧紧盯着淳歌,笑道:“你当真以为朕好糊弄。”
苏见豫也曾行军打仗,年轻时更是军中好手,淳歌的意图他猜都能猜到,淳歌想要隐瞒,也得看看对象是谁。
“没错,是我故意让赵将军去袭击林洎的军营,我知道赵将军对上林洎必败无疑。”淳歌毫不躲避地直面苏见豫的目光,说道:“我更知道,林洎最后会选择交换俘虏。”
淳歌挺起胸膛,冷静地看着苏见豫,问道:“我错了吗,皇上?”
不等苏见豫回答。淳歌便笃定道:“我没错。”
“林蒙夜间偷袭,意在杭城,我兵分三路。一路保卫杭城,一路偷袭林洎军营。最弱的那一路,我选择留守营地。”淳歌顿了顿,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
“林蒙亲率精兵攻击营地,他林蒙是何人,是林拓的义子,十年磨一剑的人物,他对杭城志在必得。”淳歌咬了咬牙,硬是露出笑脸:“作为先锋。我明知此时敌军士气如虹,我该避其锋芒,可我退了吗?”
淳歌的声音大有一种声嘶力竭的感觉,他对上这样强劲的对手,又是在对手占优势的情况下,一向冷静的淳歌反而选择硬对硬,用一种最不理智的方式去赌,为的是什么,也许只有淳歌一个人才知道。
“不是我官淳歌不怕死,而是我不能死。”淳歌鼻尖涌出一抹酸涩。他强忍着说道:“因为我背后的杭城里,有太多我需要守护的东西。”
“家人,回忆还有”淳歌就这么直直地看着苏见豫。开口道:“恩师。”说完,淳歌便偏过头去,不再多看苏见豫一眼。
“你大可不派人去攻击林洎的营地,为何要多此一举。”听了淳歌这一大串的话,苏见豫的心也软了一些,他虽然早就听人汇报了这一场仗的具体情况,可如今听淳歌将每一步的安排尽数道出,还是极有触动的。
“皇上,林蒙所带的不过是先头部队。所带的人马并没有压倒性的优势,可见林拓是让他来探路的。”淳歌眨了眨眼似是泛起了泪花。自己说了那么多可苏见豫还是不信,他像是伤心了。故作坚强道:“若是直接绞杀先头部队,不出三日林拓必定带着人马,强攻杭城,杭城兵力不足,打不了持久战,只能等待救援,若要定山王率军而来,则京师危机,我想定山王若要支援,定是要安排好京师的防护,这一来一往需要的是时间。”
“所以你是想吓走林蒙,让林拓知晓我军的实力,从而拖延时间,等着启儿的救援。”苏见豫的脑筋很是灵光,自是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是。”淳歌倔强地低着脑袋,偶然间,眼角滑落一滴泪,他就用手背擦掉,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好了,好了。”苏见豫见淳歌这幅样子,心中也不好受,只能揉揉淳歌的脑袋,已是关心。
谁承想,苏见豫的这个动作,彻底打开了淳歌的泪匣子,他抬起头,泪水如泉水般涌出。
“我与林洎关系甚笃,我知道他们背地里都说我与林拓有私交,我也是逆贼,我都知道。”淳歌这话带上了哭腔。
“可我官淳歌要真与逆贼勾结,还能让他们找到把柄,等着他们往我脖子上砍一刀。”淳歌似是在发泄,喘了口气,接着说道:“我要真的与林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易,大可引起一场大战,让东南的士兵战死沙场,我自个炸死。”
淳歌真挚地望着苏见豫说道:“这样一来,官家也得以保全,我也不用为难。”
“可我官淳歌回来了,我心甘情愿地回来了”这一句淳歌几乎是吼了出来,他拍着胸脯,神情激动道:“我从来就不信官场会有什么友情,我也猜到了我如今的下场,但我依旧是回来了。”
“不是我信什么上天保佑,只是因为,因为这里是南方”淳歌哽咽许久,才慢慢说道:“定山王在京师,我若走了,谁帮你打仗,谁来保护你的安全。”
苏见豫一愣,他确实没想到淳歌可以走那条路,现在回想一下,倘使淳歌真的炸死,他也所面临的情势该有多么危急,而淳歌竟没有,反倒是老老实实回来了。
“不管你怎么对我,有一个事实不可改变。”淳歌抹去眼泪,露出坚毅的神情,说道:“你是我师父,养育之恩,我不会忘。”
“孩子。”说不感动,是假的,就连苏佑君都不曾让苏见豫有此感动,他亲自扶起淳歌,看着这张哭花的连,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孩子都多大了,怎得还能哭成这个样子。”
说着淳歌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他还嘟囔着:“我委屈,别人可以不信我,您也真的就不理我了,别人和我没关系,您也就不要我了吗。”淳歌破天荒地撒起娇来。
“朕信你。”苏见豫帮着淳歌擦去眼泪说道:“你就回官家去,给他们好看,朕的徒弟,哪里是他们能欺负的。”
“那我还是与逆贼勾结的人吗?”淳歌可怜兮兮地问道。
“哪能啊,你可是大忠臣。”苏见豫似是看到了小时候的淳歌,亲昵地拍拍他的小脑袋。
“要是有人冤枉我呢。”淳歌一脸‘我钻牛角尖’的样子。
“谁敢?”苏见豫配合着,做出嚣张的样子说道:“你现在就出去,看看谁敢多说。”
“师父。”淳歌叫唤了一声,似是又有了几分哭腔,不过这却是感动的。
“这些日子在牢里,过得不好,赶紧出去好生休息。”苏见豫瞅着快瘦成一道闪电的淳歌,吩咐了几句,便让人将他送回官家。
皇上身边的太监亲自将淳歌送到了官家门口,见淳歌进去了,才回去复命。这般动静瞬间就传到了各个人物的耳中,话说淳歌不是‘失宠’了吗,怎么还会有这等优待呢,大家伙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朵花来,只是淳歌上演了一出逆转剧情,让他们对淳歌的佩服之情直线上升啊,真不愧是近年来声势最猛的官员,摊上这事儿,也能潇洒地解决,同时也让他们明白了皇帝的心思,你别猜,猜了也是白猜。
与众人相反的是官家人竟没有太多的慌张,似乎是笃定了淳歌不会对官家下狠手一样,淳歌进了官家也没人多说什么。
在牢房中待了几日,淳歌回到官家还是先去沐浴更衣,管家更是备好了酒菜,算是为淳歌去去晦气。
小小的饭桌上,坐着四个人,淳歌是主位,乐水和夏之流分坐淳歌两侧,小旗子在淳歌的对面。阿流一直在杭城忙活,小旗子则是看着官家,乐水在淳歌被关进大牢后,也被夺了军权,闲在家中。
“淳歌,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这么快就能出来,赶紧说说。”乐水回到家中,本想立刻为淳歌大点的,哪知大伯却将淳歌的安排告知与他,他听完后,先是震惊,本想着淳歌没那么快出来,未曾想才几天时间,便又能和淳歌一同用膳了。
“我好奇的是,在满朝文武尽数冷眼旁观的时候,你用的是什么房子,竟让皇上亲自放了你?”阿流委实想不到其中的蹊跷,淳歌既然有这个本事,为何还要在牢中待上这么些日子,受罪呢。
“大人,药房传来消息,说是林大人已经取了药,说是让您放心。”小旗子默默地给淳歌夹菜,即便是常见淳歌的他都能明显感觉到淳歌消瘦了,可见这一次淳歌瘦得有多惨。
淳歌挑了挑眉,吃了几口菜,这才开始回答问题:“老套路。”
乐水三人皆是皱眉,只听见淳歌说道:“三字计曰,苦肉计。”
“苦肉计?”乐水三人惊叹道。
“就你现在和他的关系,你还用苦肉计,你就不怕他直接剮了你的肉啊。”乐水摇头,不得不说淳歌这家伙是艺高人胆大,要不是阿伯将淳歌早前的计划告诉他,他这会儿还干着急呢。()
ps:小陈祝大家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