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莫非就是迷香?”裴鹤谦这么想着,不等他寻出个答案,便一头栽进了黑甜乡里,什么都不知道了。
放倒了二人,顾言雪猫着腰,蹑足潜踪,沿着石径下了山,重又摸至紫云观外,躲到一丛修竹背后,静静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观门“吱呀”一声开了,有童子点了盏绢纱灯,引着两个人出来,当先一人身量颀长,着一领道袍,后头那人穿得煞是富丽,一袭紫貂幽光灿然,却生得弓背屈膝,像是个驼子。
到了门首,那驼子冲着道士供了供手:“天黑风冷的,道长请留步,我家的轿夫就在山脚候着呢。”声音嘶哑,正是紫英阁里的那人。
“这点风算什么,钟老板太客气了,”道士说着,微微一笑,自童子手中接过灯盏来:“我送你过去。”
耳中刮到“钟老板”三个字,顾言雪心里一动,裴鹤谦果然没有听错,这人正是宝裘居的老板钟昆。
眼见二人出了观门,朝山脚行去,顾言雪放轻脚步,跟了上去,从二人的步态吐息中,顾言雪看得出来,那道士道行高深,不在玄真子之下,钟昆却是个凡夫俗子,并无法力可言,只是这人如何知道点石成金的灵珠?他的皮货行里怎么会有雪狐裘?这人到底是谁?顾言雪满腹狐疑,想看一看钟昆的脸孔,可惜风雪漫漫,天黑林暗,无论如何也看不真切,有心趋身向前,又恐露了自己的行藏,一时进退不已,只得隐忍。
到了山下,果见那竹林之外停了顶青呢小轿,钟昆谢过道士,上得轿去,催着两个轿夫速速回转。顾言雪瞅着那一星灯火移上山岭,消失在观门之中,这才提了口气,疾步如飞,赶上了前头那顶青呢轿。
再说钟昆,晚间喝过些酒,身子倦乏,正团在轿中打盹呢,却听前头“哎哟”一声,轿子一顿,磕到地上,把个钟昆震得五内翻腾,险些没吐了出来,当下摔开轿帘,破口大骂:“没用的奴才,连个轿都抬不好……”话说到一半,却似咬了舌头,生生怔在当地。
只见帘栊之外,立着个白衣人,容颜如雪、明眸似星,眉分黛山、唇点红樱,于清标秀美之中,透着股子妖气。钟昆观之胆寒,脱出而出:“顾白氏!……怎么可能?不可能!”
顾言雪见了钟昆,也是一愣,眼前这张脸又老又丑,可那道由耳根直探颈间,几乎撕裂了咽喉的伤疤,顾言雪认得,十年前的滔天烈焰再度涌到眼前,就是这个人!是他!他居然没死,作了漏网之鱼!想到此处,顾言雪眼中爆出两道寒光,手起如电,直取钟昆咽喉。钟昆一边躲闪,一边自袖中抽出条藕色的绫罗,口中直呼:“罗娘救命!”许是吓得狠了,“命”字方出,身子一软,昏倒在轿中。
可钟昆这一声,到底没有白叫,随着他的呼救,斜次里飞过团粉色的烟尘来,兜头盖脸,将顾言雪拢在当中,那烟看似轻飘,却是又粘又腻,困人手脚,顾言雪只道这烟里有毒,急忙闭气,却见这烟慢慢聚拢,渐渐显出个人形来,不多时便化作个妇人,档在轿前,执了帕子,微微一笑:“顾公子,一日不见,你还好吗?咦,鹤谦呢?怎么不见他啊。”左顾右盼一番,又作恍然大悟状:“哦,是了。今夜他会开眼,你怕他看见你的真身,便躲开了吧?”
顾言雪一声冷笑:“好个温和体贴的嫂嫂,到了今夜,裴鹤谦看穿的,可不单是我吧。”
“真是个聪明孩子,一点就通,难怪鹤谦喜欢你。”罗氏灿然一笑:“我得谢谢你,要不是有你,想把裴鹤谦扫地出门,可没那么容易。”
顾言雪摇头:“何必呢?我都看不出你是一条绫罗。紫云观居然收条绫罗作弟子吗?你也算个能干的,真身护着钟昆,精魂却在裴家生儿育女。”
罗氏抿嘴一笑:“我哪有生儿育女的闲情,一年多前才借了那女人的皮囊,演个傀儡戏法罢了。”
“你到裴家,是为了沈姨娘腹中的灵珠吧?”顾言雪蹙起长眉,“你容了她一年,便是等她多杀几个人,炼出能点石成金的内丹,没想到,却被我捷足先登,坏了你的好事。”
罗氏笑着颌首:“是,幸而你听了鹤谦的话,放了她,还是让我采到了灵珠,虽是烧过了,却也聊胜于无。其实呢,我最想要的还是你那粒灵珠,你道行要比沈姨娘深,只怕是能点石成金呢,可惜我那师弟没用,斗不过你……”
这头正说着话,轿中的钟昆也醒了过来,点住顾言雪,嘶哑着大吼:“他的灵珠定可点石成金!他!他是顾白氏的儿子!他就是我们要找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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