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伏苏心头一紧, 总觉得她似乎知道了什么,事情没这么简单,追问:“当真?”
郝鶥随即反问:“不然王爷觉得这衣服是何处来的?”
她的话着实问住了轩辕伏苏, 上次谈到池瑶一事, 两人不欢而散, 眼下不想再徒增不愉快, 他扭头对阿凡吩咐:“去准备热水和姜汤送到王妃房里。”
郝鶥冷哼一声, 不等轩辕伏苏,抱着冻僵的胳膊大步流星地往府里走。
于郝鶥而言,穿越到古代最不便利的事就是没有吹风机, 个个留着长发,洗完头好久才能干, 反向证明了吹风机的发明者是多么的明智。虽然有婢女不断更换毛巾给她擦拭头发, 等到头发全干还是要花好长时间。
郝鶥哈欠连天, 在屋里干坐着摆弄买回来的东西已经好一会儿了。
“小姐,喝汤咯~”妙然笑嘻嘻地端着姜汤进来。
姜汤的味道扑面而来, 辛辣刺鼻,郝鶥捏住鼻子,连连摆手:“不喝不喝,喝了嘴里一股子味儿。”
怕是明早上醒了嘴巴里都还有味道。
把碗和红糖一搁,妙然手叉腰, 语重心长地说:“小姐, 三天后有贵妃娘娘办的百花宴, 这节骨眼上您可不能病倒了。”
郝鶥满脸疑惑, 道:“百花宴?什么百花宴啊?”
“早些时候宫里送了请帖来, 小姐您还没回来,奴婢就替您收下了。”正说着, 妙然从怀中掏出一张红色的请帖放在桌上。
郝鶥拿起来粗略一看,末了瞅了眼宴请人,竟是甘贵妃和良妃娘娘,颇有些耐人寻味。
淡定地喝了口茶,郝鶥问妙然:“这百花宴没有男子参加吗?”
妙然道:“嗯……按规矩是没有的,每年去参加的都是女眷。”
全是女眷?那也太可怕了,三个女人一台戏,百花宴得凑齐多少台戏。
“那有哪些人受邀了?”
“听送帖的公公提了一句,说是要赶在天黑前去陆府送帖子,以陆府的地位,大概京城中参加百花宴的名门闺秀没有六十,也有五十位了。”
小场面,郝鶥点头道:“那倒不算多。”生不出什么事端来。
妙然露出尴尬的笑容,轻声道:“小姐,那是只算嫡出的。”
“啊?那算上庶出的呢?”
妙然掰着指头,抬头望天,道:“还有后宫受邀的妃嫔和公主等,加上得有小两百了。”
两百个人可不是小活动了……郝鶥扶额,心里是万般不想去,反过来一想,缺了她一个似乎也不打眼。
瞥到手边的姜汤,她灵机一动,道:“欸~你说我要是病了,是不是就不用去了?”
妙然立刻一盆冷水浇下来:“小姐,如今您是王妃,不得不去啊。”
郝鶥长叹一口气,怅然地望着请帖,边敲桌子边嘟囔:“但愿这个百花宴真的只是赏花吧……”
妙然替她续上热茶,难得八卦地说:“当然不只是赏花,更是后宫娘娘们‘赏人’的大好机会呢~”
“何出此言?”
“嘿嘿,小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妙然在凳子上坐下,神神秘秘地说,“百花宴每年都会举行一次,一般在二月中旬左右,参加的都是女眷,大多数是宫外未出阁的名门闺秀。”
“别听这人虽多,每年百花宴上真正受关注的可就十多二十位适龄的小姐,更是后宫娘娘们为自己的儿子侄儿挑选佳妻的好机会。先是借百花宴了解小姐们的家世品行,再做进一步的了解,若是合适,且双方有意,不出半年便订亲了,若是不合适,待明年便是。”
郝鶥撑着右脸,笑道:“我算听明白了,这是古代二十四位婆婆版‘非诚勿扰’呗。”
合眼缘的姑娘就留盏灯继续观察,合适了最后牵手,不合适便接着看下一位罢了。
皇宫里的女人久居深宫,除了自己的娘家,很少接触到其他家族,有了百花宴这个由头,倒是大大增加了强强联手的可能。权力圈翻来覆去都是自己人,一方面固化了圈子,另一方面均衡了各方实力,能想出这个宴会的人可不简单啊。
恐怕,过两天的百花宴不会那么平静咯……
“小姐你刚说什么?”
郝鶥方才回过神来,道:“原来你说的‘赏人’是这个意思,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么多。”
“唉,老爷当年无比希望小姐您能入百花宴,方方面面都为您打听遍了。可惜宫里瞧不上咋,一次请帖都没发过,不然奴婢也不会知道这么多呀。”一想起这事,妙然还颇为感慨。
郝鶥作为局外人冷眼旁观,倒是想得明白。
郝府是商贾之家,在封建社会有再多钱,身份也不会因此变得尊贵,自然没什么理由让宫里发请帖来。
说起来,原本的郝大小姐嫁给轩辕伏苏就是个意外,因为八字相合,旺夫,才能嫁进来。还真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不然以郝府的地位,即便入了百花宴,也断不会入甘贵妃的眼。
大后天的百花宴可没男伴在旁,她只能自求多福,尽量不惹眼不出众,低调地度过那一天。
深知想太多也没用,疲惫不堪的郝鶥摆摆手,道:“罢了,百花宴的事儿就先这样吧。等王铮回来了,你同他报销今日买的东西,领了月俸,先把楚翘那儿的钱还了。”
“奴婢明白。”
“嗯。”郝鶥摸了摸发根,已经干得差不多,便让妙然退下,准备就寝。
哈——好困,东西先堆着吧,明天再收拾。
挑熄最后一盏烛台,摸黑缩回被子里,门从外面推开,累了一天的郝鶥有气无力地说:“端走,说了不喝姜汤。”
“怎么不喝?”
低沉的男声在床畔响起,紧接着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脱衣声。
睡眼惺忪的郝鶥瞬间清醒了几分,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个金屋藏娇的轩辕某某。这要是搁在现代,敢在外面有人,她一脚就把他踢下床跪榴莲。
见她不作答,轩辕伏苏躺在她身后,小声问:“睡了?”
“快睡了,不过王爷进来吵醒我了。”
郝鶥说话跟吃了火药一样,处处易燃易爆炸,这么明显的心情不好,可不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轩辕伏苏不依不挠,打算撬开她的嘴,问道:“王妃今日午时刚过就出府,夜里才回来,去了哪些好玩地方?”
郝鶥面朝墙,仍是背对着他,选择默不作声。
一反常态,轩辕伏苏今日似乎格外有耐心与她纠缠,道:“你不说本王也查得到,不如你亲自告诉本王。”
郝鶥昏昏欲睡,慵懒地说:“托人给我爹娘送了点小礼物,逛街买了不少东西,去看戏回来晚了。”
轩辕伏苏手一捞,将她拥在怀里,在她的耳旁柔声细语:“爱妃,没什么特别的了?”
肚子里还窝着无名火,郝鶥用手肘抵住他的胸,试图拉开距离,说出口的话却是软绵绵的:“没有。”
轩辕伏苏的大手牢牢铐住她的腰,郝鶥的小身板折腾几下毫无作用。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深吸一口气憋住,再缓缓呼出,将心中杂念一并吐出。
不生气,不生气,成年人了,美容觉重要,美容觉重要。
黑夜的黑暂时剥夺了眼睛的权力,同时赋予耳朵和身体更多的灵敏。万籁俱寂中,枕边人的一言一行格外明显。
“你送的衣服本王收下了。”
他低沉的嗓音,温热的吐气在郝鶥的耳廓边环绕,她心里咯噔一下,挠了挠脖子,顿时觉得喉咙有点痒。
怀里的人有了轻微的动摇,轩辕伏苏轻笑,继续说:“是你的丫鬟送来的,成色不错。”
郝鶥的脸迅速窜红,按住疯狂叫嚣的胸口,她庆幸这夜里够黑,什么都看不出来。
原来他已经收到衣服了,难怪刚才她左点右点,总觉得买回来的东西少了什么,妙然这个自作主张的丫头……唉,也不知道穿起来合不合身……呸呸呸,她在想什么,大猪蹄子随便两句话就忘了他在外面有人了吗?
跳动的心口逐渐恢复平稳,露在外面的手染上寒意,郝鶥把手缩回被窝,睁着眼睛说:“嗨~王爷客气了,那衣服不是妾身送的,是庄子上送来孝敬的,妾身看过了,成色确实挺好,送人太可惜,自然是留给王爷穿。”
郝鶥表面一派轻松,两排后槽牙却扭打在一起,咯吱作响。
故意将话说的这般难听,饶是轩辕伏苏知道她心有不痛快,仍是有些动怒。
轩辕伏苏坐起身,将郝鶥的身体扳正,质问:“你当本王是什么?如此容易打发?”
冷空气从背后灌进来,郝鶥抓紧了被褥,不卑不亢地说:“王爷何尝不是这样?不过是半斤对八两,彼此彼此罢了。”
轩辕伏苏冷笑,又道:“是吗?本王自问待你不薄,吃穿用度从未苛责过你,信守承诺从未有逾越之举,池瑶的事更是同你解释过,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说给本王听听啊!”
一触即发的火药味让空气更加凝重,寒冷给郝鶥的头脑稍稍降了温,今日发现的一切都在脑子里闪回。
隐藏在书后的陈年旧画,来京城才一年多的池瑶,轩辕伏苏曾说池瑶很像他的一位故人……难道,那画中人就是池瑶?他们四年前就认识了?
线索七零八落,今日之事格外错综复杂,疑问萦绕在郝鶥心头,心力交瘁之时,她只能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此时,轩辕伏苏打破了沉默。
“王妃平日巧言善辩,现在怎么哑巴了?”
郝鶥深吸一口气,脑子里乱糟糟的,只想拥有片刻安宁。
“轩辕伏苏……我们……分房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