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铭成功地忽悠住母亲,母子俩又聊了几句,雷铭起身将提琴盒子拎过来,打开,又掀开至少五、六层包裹的黄色绸缎,才露出里面的物件。
原来,这里边裹的正是那柄“合罕宝刀”,雷铭探手将刀捧出,归筱蕾立即被镶满宝石的刀鞘吸引,仔细欣赏着,惊叹于此物制造工艺的精巧,与赏心悦目的异域风格。
雷铭按动绷簧,缓缓抽出刀身,手掌横掠过刀背,“妈,你看,这刀铸得多好,当心,刀口是开过刃的,锋利得很!”说着,他后退几步,站到客厅中央,挥刀对空虚劈,只见寒光烁烁,衬得他愈发地神采非凡。
归筱蕾嘴上说着,“别淘气,当心打坏东西!”眼中却笑眯眯地满溢着疼爱与自豪。
雷铭确实不敢施展大开大合的套路,回头真要碰坏几样东西,东西毁了倒不碍事,惊吓到母亲就不妙了,他随手耍了几下收刀回鞘,双手捧着,仍就放到母亲面前好叫她仔细赏玩。
归筱蕾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他:“铭儿,这刀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一个拍卖会上竞拍来的。”雷铭面不改色地道。
归筱蕾浅笑着用微微责备的口吻问道:“拍卖会里边儿都没别的了,非要买一把刀回来?”
“妈,这刀是古董吔!”雷铭答非所问。
归筱蕾摇了摇头,收起笑容,道:“你对古董不感兴趣,妈还不知道?再说了,你一年到头奔波在外,难道成天带着这沉甸甸的劳什子?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看见她摆出一脸严肃神情,雷铭忍不住想笑,“妈,就算我不知道什么,看到您这副模样也得有所猜疑了。”
“你不用去瞎猜,这柄刀,我曾经见到过它的图片,是的,在凌家。”归筱蕾说到这里,脸上现出往事不堪回首的痛恨神色。
“您不必再说了。”雷铭忙抢过话来。“我知道,这东西是凌家祖上的宝物,在半个多世纪前的战争中被侵略者强行夺走的。”
“铭儿,你现在将它买回来了,不如找个适当的机会把它带回凌家。”
“哼!”雷铭闻听冷冷道:“这件事我永远不会做,他们想要这把刀是吧,那就花钱来买呀,反正他们凌家有的是钱!”
“孩子,妈跟你谈的不是刀的事儿,而是你认祖归宗的问题。”
“妈,都这么多年了,您还没有放弃吗,您忘记当年在那个家里所受到的不公平对待了?说什么认祖归宗?他们不会认我的,我又何必送上门去自讨没趣,我们现在过得不好吗?”
“可是,你毕竟是凌家的血脉,他们不认也得认……”
不得不承认,他们现在过的日子是好多年前想象不到的,这一切都是这孩子努力拼搏的结果。
按理说那年抱着这孩子离开,她应该与那个家彻底断了才是,可是她的心仍然时不时地生出一丝牵挂,不仅仅因为那个家里还有她的另一个孩子,孩子的父亲也是牵动她内心的另一根弦。
当年,他们不顾双方家里的强烈反对走到了一起,并且于次年生下一对双胞胎男婴,沉浸在初为人父母的喜悦当中,孩子的父亲接到家里召回的传话,没有多加思忖便匆匆走了。
几天以后,孩子的爷爷奶奶突然来到她的住所,二话不说强行抱走一个孩子,还告诉她一个足已令她绝望的消息:他们的儿子已然应允了家族安排的婚姻,和新婚的妻子到国外蜜月旅行去了。
她起初哪里相信,多次到凌家询问,可不仅没有结果,还受到难以想象的羞辱与威胁,不得以,为了保住剩下的这个孩子,同时也为了生计,她带着孩子愤然离开海州,北上寻找进一步发展的机会。
当时独自一人,一面哺育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一面拼命地工作,只为能让孩子健康地成长,每每回忆起那些所经历过的艰辛,她都恍如在噩梦中度过一般。
这些年安定下来之后,她对当年发生的一切,重新做了一番梳理,竟然从中揣摩出一些端倪,可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人,该老的都老了,刚刚出生的婴儿也已长大成人,再去追究还有什么意义。
唯有一点,她想让雷铭回到凌家,叫凌家二老好好看看,当年他们拒之门外、万般唾弃的戏子,她归筱蕾抚养成人的孩子哪里就比他们凌家豪门里教养出来的差了?
她这一辈子所要争的也就是这口气,否则她不会落下这一身的病痛,可是母子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自从她再也站不起来之后,这孩子所做的一切,他所吃的苦不比她的少多少,他既然不愿意,她哪里忍心再逼他?
归筱蕾催动座下的轮椅,转向外面,雷铭注视着她黯然的背影,低声说道:“妈妈,那个家跟我没有关系,你才是我唯一的亲人!”
一行清泪悄无声息地自归筱蕾瘦削的脸颊滑落,她忙悄悄地抹去了。
过了许久,她才回身,指着横放在桌上的弯刀问雷铭如何处置,雷铭说就留在家里了。
他走进书房打开隐在一张水墨画后面墙上的保险柜,将刀重新裹上黄色绸缎放进柜中,保险柜里存放的东西并不多,值得注意的是一张发黄的旧照片,照片里是一个风姿绰约的美貌少妇,怀里搂着一对粉雕玉琢般的双胞胎男孩。
雷铭将刀安放妥当之后,没有向这张有些年头的照片看上一眼,快速地锁上了保险柜厚重的金属门,可是他明白,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锁住那些貌似尘封的往事。
……
海州警方对古文物被劫一案的调查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那雅是这桩惊天劫案的主要当事人,她被迫参与了几乎所有的调查,由于相当倒霉地被当场大多数人士亲眼目睹她和劫案的主持者多次呆在一起,甚至长时间的交谈,加上在劫案的过程当中她有着十分怪异的言行,害得她险些被当做劫案的同谋,为此酒店的工作也被迫辞掉了。
除了警方仍不时地来找她调查劫案的情况,很多的问询都是重复了多遍的,连媒体记者也闻声找上门来,声称要对她进行什么“古文物被劫案件的专题采访”,她原本平静的生活被搅得一团遭不说,在无形当中还给她增添了许多的麻烦和负担,这一切都令她烦不胜烦。
于是,那雅答应安然的邀请随她一齐出海,到本市东南面一座岛屿上过几天清净的假期,安家在岛上购有一幢别墅,不过安家大叔和大婶平日里除了忙家里的地产生意,然后就是到世界各地旅行,这幢别墅自从买下来起也没住过几回,不过总是空置着也不好,他们便和岛上大部分别墅的业主一样将别墅出租给到岛上度假游玩的旅行者。
受雇于安家,来看管宅子的是一对当地的渔民夫妇,见她们来了,忙重新收拾出两个可以观海的房间,恰巧上一拨客人是一对来度蜜月的年轻夫妇,刚刚退房走人,下一批租客还未到,来了也没多大关系,别墅中十几间房不担心没地儿安排。
难得的是这份没有外人打搅的清净,安顿妥当之后,那雅准备将这些天所有烦心的事件全部抛开。
她先冲了一个凉水澡,洗去旅途中的尘垢,换上一件宽松的棉织衬衫,套上一条七分裤,脚上随意趿拉着一双凉鞋,走出别墅,逛到海边,躺到柔软的沙滩上,侧耳聆听着大海的涛声,惬意地欣赏着头顶上飘浮的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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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满足地叹口气,半日前还被记者纠缠,转眼就一身轻松地躺在这处无人的海滩,空间与心境的转换快得叫她都来不及适应,她眯起眸子,开始昏昏欲睡,在这么美的景致里再去想那些教人头疼的事情,未免就太煞风景了,还是眯一觉先。
一连两天,她都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
这天清早,她到一处海湾游泳,没一会来游泳戏水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她不再下水,看了一会小朋友堆沙堡,便起身回家,换下泳衣,仍就跑到海边消磨着时光。
夕阳西下时分,落日的余晖在海面上点起万道金光,令躺在沙滩上的人有种像是徜徉在那片金光之上的神妙感觉,这时,有人踏着细沙正在靠近她,不用看就知道准是安然,不过,她还是侧过头去。
就见安然穿着一条热裤和一件腰部打着结的真丝衬衣,露出一截白皙细柔的腰肢,她在那雅身边蹲下,说,那雅你都躺了一整天了,还不打算起来么?
那雅躺着没动,懒懒地问,是不是到点吃饭了?
安然娇笑着说,你倒没忘记吃饭,这两天吃得还少吗,吃饱了就往这儿一躺,动都懒得动,当心会胖成猪!
那雅没所谓地说,猪就猪呗,猪多好,人家一辈子过下来没有烦恼,没有哀愁,无忧无虑,到最后还为人类的生存做出贡献。
“可惜,你这辈子投的是人间道,变成猪愿望是没法实现的!”安然将她拉了起来,“起来,陪我参加聚会去。”
“什么聚会呀?”要知道,那雅现在是一听见这两个字,头就开始就涨大,太阳穴就会抽痛。
安然介绍说,是邻居家的聚会,他们说附近几幢别墅的住户常举行类似的聚会,大家来自不同的地方,大多数是年轻人,吃着自己烧烤的食物,由于是在海岛上食材大多是鲜美的海鲜,再喝点小酒,聊聊天、跳跳舞,其乐融融呢!
那雅找借口要回去换身衣衫,好借机遁走,安然不给她机会,打量她的雪白衬衫和七分裤说,这样就很好了,又不是正式的晚会。
她用手捋掉那雅头发上粘着的海沙,将长发编成一根蓬松的辫子,然后挽起那雅的手,半拽着她往百米外的邻居家院子走去。
聚会比那雅想象的要热闹得多,可是眼下她的心境实在无法与这喧闹的氛围产生共鸣,她婉拒了别人的邀舞,丢下一脸失望的男生,独自走出院子,向海边走去。
海岛的夜风里带着有别于大都市混浊空气的淡淡咸腥味,阵阵涛声涌动着令人陶醉的安祥与宁和。
她脱去脚上的凉鞋,赤着脚踏在细细的海沙上,沙石摩擦着每一根脚趾,给脚底带来阵阵说不出的酥痒。
她正准备独自一人享受这片月光下的海滩,却发现已然有别人捷足先登,并且好像已经在那里伫立许久了。
那雅没有走开,反而鬼使神差地出声发问:“喂,你也是聚会的客人吗?”
假如她能预测到,自己又将招惹上一件怪事儿,她是绝对二话不说扭头就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