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长出息啊!
有些事情,叶某念着通家之好,甘冒诛九族的风险隐瞒朝廷。不料好心反成驴肝肺,现今想想,委实可笑。”
叶绍辉不怒反笑,双手撑着饭桌前沿,仿佛受到莫大侮辱般,阴测测地说道。
“大梦方觉醒,平生我自知。予我三千刃,定斩九重天。若有三万骑,天地换新颜。
卢兄苦读诗书,不知有何看法?”
叶绍辉低声吟唱着秦浩明昔日旧作,看都不看张云一眼,转而微笑着盯着卢欣荣。
“非将帅之才作不出此诗,实乃大明福分。”
卢欣荣何等通透玲珑之人,此情此景下,不用张云提醒也知道,此诗必是秦秀才昔日旧作。
因此,只是低吟几句,便一脸高山仰止的陶醉表情,令叶绍辉恨得牙疼。
“难道卢兄不觉得此乃是一首反诗?
若有三万骑,天地换新颜。这是一个臣子所为吗?”
叶绍辉厉声呵斥,一脸的忠肝义胆。
“呵呵……”
卢欣荣冷笑两声,按捺住旁边勃然色变的张云,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慢条斯理的对叶绍辉说道:
“叶公子切勿危言耸听!
此乃秦将军昔日秀才时所作,只不过说明将军志向高远而已!跟什么臣子,反诗完全沾不上边。
即使叶兄说出去,估计世人也不相信。
而且卢某可以确信,此事必是你私下为之,令尊恐怕并不知悉。否则,他决不允许你这般胡闹!”
卢欣荣目视叶绍辉,笃定地说道。
叶成祖宦海沉浮几十年,岂会如此不智?
不说一个秀才时期写的诗不足为凭,真若想告秦浩明谋反,必是私下为之,岂会如叶绍辉一样四处囔囔?
说到底,还是叶绍辉想通过此事要挟秦家获取利益而已。
没有叶成祖参与谋划,叶绍辉一个白衣诚如张云所说,算什么东西,休想撼动秦家分毫?
叶绍辉被说得扑哧扑哧喘着粗气,一脸的狠戾瞪着二人。
实情委如卢欣荣所说,辩驳没有什么意义。
“言尽于此,叶公子有什么手段放马过来,秦家无惧。”
张云硬邦邦的扔下话,不欲和叶绍辉多说,扯着卢欣荣扬长而去。
此次二人一同过来,就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尽快打消叶绍辉的贪念。
至于他还有什么想法,接招便是,多想无益。
以秦家目前的实力和地位,岂会惧怕一个区区叶家?
宣府镇占冀州地,秦汉为上谷郡。后晋石敬瑭割燕云十六州献给契丹后,属辽国,金灭辽后属金。
元属中书省上都路,明属京师。
宣府镇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特别是大明建都北京之后,宣府镇更是保卫京都,防御蒙古南下的咽喉之地。
真可谓是南屏京师,后控沙漠,左扼居庸之险,右拥云中之固,诚乃边陲重地。
秦浩明在接到兵部调令,便匆匆到兵部、吏部办完手续,旋即和卢象升马不停蹄赶赴宣府边镇交接工作。
微风拂面,漫漫黄沙,宣府镇除了城池内尚算繁荣外,其他地方可以说都是荒凉之地。
这也是边关特色,四周都是敌人,故而人烟稀少。
“宣府山川纠纷,地险而狭,故而要分屯建于他镇。
勿论宣府一镇一千三百里之边,即就陵后一带言,东至火焰山,西至合河口,凡二百二十余里。
筹其经费,每筑边墙一丈,虽甚省,约须工料、食米等银五十两。
其中或有旧墙并乱石土垣可固,通融计算,每丈必须银三十两。通计三百里,总该银一百六十万两。
加以三里一墩,五里一台,计墩一百,台六十。
墩以土为之,每座约二百金,台以砖石为主,每座约六百金,并墩台守御等具,壕堑等类又约该十余万两。
朝廷目前是没有方法,不知破虏可有其他办法解决经费?”
卢象升对宣府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带着一众将校亲自为秦浩明讲解城防。最后,一脸期待的说道。
宣府凝结了他一生的心血,可修建长城费用如此之高,大明王朝已无力承担。
况且大明现在战争此起彼伏,增兵边塞更不可能,卢象升想修宣府镇长城的梦想只好做罢。
虽然他利用兵部划拨的部分钱,对宣府镇长城个别地段做了小小的修补。
但终究不能解决全部问题,特别是蒙古草原被建奴统一,宣府的防卫任务变得更加沉重。
纵观建奴几次寇边,都是绕道蒙古草原,从各处关隘下手,最终得逞。
所以,卢象升才把希望放在秦浩明身上。在他看来,秦浩明比自己活泛,说不定有解决之道。
“末将驻守上北路,东至境安堡边,北至大边,西至金家庄,边垣二百六十一里。边墩三百六十三座,冲口四十七处。
可是兵将仅仅三千人,若是没有坚固的城墙防守,委实吃力。”
张松荣尚有写不适应秦浩明一下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神情语气还有几许不自然,可他的防守任务委实太重,不得不当面提出来。
“可不是,下北路北起牧马堡东际大边,西抵样田,南至长安岭,边垣二百一十三里,边墩一百九十座,冲口二十一处。
可本……末将兵将不过三千,确实吃力。”
戚纲在旁边也是叫苦不迭。
其他将领亦是哇哇大叫。
“你们这是在是干什么?算是下马威吗?
告诉你们,秦总督自有去处,诸位切勿让这段时间的情谊有了龌龊。”
卢象升想不到秦浩明一句话都未说,宣府诸将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诉苦,忍不住大声咆哮。
但他又不想秦浩明在暂代的三五个月里,平白得罪这些将领,所以索性特意点明原因,以免彼此间产生隔阂,反而得不偿失。
“诸位将军,本督将尽量解决难题,筹措饷银,请大家多多支持!”
秦浩明转身一脸诚恳的朝众将说道。
接着拍拍显得有些懊恼的戚纲、张松荣肩膀,示意不必在意。
困难实际存在,他也相信二人没有其他意思,可也不乏其他将领趁机起哄。
虽说前段时间和他们相处不错,可此一时彼一时,原来大家是同事,甚至是下属。
可如今一跃成为他们的上司,难免其中有些人会有异样心思。
概因这里面牵涉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大明若是能万众一心,也不至于落在现在下场。
卢象升这样说当然是好意,可要让他们心服口服,却是要靠自己的努力。
卢象升摇摇头并未就此事再说什么,而是亲自解释众将叫苦的原因。
原来,宣府共有六路关隘需要防守,除了刚才讲的上北路、下北路,还有东路、中路、上西路、下西路。
整个宣府合计边垣一千一百一十六里,边墩一千二百七十四座,冲口一百九十二处。
如此大的范围,只有分守参将七人,游击将军三人,坐营中军官二人,守备三十一人,领班备御二人。
而宣府镇原额马步将士十五万一千名,除节年逃故外,实在官军八万三千三百四员名,其中还要包括四万三千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卫所兵。
若是诛心一些,还有部分吃空饷的情况。
原额马五万五千二百七十四匹,除战损和丢失外,实有马三万二千四座。
故而,兵力不够自然在情理之中。
秦浩明听完苦笑连连,大明连年战乱,边地防务松弛竟然到如此境界,实在令人头疼。
怪不得初到宣府镇,卢象升哪里都没有带他去,唯独把视察关隘摆在第一位置。
不过既然坐在这个位置,即使问题再棘手,自己也必须去面对。
只是,究竟去哪里捞上百万的资金,这需要好好谋划一番。
至于原先自己的非法所得,他另有用处。
再说,总不能公私不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