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常服的陆长城很容易辨认, 郝鶥直接背过身,靠着墙边摸索到柱子后面躲着。只见他带了两个随从,一直左右提防, 轻车熟路地上了楼。
郝鶥观察到老鸨正在训话, 快步从她身后经过, 利用上上下下的客人做掩护, 头也不回, 直接摸到二楼。
陆长城的样子看起来还是挺严肃的,甚至有些紧绷,根本不像是来寻欢作乐的……那么夜里出现在这花街柳巷, 肯定是有特殊的原因了。
眼见他进入某个房间,留下一个随从守在门口, 郝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房门前走过。
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她得想个办法把人引开一探究竟。
路过一个送茶水的丫头, 郝鹛眼疾手快, 将她拉到一旁,用一两银子作为交换, 让小姑娘路过时“不小心”把茶水洒在守门的人身上,务必带他去换身干净衣服,将人引开。
小姑娘犹豫片刻,收下银子,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郝鹛躲在走廊的拐角处, 偷偷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直到门外随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上, 郝鹛才蹑手蹑脚靠近陆长城方才进入的房间。
房门紧闭, 窗户也不是纸糊的, 郝鹛探头探脑半天, 终于在门缝里找到一点希望。
屋里不止陆长城一个,没有女子娇俏的声音, 但他对面还坐了一个人,看衣服的颜色,应该是个男人,两个人似乎在商议什么重要的事情,却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
郝鹛凑近了耳朵,就差没贴在门缝上,余光瞥见上楼的随从。
有没有搞错,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郝鹛拔腿就跑,哪知道这动静太大,反而被随从逮个正着。
随从推开挡在面前的人,大喝一声:“你别跑!”
这声惊动了屋里的人,陆长城瞬间噤声,回头朝门口望来,凶相毕露。郝鹛更是不敢回头了,脚下生风,拿出百米冲刺的劲儿,岂料拐过拐角是死路,尽头只有一间房和一扇窗。
哎哟我去,真是倒霉,她堂堂王妃,总不能上演一出跳青楼吧!
危难时刻,顾不得许多,郝鹛硬着头皮,心里默念一句“失礼了”,便闯进了房间。
屋里烟雾缭绕,屏风后隐约可见有一女子在沐浴。
郝鹛从里面将门栓落下,慌慌张张寻找躲藏处。
正在沐浴的女子扯下屏风上挂的衣服,警觉地问:“谁?”
“姑娘,我不是有意的,借你这处躲一躲,待我平安以后必有重谢!”
边说着,郝鹛躲在了床底下。沐浴的女子翻出浴桶,迅速穿好衣服,以为是自家的姑娘惹了事怕挨打,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随从的动作也很快,女子的衣带刚系好,门外传来了粗暴的推门声。
陆长城的人试图推开门,可试了试才发现门从里面抵住了,并不能打开。
屋里亮着灯,必是有人的,随从愤怒地拍门大吼:“快开门!”
“谁啊?大晚上的如此折腾?”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柔柔弱弱的,披上外衣,打开了房门,碎碎念道,“真是的,洗个澡都不让我安生。”
门开了,随从没想到眼前的姑娘如此貌美,一时惊了,又见这姑娘刚沐浴过的样子,别开了头,缓了缓语气,道:“咳,刚才有个凶徒意欲对我家大人行凶,被发现以后朝这个方向跑了,不知道姑娘这里有没有外人闯入?”
女子愣了愣,没想到刚才闯进来的是凶徒,同为女子,却不忍心将她供出去。
“这个嘛……方才洗澡我将门锁上了,刚刚才打开,没听到有人进来,或许是从窗子逃走了也说不定呢。”
陆长城上前一步,半信半疑地问:“当真?”
女子坚定的回答:“是啊。”
是陆长城的声音,他居然追上来了?
跪缩在床下的郝鹛猛吸一口气,吃了不少灰,喉咙痒痒,忙捂住自己的嘴,屏住呼吸,生怕咳嗽发出声音。
该死的,这时候千万不能发出声音啊!
透过打开的半扇门,陆长城颇有耐心的检查着屋里每个角落。
听到动静,老板红娘及时赶到,看到好几个面生的人堵在姑娘的门前,脸色一白,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她忙上前圆场:“哟,这是大动静,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陆长城本想追究,可是想到屋里的那人,刚才吩咐了他低调些,只得作罢。
“走。”
红娘避到一旁,笑呵呵地送人:“扰了爷的雅兴,招待不周,几位下次再来~”
人走远了,红娘还站在门口和女子说话。
“切记你的身份,万不能被其他人轻薄了去。还有,真没人闯进来?”
“哪有,红姐,我自有分寸。”
“……得,你早些歇息吧。”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郝鶥安下心来,这才松开了手,从床底爬出来,丝毫顾不上自己的形象,翻身仰躺在地,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再在里面呆十秒,她就直接气绝了。
郝鶥大口大口呼吸着,眼前慢慢出现一张清绝秀丽的面孔。
刚刚结束沐浴的她带着出尘不染的仙气,头发随意地斜披在肩上,眉眼高挑,眼含疑惑,朱唇皓齿,梨涡浅笑。
她轻唤一声“姑娘”,郝鶥方才回过神,总觉得这女子的面容似曾相识,如那画般地美。
哦,对,和轩辕伏苏画里的女人给她的感觉太像了!
郝鶥在床下钻来钻去,整个人灰头土脸的,发髻塌了,发型也乱了,尴尬地趴在地上,撑起上半身,装作若无其事地打招呼:“你……你好啊。”
“姑娘快起来说话吧。”
美人上前扶她,郝鶥动作利索地站起来,看着屋里干净的环境,连拍拍衣服上的灰都觉得是糟蹋了人家的地盘。
郝鶥生怕她会问点什么,底气不足地说:“谢谢你帮我,这是我身上全部的银两,不如送给你吧。”
女子婉拒了郝鶥的谢礼,说话很斯文,徐徐道来:“哪里的话,姑娘也是客,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若是被刚才那群人抓住,可能姑娘会因此遭遇不测,池瑶只要想想,心里便过意不去。”
郝鶥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消化了她说的话,由于太过惊讶,直接惊呼:“你,你就是池瑶?!”
她这是什么狗屎运气,躲追捕都能遇到轩辕伏苏金屋藏娇的可人儿!搁现代就是妥妥一出正室登门拜访小三的狗血戏啊。
池瑶眨巴眨巴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坦坦荡荡地回答:“是,姑娘认识我吗?”
郝鶥抿了抿唇,真不知该回答认识好还是不认识好。
说她认识倒也没错,毕竟从对面茗香阁的小窗户里看了个明明白白;说她不认识也不假,压根没见过池瑶正面长啥样。
郝鶥挠挠头,道:“这个……有所耳闻,池瑶姑娘在京城可是很出名的,怎会不知呢。”
池瑶笑而不语,神色仿佛黯淡了些。
郝鶥接着说:“呃,总之今天多谢池瑶姑娘了,不然事情闹大了,我肯定要受罚。”
池瑶掂量的清楚,左右权衡,道:“姑娘太客气了,若是继续呆在我这儿也不安全,刚发生混乱,现在离开难免引人耳目,不如换上我的衣服,我掩护你从后门出去,离开了茗品阁跑得越远越好。”
她似乎没有拒绝的权利,郝鶥应道:“好。”
换上池瑶素色的衣服,梳了个寻常姑娘家的发型,郝鶥做好准备,跟着池瑶往楼下走。
池瑶不想引人注意,戴上面纱,一路牵着郝鶥的手,避开楼梯上上下下的男女,弯腰穿过传菜声此起彼伏的伙房,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摸黑到了后院。
天上还下着雨,地下的积水透着微亮,池瑶和郝鶥合力撬开后门的门栓。
池瑶扶着门,道:“姑娘快走吧,路上小心些。”
“嗯,就此别过了。”
说罢,郝鶥头也不回地冲进雨里。
在茗品阁耽误了不少时间,淋成落汤鸡的郝鶥左拐右拐,好不容易回到王府门口还被护卫拦了下来。
郝鶥无语,这看家院小伙子的眼神哟,不至于她换个造型就认不出来人了吧。
护卫按照规矩,选择层层通报。
郝鶥冷得打哆嗦,站在风口浪尖上搓着双臂取暖,看不惯他们磨磨唧唧的样子,大声道:“进去通报王铮,就说本王妃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串嗒嗒的马蹄声在王府门口停下,轩辕伏苏从马车里刚出来,阿凡举着伞陪伴在他身侧。
郝鶥扒拉着脸上湿湿的头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她刚才走的时候真该顺把伞走的,悔死她了,感觉下午之后就没啥好事儿。
轩辕伏苏远远瞅见她冷白的脸,调侃道:“爱妃今天又去哪儿野了?”
郝鶥刚想回话,可不受控制地喷嚏打断了她。
护卫反应过来自己认错了人,忙跪下行礼:“参见王爷,参见王妃。”
待走近了,轩辕伏苏看清她身上似曾相识的衣服,神色微变,笑容逐渐消失,盯着她的脸问道:“这衣服哪里来的?”
郝鶥吸了吸鼻子,抬头望了他一眼,幽怨地说:“下午在铺子里买的。”
准确说,是晚上在你小情人那里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