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暴风骤雨(1)
36.暴风骤雨(1)
刘子翔的手在滴血,心也在滴血。
在他充满愤怒和痛苦的目光下,曾萍惶恐、愧疚地垂下了头……
晚上,曾萍借故出来了。下午,王伟就打电话约她晚上跳舞。本来她不想去,但经不住王伟左磨右泡,还是答应了。
华灯初上的城市开始显现其香艳的况味来,如一个忸怩作态的小家碧玉到了夜里终显出其真实的本『色』,衣着暴『露』而不合时宜,浓妆艳抹,一半儿媚态一半儿俗气,不伦不类。一身淡雅装束的曾萍裙裾飞扬地在街头等着王伟的小车,躬身钻进车里,绝尘而去。
客厅的落地风扇摇头晃脑地旋转着。小云蕾十分入『迷』地坐在电视机前,一边吃着葡萄,一边看着光怪陆离的动画片,不知不觉中把正坐着的小凳子越移越近,似乎想把自己融入进去。
刘子翔把厨房收拾干净,解下围裙,关灯来到客厅,见女儿差点就要贴紧电视机了,忙叫道:“蕾蕾!”小云蕾一惊,连忙把小凳子移得远远的,仍然是全神贯注,亮晶晶的眼睛瞪得溜圆。
洗完澡的刘子翔抬头看钟,已是新闻联播时间。还没等他坐下,捏着遥控器的小蕾蕾乖巧地把频道调到新闻联播节目,自己洗澡去了。电视里正报道福建一带遭遇今年第五号台风“格美”袭击的情况。
在太平洋酝酿已久的“格美”台风今天下午悍然登陆,以每小时数百公里的速度由东南沿海向内陆进发,一路摧枯拉朽、肆无忌惮。沿途所经之处,暴雨滂沱,山洪骤发,路断桥毁,势不可挡。那些年久失修的山塘、水库,在“格美”的『淫』威下一触即溃。在大自然的凌虐下,人类显得多么渺小、多么无力、多么无奈。
看完新闻,刘子翔关了电视。小云蕾从自己房里抱出一个瓷扑满,很严肃地问:“爸爸,我们家里是不是很穷?”刘子翔一怔,想不出这小小年纪的孩子怎么会有如此一问:“没有呀!”“爸爸,妈妈为什么说,你没本事赚钱?你不是在上班吗?你不是在当站长吗?”这一系列问题,刘子翔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爸爸,你为什么不抽烟了,是不是没钱买烟了?”小云蕾摇晃着扑满,“你要没钱买烟,我这儿有。”刘子翔笑呵呵地说:“抽烟浪费钱,对身体也不好。所以,爸爸不抽烟了。”“噢,是这样呀!”小云蕾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我的乖蕾蕾,爸爸的心肝宝贝。”刘子翔忍不住在女儿粉嘟嘟的脸上亲了一口,说不尽的温馨,“走,爸爸给你讲故事。”哄了小云蕾上床,给她讲着《睡美人》的童话:“……第一个女巫师送给她美丽,第二个送给她聪明,第三个送给她富有,第四个送给她善良,她们把世人所希望的所有优点和期盼都送给了她。当第十一个女巫师……”沉湎在故事里的小云蕾已倒头睡去,嘴角挂着甜甜的笑。在儿童的世界里,总是洋溢着五彩缤纷的『色』彩。
曲终人散,从光怪陆离的舞厅里出来,王伟殷勤地将曾萍让上汽车。坐在松软的坐垫上,曾萍意犹未尽,脑海里仍然飘『荡』着曼妙的旋律,回味着舞池上翩翩起舞的韵律。她星眸『迷』离,意『乱』情『迷』。人生如梦,是那如诉的行板,是那转瞬即逝的一丝韵味,是那昙花一现的温柔情怀。
王伟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搭在曾萍的大腿上。透过质地柔软的夏裙,曾萍感到一股暖意由大腿向四周弥散,心底一阵悸动。她有些僵硬地推了推那只温暖的手,但那只手显得很固执,推了几下推不动,她也就没有再坚持,听之任之了。
汽车拐上另一条公路,城市的灯火渐渐地落在身后,没有了人流,没有了临街铺面或急或缓的音乐和明丽的灯光,没有了碘钨路灯下行人惨白的面容,只有车里播放的轻柔婉约的歌声:“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这是去哪里?”曾萍不解地问。
“到城外吹吹新鲜空气。”王伟的手掌在曾萍的大腿上轻轻『揉』搓着。夜『色』弥散,夏夜里的茉莉在悄悄地绽放,从车窗吹进的空气中混杂着浓郁的芬芳和腻乎乎的温热,夏天的夜晚总是如此暧昧不清,用一种熟稔的气息和燥热的温度撩拨着城市里寂寞或不安的灵魂,令他们蠢蠢欲动。也许,生活就应该如花儿一样,在未曾凋零的时节尽情招摇。这是一个只争朝夕的年代。
在一条僻静的山路上,汽车停下了。王伟熄了车灯。万籁俱静,溶溶的月光洒在车身上。王伟一只手搭在曾萍肩上,稍一用力,就把她抱在怀里。“曾萍,我爱你!”说罢,俯头在她脸上探索着吻上了那张樱桃般温润的嘴唇。
曾萍心里咯噔一下,头就晕了。她挣扎着想躲避把头扭开,但禁不住王伟狂烈的侵袭,内心深处一息尚存的理智和恐慌终于被柔情蜜意所吞噬,刘子翔的影子在她心头一晃而过。嘤咛一声,一种久违的东西从心底慢慢升起,『潮』水一般冲击、澎湃、淹没了她。她意『乱』情『迷』地张开嘴唇……在一种如饥似渴的狂吻下,曾萍目旋耳赤,全身酥软地倒在王伟的怀抱里,所有的阴影、所有的不安、所有的压抑、所有的沉重都被渴望的『潮』水席卷一空……
车里飘『荡』着一股熟芒果的气味……
刘子翔突然感到心烦意『乱』。方才,雷宇贵来电话说,段值班室转达了上面的通知:据气象台预报,今夜有暴风雨,各单位要加强戒备,严阵以待。接了电话后,他想马上赶回车站,但他担心女儿,打曾萍的手机又老打不通。这样的夜晚,她能够上哪儿去呢?他纳闷着打电话给曾萍的闺中好友唐雨婷,向她打听曾萍的去向。唐雨婷回答不知道,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令人生疑。
犹豫良久,刘子翔还是留了一张纸条在茶几上,蹑手蹑脚地再端详了熟睡的女儿一会儿,悄悄锁上门,下楼。
刚出楼口,见稍远处一辆小车悄然停下,从车上下来一男一女。恍惚的灯光里,刘子翔一眼就认出了穿着黑裙的曾萍。只见他俩走到一株广叶兰下,就着树的阴影,男人一把抱住曾萍,俩人缠绵地接吻。
刘子翔如雷击般呆住了,心如刀绞,胃部剧烈的**让他摇摇欲坠。他挣扎着转动脚步,被曾萍看见,急忙推开王伟。王伟感觉不妙,赶紧上车。刘子翔追上去,汽车已经发动。他奋力一拳打碎了车门的玻璃,汽车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刘子翔气急败坏地窜到曾萍跟前,『逼』视着她。刘子翔的手在滴血,心也在滴血。在刘子翔充满愤怒和痛苦的目光下,曾萍惶恐、愧疚地垂下了头……
踯躅于行人渐少的街头,刘子翔耷拉着头,街灯把他佝偻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身边是车水马龙,是欢声笑语,是约定俗成而又峰回路转的生活景况。如水的月『色』下,一切都被遮掩着,灰尘、冷漠、丑陋、情欲甚至阴谋和算计,城市的夜方兴未艾。
刘子翔木然登上一辆返站的夜班汽车。
两地分居和价值观念差异有时候对于家庭的颠覆是革命『性』的。暴风雨前的夜空,星星闪烁如一盘无人问津的残局,黑白分明、险象环生。
大雨滂沱,雷鸣夹着闪电,闪电携着雷鸣,狂风暴雨震撼着南岭山脉。已近中午时分,从凌晨就开始下起的暴雨丝毫不见停歇的意思,如麻的雨点击打着驾驶室的挡风玻璃。这样的天气,能见度很低。31084次货物列车的司机谢平强睁圆了眼睛,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方。跑车十几年来,遇到过许多恶劣天气,但都没有今天这样让他心神不定,握着『操』纵手柄的手在微微发抖。副司机也是丝毫不敢大意地瞪着前方。
绿灯。前方高高的信号机柱上一盏绿『色』灯光在『迷』『乱』的雨中闪烁,车上的无线电响了:“31084次樟树湾站2道通过,天气不良,注意瞭望。”谢平强攥着无线电话筒回答:“31084次樟树湾站2道通过,天气不良,注意瞭望。司机明白。”列车驶过樟树湾车站。出站后,穿行在崇山峻岭中。谢平强一眼看见前方的路基边呈现一大片褐黄,那是被雨水冲去植被和地表的症状。在这条线路上跑了十几年,对这条线路的地段情况早已了然于心的谢平强情知不妙,立即减速,待距离近一点时,陡然发现是山体滑坡,路基已被掏出了一个大洞。谢平强立即扳下紧急制动握柄,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骤响,车辆的轮缘被紧紧抱住的制动闸瓦摩擦出一路火花,青烟四起。
近了,近了,更近了,列车被巨大的惯『性』挟持着,抖动着……机车不可抑制地摇晃着越过掏空的路基,过了数十米才停下来。与此同时,不堪重荷的路基又坍塌一片,一架高大的电力线塔柱应声而倒,重重地斜砸在机车后面的一辆敞车上。惊出了一身冷汗的两名司机好半天才回过神,俩人面面相觑,余悸未消地下车查看情况。
大雨中,映入谢平强眼帘的是一幅触目惊心的场面:山上郁积的大水,顺着山梁夺路而出,把路基脚冲刷出一道缺口,路基坍塌,现出一个宽约20余米,高及20多米的大洞,并且随着滔滔不绝的山洪和不住的大雨,坍塌面在不断扩大。坍塌处已基本掏空,只剩下连接的钢轨和枕木悬空着,高大的电力线塔柱斜卧在机车后面的一辆敞车上。列车进退维谷,动弹不得。列车第三、四、五节车厢正停在坍塌处,摇摇欲坠,岌岌可危。他连忙奔上驾驶室,用无线电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