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老夫人都没再说话,只是紧闭着双眼靠着大红色迎枕,坐在她旁边的谭氏和随喜交换了个眼色,也都没有出声,只听外面车轮辗转的声响传了进来。
回到关家,老夫人也不让随喜扶她下马车,由着谭氏和翠碧搀扶着进了大门,把随喜一个人晾在后头。
随喜知道老夫人是在生自己的气了,大概没想到那位想收她为干女儿的罗夫人跟阿娘竟长得那么相似,却又是她没法得罪的人,所以就算不同意这件事,她也不好开口拒绝。
恐怕自己要被冷落好几天了。
“姑娘,是要去上房,还是回望春苑?”夏兰在她身后低声问道。
“去上房作甚?老夫人连话都不跟我说了。”随喜摆了摆手,心情却十分愉悦。
夏兰笑道,“就不知老夫人会如何跟大爷说了。”
有什么所谓呢,跟不跟关炎波说这个事儿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的目的也只是要让老夫人知道,她认识了个和阿娘长得很像的罗夫人,好让将来她有个退路而已。
关老夫人回到上房之后,整个人还是显得坐立不安,拉着谭氏的手,“真的很像,是不是?”
“娘,罗夫人和大嫂虽然很像,但她不是大嫂,大嫂已经过世了。”谭氏拍着老夫人的手背安慰道。
“陪我去后祠堂。”罗惠云死不瞑目的样子一直在她脑海里飘来飘去,老夫人觉得还是去摆放牌位的祠堂看看。
谭氏不明白老夫人为何这么紧张,只要陪着她一起来到后祠堂。
看着罗惠云的灵牌,老夫人惊惧的心渐渐地安稳下来,让翠碧点了三炷香,“惠云,人死灯灭,不管是什么恩恩怨怨都过去了,你应该也知道,我们不会亏待随喜的,你安息吧。”
这是她第一次给罗惠云上香,若不是因为那位罗夫人……她也不会想起关家欠了罗惠云。
谭氏听着老夫人念念有词也不知在说什么,等从祠堂出来之后,脸色却好了许多。
“去看看大爷回来没?若是回来了,让他来一趟。”回到上房之后,老夫人便让翠英去请正院请关大爷过来。
半响之后,关大爷就精神奕奕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老夫人笑着让他到身边坐下,“这两天税务府没什么事儿吧?”
“虽说是府长,但因为那副府长是顾老侯爷的门客,外面都传着再过不久他就要顶替我这个府长的位置了。”提起税务府的事情,关大爷的脸色沉了下来。
“那炎海的事儿……”老夫人急忙问道,如果大儿子自身难保,那谁替炎海求个在西里城的职位?
“公文虽然还没下来但已经确定了,炎海升了从五品的知州。”关大爷语气淡了下来,有些不悦,“是随喜在侯爷面前替他说了好话。”
老夫人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能留在西里城就好。”然后安慰他,“随喜既然替炎海说话,自然也会帮你的。”
关大爷哼了一声,既然愿意帮炎海说话,为何不先替他这个父亲求个人情?根本就是故意的
“今日我们去拜访了高浦大街的罗夫人,她想收随喜为干女儿,我已经答应下来了。”老夫人说起早上的事情,却没有说那位罗夫人和罗惠云简直一模一样。
“就那位阳沙城盐运使罗光荣的夫人?”关大爷皱眉问。
“她先夫确实是阳沙城的,但却不知是不是盐运使。”老夫人惊讶地问,倒没想那位罗夫人竟是盐运使的夫人。
“也不知那丫头究竟哪来的福气,遇的竟都是贵人。”关大爷没好气地道。
老夫人叹了一声,“总归对我们不会有坏处。”
“老夫人,大爷,不好了……”外头突然就传来翠英焦急的声音。
翠碧紧忙去打起门帘,“怎么大呼小叫的。”
翠英急急走了进来,“老夫人,大爷,刚刚郭姨娘身边的半叶来说……郭姨娘突然见红了。”
老夫人和关大爷猛地站了起来,脸色大变,“怎么会这样?”
“快,快去看看。”老夫人的声音充满了慌张,扶着翠碧的手出了内屋,好不容易盼着长子能有子嗣,怎么能又出了事儿?
随喜回到望春苑,刚坐下没久,平灵就端着玫瑰花茶走了进来。
“姑娘,郭姨娘在你们出门之后,又去了正院那儿,快到了响午才离开。”平灵低声跟随喜回禀着今日郭静君的动态。
郭静君已经连着三天都去找郑淑君了,势如水火的两个人……竟然突然就妻妾一家欢了。
“郭静君突然跟郑氏示好,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夏兰道。
随喜啜了一口茶,淡淡笑着,“没有好事才是好事。”她等着她们动手很久了。
刚把花茶喝完,银花就急急进来,“姑娘,郭姨娘那边出事了。”
来到郭静君的院子时,关大爷和郑淑君都已经在外间等着了,见到随喜的时候,关大爷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你还有脸来这里?”关大爷指着随喜,怒声问道。
随喜一愣,“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郑淑君皱眉看着她,“郭姨娘说是喝了你的安胎药才突然出事儿的,如今小腹作痛,也不知会不会出事儿,大夫正在替她看诊。”
关大爷上前就要打随喜,手掌到了随喜脸颊一寸距离又忍住了,“孽障你是不是非要我断子绝孙才满意?没想到你如此阴毒,竟然陷害家里的姨娘,你这种人,就是打死了也不足惜。”
不管是出了什么事情,关炎波永远只会怨她,他根本没将她当女儿,而是当成了仇人。
“真是可笑”随喜冷冷地看着他,“我开的安胎药是两份的,为何郑姨娘喝了没事,郭姨娘却是出事了?大夫都还没说个原因,你就听信了别人的片面之词,在你心里,我这个女儿就是孽障,就是个心肠阴毒的人,当初我娘死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自己狠毒?”
“你会断子绝孙不是我的问题,说不定是我阿娘死不瞑目……”随喜森然一笑,放慢了语气,竟让人觉得不战而栗。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关大爷大吼问道。
“说几次也一样。”随喜冷眼直视着他。
“我打死你这个逆女”关大爷抬手就要打下去。
“住手”正好老夫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喝住了关大爷的动作,眼神却如锋利的刀子射向随喜,“都进来吧”
关大爷用力摔下袖子,心里暗暗决定,若是郭静君真出了什么事儿,不管是不是药的问题,他都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丫头
郭静君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地靠坐在床榻上,穿着灰色长衣的大夫站在一旁。
屋里有股浓浓的当归药味,随喜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啊,大爷大爷”郭静君一见到随喜,立刻惊声大叫,关大爷急忙走了过去将她搂在怀里,“大爷,是她,是她要害我孩儿……差一点就没了。”
郭静君哭得梨花带泪,脸上是真的带了惊惧害怕的神色。
郑淑君有些狐疑地看着她,难道那药真的有问题?她找过太医确认过了,只是寻常的安胎药,就算再让太医开药方,也是同样的配方啊。
“你还说不是你心存恶念。”关大爷瞪着随喜喝道。
随喜冷笑,睨着郭静君冷冷地问,“你确定真的是因为喝了我的安胎药才出事的?”
“除了你那安胎药,还能是什么让我见红?”郭静君哭着叫道。
“大夫,真是因为那安胎药有问题?”随喜转头看向一旁的大夫,淡淡地问。
“安胎药其实并无问题。”那大夫是知道随喜的身份,自然不敢在她面前班门弄斧。
“那为何会见红?”老夫人皱眉问道。
大夫看了随喜一眼,道,“关姑娘比老夫医术更为高明,许能诊出原因。”
“何必诊呢,这不是很明显吗?有身子的人必须忌口,这汤是郭姨娘喝的吧?”随喜走到桌边,拿起那个炖盅,笑着问半叶。
半叶点了点头。
“这汤里放了不少当归和桂圆吧?”随喜闻了闻炖盅,淡淡地道,“这两种药对孕妇来说都不是好东西,量少倒是无所谓,量多了……流产是小事,胎死腹中就麻烦了。”
随喜的语调轻松,说出来的话却让郭静君的脸色更加苍白,连老夫人也变了脸,转头怒问半叶,“是谁让你们给郭姨娘吃这些东西的?”
半叶吓得跪了下来,哭着道,“郭姨娘说……需要补身……”
老夫人气结,只是现在顾不上去骂郭静君愚蠢,转过来对随喜道,“你赶紧给郭姨娘脉一下。”
自从郭静君怀孕之后,随喜就没替她诊过脉。
随喜嘴角噙着莫测的微笑,走到床榻边的锦杌坐下,拿出手枕。
关大爷冷冷瞥了她一眼,不怎么情愿地将郭静君的手放在手枕上。
指尖下的手臂在轻轻颤抖着,郭静君是真的在害怕随喜,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自己就像这臭丫头手心的蚂蚁,轻轻一捏就死了,而她刚刚还不知好歹咬了她一口。
“当归有活血调经的作用……郭姨娘,你确定自己真的有身孕而不是绝经数月,欺骗大家,以为你有了身子?”随喜眼睑微抬,淡笑睨着郭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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