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南柯梦 第二百三十一章

张峦黯然点下头,“为父身子不行了,哎,时日无多。”

“不会的,爹爹!京城里有的是名医,咱们不听那些庸碌御医的话!”

张峦轻轻摇头,“嫣儿,为父不顾宫规,让鹤龄去求皇上把你请回来,是有话要嘱咐,若是不说,为父死不瞑目啊。”

“爹,不会的!真的!”

“嫣儿。”张峦骨瘦如柴的大手,紧紧握住我的,却是那样的虚软。“往事种种,却有我张峦对不起你的地方!”

“爹。没有的事,您待女儿如己出,女儿感激不尽啊!”

“听我说,孩子,爹爹真对不起你呀!当年,你入宫之前,为父就知道了婷儿对皇上存有非分之想,曾厚颜开口,求皇上效仿娥皇女英,一并收了你们姐妹俩。是皇上圣明啊,一口回绝,只是,只是为父当真不知她何时与继晓妖僧扯上了关系,恶毒到害了你的一生……”

泪眼迷茫中,彷佛回到了选妃前推开书房的一瞬,看到他微怒的负手站立,张峦神色复杂跪在脚边……

闭上眼,泪滴滑落,纵然当年告诉了我韵婷对他的心思,谁又猜得到她的丧心病狂?殊途同归,结局总是注定的。

“听爹说,照儿,照儿……”

“爹,照儿起了疹子,御医不让出宫,是我太笨了,没照顾好!”

“不,爹不惦记照儿,照儿有你照顾,太皇太后、皇太后宠着,爹放心。爹现在唯一最放心不下的是张家呀!”

“爹,鹤龄和延龄长大了,能承担……”

“爹不是这个意思!”张峦急急打断我,老泪纵横,“爹在怎样,这些孩子,都是看着长大的。鹤龄随着爹,早入仕途,深谙官场权谋;延龄又被我和你娘宠坏了,爹是担心,爹这一走,这个家再没人镇得住他们兄弟俩了!”

“不会的,爹,两位弟弟定会互爱互助,振兴张家!”

“傻女儿啊,爹知道你坚强能干,更知你重情重义,滴水涌泉,是怕我那两个不肖子今后会有负皇恩,对不起你呀!”

“不会的,爹!”

“答应爹,劝谏皇上,不要再册封张家任何一个人了,张家何德何能,担待不起呀。如若,如若……哎,念在为父一生尚儒,并无大过的份上,厚颜开口,多给他们兄弟俩机会,为我张家留下血脉……”

我晕晕沉沉走出了卧房,张鹤龄见状忙迎了上来,“晗姐,还好吧?爹爹说了什么吗?哎,他老人家现在意识不清,若说了什么,晗姐别往心里去呀!”

“没,没说什么。”我苦笑,“你们要好好照顾爹爹,缺什么开口就是。”

“晗姐姐!”张延龄哭着跪到我身前,抱着我的大腿,泪流满面。

“有话便说,一家人不必如此。”

“晗姐姐,弟弟是怕呀,爹爹万一,万一……我们兄弟俩年纪轻轻,在朝中毫无根基,定会被人欺负死的!求晗姐姐为我们撑腰,重振张家呀!”

“延龄!不要胡说!”张鹤龄也跪了下来,“晗姐,延龄弟弟还小,不明事理,您切莫介意,鹤龄惟愿带着父亲辞官还乡,颐养天年!”

“鹤龄啊,我的儿呀!”金氏也哭号着跪倒在地……

我眼前一花,不自觉晃了晃,幸好被婵娟及时扶住。深吸一口气,“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张府书房——

“延龄,你疯了吗?竟然开口讨赏!”

“哥,爹爹早有归隐之意,若是刚才和娘娘说了,你那招以退为进,怕就成了只退不进!我们是同宗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哎,傻弟弟,为了张氏一族,你哥身为长子,不得已才走上这条不归路的!我们张家该留下你这条血脉!”

“哥,你未免太杞人忧天了,娘娘极重情义,姐姐做得如此之绝,她都没有报复我们。况且有太子在,皇上也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的!”

“你们!你们两个不肖子!竟然,竟然……呃,唔,唔……”张峦一口气没提上来,径直倒了下去,扶他来的两个家丁忙在后面托住,帮忙顺气,可张峦已气得翻了白眼。

张鹤龄和张延龄也慌了,满世界喊人去找御医……

坤宁宫——

“张峦身体如何?”他帮我拿掉头上的凤冠问。

我无神的对着铜镜,“不太好,御医说只能静养,若再急火攻心,回天乏术。”

“别想太多了,张峦一介文儒,生性平和,与人为善,定能熬过此劫。”

“希望如此吧。”闭上眼,铜镜中映出的发红双眼不忍多见。

“早点歇着吧,累了一天了。”

我倦怠的点点头,倒在床上,在温暖的怀抱里很快进入了梦乡。

半夜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不舒服的往里蹭了蹭,他拍拍我,翻身坐起,不悦地问:“何事喧哗?”

“回,回皇上,国丈,国丈薨了!”

我“腾”的一下坐起身,脑中“嗡嗡”作响,再不能思考……

“嫣儿,嫣儿!别吓我,别吓我啊……”

回过神时,倒在了他的怀里,望着眼前面无血色的男人,我浅浅一笑,“生老病死,非人力所及,我懂。”

他长嘘一口气,把我紧紧按进了怀里,大力揉捏着,似要融入骨血。“没事就好,不要吓我,求你不要再吓我!”声音不复清澈,厚重嘶哑。

“真没事。”贴着坚实的胸膛,声音闷闷的飘出。

“难过就哭吧,不要忍着委屈了自己。”

“嗯。”我应着,脸颊和他的胸膛上已经潮湿一片……

一向节俭的他,破例下令将张峦的葬礼办得很容重,张鹤龄袭封寿宁侯,连不满二十的张延龄也以都督同知封建昌伯。忆起张峦临终嘱托,本想阻止他册封,想了想,却也作罢。毕竟他对张峦,心存愧疚,无关乎我、韵婷、照儿,只是宅心仁厚的帝王对臣子的愧疚。弘治一朝多贤臣,与王恕、李东阳他们相比,张峦政绩虽不突出,但也恪尽职守,用心办事,生前碍于外戚身份,并未得到重用,这对于任人唯贤的他,多多少少是种遗憾。

勾勾小家伙的肥嫩的双下颌,他便会一个劲朝你“嗤嗤”傻笑。哎,也许除了看着他笨拙的努力练习爬行、坐起外,这个宫里真的再无乐趣。转向白雪纷飞的窗外,弘治五年,就这样悄然而去。

“嫣儿,你告诉了刘大夏什么方法,满朝文武无一人敢去治理水患,年近花甲的他竟然自信满满的领命而去?”

我调皮的点着他的鼻子,“保密!”

“好啊,后宫竟敢联合大臣欺瞒于朕!看朕怎么收拾你!”说罢,邪恶的摁着指骨,坏坏的朝我扑来……

“哎呀~”我最怕搔痒了,只能躲着他的两只“淫爪”,在软榻上翻来滚去,“哈哈,别闹,别闹!我说,说,我错了,说了,哈哈……”

直到我再三求饶,他才恋恋不舍的移开双手。

“大色狼!大白天的这么不讲究!”我笑骂着坐起身,低头整理压皱的衣裙。

“我若是色,有人早就衣不蔽体了!”

“呸!臭不要脸,若非我一直挣扎,怕是清白不保了!”

“哦,是吗?”

看着逐渐栖近的邪魅脸庞,我咽了口吐沫,决定放弃口舌之争。

“停——”我推开他,“我们谈正经的,谈刘大夏!”

他笑下停止了动作,规规矩矩坐到我身旁。为了避免某人随时可能爆发的“兽行”,我很老实的告诉他,不是我教刘大夏治水的,这玩意我哪会啊,只是提了点建议——一味修高堤坝,堵截洪流,并不能真正治水;可以学习传说中的大禹,疏导为主。

“嫣儿真是聪明!”他亲昵的吻着我的额头以示褒奖。

“少来!这不是我们前几天晚上对着地图和历年治水资料讨论的结果吗?你的小九九以为我不知道?无非是借我之口,表达出去而已!”

朱佑樘笑笑,“为君者,不可时时、事事与臣言。”

我小翻着白眼,太深奥了。

“那王恕呢?是他保举有功啊,而且他清正廉洁,为官务实,声誉正隆,为何让他致仕返乡?难道只因为他和丘浚政见不合?”

“嫣儿,这是王爱卿自己的意思,朕本不舍,是他想借此机会急流勇退。哎,朕也知他的心思,如今的朝廷,确实不适合他了。”

我不解,追问了几句。他却只说,王恕言谈太过耿直,不容转圜,如今朝廷稳定,他的存在,仿佛时刻提醒其他官员自身的诟病。

我似懂非懂的点着头,以我浅薄的理解是,王恕为人严肃认真,直来直去的太得罪人了,破坏了朝廷众臣苦心经营的“和谐”局面。或许,这是任人唯贤的另一重概念,在不同历史时期,任用不同的官员,以顺应时代潮流。

哎,当官真难,百分百的正直敢言,在这个永远存在黑暗一面的世界里,便是天地不容——狗屁不通的万恶政治!

不知从哪天起,我变得嗜睡,总是疲惫的不想起来,或者呆着呆着又困了,并没多想。只是暗下决心,他若练不出八块腹肌,休想搪塞了事,再来碰我,把我整得要死要活,饱尝纵欲过度的苦果。

本以为出去晒晒太阳能好些,可一走出坤宁宫,就被耀眼的阳光刺得张不开眼,小腿一软,无力向后倒去。

“娘娘!娘娘……”

依稀记得婵娟、萧飞他们惊慌失措的声音……

再睁开眼时,他正激动的握紧我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怎么,我又睡着了?”记忆混沌不清。

“嫣儿!”他双眸闪烁着晶亮,小心的避开我的肚子紧紧搂住了我,“嫣儿,御医说有了!”

“有,有什么?”我晕晕乎乎地问,马上反应过来,“啊!?真的?怎么可能?”

他的大手带着我的,轻轻抚上我依旧平坦紧致的小腹,肯定地说:“是,一个多月了!嫣儿,谢谢你,一个多月了!”

我傻了,彻底傻了,幸福的傻了。

不要怪我没常识,我只知道从月经上判断怀孕。可自从吃了李摇铃的大药丸,别的效果没见着,唯一的表象是恢复了月经不调,随时准备着被大姨妈偷袭。一个月可能两次,也可能两个月一次,搞得经常有想法某男比我还要郁闷。也因此,我对李摇铃这次以紫河车为药引,配以上千种毒虫毒草入药的“创举”产生了质疑。以毒攻毒,道理我懂,可攻到大姨妈时常不期而遇,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对此,他始终没说什么,只在“那几天”对我加倍照顾。我想,两年了,他也早已不抱任何希望。

更何况,这阵子我们晚上都很疯狂,他一点没有节制,害得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这孩子,竟然保住了……

他似看出我的担心,柔声安慰,“御医说了,胎儿无恙,只是你气虚体弱,需要好生调养!”

我双手颤抖,孩子没事,真的没事!奇迹呀!我一定要延续这个奇迹!

我怀孕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成为了皇宫朝堂里的第一新闻,也因此轻易击溃了我不能生育,抱养了郑金莲儿子的谣言。宫里热闹起来,太皇太后、皇太后、太妃们、各府诰命……一批批女眷带着贺礼组团来访,搞得我一天到晚疲于应付。

他见此下旨,皇后需要静养,不许任何人打扰。在满朝文武的唏嘘声中,义无反顾的表示出对我的宠爱。

圣旨下了,坤宁宫安静了,我睡觉的时间变多了。可一张开眼,我就闹心,这满屋子的人,看着就让人压气。至从验出我怀孕,我的贴身婢女从6个加为了10个,坤宁宫其他宫人和侍卫也涨了一倍,放眼开去,人满为患。

可能是孕妇的心情比较复杂,性情跟着古怪起来,为此,我没少和他发脾气,他每次都是一句话——“啊!嫣儿,不要生气,是我的不是,我的不是!孩子要紧,孩子要紧啊!”道歉归道歉,我怀疑他根本没有听我说的内容,因为坤宁宫里的人只增不减。好言相问,他的回答就变为了——“嫣儿,你现在身子重,多几个人服侍我才放心啊。”

我无语了,敢情是软硬不吃,固执己见呀。

“母后!”稚嫩的童声在殿外响起。

他脸色有点不好,“照儿,朕不是说过,你母后有孕在身,需要静心调养,叫你不要来打扰吗?”

“父皇。”朱厚照抿着小嘴,可怜巴巴地低下了小脑袋。

“你才打扰我呢!”我瞪了他一眼,朝朱厚照招招手,“照儿,来,来母后这儿来!”

朱厚照马上抬起了小脑袋,大眼睛忽闪忽闪有了光芒。哎,就算是只猫猫狗狗,哪怕红花绿叶养了三年,都是有感情的,更何况是个孩子?一个乖巧听话,聪明伶俐,又生得“粹质比冰玉,神采焕发”的漂亮孩子。我想只要是人,都无法抗拒这种最原始的纯真诱惑。

“哎,别恼嘛!”他忙轻轻**我的小腹,“御医说了,你不能气呀,气大伤身,对宝宝也不好!我是怕照儿年纪小,没轻没重的,伤了你肚子里宝宝。”

我嗤之以鼻,“你不碰我,我就安全!”

某人语塞。是了,怀孕,就意味着禁欲,尤其是胎儿不稳的头三个月,之前是不知道,他才放纵自己的。如今想来都是后怕,他更不敢为了一己私欲,置我和宝宝不顾,于是,他每天都在幸福中压抑着自己。夫妻一场,我岂能不知?也提过让他去乾清宫住,暂时分居,被他当即否决了。非但如此,除了早朝和文华殿讲经、议政时间外,他全窝在坤宁宫里,奏折奏章打包全部搬来这里批阅。又违反祖制了,史官哆哆嗦嗦的来请旨,看看头也不抬的皇上,又瞅瞅慵懒地倒在软榻上的我,最后也没敢写下这段。

哎,史官不姓司马,更是有眼力价,多么悲哀的幸运呀!倒是省去了我们不少麻烦。

“母后,弟弟在肚子里吗?我可以摸摸吗?轻轻的,一下下就好!”朱厚照比量着小手指头,强调只是一下。

“嗯。”我拿起他的肥嘟嘟的小胖手,放在依旧平坦的小腹上。朱厚照有点受宠若惊,小脸一红,轻轻摸了两下。

“母后,照儿摸不到!”

“傻孩子,他还太小,当然摸不到了!”

朱厚照收回小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母后,弟弟什么时候可以长得和我一样大,和我一起玩呢?”

我失笑,这可有的等了。

“照儿,你回去吧,你母后需要休息。”

“是,父皇。”朱厚照听话的跟奶娘出去了。

我嗔了他一眼,“我才发现,连照儿都认为我肚子里是儿子耶!还没生呢,你这不是妖言惑众吗?”

他温暖的大手覆上我的小腹,“我知道,我感觉得到,是儿子,我们的儿子!”

我望天,“我更想要个女儿。”

“不行,不行,嫣儿,这个一定要是儿子!”

“儿子有什么好?娶来媳妇气死娘!再说,你不是都有儿子了吗?”

他冷哼一声,小心地把耳朵贴在了我的小腹上,“这才是我的儿子!朕的一切,都要留给我们的儿子!”

“你在胡说什么?”

“嫣儿,他真的不动呀!一点动静都没!怎么会这样?”他惊慌失措地抬起头。

鸡同鸭语,有没有听我说话?我恼道:“我没生过我哪儿知道!”

“哎呀,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对孩子不好,对孩子不好!”他慌忙帮我平顺胸口,“我错了,我错了!不说了,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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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笑不得,堂堂大明天子,竟堕落到口不择言的程度。难道真是怀孕使女人变得暴躁,使男人变得白痴?

说起那段日子,我最后悔的就是告诉他胎教的重要性,给自己惹来了一堆麻烦——

场景一:

“嫣儿,来!”

我不情愿地走了过去,“干嘛?”

他指指桌案上的古筝,讨好地说:“朕好久没听你弹筝了,给朕弹上一段。”

“不弹,太累了。”

我说着往回走,却被他拉住,“嫣儿,我们的孩子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这个做娘的,受累让他听听什么是天籁之音。”

我咕咚着嘴,还是孩子,他现在真是三句话不离孩子。可我弹得哪能是天籁呀,好几年不碰古筝了,一开始就连连跑调,比弹棉花还难听,最后逼得我弃琴负气而去。

场景二:

“嫣儿,来,陪朕坐坐。”

我一屁股坐到他身边,随手拿起本奏折。他抢过放下,说道:“你有孕在身,不可劳累,朕把乐师传进坤宁宫,陪朕听听可好?”

我撇嘴,又是音乐,万恶的音乐!

古代的宫廷音乐多是旖旎美妙的,尤其为了胎教效果,乐师们更会选择一些抒情柔美的名曲演奏。可我八成因为怀孕性情大变,节奏慢了,就想睡觉;节奏快了,又心律过速,急的朱佑樘赶忙宣召御医会诊。

场景三:

“嫣儿,较之音律,男子汉大丈夫更应该胸有韬略,运筹帷幄!”

我满脸黑线,韬略?帷幄?不会是找来夫子给我洗脑讲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吧?

我的想法当然是肤浅的——死读书,是教不出人才的。朱佑樘命人在御花园里摆好棋盘,要教我和宝宝下围棋,我吐血了,这玩意,我真无爱呀!

见我拉长了脸,赶忙软语温柔,“嫣儿,咱们一点点来,不着急,不着急啊!思虑不周不要紧,你可以悔棋,随便悔,我会让着你的!”

我嘴角抽搐,对弈之趣,在于实力相当,让着我还有个屁意思!

最终因我N次悔棋也赢不了他,一气之下,推翻了棋盘,扬长而去。

场景四:

“嫣儿,朕想明白了。书画技艺,可在平静之中陶冶情操,最适合有孕在身的你。走,随朕去文华殿,新进了一批书画,陪朕赏析一番。”

我无精打采的“哦”了一声,他绞尽脑汁,看似花样百出,实际还那点玩意,真是提不起兴致。

文华殿里,他命小太监拼好几张长桌,将从民间收集来的字画卷轴放在上面。我随意打开几卷看着,花鸟鱼虫,山水景物……工笔写意,各有千秋,精致细腻,描绘生动。但再美,也是假的,轻叹一声,又打开了另一个卷轴,手一抖,画卷掉在了地上……

是他,是他的《春树秋霜图》……

“怎么了?嫣儿,哪里不舒服吗?”他忙赶了过来。

“没,没有,画得都很好!”我堆出假笑,下意识把《春树秋霜图》往后踹了踹。

他目光一闪,旋即恢复常态,“朕看你是累了,回坤宁宫歇着吧。”

“好,好啊。”眼风一飘,“呃,你陪我!”

朱佑樘笑笑,“好,朕陪你。”说罢,从身后托住我的腰身,一起往回走,到了殿门,吩咐小太监把里面收拾了。

我本想告诉他才三个月,不用如此扶着,抬头对上那双溢满柔情的双眸,话自动自觉憋了回去。

“母后,母后,弟弟动了!弟弟动了!”

我笑了,四个多月,不会那么明显吧!

这对父子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一个共同爱好,就是谨小慎微的趴在我的肚子上,寻找微弱的胎动声。

朱厚照见我笑而不语,以为我是不信,睁大了眼睛,补充道:“照儿真的听到了!”

我轻吻下他的额头,“母后相信照儿。”

朱厚照一愣,眨眨眼,笑开了花,死命往我的怀里钻着,嘟起粉嫩的小嘴,“母后,还要亲亲,这里要亲亲!”

“照儿,快下来!你母后有身孕,怎么可以跑到她的怀里去,伤了胎儿如何是好?”

朱厚照委屈着撅着小嘴从我身上下来,认真摸摸我的微微隆起的小腹,“弟弟,哥哥不是有意的,没压坏你吧?母后很少亲我,我是太高兴了,才一时忘形的!”

他站在殿门口,逆着阳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那一瞬,我清晰地感到自己的心疼,如此下去,照儿不就是多余的了?

我曾是多余的,甚至是妈妈寻找新生活的束缚;他也曾是多余的,险些被敬爱的父皇遗弃。多余的孩子,哎,是最可怜的……

低头吻上粉嫩的嘴唇,“傻孩子,你小时候,母后和父皇都经常亲你的。”

朱厚照害羞地捂住小嘴,美滋滋的跑出去了。望着幼小的背影,我在心中默默祈祷,苍天啊,请原谅我善意的谎言吧!

“照儿这孩子早熟,我们该对他好点。不管怎么说,你我曾经的苦,不该让他再受一次。”

他低下头,声音有些嘶哑,“也许,理当如此。”

四个月,意味着怀孕进入了稳定期,据说女性**官的分泌物会增多,是性感高的时期,对此,我是深有体会。亦或者是以前被他惯的,两个多月没有在一起,让我越发想念他,想到有些发狂。于是在彼此留心,避开我小腹的配合中,鸳梦重温。

新年里,朱佑樘怕我操持辛苦,厚颜把活儿推给了太后。太后倒是乐于帮忙,还安慰我要好生养胎。讲了一些她所谓的经验,我强打精神听着,Mygod!一个从没生过孩子的古代女人给我讲经验,是不是扯了点?

朱佑樘思来想去,破例让月牙回宫伺候我。哦,忘记说了,弘治五年的时候,在我的努力撮合下,他下旨为萧飞和月牙赐婚;去年8月,月牙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小宝宝,如今是母子平安,在家安养。我和他说,孩子太小,不满半岁,还是让月牙在家带孩子吧!他却说,这也是月牙自己愿意的。不过他并不铁石心肠,允许月牙每晚回家照顾孩子,只是白天来陪我,以过来人的身份陪我。

看着比自己小很多的月牙成了娘,而自己几经努力才是孕妇,心情这个复杂啊!不过,也许有人心情比我更复杂。

我同情的看着婵娟,机不可失,时不我待——爱就要承认自己的心,勇敢争取,奋力追求,没有人可能永远在原地守候。她的错过,成全了月牙,造就了一对儿鸳鸯爱侣。或许,这也是缘分的一种,妙不可言。

“或者,或者这阵子你先歇歇?要不,晚上再来伺候?”

婵娟摇摇头,“谢娘娘美意,婵娟早已心如止水,只求一生一世侍奉娘娘。”

我幽幽叹息,我甚至变态的想到过二女共事一夫,便宜萧飞那小子。可婵娟坚决反对,说自己向往我和朱佑樘那样的忠贞不二的感情——一生一世一双人。纵然有过无奈,始终坚持彼此唯一。

是啊,我靠在软榻上,思绪飘忽不定,背叛有很多种,但真正拉远距离的,只有心的遗弃。诚然,谅解不是救赎,但宽宏会为彼此带来一线生机。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以点带面,是高傲的洁癖,也是用别人的罪过惩罚自己。说我愚蠢好了,至少我拥有眼前的幸福。那些潇洒的“聪明人”又是如何?很多东西,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永远不能理解。

肚子渐大渐圆,身子却越来越瘦,哎,谁叫食欲不振呢,勉强吃点东西,转身又吐了出去。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每天采用紧迫盯人政策看着我吃饭。可莫说是他看着,就是整把铡刀架在我脖子上,该吃不下去,还是吃不下去呀。

“来,嫣儿,再吃个虾,一个就好!”他亲自扒了个大虾,递到我嘴边。

我摇摇头,真的没有食欲,胃里饱饱的,胀胀的感觉。

“乖,就一个,你不是说,营养均衡,宝宝才健康吗?为了我们儿子,就这一个,最后一个!”他恳求着,像朱厚照一样伸出手指,比划着,强调只有一个。

真是爷俩,我无奈张开了嘴,咀嚼两下,硬咽了下去。他刚安心的嘘了口气,我一呕,把午饭毫不保留的吐到了他的身上……

“啊!嫣儿,怎么又吐了?来人,传御医,快传御医!”

靠!又是御医,就是这群没用的庸医害的!

他顾不上身上的赃污,帮我顺着胸口。我平静了一会,又亲自捧着琉璃杯让我漱口,扶我倒在了榻上。

怀孕后,口味是变了,总觉得嘴里没味,想点吧点有滋味的,可一吃东西胃里就难受,平日就遛点酸的解解。哎,人说酸儿辣女,我低头看看肚子,连我都怀疑肚子里的宝宝是男孩了。

手覆上隆起的小腹,小家伙,你可真能折腾你娘。抬头看看满脸担心的男人,嗯,还有你爹。

不过,这个爹真招人不待见。一双大手就不待离开你娘肚子的,就那么大的地方,他还抢,真过分!宝宝啊,你今后可不能和他学——我腹语胎教。

御医很快组团来了,诊脉、会诊、开方、煎药……一条龙服务,循环往复,毫无创新。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端来药,我就想抽他。我成天食欲不振,就和这些倒霉药有关,安胎的、补气的、养血的、助眠的……不算燕窝,一天得喝十几碗的药汤,敢情不用他们花钱,皇宫里多的是珍稀药材,是往死了给我补呀,补得肚子撑得满满的,我还吃什么吃?

“嫣儿,来,喝药。”

“不喝!”我把头扭向里侧。

“好嫣儿,孩子要紧!来,喝点药,补补。我尝了,不苦的。”

我这个闹心啊,这句话,每天至少听个百八十遍。

“来,喝点,嫣儿,为了宝宝,你再辛苦一下。”

“你咋不辛苦?凭什么我一个人遭罪?!”

“哎呀~我错了,是我的错!嫣儿,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啊!对宝宝不好!对宝宝不好!”

他又开始莫名其妙的道歉了。“是我重要还是孩子重要?”气急之下,我问出了天下最白痴的问题。

“孩子……她娘。”

“你个没良心的!”我狠狠掐了他胳膊一下,“就知道孩子,知不知道孩子他娘很难受?”

“嘶——”他疼得吃呀咧嘴,“是我不好,我不对,让你受苦受累,我也心疼啊!可为了孩子,嫣儿,一定要乖,要坚持呀!”

“又是孩子!我不生了啦!”

“哎呀!药……”

……

“娘娘,听说您今天又和皇上吵架了?”

“没,就是不舒服,他还总在面前晃来晃去的!”

金氏倒吸一口冷气,“娘娘呀,不是我说您,这有孕在身,不能乱发脾气使小性的。更何况,更何况那是皇上,哎,说句大不敬的话,民间夫妻,都没几人做到皇上这份的,娘娘,您该知足了!”

我撇撇嘴,就是说我不该仗着大肚子,恃宠而骄了呗。不过,嗯哼,也确实如此。月牙被召回宫的时候,金氏也自荐入宫,陪侍凤驾。起初,我是很不愿意的。无论孰是孰非,觉得她亲女儿曾经这样,如今干女儿又这样,还是一个男人造成的,心里别别扭扭的不是滋味。

可金氏不愧是古代的名门淑女,大家闺秀,对此表现得非常释然。彷佛没有韵婷一回事,对我百般照顾,还讲了许多过来人的经验,亦如慈母,有胜慈母。韵婷负我、害我,让我伤透了心;可张家老小又如此待我……哎,纠结呀,心情何止是复杂能形容的?

二月里,春闱会试,他变得更加忙碌。在科举选才上,他从来都是一丝不苟,也正因此,民间有着弘治一朝多贤臣的说法。礼部批阅好的卷子,会封好送来,御前亲阅,当然,这是鲜为人知的。他并不会推翻礼部的阅卷结果,只是对贡士有了初步了解,便于在三月十五的殿试中,更科学的排列好名次。

看着他一会点头,一会摇头的,我不禁好奇的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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