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一动,楚轻侯看着唐溪,眉头蹙了起来:“溪儿,你怎么知道?”
这个秘密,整个东秦国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唐溪若是没有特殊渠道,绝对不可能知道这个秘密。但他才一提,她就这般反应,她究竟是从哪里得知的?
明明一句话就解释清的事,唐溪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她难道能告诉他苍暮景是她亲生父亲吗?这件事,连她自己都没有弄清楚,关于十五年前的那场战争,事实究竟是怎样,还有她亲生母亲毒杀八万东秦兵士的事,实在让她心乱如麻。
这事太过重要,以至于让她忐忑不安。
“因为……因为……”她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抓着他的手,紧紧的握住,语气中有难以言喻的坚决:“这个我先不说,以后能说了,我再告诉你。”
看她越来越怪异的样子,楚轻侯也不由得担心起来。他不过想借着二人关系亲密之际,一点点给她吐露自己的过去,却没想到换的唐溪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溪儿,你到底怎么了?”楚轻侯拎眉,脸色肃然了起来。
被疫情和追杀压抑下的疑惑,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出来。
“我没事。”她摇头,只是这不是解释的时候,唐溪凝视着楚轻侯:“我想知道一些事,如果你知道,会不会告诉我?等你说完了,我再告诉你。”
“你想知道什么?”
“十五年前的那场战争,你已经调查的清清楚楚了吧?能够全部告诉我吗?特别是有关你师父的。”唐溪紧紧抓住楚轻侯的手,一字一句道:“这对我很重要。”
为什么对她很重要?
楚轻侯不明白,但他能够看出唐溪很认真的表情,眼中的凝重那是他从来不曾看到的。她直视他的眼睛,眼中只有探究,似乎还隐藏着什么,只是藏的很深,连他也猜不到。
一直以为很了解她了,但现在,唐溪突然听他说起十五年前的事,他直觉和她说出的那个名字有关,和他师父有关。只是,她这个样子,并不像是因为身为医者崇拜苍暮景而想要探寻根源的样子,而是还带着一种更深的探寻。
她又有什么事要告诉他呢?他猜不到。
十五年前的事,实在太遥远了,遥远到几乎已经没有人再知道的程度。曾经的知情人一个个被杀,余下的屈指可数,真实的历史已经淹没在身处高位,那个坐拥皇权,万万人之上的尊贵男人手中。
至于真相,他知道,只是已经不打算揭穿了,他现在唯一还要做的事,就是毁掉那个男人的权利,找一个他看中的人来取而代之。若非这个天下是他师父临死前也在为之守护的,他早已经将整个东秦直接毁掉了。
“十五年前,我已经八岁,但那一天的事却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道我和爹娘居住的整个村庄,被一小股东秦先遣军尽数屠杀,我在临死前,师父救了我……”
低沉而压抑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恨意说了出来,记忆又回到了那一天。楚轻侯已经完全不记得那一天的事了,他所留下的记忆一片空白,只剩救下他的那个天人般的男
子,简短而委婉的几句话。
其余的,是他后来调查出的,仅仅是他爹娘死在谁手上,他就花了五年的时间。
两国交战,死伤无数,无论是双方的兵士将领,还是普通百姓,在屠戮厮杀中在所难免。他曾经已经放下了,人死不能复生,他虽然失去了父母,但却遇到了师父,那个教会他一切,对他有若亲子的男人。
只可惜,不过才一年,他再次失去了师父。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而师父却连让他给他报仇的话都没有说。那个天人一样的完美男人,如此光风霁月,无所不能,最终却死在他最信任的人手上。
师父是失望了吧?深深的黯然,他将那个男人视做知己,七年辅佐,直至最后荣登帝位,最后却换来离心离德,功高震主的结局,被那个已经成为东秦帝王的男人用最无耻卑鄙的手段袭杀!
楚轻侯的声音越来越平静,仿佛是在诉说别人的事,只是唐溪却感觉的到,他的手如此冰凉,仿佛从冰水中捞起来一般。
“功高震主……”楚轻侯嗤笑起来,眼神冷寒如冰:“你知不知道,德庆帝这话有多讽刺,什么震主,他以为我师父会贪恋他那个帝王之位吗?若非我师父的辅助扶持,他成的了东秦帝王吗?只怕是在皇子的时候就死了。”
功高震主这话,是狄啸康对德庆帝的警示,所以德庆帝相信了,只因为事实摆在眼前。
若非师父奔赴战场,去救治那些突发疫病的东秦将士,最后再以其人之道,还之对方同样一场绝对无解的软骨病,以至于东秦大军反败为胜,德庆帝会如此惧怕他师父的能力吗?
一己之力,顷刻间让几十万大军再无还手之力,这样逆天之能,岂能为德庆帝所心安?若是有朝一日,这种手段用在自己身上呢?所以,即便德庆帝认识他师父整整七年,曾经引为知己,倾心相交,倾盖如故,以至于最终依旧被皇权而改变。
一旦登上了帝王之位,德庆帝开始变得多疑猜忌,弑杀冷厉,喜怒无常,和师父之间就再无曾经的情谊,剩下的只有防备,还有制衡和杀机。
“所以……”唐溪拂在他冰冷的手背上:“你在德庆帝身边,才一直都表现的淡泊名利,醉心医道,仿佛脱离了尘世,活得不像一个真实的人?”
“溪儿,你知道我的目的了吧?”楚轻侯转头看着她,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眼瞳中那种冷漠和肃杀,如冰雪冻彻世界,摧毁一切生机。
“我活着,就是为了毁灭东秦,杀了德庆帝为师父报仇,不惜一切代价,即便付出千万人的性命。只是我知道……”他声音阴沉了下去,“师父是会愿意让我毁了东秦的,那是他用尽一切也要守护的东西,即便到死也没有后悔。”
嗤笑两声,他冷漠肃杀的声音继续道:“所以,我和方濯尘合作,如果他表现出能够胜任这个位置的能力,我便将他推上,将德庆帝取而代之。如果不能,再换一个也无妨。”
末了,楚轻侯勾起她下巴,眼瞳深邃幽暗,“如果是这样的我,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唐溪一
愣,却撞见他眼底一抹伤痛,清俊儒雅的脸上泛着一抹苍白。他的手指缓缓离开,从下巴拂到她脸上,轻轻的摩挲着,刚才的冷厉和沉重被小心和彷徨取代。
如此在意,坦白后越发在意,他在担心。
其实他何必担心?
她从第一天就了解他了,只是不知他的目的,不知缘由。他的心机深沉、狠厉肃杀,只为了完成他今生最重要的目标,他为之倾尽一切的那个男人,是东秦的护国医神,是万人敬仰的苍暮景,是他师父,更是她的亲生父亲。
以前不知,所以不解,现在她终于知道,他明明是如此完美,丰神俊秀的一个男人,为何要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做那个人人惧怕人人猜测,挑起各种杀戮事端的黑暗者。
他的一切手段,只为了她的亲生父亲,他的师父。
她怎么可能因此而离开他?即便她和他在一起,从此后都是无尽的算计阴谋,黑暗杀戮,犹如昨晚遭遇的那种生死之间,她也不会退却。
从她在许下承诺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愿意永远和他在一起了。
即使一路黑暗!
捧住他的脸,唐溪轻柔的吻了上去,呢喃低语:“楚轻侯,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倾尽我的一切。”也是为自己倾尽一切。
帮他,就是在帮自己,找寻十五年前尘封的秘密。原来他和她,竟然会有如此一致相同的目标。
如此清晰的回应,楚轻侯眼神一暗,带着前所未有的炙热,狠狠的将面前的少女搂入怀中,毫不犹豫的撬开她的唇齿,疯狂的追逐。她的味道,和他紧密相连,交缠、相拥间,他犹如干涸的鱼儿,渴求她带着甜美甘醇的气息。
她的回应,没有丁点退却羞涩,她搂着他的颈脖,爆发出所有的热情,一点点,努力的,竭尽所有的给予他。
他咬破了她的唇,带着狂热而无法抑制的热情,混合着腥咸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她不知痛楚,只将他抱得更紧,从此以后再也不愿分离。
……
未时已过,方濯尘等在禅房中,却始终不见唐溪出现。
他看了,隔壁房间没有人,她和楚轻侯出去之后一直没有回来。
唐溪说了,下午未时找他商量安平城的事,他有些雀跃,他知道她的能力,如此聪慧,只要她愿意施以援手,说不定真的能够想出什么好点子,打破目前僵持的局面。而她的出手,也就代表着楚轻侯也出手了。
未时过半,唐溪还没有回来,方濯尘有些不解了。这二人到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回来?安平城之事如此重要,他连动用父皇私印的决定都做下了,难道还有什么是需要让他们商量的吗?
正想着,门口两道修长的影子照映了进来。
“我和二皇子商量一下安平城的事,”一个清丽悦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楚轻侯,你要不要也一起来?”
“不用了,我有点事交代林寻去做,你们说吧。”
方濯尘迎了出来,苍白如梨花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郡主,我等你好久了。请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