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上次的床下偷听。月月一定会对瞿瑞谦的话深信不疑。但是现在,她只能将信将疑,敷衍的点点头,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对瞿瑞谦有所保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隐瞒了慕容云海偷偷教过她功夫的事情。
“那天晚上趁夜潜入赫连狱营帐的人是你吗?如果是你,为什么要将我掳走,然后丢在通往墨云海山脉的路上?”心底太多的疑问压得她透不过气,她急于揭开谜底,可是又怕一下子承受不了那些血淋淋的现实,于是,她问的很胆怯,很小声。
“有人潜入赫连狱的营帐掳走你?谁会这么大胆?竟然敢在靖王的眼皮底下带走他的人,还把你丢在路上,而不是用来要挟靖王,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瞿瑞谦的眼光一寒,陷入沉思。
不是他?月月眨眨眼睛,偷偷松了一口气,她曾想过这件事的原委,把她丢在那里应该是为了让她碰到去墨云海避难的乌图木格百姓,或者是冲着凤于漠去的。再或者只是想搅乱赫连狱的军心,不管是何种原因,那个人绝对是个厉害的角色,正如瞿瑞谦说的,世上没有几个人敢潜入赫连狱的营帐。最大的嫌疑排除了,虽然结果仍是未知,但是月月的心里却轻松了不少。
“那人好像并不想伤害我,应该只是针对赫连狱,哥哥不必过度担忧。”
“还是小心的好。淳熙阁虽然在宫内,但是没有侍卫守护,我看我还是马上去觐见陛下,让你明早就搬去我那里。”说着话,瞿瑞谦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官袍,转身就要离开。
“哥哥……”月月唤住瞿瑞谦的脚步,神色无比认真地说道:“我没有失忆的事情千万不可让陛下与凤将军知道。”
“你放心,我明白,就让过去的事情彻底的过去吧。”瞿瑞谦长吁一口气,淡淡地说道。也许是冰冷惯了,或者是见识过太多的尔虞我诈,他毫无情绪波动的表情看得月月心里一阵陌生,一阵不安。
久别重逢的一幕她只在梦中依稀憧憬过,实际经历之后却发现与预想的大相径庭,虽然哥哥的每句话都在关心她,替她着想,但是以往亲切的感觉就是找不回,到底是哥哥变了。还是她变了,或者是两个人都变了。
月月不知在桌前发呆了多久,也不清楚脑子里在运转些什么,反正很乱,非常乱,没有一点连贯的过着往事的片段……
“姑娘,用膳了。”宫女的声音猛然在背后响起,惊得月月心中一跳,这才注意到桌上已经布上了饭食,不知不觉间竟到了晌午。
月月端起碗想往唇边送,但是手臂就像石头一样,僵硬的不听使唤,于是摇摇头撂下碗筷,对着身后的两名宫娥歉意一笑,轻声说道:“我不饿,你们吃吧。”
几乎是拖着脚步走进内室的,月月倒进床里,合上眼眸,拼命的摒除杂念,想要睡过去,可是越是这样。越是痛苦,越是痛苦,越想要赶快沉入睡梦。
即使睡了又能怎样,还有无数个无法轻易成眠的夜晚在等着她,等着折磨她。
又是一场晚来秋雨,带着寒意飘落人间,砸在谁的窗棱上,顿时粉身碎骨,惹得房中一地橙黄轻轻摇曳,拖着那人的影子好长好长。
“还没有她的消息?”男子阴沉的声音生冷地响起。
“回王爷,还没有,她住进了至尧皇宫,但是具体住在哪一处宫殿属下安排在宫廷里的手下还没有打探到。”金烈说话间缓缓地垂下头,一个多月了,竟然连个人影都没捉到,不是派去的人办事不利。而是皇宫禁地非比寻常,实在不能轻易犯险泄露身份。
“本王只想知道她是生是死。”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那破碎的凄凉掉落成一地拾不起的忧伤。为什么要在失去以后才意识到她在自己心里的重量,如果早知这般痛苦就该把她永远囚禁起来,至少可以天天看到她。
可是现在想什么都已经晚了。他有预感就算她还活着,也不可能再愿意回到他身边了,当他颤抖着双手写下那一道道罪状的时候,在他勾住弓弦努力瞄准她腕上绳索的时候,他就知道她不会原谅他了。没有人知道他的用心良苦,他用这样的方法放开她的手,沦陷自己的心,换来的却是最意想不到的结果,世上没有比这更悲哀更可笑的了。
想到这里,赫连狱的唇角突然向上一翘。眼底涌起一片苦楚。
金烈虽然低着头,但是依然能感觉到靖王身上的气息发生了些微变化,余光扫了一眼大厅中央正仰在躺椅里的枯瘦老者,心念一转,连忙将头又低了几寸,卑躬地说道:“请王爷放心,属下这就去联络手下尽快查实。”
“嗯,你下去吧。”赫连狱随口冷冷应了一声。
“是。”金烈退出房间,掩上房门,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瞧着满园被雨水打落的枯叶一阵阵发呆,今天的冬天只怕要提前了,早点也好,就让那茫茫的银白快点掩盖住罪孽的血腥吧。暗自叹息了一声,金烈移步踱进了雨中,而那雨水就像要冲刷掉什么一般,突然倾盆。
“这个办法当真灵验吗?”一直沉默的赫连狱突然慢慢转回身问向身后的老者。
“靖王倘若不信,又何必派人大费周折地将老夫从乌图木格抬到京城呢。”老者眼皮微张,闷声说道。
“好,既然大长老都这般说了,本王就再信你一次。”话毕,赫连狱从腰间解下一只金黄色的布袋,拉开袋口。取出一根发丝,然后掐在指间神情凝重地端详起来。那长发中依稀还有她的气息,恬淡清幽,勾起怀念。
“沾些鬼茸草的叶汁,然后将头发慢慢靠向烛火,如果正常燃烧殆尽则说明它的主人还活着,如果始终无法点燃,那就说明她的主人已经不在人世了。”大长老懒懒的抬高眼皮,悠悠说道。
“这么简单?”赫连狱睨着大长老猩红的眼球,冷声质疑道。
“方法虽然简单,但却从来没有判断失误过。”老者边说边转头望向书案上的烛台。那光亮在他的眼里只模糊成了一个白点,眼疾恶化的速度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噗!声音很轻很快,赫连狱指间的发丝顷刻消失,若不是指肚上有一道灼烧的细痕,恐怕他还要再取出一根确认一次。
她还活着?!一个多月的担心幻化成唇角一抹浅笑,那些个忐忑不安也终于尘埃落定,赫连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再抬眼就你大长老的时候,竟然少了许多凛冽。
“她还活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得到她的行踪?”巫蛊之术一直是皇家的忌讳,而现在的他竟然想冒险一试。
“也许有吧,可惜老夫并不擅长此道,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帮到王爷了。”大长老喃喃地说着,眼底沉静无澜,让人无法猜透他的内心,也就无从得知这番话的真伪。
是他的心在得寸进尺,起了贪念,知道了她在哪里又如何,她的心已经走了,是他,是他狠狠地将它丢到了看不见的地方,所以,为什么还要寻找与勉强,就让她走吧。
“瞿月月,你自由了,我也自由,虽然自由的身体,但是这也是一种自由不是吗?就让心在枷锁里跳动吧,毕竟这一世是我无法选择的人生,如果有来世,如果来世还能遇到你,我一定带你远离尘嚣,远离纷争,远离所有这一切步步逼人的不得已。”合上眼,听着房门外急乱的雨声,他的心里忽然一片宁静。
雨下得好大。恰好掩盖了内室里暧昧的呻吟。金丝镶边的纱帐底下正纠缠着两具年轻鲜活的身体,白浪一般的欲望顺着鲜红的床单蜿蜒而下,酥软了一地。这韶华似水,恩宠如梦,扑鼻的甜香冲向窗前的幔帐,哄得窗台上的岸芷菊缓缓羞耷下脸庞。
“沧海……”耳边低低的呢哝声瞬间唤僵了女子柔软的身子。
“你叫眹什么?”女子顿住动作,环在男子脖颈上的藕臂也跟着松了一圈
“微臣一时忘情,还望陛下……”瞿瑞谦抬起埋在女人胸前的脸,一双深邃的眼眸清淡的望着女子的娇恼,轻轻说道。
“算了,你先退下吧。”女子彻底的褪下手臂,淡淡说道,脸颊上的红晕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很干脆的回应,男子没有丝毫埋怨。但闻女子喘吟一声,瞿瑞谦便退出了她香氛四溢的身体。
“眹认为白天不妥,宫里人多眼杂,爱卿还是晚上再将令妹接回朝平宫吧。”随手扯过锦被掩盖住身上那些情浓的痕迹,女子正色说道。
“还是陛下想得周全,微臣遵旨。”瞿瑞谦毫不避讳的裸着身子,假意一拜,眼中的自嘲苦涩便紧随着他低下的头碎了一地。
“去吧。”女子懒洋洋的眨了一下眼睛,藕臂支在耳后斜卧到了床上。
“微臣告退。”拾起地上的衣服,瞿瑞谦躬身退出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