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1

管家以为是陆池贸然前去宴歌坊的行为惹怒了翟南, 所以才数日未曾出现在南王府。

一连几日翟南也没有提起他,让管家误认为陆池还没进门就已失宠。

不免为他提心吊胆。

毕竟南王府从未有过如此活泼开朗的人。

但第三日开始他的担心就显得多余。

因为陆池让他的小厮送了一封信给翟南。

翟南也表示对陆池这种“鸿雁传书”的行为感到无语,而每每信上只有寥寥数字“我想你”, 也偶尔会在我后面加个很。

可以洋洋洒洒几十字的空白信纸, 就这样被他用来传酸掉牙的情话。

翟南只坚持了四天, 往后几日的他一概没看, 直接压在书本下。

直到九月九那一日, 同一个时辰,本该传信的陆禾没有出现,是翟律亲自到府中。

陈述一堆政事后, 翟南又因今日是重阳佳节,在翟元帝的寝宫中多留了会。

回到府时翟律已经在等候。

翟南例行询问几句。

翟律见寒暄的差不多了, 时机正好, 直诉来意:“王叔, 你今日可有空?”

翟南偏头看着少年:“怎么?”

翟律说:“陆夫人想请您去国公府吃饭。”

翟南愣了愣,问:“陆池来让你做说客?”

少年心性直接, 的确是能为好友两肋插刀的人。

翟律双目有些闪烁:“王叔你会去吧。”

翟南心想:“侄子尽胳膊肘往外拐。”但又想到婚期不足一个月,要把对方切了的心思被迫终止:“知道了。”

翟律心喜,腾地站起来:“我这就去回信。”

翟南在他背后悠悠地说:“皇兄在宫里等着你。”

翟律脚下险些趔趄,睚眦必报的王叔实在太讨人厌了。

翟律走后,翟南喊来老管家, 说了自己将去国公府赴宴的事。

老管家喜不自禁地说:“第一次去国公府用膳, 需要慎重些, 老奴给您备点东西, 您记得带上。”

因为是翟元帝赐婚, 中间省略不少事情,这一顿饭是如何也避免不了。

翟南见老人高兴, 就断了空手去国公府的打算。

下午他去了一趟军营,慰问部下,等回到王府再打理好自己,赴宴的时间将近。

管家折腾大半天,终于打包出他最满意的礼物,偌大的一辆马车,塞的只剩下过脚的道。

翟南要是坐上去,左枕礼盒右枕绸缎,依旧是俯瞰天下,指挥一车一马的亲王。

翟南实在觉得惨不忍睹,对管家说:“为何不再安排一辆马车?”

老管家喜滋滋说:“不能太过张扬。”

“…”他没看出张扬,他只看出吝啬。

吝啬于给他一人一车。

在管家的催促之下,翟南带着他的“千军万马”出发了。

依照陆池的性子,翟南不意外下车就能看见他。

青年立在石狮旁,双手拢在袖子里,披着大氅,好似有些畏寒。

深秋的日暮吹着风,确实凉飕飕。

翟南艰难的从马车上挤下来,看见青年上前几步,却不敢像以前那般直接黏上来,好似两人之间有道透明的分水岭。

翟南只是看了他一眼,转头吩咐车夫,让他把东西送进去,这才向陆池走去。

当日分别时青年精气神都不错,今日相见,他脸色潮红,神情萎靡,一看便知是害了病。

翟南抬起他的下巴,与自己对视:“想要博取我的同情?”

大手的温度让这具发冷的身体有了反应,想要触碰更多,可翟南似乎对他的下巴有所执迷,每每都是独宠它。

“若是这么想,我早就滚到王府卖萌打滚求原谅。”陆池用温热的指尖碰他:“进去吧,我有些冷。”

翟南松开他,冷着一张脸,将青年的大氅拢的更紧些,他压低声音,说:“陆池,你别整这么多虚的,我没有耐心,想要什么,明明白白告诉我,宫里头那位能给你的,未必我就办不到。”

陆池轻笑:“你冷落我十多日不就是想让我想明白,王爷,任天下灵山秀水,人间富贵如花,我只想要你一人。”

喜欢听多了就烂熟于心,面部该做出什么表情都像是调整好的。

翟南却第一次有这种感觉,红尘千丈刚冒了个头,就迫不及待地刮成狂风暴雨,连他自己为何控制不住唇角的弧度都不清楚。

这股邪风一吹,他心痒难耐,隔着自己和青年的分水岭像是纸糊的,一撕就破,两个人又该是亲密无间的关系。

翟南按住他的后颈,轻轻地吻他。

陆池怕自己传染他,一直没张开牙关。

直到翟南捏了一下他,身体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这才失守。

青年还烧着,身体的温度异常的高,翟南实在欺负不下去了,松开他:“病了几日?大夫怎么说?”

陆池舔了舔被吸吮疼了的唇:“昨日开始烧的,夜里下去了,今日又不知怎么反了。”

“我再给你一天时间,等你病好了给我解释清楚。”说完,翟南牵着他往府内走。

这两人旁若无人的“唇舌之战”被不少人看到,门房就在其中,见他二人手牵手进府,绷着脸面不外泄的时候,气氛却透着尴尬。

然而陆池好不容易把人哄回来,满心眼里都是他,哪看得见别人的小动作,即使看见也随他去了。

请帖是陆夫人下的,可见这场晚宴的郑重。

陆国公府上下严阵以待,深怕招待不周。

陆夫人在精心准备膳食,待在正厅等人的是陆斐。

看见翟南进来,陆斐迎上去,揖礼道:“王爷。”

翟南伸手扶起他:“陆大人无需多礼。”

陆斐恭敬道:“王爷快请入座。”

翟南先是扶陆池坐下,然后才坐在他身旁。

吵得了架威胁得了人的陆池,因受了风寒,成了翟南手中的瓷娃娃。

陆池掩着唇咳嗽几声,翟南倒好水推到他面前。

陆池抿了一口。

陆斐见状,忙道:“我去把药端来。”

忙前忙后的模样俨然是个疼爱弟弟的好哥哥。

翟南意有所指的问:“怎么回事?”

陆池轻声道:“做了个交易。”

翟南静静地看着他。

陆池笑说:“王爷当真要把我扒的皮都不剩?”

翟南道:“你有什么手段我不介意,但你记着,瞒谁都好,别再瞒你男人。”

嫣红的脸庞由心席上一抹笑意,陆池打趣道:“我是否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翟南去摸他的脸,手上的动作轻柔无比,嘴里的话却不含感情:“在磨合的过程中,别忘了一定的坦诚也极为重要。”

这个人的感情不轻易外露,偶尔表现出一点,多半也是被逼的,陆池明白他,所以从不敢多求。

今日近一点,明日便能多一点,他知足的很。

晚宴就在正厅摆下,陆池靠着翟南肩膀修养精神时,主人家也陆续出现,先是陆斐带着妻儿,过了一会陆商兄妹才出现。

今日的姐妹俩穿着华丽,陆商一身胭脂色衣裙,衬得皮肤白皙细腻,气质无双,陆裳则是一身水绿,面如芙蓉,清新秀丽。

几人见到翟南,欠身福礼:“参见王爷。”

翟南颔首示意免礼。

陆夫人最后出现,身边跟着端菜的仆人,见到翟南正想福身,被翟南打断:“岳母无需客气。”

陆夫人微笑道:“菜都准备好了,都坐吧。”

说完指挥下人摆菜。

这么一闹,陆池就算再眷恋翟南的肩膀也不得不放开了。

好在喝了药,精神好了一些,身体就不像先前那般发冷。

坐在旁边的陆夫人趁翟南和陆斐在说话,小声提醒他:“喝点热汤。”

陆池依言给翟南和自己舀了一碗。

今时国公府当家做主的是陆斐,依礼待客的人不是他陆池。

见他二人谈话进退得宜,寒暄几句,这顿晚膳才开始。

陆池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菜,怕陆夫人挂念,就喝了一整碗的汤。

翟南见他塞得辛苦,替他解围道:“既然身体不适不必勉强待着,回屋好好休息。”

发着烧的人头脑昏沉,最想睡觉,陆池的人就算在这,一颗心也由不得飞向了大床。

他想了想,小声问:“今夜能否留宿如寄楼?”

“你还有什么事?”

陆池说:“十多天没看见你...”

他的身体快要给思念啃噬殆尽,要不是为了求一个合适的时机,他早就不管不顾飞到南王府。

他病了,翟南不想跟他太过计较,纵容了他的提议:“知道了。”

陆池这才放心离席。

他一走,就有人天真地道:“王爷对二哥哥真好。”

要是陆池在这,鸡皮肯定能攒一箩筐。

翟南抬眸看向对面的少女,掐着点说话,可见她的关注有多细微。

“陆池是本王喜欢的人。”

陆裳眨巴着黑溜溜的眼睛,又问:“那王爷可还会纳侧妃?”

话音一落,气氛骤变。

陆斐呵斥道:“裳儿还不向王爷赔罪?”

陆裳可怜巴巴地抿着唇。

陆商也忙着补锅:“家妹年幼,有失礼数,王爷恕罪。”

十七八岁的姑娘,又是国公府最年幼的小姐,八成是被宠坏的结果,这番话虽然冒犯,可也不是能借题发挥的大罪。

翟南道:“二小姐也是担心陆池,何罪之有?既然如此,今日本王便在你们面前做出承诺,此一生一世,仅陆池一位妻。”

陆裳登时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

就连陆斐等人也是脸色微变。

仿佛投放惊天大雷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翟南云淡风轻地笑道:“国公府的厨子不错,饭菜甚合本王口味。”

可再味美的食物,此时的几人也无心品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