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伏苏想发作,无奈浑身乏力,出口的话也软绵绵的:“你这个女人,害本王生病,等本王病好了,唯你是问……”
一句话,打破郝鶥心里所有绮丽的泡泡,表情夸张地说:“王爷,你有没有搞错啊?你生病了是我在照顾你哎,大夫来看过,说是夜里受了凉,怎么怪妾身了?”
轩辕伏苏恶狠狠地说:“本王二十多年无病无痛,你才嫁过来几天,本王就得热症了,自然是你的原因。”
“哈,难道不是昨晚睡觉没盖被子吗?”他紧紧抓着她的衣袖,郝鶥秉承“谦让病人”的原则,放柔声音说,“王爷,妾身给您倒水,放手吧。”
轩辕伏苏粗喘一口气,不悦地放开了她。吃了药没多久他就睡着了,不知这个女人在他睡觉期间做了什么。
他朝屋顶喊道:“阿凡?”
屋顶没有人回应他,郝鶥端着茶杯坐回床边,道:“出去了,妾身让阿凡替妾身跑一趟腿。”
轩辕伏苏挪了挪头部的位置,问她:“你就不怕阿凡转过背全盘托出给本王?”
郝鶥轻笑,颇有自信地说:“妾身若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那就什么都不用做了。再说他本就是王爷的下属,知情不报,该担心的人是王爷您吧~”
轩辕伏苏不说话,抬起头喝完一杯水,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这眼神直白得过份,郝鶥被看得不好意思,道:“王爷您精神这么好,不如下床走走吧,老盯着妾身看,也很无聊啊。”
轩辕伏苏移开视线,一如平常冷淡的样子,说:“好,本王不看你。那你让阿凡去帮你做什么?”
她也不藏着掖着,坦荡荡地回答:“查一个人。”
这倒挺令人好奇的,轩辕伏苏问:“是谁?”
郝鶥头一歪,职业假笑挂在脸上,道:“妾身不想说。王爷不用问了,早晚会知道的。”
轩辕伏苏心里堆积的怒火已经达到爆发点,看在她忙前忙后侍候他的份上,强压下怒意,闷声睡下。
他对这个女人太宽容了,才会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蹬鼻子上脸,越来越不受他控制,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郝鶥再瞎,也看出他脸上毫不遮掩的焦躁和恼怒,闭口不提阿凡的事,说起另外一件她担心的事。
“王爷,有件事妾身还是要老实交代。今日一早醒来发现王爷高烧不退,立刻就喊人找大夫,但是同时妾身封锁了消息,不希望甘贵妃知晓此事,害怕因此受责罚,想等王爷病好些了再跟贵妃说。不知道这样做,是否不够妥当?”
轩辕伏苏回头瞧她一眼,神情复杂,闷闷地说:“没关系。”
气氛冷了下来,二人再无话,就这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直到妙然和别的丫鬟送来午膳。
妙然站的远,也不知王爷是清醒还是睡着,兀自对郝鶥说:“小姐,先来吃饭吧。”
“好。”郝鶥连忙起身,瞥见轩辕伏苏犀利的眼神,又道,“呃……妙然,你给王爷舀一碗小米粥过来。”
岂料轩辕伏苏的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道:“不必了,等王妃吃完再喂本王吧。”
他似乎是无意提起的,却让郝鶥想起刚才口渡口喂药的情景,小脸一红,对正在装粥的妙然说:“听王爷的。”
中午的饭菜同样让郝鶥大快朵颐,摸摸紧实的肚子,她不难想象,未来的自己胖成什么鬼样。
虽然心里对她还有不满,但整个喂饭过程下来,轩辕伏苏还算配合,吃了粥和小菜,喝了药又睡下。郝鶥用自己的额头贴着他的额头,感觉热度退去一些,也稍微放心了些。
说也奇怪,明明昨天掉到水里的是她,她洗了个热水澡,喝了姜汤,对可能生病担惊受怕的,结果屁事没有,而身体健康的三王爷说病就病,来的太过突然。
天还未暗,郝鶥照常给轩辕伏苏换额上的湿巾,手一摸他额头,温度不对,居然又烧了回来。
他的整张脸烧红了,大口大口喘粗气,身上不停冒汗,看起来比早上病得还厉害,令人担忧不已。
郝鶥是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叫来下人们帮忙,于是又折腾了三个时辰,子夜降临,热度才退下去。郝鶥遣散了众人,留下两个门口守夜,随时待命。
这一夜,郝鶥不敢睡了,披着厚衣服守在他床边,缩在板凳上的她时不时起身查看他的情况,担心病情反复。
夜越深,越容易想起往事。
郝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抹掉眼角的眼泪,陷入回忆中。
想她在现代的时候,偶尔也会熬夜加班,见过凌晨四点的城市夜晚,也见过凌晨六点的曙光。
年终盘点和面临国家检查的时候总是最忙的,人事部能忙疯,事情多且杂不可怕,可怕的是连轴转毫无休息日,还不被其他部门的人理解,在这样的环境里人的身体最容易出问题,对□□和精神都一项巨大的考验。
最严重的那一次,部门全体处于高压之下,只剩她和一个新人没被急性病打垮,部门里病得轻的,在医院一边吊盐水一边赶工作。幸存的新人则是坐在她旁边,边哭边做报表,而她披头散发,三天没洗澡,啃着馒头跟其他部门主管开电话会议。
“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那时候她对这句话深信不疑,平安度过那段时间后,新人辞职了。
她哭着说:鶥姐,我觉得在这里工作太辛苦了。
那一次,郝鶥才正视一个事实。之所以她常常被人夸奖,包括同事,领导,甚至是朋友夸奖,说她有一种无与伦比的韧性,能对一件事坚持不懈,完全取决于她的过去,是那些一件又一件不幸的事,塑造了她,让她面对眼前的困难时,觉得不过如此,挺起胸膛勇往直前。
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拥有她这样的经历,拥有始终支持她,爱她的家庭,能在成年后坦然面对世上的艰难困苦和莫名的心酸。
从来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对她来说,更没有什么念念不忘。
不知不觉,在深夜的某个瞬间,郝鶥选择原谅了高非,因为她发现自己已经不爱他了,他不值的。
她要在这里,开始全新的,向往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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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鸟在叫,一声,两声,逐渐吵闹。
轩辕伏苏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他动了动手臂,除了有些无力以外,一切尚好。
他缓缓坐起身,与他视线相持平的是一张流着涎水的睡脸。郝鶥仰着头,靠在太师椅上睡着了,她的眼窝下还有浅浅的黑色,看来昨晚没怎么睡觉。
轩辕伏苏轻手轻脚地站起,手臂从她背部和膝下穿过,将人抱起,温柔地放在床上。
他的动作幅度不大,郝鶥还是醒了,迷迷糊糊揽住他的脖子,小声呢喃:“轩辕伏苏,你醒啦……”
轩辕伏苏摸摸她的头,迁就地说:“嗯,已经退热了。你睡吧,本王去上朝了,等本王回来。”
“好。”
后面的话她没听清,郝鶥迷迷糊糊回应他,下意识觉得记挂在心上的要事总算完成了,心中再无负担,一挨枕头便睡着了。
一打开门,阿凡笔直地立在门口,轩辕伏苏望他一眼,问:“在这儿做什么?”
阿凡老实回答:“王妃要属下查的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原定今天向王妃禀报,所以属下一早就等在这里。”
早起晨寒,他的耳朵都冻红了,轩辕伏苏关上房门,边往外走边问:“是吗,王妃要你调查什么?”
阿凡跟在轩辕伏苏身侧,贴近他的耳朵,轻声低语。
听完阿凡的调查结果,他停下脚步,点头笑道:“呵呵,郝府可真有一套啊。”
阿凡问:“王爷,属下要如实禀告给王妃吗?”
轩辕伏苏摆摆手,道:“先不说。阿凡,本王命你去做件事……”
待他说完,阿凡说:“属下明白了。”
轩辕伏苏背着手,刚踏出院子,漫不经心地问:“本王昏睡这段时间,还有其他事发生吗?”
阿凡的嘴巴张了又张,愣是没说出口,轩辕伏苏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肯定有事,厉声道:“说吧。”
阿凡挠挠脸,镇定地陈述事情经过:“昨天王爷病了,雪姬跟王妃袒露了心意,想留下来照顾王爷,王妃似乎不想假他人之手,亲自照料王爷,雪姬就被王妃赶走了。”
“雪姬想照料本王,为什么王妃不让她照顾?”
轩辕伏苏重复着这句话,其中深意颇具玩味。
阿凡道:“她想做照顾能王爷下半生的人。”
轩辕伏苏一怔,反应过来后指着阿凡的脸,邪笑道:“那自然是王妃对,等王总管回来,跟他说雪姬不用在府上侍候了。阿凡,刚才跟你说的事,好好去办,本王等着看京城的热闹。”
“是。”
阿凡停住相随的步伐,仰望天空,陷入淡淡的忧伤。他怎么觉得王爷还挺宠王妃的呢,对其他人依旧那么坏心眼,跟婚前说的不一样啊……
交待好事宜,轩辕伏苏独自前往别院净身沐浴,洗漱穿戴完尚有时间,吃了碗肉粥,不慌不忙换上朝服,坐马车入宫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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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日上三竿,郝鶥打了个哈欠,依旧困得不行,蓬头垢面的从被窝里坐起身。
什么时辰了,压根不记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到底睡了多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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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鶥冲门外喊道:“有没有人啊?”
门外响起陌生的女声,道:“王妃有何吩咐?”
郝鶥抓了抓毛躁的头发,问:“现在什么时辰?”
门外的丫鬟回道:“还有一刻到午时。”
什么?都快十一点了!这睡一觉大半天就没了啊。
郝鶥猛地掀开被子,梭下床,边穿鞋边说:“快进来伺候本宫洗漱。”
丫鬟柔柔地道:“是,请王妃稍等片刻,奴婢立刻叫人来。”
“速去速回。”
屋里还有一盆干净的水,郝鶥洗了手和脸,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静静等着人来,她左闻闻右闻闻,始终觉得身上不干净,有股药和酒混合的难闻的药酒味儿。
不行,这也太邋遢了,还是得洗澡洗头。
这么想着,郝鶥便打算这么做了。
她跟下人们打听到府上有一个超大的浴池,甚是向往,想象自己泡在在王府的奢华浴池里,游来游去,有玫瑰花瓣,还有茶水糕点陪伴在旁,好不快乐,可惜妙然从天而降的一句话戳破她的美梦。
“小姐,月事期间不易泡澡,昨天是特殊情况才能沐浴的。”
因为昨天她掉到湖里,一身鱼腥臭味,有失颜面。
以前郝鶥读闲书的时候,曾看到古代女子月事期间几乎不洗澡的说法,以前她不信,如今却信了。
郝鶥试图挣扎,对妙然提议:“可是本宫身上脏死了,全是汗臭和药味,哪怕擦一下也好啊。”
妙然无奈地说:“行行行,王妃说怎样就怎样,奴婢叫人去准备热水,擦一下就好了。”
面对严苛的教条规则,郝鶥表现出表面的顺从,内心盘算着别的主意。
等会儿热水送来了,怎么用就由她自己决定了,拿来沐浴,这些水肯定是不够的,冲澡还差不多。
妙然正是猜到她的意图,坚持要守着王妃擦身体,完全不给她自由发挥的机会。
郝鶥闷闷地穿好新衣服,梳好头发,去前厅用午膳。
她本来以为是自己一个人吃饭,没想到轩辕伏苏早坐在前厅等她。
头脑不清醒时聊的天郝鶥全然不记得了,看到轩辕伏苏,她还特意问:“王爷这么早去哪儿了啊?”
本来柔和的面容一僵,恢复冷色,轩辕伏苏冷冷地说:“去上朝。”
“哦。”
郝鶥尴尬地应了声,在他旁边坐下,静静地看他表演真人版“川剧变脸”,一秒一个表情。
明明只有两个人吃饭,却摆了一桌子菜,桌子正中央空着,只剩下最后一道菜没呈上来,正在这时,一个郝鶥并不想见到的人出现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