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chapter 50

赵珊珊已经睡着, 她轻轻地下了床,走出客厅摸到让她扔在沙发上的手机,按开来看, 真的是郑凌锋的。

23:48:睡觉了没有?

夙夙把手机抱在心口, 觉得有丝甜蜜, 却又渗着苦味。要找她, 怎么不直接打电话, 是没话好说了么,那又何必发信息。她在客厅坐了很久,听着挂钟的滴答响声, 似乎是在回忆过去,脑里却是一片空白。她最后把手机还是关了, 然后藏在放抽纸卷纸的箱子中。她蹲在地上, 两手搭着箱子边缘, 双眼茫然,“郑凌锋, 你有话要对我说,就当面跟我说。”

夙夙朦胧地睡了几个小时,赵珊珊起来的时候,她就醒了。赵珊珊问她借了套衣服,边穿边说:“郑凌锋出差多久?”

“一星期, 如无意外。”夙夙的声音很平淡, 过了一整天了, 是该平静下来。

“那我晚上搬过来陪你。”赵珊珊看了夙夙一眼, “别乱想, 给你妈回个电话,别让她担心。”她穿好鞋出门的时候又不放心地再叮嘱了一遍:“记得, 别自个在家胡思乱想。”

夙夙微微一笑,朝赵珊珊扬扬手,“快走,别迟到。”

夙夙先打电话给陈淑萍,“妈,”她甜甜地叫,“珊珊说碰到你,你找我了?”

“哦,昨天想着那么久没看到你和凌锋过来吃饭了,就喊你们来吃顿饭,喝个汤,结果打什么电话都找不到你们俩!”陈淑萍抱怨。

茶几上还是昨天摊开的结婚照,穿着白色礼服的郑凌锋特别的帅,正倾身嘟着嘴要亲她,而她弓着腰拉离,用食指点着他的唇上,既俏皮又活泼。旁边一页,是他俩一手牵着,一手做成通电话的手势,笑容灿烂。夙夙合合上相册,封面是他俩的深情对望,郑凌锋抱着她的腰,她环着他的脖子,身后是夕阳照在江面上,波光粼粼。她把相册又翻过来,压在茶几上。

陈淑萍听不到声音,问:“夙夙你在听吗?还是断了?喂?喂?怎么没有声音了?”

“妈,我在听。”夙夙扯出一个笑容。听说,这样对方能从你的声音里感觉到你的愉悦,从而感染到她的情绪。只是不知道,这个笑容如果是牵强扯出来的,还有这个效果吗?她说:“茶几有点乱,刚随便收拾了一下。”

“那什么时候和凌锋过来吃饭?我也有段时间没看到你们了,怪想的。”陈淑萍说。

“凌锋他出差了,要一个星期呢,他现在特忙,公司可能要接大单子了。”夙夙在妈面前,还是惯例地维护他的形象。“我也准备去玩几天,上次都没玩成功,趁凌锋出差,我也放放假。”

夙夙又打了电话给赵珊珊,“你晚上不用过来了,我下午就去机场,看想去的那几个地方哪有票,就立刻走,大概玩一个星期。”她声音本来还是轻松的,如初秋干爽的空气,每一处都有太阳的味道。停顿一下再开口,她的声音就变糯糯的,似是潮湿的春季,不停地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他回来,我也回来了。”

赵珊珊想说的话都被她最后一句噎住了,只说:“那你一个小心点,到了哪告诉我。”

“我不带手机,反正也没有谁要找我。”夙夙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其实她内心里还有个声音在挣扎着,她还是希望郑凌锋找她的,只是她需要他更热切的行动,而不是隔着几千公里,只靠声音慰籍。“等我到了山沟沟的地方,也不会有多少信号,我打给你好了。”

“哎……”赵珊珊叹气,然后问:“要我跟阿姨帮你说些什么吗?”

夙夙一笑,“不用,我给我妈打过电话,说出去玩几天了。”她知道珊珊担心自己,就一改方向说:“你和罗晓,发展快点,继续保持超光速,不过别把黑洞吸进去就得了,呵呵。”

“贫嘴!”赵珊珊也不好再提些什么,事情总得等郑凌锋回来,当面说清楚问明白才有结论,“一句话,别乱想,自己小心。”

夙夙去了她和郑凌锋渡蜜月的那个海滨小岛,已经入秋的天气,这里太阳依旧毒辣,四季似乎只浓缩为夏季。她下榻好之后就给赵珊珊打电话,欢乐的声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如这边灿烂的阳光一样明亮。

夙夙定的还是上趟郑凌锋带她住的那种家庭旅馆,但不是那张两米七乘两米七的鲜红色圆床。她坐在飘窗边看着下面碧色的海,远远飘着的几朵云絮,像蓬松的棉花糖,咬一口,嘴里一抿,就全化了,只余几丝甜味,但空气里却充满了蜜糖的香气,如爱情香甜的味道。

夙夙换了短裤下去,赤脚踏在绵软的细沙上,湿润的海风吹过脸颊,如他就站在自己的对面,轻抚着自己脸颊,热热的气息撩在耳旁,深情地与自己相视不语。她又一次站在这片白沙上,与他嬉闹的记忆仿佛一下子潮涨,铺天盖地地把她淹没,看着沙滩上一对对的爱侣,曾经的甜蜜变成此刻的酸涩。

夙夙坐下来抱着膝盖,侧头枕在上面,望着扑上来又退下去的白浪浅浅而笑。他在那“被迫”背着她游一截,他嫌她重,说她吸了水发胀。她怒,说要剥夺他的床上的至上地位。他委屈,说她回回拿这事来要挟他。她笑,继续在他背上作威作福。

他们之间多久没有没有亲密了,夙夙细想,好象是半个月吧。时间并不长,他们的冷漠到疏离到现在,也是半个月左右,怎么她就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原来习惯了,便刻在那了,一旦改变,是这么的难以接受。

Keven游回来,甩甩耳朵的水朝F.Yan走去。“咦?夙夙?”

夙夙听到有人叫她名字,抬头一看原来是Keven,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她并没有说话,实在是不想开口,而且她也不知道能和他说什么。

“这么巧,我两趟过来这边,都遇上你,你先生呢?”Keven笑着问。

夙夙也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细沙,“他出差,我自己来玩的。你要忙吧?我就不打扰了。”

“不忙。”Keven特意略低腰小声说,“陪F.Yan出来玩。”他指指一边的沙滩椅,“喏,他在那边晒太阳。”

夙夙不好直接转身走,就陪着Keven聊了两句,“他那么个超模,怎么渡假还选择国内玩,不怕被粉丝围堵?”

“F.Yan在外国长大,很多地方都去过了,反而是国内的地方对他来说才新鲜,而且这个小岛刚开发,没几个人知道。”Keven看着F.Yan那边笑,“你没看到他用草帽把自己整个脸遮起来了?”

夙夙笑笑,不作回答。

Keven又问:“既然你自己一个,不如一块吃饭?”

“不了。”夙夙摇头,“我还不饿,想随便再逛逛。”

夙夙凭着记忆,自己一个走到在小巷尽头的教堂。当初她和郑凌锋曾经在这诚心宣誓,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都将毫无保留地去爱对方,完完全全信任对方。但现在他不爱她了,她也不可能完完全全信任他。

这个海滨小岛开发的程度并不高,所以到了晚上,这些小街小巷就只剩下稀疏的几盏路灯,昏黄幽暗,连行人也看见几个。

教堂旁有个黑影,似乎是坐了个人,黑暗中看不清楚。夙夙想着这边偏僻,决定还是明天再来一趟。她刚转身,那团黑影就立起来,对着夙夙说:“你说爱情是什么?”

夙夙眼角瞄到他拿着酒瓶晃荡着从黑暗里走出来,心下慌张后退了两步。那团黑影终于走出来,借着昏暗的灯光,夙夙看见大约是个二十四、五的青年,特高特瘦。他走两步喝一口酒,说:“女人都是些什么东西?”他把这话重复了几遍,最后一摔酒瓶,恶狠狠地朝夙夙吼道:“女人都不是东西!”

夙夙大慌,转身拔腿就跑,一直狂跑到大路上,才在一家灯火透亮的酒店前,扶着灯柱半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呼吸。她往后看,并没有看见刚才那人,心里一放松,所有的情绪都涌上来就想哭。

“呀?夙夙,又碰到了?”是Keven的声音。

夙夙抬头笑了笑,不知道要说什么。

“哭了?”Keven的声音因为惊讶而略提高。

F.Yan也拿下墨镜看夙夙,满脸的泪痕,“怎么哭了?”

夙夙抹了下脸,原来自己真的哭了。好累,好想靠在他怀里大哭一场,但现在只有自己一人,在想他需要他的时候,却只剩下自己一人。

想着夙夙是烦那三角关系,其中一人还是他哥,就对Keven说:“你先回酒店吧,夙夙心情不好,我陪陪她。”

Keven看着F.Yan,睁大眼眨了好几下,最后还是答应了。

“去里面咖啡厅坐坐?”F.Yan提议。

夙夙茫然地看了眼F.Yan,然后别开,缓缓地说:“不用了。”这个自己曾经很恐惧的人,在两次困境的时候,都是他救了自己,陪着自己。上天就是这样捉弄世人,玩得自得其乐。她走进酒店,到前台借了电话打给郑凌锋。她想硬气起来,等他找她,却还是不如她所愿,她想听到他的声音,她想告诉他,她很想很想他,她还想告诉他,她爱他一直都爱。

夙夙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得小心翼翼,生怕错了一个号接不通他的电话,更怕错了一个号连到颜臻那去,让他误会。电话通了,却一直没有人接,直到机械的女声告诉她: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她还是拿着话筒不肯放,直到发出单调刺耳的长音“嘀——”

不接,他不接,他不接她的电话。这是夙夙脑里唯一充斥着的一句话。她放下话筒,扶着前台的大理石也有点站立不稳。

F.Yan见她表情呆滞,在她后面半扶半抱着她不让她滑下去,“夙夙,没事吧?”

夙夙软软的就直往地上跪,颤着声音又哭了出来,“没、没事。”

F.Yan帮夙夙点了杯鲜奶,自己要了绿茶。酒店的咖啡厅里灯光很暗,看不见泪痕,却折闪出她每一滴泪珠,如同晶莹的水晶。

F.Yan看着夙夙的眼泪一滴滴坠下去,光华一闪而逝,坠入无边的黑暗。他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夙夙接了,却只拿在手上,垂眼看着一处。

F.Yan也没打扰她,沉默了很久,终于听到夙夙说:“今天我去了我和我先生宣誓的教堂,有人问爱情是什么,我到现在也想不出来。”F.Yan不答,夙夙又说:“当初跟着神父念的宣誓,是因为我们不诚心还是什么,这么快就都变了,都没了。”

“爱情是一种感觉,婚姻是一种责任。”F.Yan看得透彻,这就是他不碰婚姻的理由,他怕自己负不起这种责任。“就算感觉没了,但责任不会变。”

夙夙默言,他们还是夫妻,受法律保护的夫妻。她终于拿纸巾拭了眼角的残泪,用力地扬起唇角,“谢谢你,陪了我一晚上。”她沉默了一会,再说:“希望,你别把我今晚的话告诉颜臻,我和他只是陌生人。”

“我懂。”F.Yan已经站了起来“你住哪个酒店?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