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苏佑信与小北一走,林方才拿着一件外衣披在淳歌身上,轻拍着他的后背,为他顺气。
林方的功夫虽不是什么武林好手,却也是一流的,苏佑信两人能瞒得过苏佑君却瞒不过他,只不过淳歌早就说过今日一行必会有人前来让他不会在意,他这才躲在暗处。
“他们都走了,咱们也会吧。”淳歌的轮椅被留在了门口,这会儿林方便扶着淳歌要往回走。
“夜深了,也该休息了。”淳歌借着林方的力,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着。
随着林方的脚步,淳歌很快便重新坐上了轮椅,由着林方推着往官家走。夜更加深了,静得让人有些害怕。
不知为何林方很想打破这份安静,“你日后当真不会与太子为敌。”淳歌虽没有告诉林方自己与太子的密约,但林方跟在淳歌身旁三年,足够他了解淳歌心思。
“自然”淳歌不动声色地回答,但手却紧紧握在轮椅上,好似不一会儿就能将掌中的木头给捏碎一般。
“太子断然不会轻信,你又让苏佑信听了去,这是想让北王提早露出野心啊。”淳歌从来都没有说过此番回京意欲何为,但林方就是能知道,一如当年林洎与淳歌心有灵犀一般。
淳歌是绝对不会放下心中那一口怨气的,无论是对苏家父子,还是北王父子。早些年淳歌一直站在苏见豫一边。这也让苏家父子很难相信淳歌回起反叛之心,尤其是苏佑君。他深知淳歌与林洎的关系,而在林洎死后淳歌恨意滔天却仍然没有对苏见豫做什么越矩之事,由此可见淳歌待苏家父子不是一般的宽恕。正因知道这一点,苏佑君才敢上门,他自以为淳歌还是当年那个顾念恩情情谊之人,却不想再大的恩情,再深的情谊也早就在无尽的阴谋之下被摧毁,因此如今的淳歌可以坦然地站在任何一方不受约束。
这一回淳歌默许不会与太子为敌,同样地也是默许了北方不会阻碍北王的发展。只是苏佑信这家伙不明白淳歌的深意。只要这人将此消息传递给苏佑仁,以苏佑仁与北王的才智定能明白淳歌的好意。
淳歌平静无波的眼,望向林方,似是惊讶于林方对自己的了解。他的话苏佑君不会全信。但他终究是将自己的态度告诉了苏佑君。以苏佑君谨慎的性格。短期内绝对不会与淳歌撕破脸。然而这个消息借由苏佑信的口传到北王的耳中,又将是另一番意思。淳歌不反对苏佑君意味着淳歌不会一如既往地站在苏见豫那边,能有支撑淳歌如此行事的。除了淳歌自身的势力意外,还有的便是这几年动荡的朝局,不正说明淳歌是支持朝局的动荡的,不正说明淳歌对北王的行事并不排斥吗,不正是说明淳歌在邀请北王让这朝局动荡来得更猛烈些吗。
“夜冷,还是莫说这些话吧。”淳歌拢了拢衣领,说道。
林方本就是想找些话随便语淳歌说说,既然淳歌累了,他便推着淳歌快些回去罢了。
当淳歌回到官家,朝阳也露出了自己的模样,人们开始了一天的劳作,朝堂有迎来了新一天的运转。
第二天,殿试过后的第二天。所有的学子不约而同地聚集在淳歌的府邸,他们对淳歌的感谢之情溢于言表,若不是昨日淳歌在宫门口,苦口婆心地劝告,他们先写中了马匪的奸计,做了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虽然此事尚未有确凿的证据,但太子殿下昨日在殿上已经答应他们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要不是淳歌劝他们进宫殿试,他们也不能与太子殿下协商。如此以来,淳歌既保全了他们对朝廷的忠,又护住了他们对朋友的义,怎能不让他们感激涕零呢。
只是淳歌哪里是那么好见的,即便是递上拜帖,官家的下人也以淳歌身体不适作为推脱。好在昨日淳歌气色不好,大家伙对官家下人的说法深信不疑,一个个还嚷着要去卖补品呢。
“诸位学兄,老师他素来多病,不喜人打扰,在下常年跟在老师身旁学习,便让在下作为代表,代各位学兄进府一探,可好。”刘清平自打昨日以后,在士子见那个地位,已经高到一个地步了,许多士子无意中已经流露出以他马首是瞻的意思,而今由他代表也是最和常理的。
一众学子瞅了瞅自己这么一帮浩浩荡荡的人,也觉得不合适,便同意了刘清平的说法,托刘清平替自己向淳歌问好。一小刻钟后,官家门口终于是又安静下来了,刘清平与留下来的几个青山学院的学子都松了口气,这才再次敲响了官家的大门。这一回,官家的下人可没有通报什么的,很爽快地让人走了进去。原来淳歌的病只是个托词,淳歌只是不想见那么多的学子罢了,深知自己老师意思的刘清平便主动地帮着老师解决了这个麻烦。
“看老师的脸色,好像比昨日好了一些。”刘清平在青山学院也算是个全才,不仅做得一手好学问,更是跟着秋神医学了点皮毛。
“为师昨日不过是有些疲惫,休息一晚便好了。”淳歌坐在院中,正在赏花。
“老师,您大病初愈,定要注意休养。”刘清平皱着眉头,那模样简直和秋神医一样。
“是啊,老师您可别像昨日一样,又到人群较多的地方,那样会呼吸不畅的。”显然这位学子也是秋神医一手调教的。
“对啊对啊,老师最好也像今日一样闭门谢客,免得一些闲杂人等打扰老师休息。”另一位学子生怕淳歌等身体好一点,又要去见人,赶紧补充道。
“好了,你们倒也不嫌啰嗦。”林方从屋内端着淳歌的汤药走了出来。
“林先生。”这三人恭恭敬敬地朝着林方作揖,若说淳歌使他们的恩师,那么林方则是平日里与他们接触最多的人,对待林方他们自己没有那么随意。
“来也来了,看也看了,早些回去,好生想想今后的为官之道。”林方对待这几个由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孩子,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是”林方的余威他们这三年可是领教够了,断然不敢不听,只得与淳歌告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官家。
“你也别这般严厉,看看吓得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淳歌只觉得林方有严父的潜质,看看那几个原本话多的小子,一见林方就变成了结巴,连话都不敢多说。
“你还是喝药吧。”林方哪能不知淳歌说半天,不就是不想喝药吗。
淳歌见自己的小伎俩被看穿,只能有些郁闷地喝下了这碗十分苦口的良药。
就在殿试放榜的当天,一个沉寂了三年的名字再一次轰动京师,在此番春闱中青山书院的学子竟拿下了一甲的三名,其余的那些青山书院的学子均在二甲中名列前茅,青山书院的名头一时无二,而作为青山书院的院长官淳歌更是再度华丽地回到了人们的视线中,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然而官淳歌这位一次又一次震惊有苏的人,在全京城的瞩目之下,做了一件近乎自杀的愚蠢事情。
“什么,青山先生住到了林府?”
“是那个林府吗?”
“还能有哪个林府,可不就是那个。”
几日之间,淳歌入住逆犯林拓的旧宅的消息,入黄河泛滥般,涌了出去,整个京城充斥着同一段对话。
满朝文武本来以为石头大好的官淳歌即将重新入主朝堂,可谁知有了此番变故,所有人都惋惜着淳歌自寻死路,更多的人则是冷眼瞧着淳歌的笑话,更是有人断言,淳歌这是要触怒皇上,要被杀头啊。
林府,是什么地方,从前权倾一时的丞相林拓的府邸,更是三年前谋反未成被满门抄斩的林家住宅啊。淳歌住到那里去,不是赤裸裸地打了苏见豫一巴掌吗。试想苏见豫身为皇帝在,有可能放过一个住在逆犯府邸的人吗,聪明人都知道不可能的啊。
所有人都在等着苏见豫一声令下,将淳歌抄家没门,等着等着,等来的却是苏见豫的一道三日后宴请淳歌的命令。
什么叫宴请,感情他们的皇帝还要为淳歌的回京,放烟火庆祝呢,有小道消息传闻,皇上在知道淳歌入住林府的消息之后,竟然开怀大笑,当晚破天荒吃了两大碗白米饭,可见苏见豫的高兴不是装出来的。
众人疑惑了,明明是个大不敬的举动,怎么不同人做起来,待遇截然相反啊,不仅外头人奇怪,就连来到京城的林木与小旗子等人亦是奇怪万分。
“先生,你这般行事,他竟能忍着,你说三日后的宴请,会不会是想要悄悄的”林木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一旁的小旗子看了,一掌将林木的脑袋瓜拍开,说道:“你以为先生是傻子啊,人要杀,他还伸头过去。”
“我这般行事,等的就是他三日后的召见。”最后还是淳歌悠悠的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