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怒色的秀儿捧着那一大碗菊汤放到了皇上面前的席台上。清亮的汤汁中漂浮着丝缕的黄紫花瓣,甜香扑鼻。
“这菊汤可有什么蹊跷?”龙天舒看着柳玉蝶。
“皇上,您,您再看看这盆花吧。”柳玉蝶说着转头看向那盆十样锦。
青花瓷的大口盆碗为底,其内是一株九尺有余的黄花蒿,主枝笔挺,侧枝分层为花,似塔一般,此时正各色花朵同时开花,五彩缤纷,非常壮观。但可惜的是,那花层靠下的金黄与姹紫两色的花朵,竟是好几朵都只残留一半,甚至有些只见茎萼,连花心都不剩。
“十样锦,十样花型,十样色,倒真是美态非凡,宫内往年就此一盆珍品,耗费心血之做,想不到这等难见的珍品竟……皇后,你叫人带来这盆十样锦于殿内,这是……”龙天舒轻皱着眉头。
“皇上,此十样锦,花奴可谓费时一年,不断嫁接,切花并布局整个塔身才可成,而且逢佳节前更要小心呵护,要在当日,所有的花皆开,此花的开与落皆要掌握,实在不易。玉蝶叫人带此花于殿,是因着两个意思,其一:此花出现差错,按理守花之人该罚,可是皇上,您看这花如此的美,就自然会想到那花奴耗费的心力,我想,没有谁会对自己的心血不去爱护,所以。花奴并不是不尽职守,一定是今日花草出入,他无暇而顾,我希望皇上念在他的苦心培育上就免了他的罚吧,因为若说该罚的是我,是我该小心防范加派人手的。”柳玉蝶说着十分谦恭地低了头。
“玉蝶,这怎么能怪你呢,你为朕操持整个后宫,还要照顾母后,你的辛苦是大家都看的到的,俗话说,不做不错,你辛苦为朕,错了也没什么,这是可以理解的,若是因此罚你,以后大家都怕错而不做,那岂不是叫朕无人可用了?”龙天舒说着摆摆手:“好了,既然你为那花奴求情,就免了他的罚吧,嗯,只看这花的气势,朕就很满意,传朕的意思,这次就不罚他了,若是晚上观赏的那两盆更好的话,朕还重重有赏!”
“玉蝶谢皇上恩典。”
“对了,你不是说有两个意思吗?那还有一个呢?”
柳玉蝶此时看了眼皇上面前的那碗菊汤说到:“皇上,您且仔细看看这盆花,毁在哪里?”
“金黄色的和那姹紫色的被毁了不少。”龙天舒说着,不由地低头看着面前那碗菊汤里漂浮的花瓣……
“皇上说的是,这十样锦就有十样色,这‘六月金’与‘贵妃紫’两色被毁了,实在可惜了这一盆,皇上您现在也看到您面前的那碗菊汤,您可否看清楚那菊汤中的……”
“是谁这么可恶,竟然用朕的十样锦来做菊汤!”龙天舒此时不等柳玉蝶说完,就已经发了脾气,他怒吼着起身,大声询问,却不等皇后回答,而看向了那脸色发白流着眼泪的宫女:“你哭什么?难道你是用朕的十样锦来熬汤吗?”
那宫女噗通一声跪地,一边磕头,一边大声的辩解:“皇上息怒,银铃没有啊。银铃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
“银铃?”龙天舒一愣,插言到:“抬起你的头给朕看!”
银铃听话的抬了头。当龙天舒看清那宫女的相貌,则一脸阴晴不定般地说到:“怪说朕有一丝面熟之感,原来是你,可你怎么会,你……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柳玉蝶此时上前一步说到:“臣妾刚才去了花圃一面叫花奴准备搬去那两盆以做应对,一面去看这被毁了的花,正当心痛之时,那钟太监来请示臣妾,说今日进出过园子的除了殿内的嫔妃还有一直隐居静养的贤妃,问臣妾要不要叫人去查问下。臣妾原本想说不用的,毕竟贤妃抱恙在身多年,但想着今日这事,所有进出园子的都查,若是不去难以体现公道,怕被非议,就叫身边的丫头秀儿去亲自问问,这样也免得有失公允。哪知道,秀儿一去正碰上贤妃打落了汤碗,她便上前帮着收拾,却正好看到菊汤中的两色花瓣,不由大惊,小心问那花瓣怎么来的,菊汤又是谁做的,这银铃便说是自己在院落里随便采的,汤也是她熬的。秀儿不敢多言,回来告诉了臣妾,臣妾与她又去了玉茗院,结果就看到了这菊汤。”
“你的意思是说,是贤妃毁了朕的十样锦?”龙天舒的拳头攥在一起。
“皇上,臣妾并未这么说。皇上您是知道的,贤妃妹妹她,她素来与臣妾有些……尤其这些年她独居玉茗院,与人不怎么来往,行事也有些怪异。臣妾看到这汤里的花瓣便问了一句,可她不答,臣妾也不好再问,只好带来了汤,也带来做汤的人,请皇上处置。”柳玉蝶说着一脸无奈地看了银铃一样。
“不,皇上,贤妃娘娘没有采什么菊花,更不会毁了您的十样锦,那菊汤的里的花瓣可不是十样锦上的啊!”银铃脸色煞白的辩解着。
“不是的话,你这花瓣是哪里来的?”龙天舒盯着银铃。银铃的嘴角哆嗦,竟说不出话来。
“皇上在问你话呢!”柳玉蝶出言轻声地催促。
“是,是奴婢采的玉茗院里的花……”
“放肆!皇上面前你都敢乱说吗?”太后此时开了口:“你玉茗院里哪来的菊花?哀家可记得,自打她住进那玉茗院里,她就没资格接受这些花卉的赏赐吧?皇后,难道你今年有给送过花过去吗?”
“回太后的话,玉蝶不敢有违祖制,不曾遣人送去。”柳玉蝶忙是应话。
“哼,大胆的丫头现在你还要撒谎吗?哀家给你一次说实话的机会,说,这花瓣到底是怎么来的?嗯?”太后斜睨着眼盯着银铃,盯的银铃一哆嗦,终是咬牙说到:“奴婢这花真的是从玉茗院里采的,而这花不是皇后差人送来的节礼赏赐,而是,而是,而是钱贵嫔派人送来给奴婢的主子的……”
“你说什么!”闻言本一脸看戏表情的钱贵嫔,此时竟是跳了起来,她睁大了双眼盯着银铃,十分气恼的吼到:“你这个贱婢!你刚说什么?我送花给你的主子?”
就在钱贵嫔大惊的同时,德妃也是一脸惊色的看着银铃,当她注意到银铃低头不语,注意到钱贵嫔恼怒的似要掀桌时,她垂下了眼皮,双手交叠长出了一口气。
“她送花给贤妃?”龙天舒也很意外,在看到钱贵嫔的反应后,他觉得哪里有些别扭,不由的愣住了。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在殿内,钱贵嫔终于是冲到了银铃跟前给她甩了一耳光,而后她指着银铃怒骂到:“你个贱婢竟敢诬陷本宫!你说我给你家主子送花,你是发了梦吧?你主子一个要死不活的隐居人,用的着我送花给她?我钱淑宁会给一个活死人送花吗?你也太会瞎编了吧!我送花给她做什么?难道要求她来关照我吗?”
银铃此时捂着脸倒在地上,抽泣地说到:“钱贵嫔,不是奴婢非要供您出来,实在是奴婢不能让我家主子背上这毁菊的错啊,她没有摘花,奴婢更没去过院子,那菊汤里的花瓣可都是从您送的那两盆花上摘下的啊,您当日叫人送来的时候,只说叫我家主子收下,为什么送的却没说啊……”
“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钱贵嫔说着动手拧上银铃的脸。
“够了!”龙天舒此时一摆手,怒瞪了钱贵嫔一眼,钱贵嫔只好松了手。银铃则满是狼狈的倒在地上。
龙天舒伸手端起了面前的碗,将一大碗的菊汤仰头喝下,而后碗一放说到:“银铃,你回去吧,这汤朕喝了,不管是用钱贵嫔送的菊花还是用朕的这盆十样锦熬的,朕都不想计较了,你下去吧,告诉你那主子,叫她以后好好呆在她那院子里,身体不好就不要乱跑,要是还到处惹是生非,朕就只好叫她搬到佛堂里落发了!”
银铃身子颤抖着跪正了,磕头应了。
龙天舒此时眼描到钱贵嫔,一脸阴色地说到:“淑宁,这花你送没送,朕自会查,你若说没有,好好说就是,堂堂一个贵嫔竟然在大殿内形如泼妇,成何体统?你就是这样做九嫔之首的吗?哼,朕要你今日回去后,就好好悔过,罚你在宫内好好学习一遍礼仪,要是你再这样行径毫无优雅,朕就换别人来做这九嫔之首!”
“皇上!”钱淑宁闻言大惊,忙是下跪就要求饶,此时太后却开了口:“哎呀,哀家想过个节怎么都过不清净。真是伤心,罢了这饭也不吃了。”说着她就起了身。
“母后!”龙天舒赶紧到太后跟前,正要说劝解的话,却看到太后十分生气地说到:“皇上您太宠惯您的这些嫔妃了,哀家是看不下去了。”说着一摆袖子,对皇后说到:“玉蝶,扶哀家回去休息吧!”
柳玉蝶无奈地看了皇上一眼,忙是上前扶着太后出了殿,而此时钱贵嫔则一脸的泪,她急于向皇上求饶,可皇上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只摆了手叫她退下,而后说到:“这席散了吧,还有,晚上钱贵嫔你也不必出席晚宴了,你下去吧。”
钱贵嫔使劲的咬了咬唇,然后对着皇上行礼之后便狠狠地瞪了一眼银铃甩袖而去,此时皇上也无力地对众人说到:“都散了吧,德妃啊,你陪着银铃去玉茗院给,给锦衣说下朕的意思吧,去吧!”
德妃闻言应着带了银铃出去,当两人离了阁的时候,德妃看了看周围,然后覆手到银铃的脸上说到:“你怎么不说实话呢?这下得罪了钱贵嫔,以后可怎么过?”
“得罪她也总比得罪那人好啊!”银铃无奈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