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欣燕是我中学时代的音乐老师,长得很漂亮,也很有气质,就像明星似的。
很多人都喜欢童老师,包括我在内。
在童老师来我们班当音乐老师之前,音乐课是我们班的冷门课,因为之前的音乐老师是个男人婆。
自从童老师到我们班来当音乐老师后,音乐课一下成了我们班的热门课,大家翘首以盼,就像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两天才只有一节的音乐课。
在大家眼里,童老师跟之前那个男人婆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特别是在嗓音方面,男人婆老师差了一大截,因为男人婆老师的嗓音像是打炸雷,可童老师的嗓音是绝对的天籁之音,男人婆老师唱歌像鬼哭神嚎,可童老师呢,很多歌曲从她歌喉里出来,都是那么的婉转动听,能让大家回味无穷。
记得,当时,童老师最喜欢唱的一首歌是陈慧娴的【飘雪】,唱的很棒,比原唱还要原唱。
对于这样一位要颜值有颜值、要温柔有温柔、要嗓音有嗓音的音乐老师,我们班的全体同学,没一个不喜欢她。
不过,对于‘喜欢’的含义,男女学生又不一样。
女学生对童老师的喜欢,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就像妹妹对姐姐的喜欢一样,毫无一点邪念。
而男学生呢,就不一定了。
就像我们班的刘富强,他很喜欢童老师,可他的喜欢,却是很龌龊的那种喜欢。
有一次,这个混蛋跟几个男同学吹牛,他说有一天,他摔在地上的时候,是童老师亲自将他扶起来的。
当时,童老师见他摔在地上,很伤心,扶他起来的时候,童老师穿着一条花花绿绿的长裙,当童老师将他扶起来的时候,她穿的那条长裙,正好将他罩住了,于是,他什么都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几个男同学赶紧问。
“我啊!——看见了雪白雪白的东西。”刘富强故作神秘的说道,然后,嘚瑟的看着大家。
“……”几个男学生瞠目结舌。
“对了,她还打了一个屁。”刘富强又道。
“还打了个屁?不会吧!童老师的屁是什么味道?”几个男学生惊道。
“很香,就跟牛皮糖一样,真的,很香。”刘富强嘚瑟的道。
“啧啧……”这几个男同学目瞪口呆。
……
除了我们班之外,整个潭水中学也有很多人喜欢童老师,尤其是那些未婚的男老师们,没有一个不喜欢童老师。
不过,童老师有自己心仪的对象,所以注定他们没戏。
童老师心仪的这个人,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而且,就是我们班的体育老师。
这个体育老师叫刘国强,长得也很帅,无论是长相,还是打扮,都跟后来闻名遐迩的**歌星齐秦很相似,都是属于那种桀骜不驯的风格。
刘国强老师也很喜欢童老师,他对童老师的爱,甚至超过了童老师对他的爱。
我们都认为,这对金童玉女如果走到一起,将会是天下最完美的结合。
大家送了很多祝福,包括当时的我,也默默祝福他们能够牵手成功,最后白头偕老。
经过大家的推波助澜,再加上刘老师和童老师自己的努力,他们终于发展到情侣关系,并准备在年底结婚。
但是,‘一根糖’的出现,一切都改变了。
……
‘一根糖’是洪桥人,当时三十多岁,先后结婚两次,身边有一儿一女,家里的父母和两个哥哥开了三家服装厂,资产数百万,桑塔纳小车有好几辆。
要知道,在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百万资产和桑塔纳小车意味着什么,不用说,大家也能想的到。
除此之外,‘一根糖’为人豪爽,对朋友很仗义
问题是,‘一根糖’是个大烂仔,而且很好赌,在万元户号称是土豪的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他一个晚上,就曾经输了几十万。
几十万啊,是什么概念啊……
但却被他一夜输得精光,而且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
就在童老师和刘老师将要步入神圣的婚姻殿堂时,‘一根糖’出现了。
每天,‘一根糖’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开着几辆小车,到学校里泡童老师。
没有谁知道‘一根糖’是怎么认识童老师的,包括我在内,我们就知道,‘一根糖’泡童老师,特别舍得出血,在那个‘红塔山’是金牌烟的年代,‘一根糖’每天背着一袋‘红塔山’,到学校里来发,见人就发一支。
而且,‘一根糖’还准备了一个价值二十多万的钻戒,一条价值上万的金项链和金耳环,只要童老师一句话,他马上就会帮童老师戴上。
‘一根糖’的糖衣炮弹,降服了不少师生们的心,但也有很多师生们打破。
“童老师啊,你可千万别中了一根糖的道啊,他是个大烂仔啊,哪里比得上我们的刘老师啊。”
“童老师,金窝银窝,不如爱的狗窝,何况,好赌的人,哪怕再有钱,也迟早会败光家产。”
“童老师,你知道吗?一根糖结过两次婚,还有一对子女,难道你这么年轻,就去当人家的后妈吗。”
学校里一些热心的老师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提醒童老师。
“谢谢你们的提醒,我有分寸。”童老师笑着回道。
“有分寸就好,千万别干傻事,否则,后悔都来不及。”一个老师道。
“嗯,我知道。”童老师颌首道。
在这些老师们的善意劝阻下,童老师开始对‘一根糖’冷淡了起来。
问题是,‘一根糖’不断的变着花样来进攻童老师。
特别是他为了童老师,又买了一辆‘夏利’,只要童老师点头,这些全部是她的了。
在‘一根糖’的金钱**的轰炸下,漂亮的童老师终于败下阵来,乖乖成了‘一根糖’的俘虏。
而我们的体育老师刘国强呢?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女友移情别恋,宛若晴转阴霾的天气似的,一下颓废了下去,仿佛一下老了十岁。
后来,刘老师的神经出现了问题,时而哭,时而笑,时而自言自语。
我们都很惋惜,也都很同情刘老师的遭遇,大家都知道,刘老师的神经出现了问题,百分之百跟童老师的移情别恋有关。
……
辍学后,我南下珠三角打工,第二年,从一个同学那里,我得知刘老师得病去世了,当时,我心里特别的震惊,我问这个同学,刘老师是得什么病去世的。
“我不清楚。”这个同学说。
“对了,你有童老师的消息吗?”我问。
“没有,你呢?有吗?”
“肯定没有,否则怎么会来问你。”
辍学后,我确实再也没听说过童老师的消息了,但我想,她应该过的很不错,毕竟,‘一根糖’家里是个钱窝啊。
可是,真相根本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美好,是这样的,2000年的冬天,我跟着几个哥们在家乡的县城做小混混的时候,意外的见到了童老师。
那是一个晦暗的下午,那天的寒气逼人,当时,我跟着两个哥们,去一家简陋的麻将馆打麻将,没想到,童老师也在那里。
当然,我做梦也没想到,邻桌打字牌的三个女人中,竟然有一个就是我心目中曾经的女神童老师。
是这样的,当时,由于三缺一,我只好跑到邻桌看三个女人打字牌,我想等人筹齐了,再跟他们大战三百回合。
“呵呵,我又胡了。”
只见一个女人一边叼着烟,一边笑呵呵的告诉其她两个说她又胡牌了,很显然,她的手气很不错,否则就不会在胡了前面加个‘又’字。
当时,我万万想不到这个女人就是童老师,只是觉得有些面熟而已,只见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呢子上衣,一条灰白色的牛仔裤,长发很脏,泛着油光,似乎有好几天没有洗了,皮肤很黄,脸色很憔悴。
“胡就胡呗,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腰围很粗的中年妇女一边数钱一边不满的说道。
“呵呵,不好意思,手气难得像今天这么好。”叼着烟的女人笑道。
“才两块钱一胡牌,手气再好也赢不了多少钱,想当年,你老公一根糖一个晚上,就输了几十万,牛逼啊。”另外一个女人半真半假的嘲讽道。
“呵呵,好汉不提当年勇……”叼着烟的女人笑道。
而在一旁‘观战’的我呢?一听到‘一根糖’这三个字,心里猛然一沉,须臾,一个熟悉的面孔浮现在我脑海。
‘童老师?’我暗忖着,然后,赶紧往刚才胡牌的这个女人脸上望去,只觉得她越来越面熟。
‘不会吧!’我越看越觉得这个女人像童老师。
当然,事实上,她就是童老师,只是我始终无法将她跟童老师联系在一起,因为眼前这个邋里邋遢的女人,虽然五官和脸蛋跟以前那个女神一样的童老师很相似,但却显得苍老很多,而且,两者在其它方面的差距实在太大了,简直是天壤之别。
可是,我还是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
“童老师。”
而童老师呢?仿佛听见了我在喊她似的,浑身颤了一下。
她朝我看了一眼,但仅仅只是一眼而已,就又赶紧将头低了下去,然后,再也没有抬头看我,样子显得很尴尬。
她的反应告诉我,她就是童老师,她不是跟‘一根糖’在一起吗?‘一根糖’家里不是很有钱吗?她怎么会变得如此落魄?
看着童老师的样子,我的鼻子不由得一酸,以前的往事,也一下在脑海中冉冉升起。
“二哥,人够了,开战吧!”
这时,我的哥们朝我喊道。
“好的。”我点头,然后又朝童老师看了一眼,只见她一边叼着烟,一边低着头打牌,她始终不肯抬头看我一眼。
我的手气在这天也很好,赢了七八百块,不过,当我们打完后,童老师她们已经离开了。
“老板娘,刚才那个女人,是不是经常到你这个麻将馆来打牌?”我问麻将馆的老板娘。
“以前天天来,现在很少来。”老板娘回道。
“你跟她熟悉吗?”我问。
“还算熟悉吧,她是‘一根糖’的第三个老婆,是个粉.子鬼。”
“什么,粉.子鬼?”我惊道。作为社会上的混混,我自然知道‘粉.子鬼’是什么意思,而且,我更知道,一个好好的人,若是一旦吸.毒了,那就等于什么都毁了。
“哎!听说她以前很漂亮,还是个大学生,后来在什么地方当老师,可是,那么多的好男人她不嫁,偏偏要嫁过‘一根糖’,能有什么好下场吗?现在,‘一根糖’负债累累,而且一家人都吸.毒,听说,就连他那个不到十岁的儿子,也学会了吸.毒,而且很大的毒.瘾,哎,真是造孽啊……”老板娘叹道。
老板娘的这些话让我的心情十分沉重,我问;“老板娘,那你知道她在县城经常喜欢去哪些地方吗?”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呵呵。”老板娘笑道。
离开麻将馆的时候,我失魂落魄,就好像掉了什么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似的,哥们感到很奇怪,问我;“二哥,你今天手气这么好,怎么还如此不高兴,是不是哪个妹子惹你了。”
“没有。”我说;“别瞎说。”
那些日子,我天天神使鬼差的往麻将馆转一圈,也天天在县城别的地方转一圈,我很希望再能碰到童老师,但一连好些日子都没能碰到她。直到将近十天后,我才在一家小吃部碰见童老师,只见她还是穿着那身衣服,样子还是那么的邋遢,手里拿着一副碗筷,在给一个样子很可怜的小男孩喂饭。
……
最后一次见到童老师的时候是2011年,当时,我在珠三角地区的一个鞋厂做美工。
是这样的;那年的夏天,我回家休了一个礼拜的假,休完假后,我开始坐车,准备返回厂里。
而当我在我们家乡的小镇汽车站等开往县城的中巴车的时候,忽然,我看见了童老师。
“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极为震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这个时候童老师的处境十分悲惨,她已经疯了。
对了,这个时候的她,已经成了一个寡妇,她的老公‘一根糖’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只见童老师蓬头垢面,身上十分肮脏,肩膀上挑着一担烂箩筐,箩筐里装满了发霉的烂果皮、烂衣服、烂薄膜等等垃圾,只见她一边走一边唱一边跳,而且还不时的大笑几声。
而在她身后,一些顽皮的小孩和心肠邪恶的社会小混混正无情的在戏弄她。
戏弄着戏弄着,一个社会小混混忽然狠狠踹了她一脚,然后哈哈大笑。
童老师一下被踹在了地上,她痛苦的捂着屁股,爬起来后,朝这个社会小混混骂了一句。
“TMD,你敢骂我,老子踹死你这个疯婆子。”
这个社会小混混恶狠狠的瞪着童老师,然后抬起脚,又准备踹向童老师。
“慢。”我赶紧跑了过去。
“你TMD,关你鸟事,你来管什么闲事?欠揍啊。”这个小混混上下打量着我,一边凶道。
“她是我老师。”我一边道,一边指着身后的童老师,义正言辞的告诉他;“你要是再敢动她,我要你很惨。信不信由你。”
小混混还以为我是在唬他,于是,上下打量着我。
“你是不是以为我在唬你?想当年,我在混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我一边提醒他,一边将手上和头顶的刀伤指给他看。
看到我身上的刀伤后,这个小混混终于相信了;“不好意思,得罪了。”
小混混向我道歉,然后,屁颠屁颠的跑了。
“还算识相。”我道,然后,转身往童老师身上看去。
可是,当我转过身后,童老师已经不见了,就这么片刻的功夫,一下就不见了。
“童老师。”我一边环顾周围,一边喊她的名字。
可是,无论我怎么搜索她的影子、怎么呼喊她的名字,她再也没有出现了。
而且,从这天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童老师,也再也没有听到过有关于她的消息了。
【完,2014年夏,东莞长安夏岗社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