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今为止,暗窟、墨苑、绝尘宫、秦歌四大门派在收到来自珏山掌门的邀请函之后都纷纷抵达珏山,对于此次花家暗袭江湖的秘密会议即将召开。各门派代表,分别为暗窟十七,墨苑赵子卿,绝尘宫肖荀,秦歌许泛夜。
暗窟素来少见参与江湖会议,十七作为暗窟三魔之首,前来与各大门派代表共商,虽不是掌门,但也见其诚意。赵子卿和肖荀都是各派掌门,年纪虽不如珏山掌门之长,但也是经历过十年前花家浩劫的英雄人物。另外值得一提的就是秦歌许泛夜,此人虽确为秦歌弟子,但既非掌门,又非首席,唯一特别之处,就是他在秦歌的威望。
十年前,秦歌为选出新一任首席弟子而举行了隆重的比武仪式,作为秦歌掌门最为看好的许泛夜,虽年仅十七,却是武艺超群,然而谁都没有想到他会自动放弃竞选资格,甘愿做一名放浪弟子,在众人劝说无效之后,秦歌洛之名夺得首席一位。然而在如今的秦歌中,唯有许泛夜的名声最为响亮,他独特不羁的处事风格,深藏不漏的武艺,都给其人蒙上了一层层的神秘色彩,在数年的江湖传闻中更是显得魅惑无比,至于许泛夜本人的武功究竟如何,也成了江湖中一个不咸不淡的迷。若究其原因,恐怕就是在许泛夜的剑下,见者皆亡。
此次的珏山会谈,掌门本是有意让首席弟子洛之名出面,但没想到许泛夜竟会主动要求代替洛之名的珏山之旅,众人不解,但因其一贯的神秘作风在秦歌已成常例,也就见怪不怪了。在掌门的一再斟酌之下,决定由许泛夜代表秦歌,出面珏山。
许泛夜的出现将进行到一半的会议打断,子予诺起身,望着门前俊丽的男子,道:“有失远迎,还望秦歌不要见怪才是。”
“破门而入,还望珏山子予诺,不要见怪才是吧。”
子予诺浅浅一笑,“岂敢。”
许泛夜在席上坐下来,道:“听说子兄负伤了,不在房内安心养伤,倒来主持这江湖的公道,怕是力不从心吧?”
“许兄多虑了,一些小伤而已,不足为患。”
许泛夜的出现确实让子予诺吃惊不少,虽说早些遇见的莫浅一自称秦歌弟子,但并非是前来商讨之人,却也没想到秦歌竟会派出在门派中毫无职位的许泛夜,仅凭一些威望,就敌过首席弟子来到珏山,令子予诺对秦歌此次商讨的态度产生了少许疑虑。更令子予诺不解的是,江湖中以神隐放浪为本的许泛夜,竟会出现在这种正规场合,不得不使子予诺揣测他的目的所在。
同样令子予诺好奇的就是莫浅一,此人气质不凡,绝不是秦歌一般弟子,但子予诺却从未闻其名,他跟楚咫花梦一起出现在珏山,至今与花梦形影不离,甚至要陪同她一起前往石婳谷,究竟为何?想着,子予诺决定先从莫浅一查起。他召集了手下几名弟子,要其在最短的时间内查清秦歌究竟有没有莫浅一此人。
在江湖上要想查清一个人的底细,说清他的由来,毋庸置疑是件相当令人费解之事,但要想查明是否冒充其他门派之名,却是再简单不过了。
当探子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近傍晚,子予诺在房中琢磨了一番后,催侍女给自己换了药,便向花梦的房间走了去。
“咚咚咚。”
敲门声,轻轻落在日暮里,寂静的房门,缓缓被打开了。
花梦的脸色看起来似乎不太好,这让子予诺的心中多了分犹豫,花色之事,一直困扰在她的心头,可关于莫浅一,自己又不得不问。
“有事吗?”花梦看着眉头微蹙的子予诺,淡淡问起。
“噢。”子予诺缓了缓神,“晚饭吃了没?”
花梦低了低头,想起今早在饭厅里的那一闹,难免心有余悸,“我不饿。”
子予诺叹了口气,看着花梦没有生气的小脸,从打开房门到现在,她还一直将自己拒在门外,夜风渐渐袭来,难免有些凉意,他清了清嗓子,柔声道:“那,让我进屋可行?”
屋子里的窗帘已经拉起来了,灯光也比往日要明亮,花梦沿着木桌坐下,本想给子予诺倒一杯茶,毕竟这些日子,自己承蒙他的细心照顾,在他面前,总能感受到一种久违的亲切感。可方拿起茶壶,就被一只手止住了。
抬起头,子予诺浅浅一笑,道:“我来。”
“可你有伤。”
“我又不是四肢不遂。”
花梦被他这句话逗乐了,松下茶壶,安静的坐了下来,“你的伤怎么样了?”
子予诺倒好了茶,递到花梦身前,“小伤而已,就好了。”
“噢。”花梦轻轻一应,细细品了口茶,忽然觉得有一丝难掩的苦涩,她将手中的茶放下,缓缓道:“那,我明天就该走了。”
子予诺倒茶的动作愣了愣,茶水洒了几许,他道:“这么快。”
花梦点了点头,“嗯。”
“莫兄也同你一起离开么?”
“嗯。”
“在珏山镇上那天,莫兄自称是你的哥哥,这话,可是当真?”
花梦摇了摇头,子予诺见状,更是对莫浅一起了疑心,不由问道:“那为何你要跟他这般亲密?”说完才发现,这语气间,竟透着一种模糊不清的暧昧感,子予诺急忙纠正,“我是说,为何一同出现,一同离开。”
花梦如实答道:“是花色让他来的,送我去石婳谷。”
子予诺道:“又是花色,花梦,自从你离开楚咫,来到珏山,就一直惨遭追杀,我相信这些并非花色所为,可有一事,我不得不问你,莫兄真的是秦歌弟子么?”
“什么意思?”
“实不相瞒,因江湖各派被花家暗袭一事,以我珏山为首,已经召集了其他六派在此处密谋,今晚,前来参会的秦歌弟子许泛夜让我不得不对莫兄起了疑心,他剑法一流,若真是秦歌弟子,又怎会在秦歌没有声明?”顿了顿,子予诺继续道:“我方才叫人去查了查,才知道,莫兄,不,莫浅一,他并非秦歌剑派的弟子。”
话落到这里,一直潜藏在门外的人,轻轻颤了颤。
莫浅一倚着房门,将子予诺那一句“并非秦歌剑派弟子”听得一字不差,花梦待在房里的这段时间,自己一直在远处的树上守着她,并不是怕她出事,只是想到她心上,便也不愿离她太远,却没想到夜色这么深时,子予诺会突然造访。
更让他不安的是,子予诺毫不留情的揭开了他的秘密。
“怎么会?”花梦倒没有十分吃惊,她只是笑笑,“他的秦歌剑法如有神助,十分正宗,怎么会不是秦歌弟子。”
“花梦。”看到花梦对莫浅一的信赖,子予诺心中更是一丝失落,“正是因他的剑法深邃,才让人起疑,秦歌最为出名的两大弟子是许泛夜和洛之名,凭莫兄的武功而论,绝不在二人之下,可江湖上却从未听闻过他的大名,我越想越不放心,派人到秦歌剑派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莫浅一并不是秦歌弟子,他没有门派,来历不明,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半个月以前,他曾出现在楚咫,并跟你哥哥花色见过面。”
“我知道。”
“那你知道,他到底是谁吗?”
就在这时,房门一下子被人推了开来,莫浅一的身影映着朦胧的烛光,在屋内落下了冗长的的黑影,他缓缓上去,脸色有些沉,走到了子予诺身前,冷言冷语道:“请你出去。”
子予诺收拢了目光,“莫兄?”
“该说的你也都说了,我确实不是秦歌弟子。”莫浅一说完,用下巴指了指门口的房间,“所以,请回吧。”
花梦愣愣的站了起来,“你怎么在我房外,你偷听?”
“对,我偷听。”莫浅一看向花梦,“若不是你们两人深夜幽会,我也不会顶着凉风在屋外像个木头似的站着,花梦你听好,从今日起,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以免你出了什么意外,回头你哥找我算账,你这条命,我还真赔不起。”
“你……”花梦没想到莫浅一火气会这么大,正想争辩什么,却被子予诺的一个起身打断,子予诺站在莫浅一身前,道:“既然如此,那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莫兄,你比我年长,我一向敬你,可我没想到,你会这样伤害花梦。”
莫浅一微怒:“我何时伤害过她?”
子予诺凉凉道:“你的身份,就是对她最大的伤害。”
“你……”
“你是谁?”花梦的一句话,打破了两人的僵持,她看着莫浅一,忽然觉得有一种陌生,心里有些凉,却又还残喘了一丝期盼,“你不是秦歌弟子,只是一个杀手,对不对?”
“花梦。”子予诺低叹道:“他是绝魂刀后人。”
花梦的一双黑眸骤然放大,绝魂刀后人,绝魂刀,这个让自己无尽寒栗的三个字,十年前的那场血光之灾中,杀死了自己父亲的那个三个字,瞬间,所有的期盼破碎,她看着莫浅一,盈盈泪,悬在眼眶。
心,一下子乱了分寸,慌乱四起,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字,逃。
“花梦!”莫浅一匆忙欲跑的花梦拉住,“你听我说。”
“放开我!”花梦挣扎,一声厉喊,让莫浅一的手僵住,她怔了怔,一双眸子盈着泪,推开他跑出了房间。
肩膀被他碰撞的那一刻,仿佛听到了心里那一声刺响,莫浅一抬起头,脑中竟然一时空白。
没错,自己是绝魂刀后人,是受了他一身武艺,是被他一手养大,可是那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成为了过去,那一年,花家事发过后,自己也明白了自己的身世,不过是他绝魂刀苏风抢过来的一名杀手,而自己的父母,也同样是死于他的刀下。
所以,才会离开,那么坚决,那么心痛的离开,哪怕,要一起离开那时最爱的瑾画,自己也未曾有过半刻后悔,可为何,你却不肯听我解释……
“子予诺。”莫浅一怒视着他,喃喃道:“你有种。”
“莫兄,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对她的刻意隐瞒。”子予诺走近他,说道:“你若真的问心无愧,又何必冒充秦歌弟子,不对花梦说出真相?”
“真相?”莫浅一嗤笑,“我告诉你,你没说这话的资格,当年我离开绝魂刀的时候,你都还没跨进珏山师门吧?你不够格,懂吗?以后我的事,你最好少插手,还有,花梦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杀手的剑,绝不会对你客气。”
冷冷的句子落地,伴随着一阵愤怒的关门声,莫浅一的身影消失在了长廊深处。屋内,子予诺吹灭了灯,眼神落寞下来,他望了望窗外的夜色,缓缓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