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阴森的天牢中,一个披着斗篷的人正低垂着头匆匆而行。
经过一间间牢房,这人环视了周围一眼,这才凑到其中一间牢门旁边,低声道:“五皇子……五皇子……”
穿着囚衣的方哲耀正躺在稻草堆里,闻声猛地一惊,飞快的跳起来,待看清了来人后,凑到牢门前急切道:“若烟……若烟,是不是母妃又有什么消息了?”
不过才十来天,方哲耀已经身心憔悴,再无以往的意气风发。下巴上胡渣一片,双目充满血丝,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一朝下狱,他才知道没了身份没了权利的可怕,这天牢阴暗潮湿,阴森恐怖,他几乎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一想到他那位大哥经历了突发的水患,竟然都还没有死,方哲耀惶惶不安的在狱中待着,若非前几日母妃派人来告知了他消息,让他多少升出了一些希望,他是真的感到惶恐绝望了。一听来人的声音,他心中希望陡生,扑了过去。
“五皇子,贵妃娘娘让我来告诉你,稍安勿躁,再忍耐几日就好了。”掀开斗篷,来人露出一张清冷绝美的容颜,正是水若烟。
“又是忍?还忍?还要忍多久?”
方哲耀一听,顿时无比焦躁,抓住牢门栅栏的手扼的关节都发白,“连闽贵的洪水都无法让方凌玄倒霉,本王还要如何忍?为何母妃还不救本王出去,还要让本王等?本王若是再等下去,他方凌玄就真的成为太子了!”
“五皇子,贵妃娘娘是这么说的,你安心等着就是了,难道贵妃娘娘还会害你吗?”依旧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水若烟淡淡的看着方哲耀,眼中没有丝毫波动。
恬静淡然的语气,镇定自若的表情,总算让方哲耀冷静了一些。他低垂着头,用力吸了几口气,终于将心情平复了下来。
“好,若烟,我知道了。”
抓住牢门栅栏的手缓缓下移,方哲耀覆手盖住水若烟的微凉的纤手,低沉而沙哑的道:“若烟,辛苦你了……这个时候,只有你肯冒险来看我,你放心,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厌恶,水若烟不露痕迹的收回手,淡淡一笑:“五皇子严重了,若烟做这些,并无他意,我的话带到了,那你保重,我走了。”
“等等……”
水若烟回过头:“五皇子还有什么吩咐?”
皱眉思量几许,方哲耀像是才记起什么,沉声道:“若烟,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要交代你。
“五皇子请说。”
“方凌玄身上有块令牌,或者是玉佩、腰牌一样的东西,具体我也不清楚。”方哲耀剑眉深蹙,像是在回忆似得,神情越发凝重,“这东西很重要,他平时都是贴身收藏,但这次去巡视闽贵,想必应该不会带着走。你派人去找找,看他是不是放在什么地方了……”
“令牌?”
“对,这东西应该是他一处别院的通行令,你一定要弄到手。”
并没有多问,水若烟点头:“好,我记下了。”
盈盈转身,她重新盖上斗篷,快步离去。方哲耀双手紧抓牢门,目送她消失在视线中,牙床紧咬,似坚决隐忍,似破釜沉舟。
……
唐溪的休养在德庆帝的一道口谕中结束,当她匆忙进宫之后,才知道闽贵的情况已经又有了变化。不过才
五天,闽贵竟然爆发了疫情,虽然众人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洪水刚退,正是安置灾民、兴建家园的时候,疫情的爆发顿时让事件变得雪上加霜。
“陛下,解除疫情刻不容缓,虽然奏报上说才刚刚开始,但也必须要尽快压制下来,否则一旦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起奏陛下,微臣建议,太医院诸位太医医术高明,请陛下派出几名太医,帮助闽贵民众渡过难关。”
“陛下,微臣认为,洪水之后便是疫情,这正是上天给予我们东秦的警兆,不容忽视,陛下还记得十五年前那场疫病吗?一夜之间,我东秦死亡八万多将士……”
“够了!”
德庆帝猛地暴喝一声,死死盯着那说话的官员,后者以及众朝臣这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顿时一个个脸色大变。总算还念着闽贵的事,德庆帝脸色虽难看,但终究没有爆发出来。
视线一转,德庆帝看着唐溪,阴沉着脸,压抑着内心的焦躁道:“唐溪,如今楚卿不在,你就是全东秦最好的医者。”
“闽贵疫情不容有失,朕命你即刻前往,阻止疫情扩散,救治灾民。朕再安排太医院左院判翁立群和你同往,随行各类草药一应准备齐全,绝对不允许疫情扩散。”
唐溪眸光一沉,颔首:“是,陛下。”
平静的表情下,内心不止有着意外,更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本以为她会好几个月见不到楚轻侯,没想到闽贵竟然爆发了疫情,以至于她也即将前往闽贵这个如今被所有人盯着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这场和洪水一般突如其来的疫病,又是不是他所为呢?
蓦地又想到了东秦和北越的那场大战,那一夜之间死去的八万多人。真的是由她的亲生母亲下手的吗?如此恐怖,如此让人震撼,若这次闽贵的疫情也是由人所谓,甚至真的就是楚轻侯所为,那她……
心不觉深深沉了下去,连她都不知,此行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蓦的回转神来,想着仅有半天时间回府交代,唐溪加快了脚步,匆匆离开了金銮殿,却没想还没有走出皇宫,在一条僻静的胡同中,一个声音就唤住了她。
“郡主……”
唐溪回头,赫然看见身穿朝服,却一脸深沉的兵部尚书狄啸康站在身后,他那双幽深阴暗的眸子,犹如夜枭般死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似的。
他来做什么?
眸眼一挑,唐溪启唇道:“狄大人知道我即刻就要前往闽贵,不知这个时候叫住我,是否有什么要事?”
狄啸康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缓缓走了过来,沉声道:“听说郡主最近遇到了刺杀,不知可否有恙?”
刺杀!
这个词犹如夜空中的一道闪电劈下,唐溪心头一沉,之前还仅仅是怀疑的猜测,瞬间一切都明白了。
“我有没有事,狄大人难道看不出来?”
“呵呵,看来郡主是没事了。”
狄啸康眼睛微眯,负手上下打量她一眼,神情仿佛毫不意外:“只是……在郡主临行之前,本官有个疑问想要请教郡主,守格族乃是我东秦在十五年前就剿灭了的叛逆,为何郡主的舅舅,会和这个叛逆部落扯上关系呢?”
“不知郡主和这守格族余孽究竟是何关系?”声音猛地一沉,杀机刀锋般倾泻而出。
“狄大人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唐溪直视他的眼神,神情平静无波。
“什么意思,郡主竟然也会装傻?你叫了十多年舅舅的人,竟然是守格族的余孽,那郡主什么身份,不用我说,想必郡主也应该知道了吧?若是我将此事告诉陛下,你说,陛下是会依旧派郡主前往闽贵,还是……直接杀了你呢?”
他果然知道了,而且知道的还不是一星半点!只是,他为何没有在朝堂上直接说出这件事,而是私下再这般恐吓她?
扫了他一眼,唐溪面露不悦,直接道:“狄大人有话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
“呵呵,郡主到这个时候还想隐瞒吗?那本官就问你,你既然是守格族圣女伊苏琳的女儿,那也就是苍暮景的女儿,他那本帝医经,在不在你手中?”
刚说完,狄啸康又皮笑肉不笑的道:“只要你交出帝医经,本官可以代郡主保守这个秘密,不会告诉陛下。但若是你不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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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着威胁我,我没有帝医经。”唐溪毫不犹豫的拒绝。
“真没有?”
“有也不会给你。”
“那好……”狄啸康的声音充满了蓄势待发的警告,忽的一扬手:“来人……”
“狄大人,正好我也想请教你一句话。”唐溪突然打断他的话。
眸清浅颜,唇边绽放一抹清冷的笑意,她看着狄啸康明显变得一顿的神情,慢悠悠的道:“请问狄大人,投诚书是什么意思?我前几天无意中看到一封书信,上面写着:如若事成,则天下四分为三,北越壮大,不出五年,必灭南魏西楚。余无他求,只要云岭、西山、桑乾……”
“住口!”
一声暴喝,狄啸康顿时胸口起伏不定,眼中瞬间充满了震惊,“你说什么?你……你从哪里看到的?”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唐溪,脸上的惊愕怎么也掩饰不了。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明明在十五年前就销毁了的证据,那一系列足够诛他九族的证据,为何还会流传到现在,还会被人看见,而且还被唐溪看见!
本来他已经答应了乌斯曼,杀掉唐溪,只不过他从唐溪的身份上,想到了有可能存在的一丝侥幸。唐溪既然是苍暮景的女儿,那本失踪了十多年的帝医经,会不会在她手上?他并没有想过要放过唐溪,只不过,若是能够借此诈出帝医经的下落,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帝医经的价值,不仅是德庆帝知道,他也一清二楚。这并不是一本单纯的医书,上面记载了无数由苍暮景花费了多年心血才收集到的奇方,而且还有他一生所长,各种丹方药方,不仅仅是价值连城四个字可以形容。
而现在,他本想诈唐溪一下,没想到反被她咬了一口!她为何会知道他曾经写的投诚书的内容?她又是从哪里看到的?
“唐溪,你什么意思?”狄啸康满心狂跳,却只能死死压抑。
看狄啸康明显慌张了起来,唐溪反而越发平静,淡淡道:“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奇怪罢了,那封投诚书的落款,签的是狄大人你的名字,盖的印章也好像是你的。所以我才觉得不可思议,为何堂堂东秦的兵部尚书狄大人,要给北越国写下那样内容的投诚书。”
“若真是这样,狄大人岂不是在十五年前就背叛了东秦,成为北越的奸细了吗?狄大人,请恕我实在想不通,你可以告诉我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