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打闹声,一熟悉女子的声音,高高响起。
花色闻声松开花梦,低头轻声道:“我出去看看,没有急事,不要出来。”
说完向门外走去。
推开门,一名高挑女子身着浅黄色衣,手持利刃,出现在二楼走廊上。此人一张素颜鹅蛋小脸,月牙样的眼睛,却少了分俏丽,只是疲惫的,急切的闪着些光。
绝魂刀……
花色的眼中警惕起来。
“花色。”女子挣开拉住她的罗素,眼中泛起鲜红的仇恨,上前道:“将念石交出来,不然我跟你同归于尽。”
花色看着女子手中的绝魂刀,心中泛起一丝苦笑。
刀,如今也换了主人啊……
“你也知道,你最多只能跟我同归于尽吗?”花色的声音冰冷,道:“可你知道的,都是你不可能做到的。”
苏瑾画望向花色的双眼,被强忍了许久的泪水压下来,她紧紧地闭上双眼,将眼泪压回去,压回去,绝不,绝不在这个人的面前哭出来。
可是,自己手中的绝魂刀,与眼前这个武功深不可测的男人相比,是如此的脆弱。
他说的,只是自己不愿意说的吧。
“你……”花色看着苏瑾画,眼中起了一丝波澜。
苏瑾画身后的花时君,罗素,老宋,**,齐蓝,都惊住了。
走廊深处,许泛夜朦胧的轮廓,在虚掩的门内定格着,他望向苏瑾画,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沉默。
月辞站在许泛夜身旁,将脸从门外的方向别到一边去。
苏瑾画跪在花色身前,眼泪再也盛不下了,一滴,两滴,砸下来。
“只要你肯用念石救莫儿,我苏瑾画,愿意站在六派进攻花家的第一寸土地上,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退一步。”
果然,是因为莫浅一的伤。
花色看着苏瑾画,道:“我杀了你爹,你不报仇了吗?”
“若六派走后我不死,即刻就报。”苏瑾画的声音,铁一般的响起。
“如果我说,我不止要你,还要我用念石救活的莫浅一呢?”
苏瑾画惊住。
莫儿……
花色冷笑,“你远远不值我用念石来换。”
花色说完,转身离去。
“我答应你!”
苏瑾画道:“只要莫儿能醒,我一定让他为你迎敌。”
这时,两扇房门,齐声响起。
花梦,许泛夜,月辞,三人的身影,从房内走出来。
许泛夜的出现引起了在场的一片骚动,这个秦歌男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此的……
花时君看着许泛夜身旁的月辞,低头默不作声。
“你也在啊。”花色看着许泛夜,轻声道,似乎并没有感到过于的惊讶。
“给她念石。”许泛夜毫无感情般的直视花色,道:“我帮你。”
许泛夜声音落地,花色的眼中明显出现了一丝波澜。
众人用欣喜惊讶的眼神看向花色,若许泛夜肯出手,花家的胜算,不知要高了多少筹,然而花色却只是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一旦用念石救了莫浅一,那它的力量,恐怕就不能拯救花家上下了……
花家现今除了花色、洛之名和花时君外,就没有能够对抗六派各派之首的厉害人物,花家间离也只剩下罗素,老宋,**,齐蓝。他们四人十年前因执行任务而被封印的力量,必须要用念石来唤醒,否则就只是一群仅专于暗器的刺客而已,根本无法对付六派的主要人物。
洛之名在秦歌的任务是夺得秦歌佩剑“卐攻”,当上掌门之位,以将楚咫身旁最为强大的秦歌归于花家,所以自幼便在秦歌长大,且有一身好功夫。当年在秦歌首席弟子之争中,险些失算,幸好当时叱咤风云的许泛夜不知因何事忽然退出,才有了如今的洛之名。许泛夜对于花家,是如此一个矛盾的存在,他不过问江湖之事,却任是阻碍在花家和秦歌之间的隔阂。
花色的心,纠结起来。
而此刻,花梦站在花色身旁,看着苏瑾画苍白疲惫的脸,内心猛然一痛,想必这些日子以来,她定是为了莫浅一操碎了心……
他为自己而伤,更是伤了眼前这个痴情的女人。
“花色。”花梦收回望向苏瑾画的目光,低头轻声道:“我要救莫浅一。”
众人愣住,目光齐齐看向沉默在一旁的花色。
苏瑾画的眼,顿时明亮起来。
而此刻的月辞,如同木偶般,僵硬的站在原地。明明是已经知道的,早已注定的命,所以自懂事以来,就保持了冰冷,这是唯一不对尘世眷恋的方法啊,可为什么当结局来到的时候,自己的心中,却还是那么无法释然。
为什么会忽然那么想要活下来,不顾一切的,想要活下来。
为,谁呢……
“你想救,那就救吧。”花色望着花梦,眼中是清澈的毫无杂质的情感,然而望向花时君的眼神,却骤然变得生硬,“带月辞去吧。”
花时君强忍着内心的悲痛,点了点头。
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花梦看着花色对自己的纵容,苍白一笑,她望着月辞,脸上是无比的愧意,她缓缓向这个清瘦的女子走去,呢喃道:“月辞……”
月辞笑了,却凄苦万分,“小姐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而你,却是一个永远都无法做自己想做之事的人……
“月辞姑娘,若你愿意救莫儿,我苏瑾画就是做牛做马,来生也会报答你的恩情。”苏瑾画望向月辞,坚定道。
“苏姑娘不必如此。”月辞的声音,风一样的传来,“月辞的命是为花家念石而生,至于念石救了谁,那应是小姐的功劳,你若要报恩,报给小姐就好。”
“你别说了。”花时君已来到月辞身前,柔声道,眼中是强忍的痛,“跟我走吧。”
许泛夜站在月辞身旁,她身体的颤栗,如同血脉般的,传到自己的胸口来,一下一下,针毡般疼着。
这时,许泛夜转身向房内走去,他打开了门,停住。
这个房间,还是那时的模样,一毫不变。
“我有话跟她说。”
许泛夜背对众人,开口道。
月辞身体颤栗,她望向许泛夜,眼中似乎觉得不可思议。
花时君拉着月辞的手在花色的眼色下松下来。
这个男人,究竟想干嘛……
待月辞走进屋内,许泛夜转身将房门关上。
仿佛刚才一切都未曾发生般,许泛夜走向木桌前坐下,轻声道:“弹首曲子给我听吧。”
这个房间,还同那时一样,不知是该嘲讽,还是凄凉。
月辞面色冰凉,淡淡走向床前,将那把木琴取过。
木琴颤抖着,断断续续的响起。
心乎爱矣。
遐不谓矣。
中心藏之。
何日忘之。
……
时间,即便静止了,也要流淌。
月辞双手停下,缓缓起身道:“我该走了。”
许泛夜面无表情将月辞抓过,猛然将她倚在墙上。
紧紧的,丝毫不松的,把她埋在自己的胸口。
月辞的眼,凄凄地望向窗外,是同那日一样的颜色啊。
而他,这么近,这么紧,这么用力。
这么疼……
许泛夜低头倚在月辞的墨发上,轻吻着她的耳垂,静止般,贪恋着这淡淡的芳香。
“啊……”
月辞的眼,湿了,明亮的,不是绝望,而是……
宛若重生般绚烂的光芒。
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
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颜色……
一阵风,一场梦……
许泛夜将月辞松开来,眼中沉寂。
月辞从墙上滑下,她的青衣,如同墨画般,染了这温热的鲜红。
血从月辞的嘴角淌出来,她看着许泛夜,又好像不是在看他,眼中是温柔的,清澈的颜色,是月光一样的……
他第一次看见她的真正的笑啊……
许泛夜将手中染满鲜血的短刀扔在桌上,转身向门外走去。
打开门,众人惊讶地看过来。
许泛夜死寂一般的脸。
他走了,若无旁人的,消失在客栈门外。
二楼走廊上,寂静一片。
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却都没有料到,这会发生的什么。
花时君看见许泛夜衣襟鲜红的那一刻,就如同静止般的僵立住了,他冲向月辞房间,推开门,眼中一片惨淡。
许泛夜,为什么要这样做……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响起了花色如往常的声音,“把念石取出来吧。”
月辞的脸已尽苍白,彻底安静的双瞳中,还残留着温热的笑意,她胸口的伤口,还在渗着鲜红的血,不停的,缓缓的,滑过她的青衣。
是这个心,在流的泪罢。
木梯上,响起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楚沐颜齐膝的黑发散落在肩头,浓郁睫毛下的那双眼淡定自如,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把她远远抛下,或是,她并没有参与。
她端着刚刚煎好的药,无视众人,仿佛只穿行在空旷的景象中,面容淡若,向走廊尽头走去。
花家月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