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马夫一直站在原地不敢走,神色焦急难受,看到叶成绍将堂堂靖国侯杀成了个血人时,他们两个只觉得心惊肉跳,想着叶成绍上赛场时对他们说地话,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会子一见中山侯向他们走过来,两人卟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求饶道:“侯爷,您饶了我们吧,我们也是受人指使的呀。”
中山侯没料到自己还没开始发问,这两个人就自首了,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是吗?那说说,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啊?”
其中一人便道:“侯爷,这两匹马儿……两匹马是下了药的。”
果然如此,先前若非有人故意牵了那一匹矮马来,叶成绍只怕也会在马上出事,今天是只比试了两场,而第二场兵器作战若非叶成绍用了巧劲,靖国侯不一定会输,中山侯立时就沉了脸,问道:“说,是谁让你们给马下的毒,又是谁让你们将马牵过来的?”
那两人听了相互看了一眼,正要说话时,护国侯就过了来,对中山侯一拱手道:“恭喜上官侯爷。”
中山侯淡淡地看着护国侯道:“不知本侯喜从何来?”
“侯爷深得皇长子的宠信,皇长子为了侯爷情愿与靖国侯比武,这还不值得恭喜么?”护国侯边说边看了一旁的两个马夫一眼。
“谈不上什么宠信,本侯不过是身正心正,为皇上办事,维所家尊严罢了,比不得司徒兄,曾经还是皇长子的岳父,比本侯更亲一层呢。”中山侯仍是淡淡的,眼睛也看向了那两名马夫。
那两名马夫跪在地上,身子像在筛糠一样,直哆嗦着,护国侯来了后,他们便更加害怕了。
中山侯的话正好戳了护国侯的心窝子,司徒兰的回娘家,让护国侯大失脸面,更是失望,几年前就布下的一门好亲,本以为会让自家更加辉煌腾达,结果,成了如今的笑柄,让他如何不恼火?
可是,人家说得也没错,说的都是事实,自己经营了多年的感情投资,还不如中山侯杀个把骂皇后的人来得快和实在,如今皇长子看他的眼神里只有不屑和敌意,他再热脸贴上去,人家也不会信任他了,他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吞,与皇长子之间的距离是越拉越开了。
干笑两声,护国侯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就转身走了,中山侯再低头看那两个马夫,问道:“接着说,谁指使你们干的?是谁让你们给皇长子的马下药的?”
那两人听了却是互视一眼后,垂了头道:“无人指使,是小的们做事不小心,给刀喂了巴豆,才使得马儿生了病的,小的该死,请侯爷饶了小的一命吧。”
竟然倾刻间就改了语气,中山侯微眯了眼瞪着那两个人,那两人头都不敢抬,中山侯不说话,他们便更觉得害怕,但牙齿却是咬得死死的,就是不再开口。
中山侯突然微微一笑道:“既然只是不小心做错了,那就按宫里的规矩来罚你们吧,去,一人领二十板子,这事就算揭过了。”
只是二十板子?两人半响都没相信,以为自己听错了,中山侯抬了脚,转身走了,这两人还跪在地上,半晌也没有动弹。好半天,他们才傻傻地站了起来,牵了两匹马往回走。
这时,皇后仍坐在步辇上,并不有立即回坤宁宫,叶成绍总算是哄好了素颜,小夫妻两手牵着手向皇后辞别,皇后有点心不在焉,素颜就回头看了一眼正往这边走来的中山侯,站在步辇边上,并没有走:“母后,先前儿媳跟您说的事,你可要放在心上啊,儿媳这就回去扩大生产去,我做些好香来,明儿太后寿宴时,儿媳好向各国来使推销。”
皇后听了便直摇头,对叶成绍道:“绍儿,你怎么娶了个财迷媳妇呀,满脑子都是发家致富,好像咱们家亏待了她,没给她穿好,吃好一样,绍儿,你不会穷得还要老婆赚钱养家吧?”
叶成绍听了得意的一笑,双眉飞扬地对皇后道:“会赚钱不好么?有了钱,腰杆子就直,娘子说,钱才是最实在的东西,当官也好,做生意也罢,还不是为了个求财?母后以后若是想离开宫里,儿子媳妇也能让母后衣食无忧不是?”
一说离开宫里的话,皇后那双美艳的眸子骤然亮了,但随即又黯淡了下来,喃喃道:“离开宫里?谈何容易啊,若真那么容易离开,母后多年以前就带着你离开了,如今,真的是好想家呀,想念家乡蔚蓝蔚蓝的天空,一望无际,辽阔的大草原,成群的牛羊,云朵一样的羊群,美丽的雪莲……还有,香甜的马奶酒……”皇后的眼睛渐渐湿润,眼神悠远宁长,良久,她长叹了口气,黯然神伤地垂了眸子。
“你要是真心想回去,又怎么回不成呢?只是,你舍得下这里的一切么?”中山侯的声时悠悠的在步辇边响起,皇后听得微怔,含泪的脸上却是绽开一朵略显苍桑的笑来:“我是舍不得啊,不过,如果我真的要走,侯爷还会如从前一样么?”
中山侯听得一怔,抬起头来看向皇后,黑沉的眸子里如点亮了一盏夜明灯一样,灿然耀目,整个人仿佛都绽放出光华来,激动地问道:“你真的想回去吗?真的舍得?”
皇后见了眼睛一黯道:“便是我舍得,也不会再让你如以前一样了,你……有了温暖的家……”
中山侯听得眼神一黯,那刚点亮的夜明灯像是又骤然熄灭了,眼睛移开,看向远处,脸上却是带了丝苦笑:“是啊,臣如今有个很温暖的家,不过,如今娘娘真要回去的话,臣再护送你一回,却并不是做不到的,她是个很通情理的人。”
那个‘她’是指中山侯夫人吗?素颜在一旁听得心情黯然,中山侯夫人那样温柔善良的一个人,难道一直就没有得到过侯爷的爱吗?那不是太过悲哀了吗?
她不知道曾经皇后是如何认识皇上又嫁给皇上的,也更不知道侯爷是如何认识皇后的,但她希望,中山侯能够好好等中山侯夫人,从中山侯的话里听得出,他很敬重中山侯夫人,但是,感情,怕是放在皇后身上,所以,素颜的心,为中山侯夫人心疼着,也为,中山侯难过着。
也许,皇后太过耀目,太过灿烂,这样的女子,只要是个男子,看了都会永生难忘吧,皇后的光辉足能掩盖任何女子的光芒,侯夫人在这样的女子的比对下,会失了光泽也是有的,但是,素颜相信,皇后之于侯爷,也许只是少年时的一个梦,当梦真醒了的时候,也许,他就会发现,侯夫人的美好,发现,在他的心里,究竟爱着的是谁。
很多人和事,都是在失去的那一刹那才觉得弥足珍贵,也有很多想念了多年,思念了多年的人,在多年以后再见,反而会找不到记忆中的感觉,更失去了当初的那份爱恋,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相见不如想念吧。
一时,越想越远,素颜竟然有点痴了,前世时,曾经也有过美好又朦胧的初恋,很多年不见后,曾经也很想念,特别是来了这个世界后,孤独寂莫之时,她偶尔也会想起,可是时间太过久远了,久远得那个人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也许,再过几年,她会连他的样子都会忘记了吧。
中山侯与皇后又说了些什么,素颜一句也没听进去,她只是突然悠悠的说道:“与其捕捉那抓不住,又得不到的影子,还是珍惜眼前人啊。”
步辇前顿时安静下来,皇后和中山侯都没有说话,脸色有些尴尬,又像是若有所思地低了头,异样的沉静让素颜回过神来,她说了不该说的话了,刚才这话无疑是戳穿了中山侯与皇后之间的隐秘,中山侯与皇后都有些不自在,素颜自己顿时也自在了起来,良久,叶成绍拍了拍素颜的肩膀道:“走吧,回府去,娘子。”
素颜垂着头,像逃一样的离开了皇后,皇后起驾回了坤宁宫,而中山侯却纵身往马厩方向而去,他悄悄潜入马厩,躲在马厩里的一个暗处,耐心地等待着,果然不久之后,那两个马夫鬼鬼祟祟地自屋里出来,每人身上肩上还挎着一个包袱,悄悄的向马厩外溜去。
中山侯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出了宫,到了通往德胜门处的一个通道时,小巷子里寂静无声,也没有什么行人经过,两名马夫似乎更慌了,脚步也加快了些,但高墙上还是跳下一个黑衣人来,挥刀就向这两名马夫砍去。
中山侯嘴角勾起一抹冷嘲,果然还是会杀人灭口的,两名马夫以为逃走就可以活命了,真是好笑,心中在想,手也没停,迎剑便将那黑衣人挡住,不过几招,便将那黑衣有擒住了,两个马夫死里逃生,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待看清救他们的人时,既惊又怕,扑通一声跪到了中山侯的面前:“侯爷,救救小的吧,小的什么都说。”
果然,这两名马夫是陈家指使的,当时,他们原是要坦白的,护国侯的出现让他们不敢再说了,最近护国侯与陈家人走得近,两名马夫也是害怕说了会被杀,所以,尽管受了二十板子,还是拖着受伤的身子,急着逃出宫去,却不知,还没出德胜门,就被人追杀了。
中山侯冷笑着将这三个人带进了宫,向乾清宫而去。
叶成绍和素颜还是回了宁伯侯府,一回到府里,素颜就将叶成绍往屋里赶,早就通知墨书去请太医了,太医没来之前,素颜推了叶成绍往床上躺着:“没见过你这样的,太不拿自己的身子当一回事了,被捅个大窟窿就不痛么?那血那肉可都是你自个儿的呀。”边帮叶成绍脱衣服,一边就不停的碎碎念,手却是轻了又轻,声怕弄疼了他。
叶成绍乖乖的躺在床上,任她施为,墨玉般的眼眼幽深凝黑,静静的看着素颜,嘴角不自觉就勾起一抹幸福而宠溺的笑。
难得看到娘子也有这样婆妈的样子,润泽而丰满的小嘴一张一翕,不停的掀动着,透着诱人的光泽,大眼而明亮的双眼里尽是心疼和关切,一双素颜熟练地忙碌着,帮他脱完衣服后,又起了身去打水,紫绸跟了进来,她也将紫绸推了出去:“你去忙你的吧,爷身子受了伤,见不得风,一会子太医来了,你再请进来。”
叶成绍躺在床上笑容更深了,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算是知道了自家小娘子的霸道,任何女子也不能看到他光身子的样子,哪怕是她最贴身,最信任的紫绸也不行……
“伤口要用盐水清洗干净,不然会发炎的。”素颜将一盆泡着盐水和陈茶叶的水端了过来,将棉帕子放在盐水里洗了,又拧干,轻轻帮叶成绍清洗着伤口,肌肤上的触感很烫,他微微颤动了一下,胸前的手就顿住了:“疼吗?那我再轻一点。”
叶成绍没有回答,却是抬了手握住了她的,果然原本娇嫩的两只小手通红的,心中就不舍了起来:“娘子,水太烫了,等凉些了再洗吧。”
“不行,开水才能消毒,你忍一忍,很快就洗干净了。”素颜截口道,拿着帕子的手继续帮他清洗。
“可是娘子……呃……”他竟然夺了她的帕子,歪起了身子,自行去洗帕子。
但手还没有伸下去,就挨了一下,“胡闹什么?看看,伤口又崩开了。”素颜恼火的抢过帕子,一戳他脑门子骂道:“怎么病了还这么不省心呢,别再乱动了,放心,放心,你老婆我没这么娇贵的,一点子烫罢了。”说着,将他按倒在床上,瞪他一眼:“不许再乱动了。”又开始细心的围着圈儿将伤口於血洗净了。
“这阵子,不能吃鱼,不能吃蘑菇,不能吃牛肉,狗肉,嗯,我想想,还有什么是发物来着……哦,可以吃些柴鱼,柴鱼有助伤口愈合……嗯,最少要在床上躺三天,三天内不许用劲,嗯,没麻药,有麻药的话,得给你缝几针才行。”素颜又是一阵碎碎念,拿了块干净的帕子铺在叶成绍的胸前,再轻轻的拉上被子,帮他盖上。
“那娘子,我还能吃什么呀,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只是个很小的伤口啊……”叶成绍含笑看着素颜,听着她碎碎的念叨着,故意嘟了嘴委屈的问道。
真的只是个很小的伤口啊,小时候,他练功时,这样的伤多了去了,那时候,除了方妈妈,没有谁认真的在意过他的伤,更没有谁会这样温柔而细心的帮他清理伤口,太医会帮他清洗伤口,会帮他上药,但那是冰冷手,不会在意是否碰疼了他的伤口,只要完成任务就行了,更没有这样的能暖到骨头里去的柔声细语。
“炖些乌鸡之类的补补就好了,再吃些柴鱼,我会交待顾妈妈,让她换着口味给你做的。”素颜像是哄孩子一样哄着他,将他的被子掖了掖,半靠在床边上等太医。
“可是,不用三天不起床吧,骨头都会睡疼的。”他从来就是个坐不住的人,更别提什么躺上一天的事了,这会子要让他躺三天,那也太难为他了。
“不行,你这伤口在胸前,动动胳膊就会扯动伤口,又没缝针的,伤会裂开。”素颜斩钉截铁的回答。
“缝针?娘子,你要把我当布偶缝?”叶成绍睁大了眼睛,满是讶异地看着素颜,都听她说两回了,从没听说过,人的伤口也能像布一样的缝的。
“什么呀,没麻药,不然,真会帮你缝的,不过,真要是缝了……等皮肉长好后,就会有一条像蜈蚣一样的疤……”那就太有损感了,某人的身材很性感,肌肤也是小麦色的,细腻又光滑,摸上去手感很好啊,要是爬了一条蜈蚣在那颗粉红的相思豆上,多碍眼啊,还是别缝的好,不然,以后就欣赏不到完美裸男了……
“男人留个疤有什么关系嘛……呃娘子……你那是什么眼神……”叶成绍不屑的说着,抬了眼看自家娘子,却见她两眼光放,那样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像一只看到甜美点心的小狐狸,还是只色狐狸啊。
“啊,没什么,太医怎么还没来呢?”素颜被他戳破心事,不由意思的自他的俊脸上移开了眼,舔了舔稍显干燥的唇,转了话题。
却不知,她这个动作,却深具诱惑力,叶成绍看着她那颊生双嫣的俏脸,早就移不开眼了,她再来这么一下下……身子就感觉一阵燥热,沙哑着嗓子道:“呃,娘子,我这痒痒,帮我挠挠。”
素颜一听忙问:“哪里,哪里痒?”人就附下了身去,伸手去揭他的被子,骤然间,脖子被他勾住,唇上一软,就被他含住了,他的吻,温柔而细致,很有耐心,不像以往那么急切,而是像在品味一道难得的美味一样,先是用舌轻轻将她的唇线勾勒了一圈儿,再慢慢伸进她微微张开的唇,毫不费力的进入了她的领地,细细地品尝着她甜美。
素颜突然被他吻住,不由恼火,这家伙还真是精虫上脑呢,身上有伤也感乱动,刚想要挣扎,又怕弄痛了他的伤口,更不敢压着他,只好手撑在他的头两边,承受着他带来的温柔,先前还有些抵触,到后来,就被他吻得五迷三道的,心魂不守,神魂像是飞到了云端里,跟着他的吻而沉沉浮浮的,除了手忖还下意思的撑着,全身都绵软了,两人直吻得天昏地暗,叶成绍的手又不老实的往她身子里探,她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外面传来紫绸的声音:“大少奶奶,太医来了。”
素颜才慌忙从叶成绍身上直起了身来,小脸胀得通红,人还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慌忙急火的整理着被弄乱的头发和衣服,一抬眼,便看到始作俑者正像偷腥成功后得意的看着她笑,她就一恼门子的官司,含羞带嗔地瞪了叶成绍一眼,可惜,眼如秋水,波光含情,哪里有半点威慑力,看得某人的眼睛又幽深了几许,她忙躺避不及的站起身来,决定离这个危险分子远着点。
太医进来后,检查了叶成绍的伤口,对素颜的处理很是满意:“殿下这伤口不出半月就会愈合,皇子妃处理得很好,下官只须开些生肌实血的药就行了,只是,殿下还是得禁口,牛肉,和一些鱼类的肉就不要吃了,嗯……最好还是不要……不要乱用力,会扯开伤口了。”老太医说到后面的话时,睃了素颜一眼,素颜这会子的脸还有些红呢,两颊像是染霞光一样,被太医这样一说,脸就更红了。这太医的眼睛也太毒了些,就这么着,也能看得出他们先前在做什么么?
叶成绍却是看着素颜,笑得意味深长。
在府里养了两天,叶成绍老实地躺了两天,第三天,死都不肯躺着了,跟素颜说好话:“娘子,我保证不乱动,我只是起来走走,只走走,再躺下去,会发霉的。”
素颜不信任地看着他,以他那好动的性子,会只是走走?
方妈妈正端了碗燕窝站在床边,听了便笑道:“无事的,大少奶奶,爷打小儿也没少伤过,这点子伤对爷来说真不算什么,爷想起来走走,就让他走走吧,他这性子能躺两天就不错了。”
素颜这才依了他,不过,只许他在院里走走,不许他出府,叶成绍回了京后,也没怎么陪素颜,这几天和她呆在一起,觉得浑身骨头都酥软了,哪也不想去,什么也不想想,只想与她呆在一起,过这种难得安宁又自在的小日子。
因此,应得比什么都快:“嗯,决不出府,更不乱走,娘子放心吧。”
宁伯侯府里头,仍然有些乱,二房搬出去后,时不时的又有人回来,说还有东西没清理完,文英倒也没怎么为难他们,能让他们搬走的,都尽着他们搬,这天下午,回府里的却不是二房的仆人,而是文静,一进府,文静便对文英道:“我是来看望母娘的。”说着,便自顾自的往侯夫人院里去。
文英拦住她道:“伯娘身子还没好,二妹妹还是改天来吧。”
文静听了冷笑着看着文英道:“不过才当两天家,就真当自己是正经主子了?你不过是叶家的一个庶出,真以为有大嫂子为你作主了,你就能横着走了么?走开,做侄女的去看望生病的伯娘,天经地义,我看谁敢拦我?”
文英听了冷静地看着文静,将文静前面的话当作废话,并没生气,只是笑着道:“那倒是,二妹妹要看望母亲的确是小辈的孝道,不过,我可是有话在前头,母亲的病没好,你若是拿些锁事去烦她,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让两个档路的婆子走开了,文静骄傲地向前走去,文英便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的说道:“我虽是庶出的,但倒底是大房的人,想横着走还是竖着走,都是我的事,由不得二房的人来置喙。”
文静听得身子一僵,却没有回头,带着两个丫头继续往前走着。
侯夫人屋里,绍扬正端着一碗粥在喂侯夫人,文娴百无聊赖地坐在床边。
“娘,多吃点,早些把身子养好了,妹妹的婚事还得靠您操心呢。”绍扬又挑了一勺到侯夫人的唇边,侯夫人张嘴吃了,眼睛里就含了泪水,这几天,绍扬一直陪侍在她的床边,为她端床送水,贴心得像个女孩子,倒是比文娴更细心温和一些。
原本因为二皇子的死讯而倍受打击的心,也在绍扬的细心呵护下好了很多,她慈爱又复杂地看着绍扬,这个孩子,她心疼了他十几年,每天为他揪着心,从来没想过,他会不是自己亲生的,骤然得知亲生的儿子死去时,她恨过,恨过侯爷,也恨过这个占了她儿子的名份十几年的孩子,可现在,看着绍扬温和干净的眼睛,侯夫人怎么也恨不起来了。
这原本就不是绍扬的错,绍扬和她自己一样,也是受害者,绍扬这十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侯夫人自己最清楚,原就是个可怜的人,自己再恨他,就太没道理了,她一时有些贪恋绍扬对她的孝顺,喜欢母子之间的感觉,突然就担心了起来,如今绍扬得知自己并非是他的生母,还会如现在一样的孝顺她吗?
一碗粥吃喂完后,绍扬唇边露出一抹微笑:“真好,娘今天吃将一碗全吃了,赶明儿再炖些可口的粥品来,嗯,嫂嫂说,要加些宁心静气的药材进去,娘吃了才会睡得安稳。”绍扬拿了帕子,帮侯夫人拭着嘴有的残汁。
侯夫人听了也忍不住就带了笑:“你不是要念书么?怎么有这么些时间陪娘?明年春闱可是快了呢。”
“不急,儿子有把握的,如今儿子的身子是彻底好了,大哥说,只须多加强锻练就行,身子好了,哪一年考也是一样的,不在呼这一年把。”绍扬笑着说道,眼里却闪过一抹痛色。
侯夫人听了正要说话,就听外面晚荣说道:“夫人,二小姐来了,说是要进来看望夫人。”
侯夫人听得微怔,侯爷死后,二房在她屋里像强盗一样又抢又偷,她当时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并没有理会,但不代表她不知道,她只是心冷了,由得二房去闹,没有管。
后来又听说素颜做主,由文英执行,将二房赶出了家门,三房也分了出去,侯夫人就像是卸了一千斤包袱一样,心头都松了好多,觉得这是素颜在为她清理门户,不管以后侯府会变成什么样子,至少,不用再受二房和三房的气了,二房是哭哭闹闹,气呼呼的走的,怎么这会子,文静又来看她了?文静有这么好心么?
绍扬将碗收好,对侯夫人道:“娘若是不想见二妹妹,那儿子去打发她好了。”
侯夫人听了就点了头,她对二房还真是没什么感情了,白吃白喝了几十年,临到了儿,踩大房一脚的就是亲兄弟,这让人如何不寒心啊。
“你凭什么打发我?你是我们叶家的人么?”谁知,文静不等绍扬出去,就推开晚荣冲了进来,对着绍扬似笑非笑地说道。
侯夫人和绍扬二人听得同时一怔,都看向文静,她是如何会知道这些的?绍扬的身世,应该没几个人知道才是啊。
“都看着我做什么?大伯在时,对绍扬可是不闻不问的,倒是对成良更好,为什么?按说绍扬也是嫡子呢,我以前可是不知道,现在才明白,原来伯娘的亲儿子一生下来就死了,伯娘又难产,晕了过去,绍扬就是个伯父检来的孩子,我说得对吧。”文静冷笑着扬起下巴,挑显吊稍的眼睛里便是刻薄的怨怼。
侯夫人听得恼火,紧张地去看绍扬的脸色,忙道:“绍扬,你别听她小孩子胡说八道,你就是娘的亲儿子。”
怪不得文静突然会回来,原来就是故意来报复和打击大房来了,文娴气恼地站了起来,指着文娴道:“出去,我们大房不欢迎你。”文娴虽然对文静的话很震惊,但这当口,不是去追究二哥的身世,而是不能让文静得了逞才是,大房才被大姐打理得走上正轨,文静就来闹,她是看不得大房安生呢。
“怎么?怕我就出实话么?当年,可是我娘亲眼看见伯父抱了个孩子出去,再把绍扬抱回来的,哼,我娘说,抱出去的那个孩子生上没有胎记,绍扬的身上才有。”
文静理都不理文娴的话,只是冷笑着对侯夫人道,她想在侯夫人和绍扬脸上看到痛苦,看到悲伤,这样,才能弥补她被侯府赶出去的痛苦,原本她是侯府的二小姐,虽是二房的,但侯府的名头在呀,原本,那个人都肯跟她和颜悦色的说话了,原本,也的婚事很可能会成了的……一切都被大房给毁了,没有了侯府的名头,中山侯又怎么会看得中她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员的女儿?
所以,她恨,她就是不想让大房好过,二房过不好,谁也别想过好。
可是,她失望了,屋里,除了文娴很痛苦很生气外,侯夫人只是讶异了一下,便沉了脸,在她眼里并没有太多的震惊和悲伤,很平静,而绍扬的脸上几乎还带着干净的笑,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却是蹲到了侯夫人的床前,眼里带着濡慕之色,拉了侯夫人的手道:“娘,我是你的儿子,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不管别人说什么,从小到大,娘对儿子的疼爱,儿子一直都知道,娘,你不会不要儿子吧。”
侯夫人碎了的心又被粘合起来,她的泪,喷涌而出,嘴角却是带着笑,哽了声道:“怎么会不要,娘养了十几个的儿子,从尺长带大的儿子,怎么舍得不要。”
绍扬的眼里长长和睫毛上,一滴晶莹的泪珠挂着,颤颤的,却没有掉下来,他张开双臂,将侯夫人拥进了怀里,哽了声道:“娘,虽然儿子的肩膀还不够厚实,但是,娘一定要信我,儿子一定会担起这个家来,不会让你和妹妹受苦的。”
文娴在一旁也哭了起来,扑进绍扬和侯夫人的怀里,长哭道:“娘……哥哥……”母子三人哭成一团,情形却是温馨而感人得很,文静愣愣地看着,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似将让大房比以前更加和睦了,不由更气了起来,正要说话时,文英自外面走了进来,冷冷地对她道:“原来二妹的孝道就是这样尽的么?来人,请二妹出去,以后,不相干的人,再也不许进宁伯侯府。”
文静听得大怒,指着文英的鼻子骂道:“你娘就是个贱货,你别以为大嫂现在护着你,你就得意忘形了,看见了没,那才是一家人,你和你那个傻弟弟迟早会被他们赶出去。”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在屋里响起,那边哭作一团的母子三人转过头来,看着被打得怔住的文静,和一旁怒目而视的文英。
“你再敢骂我亲娘一句,我就撕烂你的嘴。”文英像只发怒的小母犳子,凶狠地看着文静说道。
文静终于回过神来,冲上去就要打文英,绍扬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扯住文英的手道:“要闹回你二房去闹,你敢再骂一声大妹妹,你信不信我让人扔你出去?”
文静从来没有见过绍扬发火儿,他的声音仍不够严厉,但是眼里就蕴藏着一股威严,一股令她望而生畏的威势,她跺了跺脚,哭着冲了出去。
叶成绍和素颜听得紫云说了这事后,叶成绍又将侯府多派了些人手,守住大门,以后再也不许二房的人进来了,而且,要加快三房与大房之间的围墙建设,早些与这两房的人隔开了才是。
素颜这两天在屋里,除了陪着叶成绍外,就研究制香的新房子去了,别院里的厂子还由素丽管着呢,把侯府的事办好了,等太后千秋过了之后,她就要一心一意的做生意了。
这一天,方妈妈从集市上回来,气得脸都是绿的,素颜原是让她去几位王亲贵族家里买菊花的,见她这个样子,忙问道:“妈妈今天可是办得不顺?”
方妈妈进了屋之后,才顺了些气,强忍着干笑道:“还算好,寿王府的菊花早早儿就收了花瓣,中山侯府的也收好了,大少奶奶您不用担心,今年的花量应该是很足的。”
素颜听了便点了头,笑道:“妈妈有什么叫告诉我吧,我如今也算是练大了胆子了,您也瞧见了,自从进了这府里,什么样的事情我没遭过?都习惯了,不在乎再多一件两件的。”
方妈妈听了,想了想,才斟酌地说道:“奴婢在寿王府里头遇到了护国侯夫人,她正与靖国侯家的大儿媳妇在一起呢,知道了奴婢用意,便非要说她们府里头也有花,也要卖给大少奶奶您,奴婢本不想要,但她们说得好,就应了,后来,那两个夫人就非要留着奴婢坐,说出来的话,却是难听得很,说是现在京城里头都在传,说大少奶奶与东王世子有染,与中山侯世子也不清不白,奴婢原也知道她们是针对爷和奶奶的,以前就闹过,就没理睬她们,后来,她们也没有再说什么了,奴婢就去问寿王世子妃,世子妃为这些话也是气得不行了,可是,她却说,京里头确实在乱传呢,还传了爷的好多不堪入耳的话。
奴婢听了就不信,就去街市上走了一圈,结果,还真是有那么回子事,好多百姓都说爷是北戎人,不能让爷当皇子什么的,又说大少奶奶不捡点……呃,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啊。”
素颜听得眉头皱起,看来,陈家人真的在破釜沉舟了,他们非要鱼死网破么?冷静下来,素颜又问:“还有什么消息?”
“坊间里都在说,大皇子是被爷害的,那些人死了的,摆在大皇子府前的人全是爷送去的,而且,人也是爷害的,就是为了夺取皇太子之位,如今好多不明真相的清流,太学府里的学生都在为大皇子说话,说大皇子厚道贤良,皇上应该立大皇子为太子才是,不能让大周被北戎人给占去了。”方妈妈听了又道。
这时,叶成绍就自屋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气得脸都红了的方妈妈道:“嬷嬷,您气什么呀?放心,这些个不利于我的消息,过几天就会没有了的,我种事情,没脸的又不是我一个人,有人比我更不喜欢听到这些话呢。”
素颜一听也是,淡然地笑道:“可不是么,想必过两天,京城里又有热闹看了,宫里的那两位,比咱们更急呢,咱们不急,坐着看热闹好了,这种事情,我们越是气,越是想澄清事实,便会越陷越深,沉默才是最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