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瞌睡虫瞬间跑光,“你是哪位死者的家属?”
“前些天积放在你们医院的尸体,我今天要领走。”梁飞蹙眉道。
保安这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事,立即掏出钥匙,带着梁飞前往停尸房。
幽静的走廊,两人的脚步声很是刺耳,为这静谧的空间,增添了几分诡异与阴森。
一扇银色铁门,将走廊与停尸间隔开,宛如隔绝生者同死者的那道屏障,梁飞的脸色不太好看,略显阴沉,保安一边开门,一边偷偷用余光打量他,话说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又和那些死掉的人是什么关系?
“快点。”梁飞催促道。
刚开口,就把保安吓得手臂一抖,差点钥匙都给掉到地上去。
他赔着笑,按捺住心里的好奇,将铁门推开,靠墙而立的停尸柜黑漆漆的,门刚一打开,迎面一股冷风刮来,屋子里很静,静得叫人浑身的寒毛不自觉竖起。
“这次有劳你了。”梁飞拿出几张红色老人头,递给保安。
他笑眯眯的把钱接过,“这边的柜子就是了。”
他刚想帮忙把停尸柜拉出来,却被梁飞阻止:“我自己来。”
“……”这人真是奇怪,普通人不都会害怕吗?保安明显愣了愣,然后退到旁边,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他还是很上道的。
梁飞微微吸了口气,伸手握住停尸柜的扶手,冰冷的触感,从手掌心一路冷到心脏,手臂一用力,柜子哐当一声抽开,窄小的柜子里,一个黑色布袋静静的躺在里边。
手指微微颤抖着拉开布袋上的拉链,露出了里边早已冰冷的尸体。
他认出,这人是科研组的兄弟,一直跟着张新做事,尸体用黑色的线缝好,面部、身上,有着大片大片的焦黑,好多地方只剩下血淋淋的骨头,手指轻轻按下去,僵硬的肌肤会向内凹进去一小节。
他挨个将柜子拉开,好些兄弟被炸得面目全非,缺胳膊断腿,更是不在少数,站在最后一个柜子前,他久久没有说话,握着扶手的手掌,用力到开始泛白。
保安没敢出声,总觉得,眼前这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很可怕,让他心里很是畏惧。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梁飞闭上眼,语调极其苦涩,他后退两步,郑重的朝这些拉开的柜子深深的弯下背脊鞠躬。
保安被他突然的举动惊住,心里莫名有些动容,就连旁观者也能够感受到,这个男人的悲伤,不是嚎啕大哭的放纵,而是属于男人的极度隐忍。
梁飞保持着鞠躬的姿势,足足有好几分钟,他才直起身体,离开了停尸间,到了走廊,他拿出电话,拨通程于青的手机。
“青姐,叫几辆灵柩车到市医院来,我们接兄弟们回家。”
程于青迅速联系了灵柩车,带着二十多名兄弟,以及堂口大哥们,来到医院,浩浩荡荡的车流,惊动了医院高层,值班的医生和护士吓得不敢走出大堂。
医院的院长立即赶来,路上,他还拨打了报警热线,防止有人闹事,最近国内医闹事件发生了好几起,他这也是有备无患。
程于青一身黑色风衣,身后跟着西装革履的堂口大哥,来到停尸房,与梁飞汇合。
他靠着走廊的墙壁,面色黯然的抽着香烟,脚边,是掉落一地的烟头,朦胧的白色雾气,将他整个人笼罩着,散发着一股无形的悲痛。
“飞哥。”堂口大哥们一字排开,在程于青身后站好。
手指微微抖了抖,烟灰掉落到地上,梁飞抬起头,面无表情的道:“都来了?也好。”
他将烟头踩灭,转身进入停尸房,招呼着兄弟们,将黑色的布袋抱起来,自己也抱了一个,亲手抱着走出去。
灵柩车只能停在医院急诊大楼外的停车场里,不能开进来,一行人抱着兄弟们的尸体,穿过半个医院,然后,放进灵柩车下方。
整个场面很安静,安静到让人压抑。
院长满头大汗赶来的时候,尸体的转移工作已经完成。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他气喘吁吁的问道。
“我们是来领走遗体的,他们是我们的亲属。”程于青木然道,帮里的每一个弟兄,都是她的兄弟,如今,他们的最后一程,她必须要亲自送。
“你们不应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会影响到院方的工作。”院长理解这些亲属的心情,可看着这帮西装革履的汉子,他又觉得,他们不像是好人,尤其是那股可怕的气势,绝对和普通人不一样。
“抱歉,请你体谅。”梁飞沉声道。
“算了,你们尽快离开医院,我们的同志还要工作,不能被你们影响。”院长挥挥手,也没刁难他们。
梁飞递了一叠钞票给他,算是答谢医院这些天来的谢礼,随后,他上了灵柩车前方的黑色轿车。
十多辆高档轿车在前方开路,后方则跟着一屁.股的灵柩车,这么壮观的场景,在路上,引来无数群众的围观。
黑色轿车的天窗被打开,兄弟们沿途挥洒着纸钱,漫天的冥纸,随风落下,犹如一场盛大的送葬仪式。
“我的天。”有人惊呼,只见过迎亲的队伍能搞出这么大的排场,谁见过这场面?
“场地安排得怎么样?”梁飞坐在车里,转头看向程于青,沉声问道。
“回来的时候,我就让兄弟们布置,现在布置得差不多了,位置就在郊区废弃的工厂,那里是以前青帮的大本营。”程于青解释道,“至于墓地,我还没想好,是把兄弟们安葬在市区的公墓,还是把他们带回老家。”
人活一辈子,最后总得尘归尘土归土,落叶归根。
“葬礼之后,查查兄弟们家里还有没有亲人,如果有,我来联系他们的家属,将骨灰交给他们处理。”梁飞淡淡道,神色悲痛。
“我会从帮里拿出一笔钱,弥补这些亲属的损失,也算是给兄弟们的安家费。”她能做的不多,人死不能复生,谈钱虽然俗,却是她唯一可以为兄弟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钱这方面,不要亏待了大家,不够的话,我从遮天再弄点。”
“恩。”
谈话间,车流已经行驶过繁华的市中心,正在朝郊区挺进。
忽然,前方的十字路口,大批警车,将街道封锁住,警笛声大作,响彻云霄。
梁飞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帮*又搞什么东西?”
今天这场葬礼,他不希望出现任何的意外,务必要顺顺利利,让兄弟们走完这最后的一条路。
车流在路口停下,与警方只隔着一个三岔路,遥遥对持。
“飞哥,*把道堵死了,我们过不去。”马仔刹车后,咬牙切齿的说道,“可恶的*!”
梁飞阴沉着一张脸,打开车门,走下车,后方的轿车里,堂口大哥们,也纷纷下车,在他身后齐聚。
“梁飞,你们又在玩什么?”刑乐带着一批干警,正面走来,脸色不太好看,“你知不知道这半个小时,派出所接到多少群众的报警?说你们扰乱治安!”
“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扰乱什么治安?”梁飞冷笑一声,态度很是强硬。
“你们沿途一路洒着纸钱,让周围的店铺怎么开门做生意?”刑乐质问道,“不要再做出这么无聊的事,不然,我把你们通通带去局子里。”
“那就试试!”梁飞眸光一冷,一抹戾气在他的眉宇间掠过。
刑乐被他这张狂的话惊住,“你!”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梁飞身后的堂口大哥们往前一步,气势汹汹的瞪着这帮警察,无声的硝烟,在空气里蔓延着,街头围观的路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只能傻眼的看着公路上,对持的两帮人。
敢在平海市里这么嚣张,敢在警方面前,这么张狂,除了青帮,再没有其他可能!
“怎么,你们想袭警?”刑侦队长悄悄将腰间的配枪拔出来,握在手中,咬牙问道。
“邢局长,今天我只想让兄弟们走完这最后一程,如果有谁敢阻止,我梁飞绝对要让他付出代价。”他面色森冷,嘴角扬起一抹残厉的冷笑。
“你在威胁我?”刑乐心头一震,抬头看了看后方的数辆灵柩车,再看看这帮气势汹汹的黑道份子,今天如果他拦下他们,只怕这些人,真的会做出疯狂的事情来。
梁飞袭击东北的事件还在眼前,他不敢赌,也赌不起。
“局长。”刑侦队长迟疑的看着他,等着他下令。
刑乐犹豫几秒后,咬牙道:“收队!”
“什么?”出警的警察有些不可置信,他们就这么收队了?任由这帮黑道分子在城市里为所欲为?
“全部回去。”刑乐没有多做解释,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因为顾及梁飞,他没得选。
警察们不甘心的上了警车,撤离公路。
梁飞冷冷的笑了笑,“继续走。”
短暂的对持风波,以警方的退步结束,之后,车流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郊区,前往葬礼筹备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