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女匪挡道

青艾和白先生上路疾行, 半月后来到临潼,眼看再有一日就到安西,青艾心中更加忐忑, 不求旁的, 只求她惦记的人都还活着, 白先生这些日子很少说话, 沉默着埋头赶路, 夜里找客栈歇下,早上天不亮就起来,待妥当了就带着队伍上路。

走了一个时辰, 抄近路穿过秦岭一处山谷,是一个葫芦形, 来到最窄处, 前面横着几匹马, 为首一个女子喊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那女子黑纱遮面,白先生策马到队伍前面:“女英雄要多少银子,尽管开口,只求让我们尽快上路。”

女子没有说话, 好半天开口指着队伍中的青艾道:“本寨主不跟臭男人说话, 那名女子过来, 我们仔细商量。”

青艾策马过来, 尚未开口, 那位女子翻身下马跑了过来,守卫们伸出□□阻拦, 青艾忙说等等,不置信盯着那女子越跑越近,一把抓住她手大哭道:“姐姐,果真是你。”

青艾揭起她面纱,跳下马一把抱住,不知是哭是笑,声音抖得几不成句:“就知道你机灵,知道你定能活下去,苏姑姑呢?孩子们呢?”

月牙儿哭着说道:“都好,都好着呢。”

青艾不敢问俞哙,白先生也下了马,只定定望着月牙儿,也是不知该说什么。

月牙儿松开青艾瞧着白先生,突然跑过去一把抱住他,吸着鼻子道:“白先生快去瞧瞧俞哙,除了大将军,他最听你的。”

白先生听到俞哙的名字,心中激动,也忘了躲避月牙儿的热情,任由她抱着温和问道:“俞哙,好好的吗?”

月牙儿叹口气:“也好也不好,活着就好。”

当日安王派的援军来到,安西城内欢喜鼓舞,月牙儿和太守夫人当时练兵正在兴头上,倒也没有松懈,夜里那位歌妓匆匆前来传信,月牙儿当即召集队伍,苏芸,孩子们,安西城中官员女眷,能带的都带上,从太守府的地道中出了安西城,直奔秦岭而来,在一处深山中修建茅屋住了下来。

太守夫人自小长在秦岭,年少时常常随父打猎,冰天雪地中带着女兵们去挖动物冬眠的巢穴,倒也不愁吃饱,只是与外界完全隔绝,不知形势如何。

两个月前,月牙儿带人堵在此处,想跟来往的商队劫些粮食瓜果,远远来一匹马,马背上驮着一个人,马很眼熟,月牙儿张大双眼试探着喊一声追风,马儿加快脚步,哒哒哒跑了过来,月牙儿忙过去看,马背上驮着的,正是昏迷不醒的俞哙。

说着话来到月牙儿的营寨,白先生不置信瞧着,竟是照着兵营的格局,有女兵在瞭望台上来回走动巡逻,垛口架着剑弩,随时防备敌人来犯。

月牙儿在旁笑道:“是大将军教我的,大将军怎么样了?可回到了京城?”

青艾和白先生都沉默着不说话,进了营寨大门,一眼瞧见俞哙,正在一块小空地上操练兵马,大呼小叫不停骂人,骂的是什么李参将王副将张校尉,青艾瞧一眼白先生,白先生正瞧着俞哙,若有所思。

好不容易俞哙说一声解散,白先生喊道:“俞哙过来……”

俞哙往这边瞧一眼,乐呵呵跑了过来,一拳砸在白先生肩头,白先生咬一下牙,俞哙哈哈笑道:“大将军吩咐过,让白先生在京城看着小皇帝,你又不听话,偷偷跑了来,想打仗是吗?娘的,打不成了,割地议和了,明日一早就拔营回转。”

白先生点点头:“俞哙,大将军呢?”

俞哙大咧咧道:“大将军听到议和,急了,带一支队伍回安西打听情况去了,走之前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的,没见大将军那么啰嗦过。”

白先生笑笑:“俞哙,我们长途劳顿的,饿了,开饭吧。”

俞哙喊一声张校尉,吩咐道:“开饭开饭,大肉块煮了,招待白先生。”

月牙儿紧握着青艾的手:“不知道姐姐能不能治他的病。”

青艾观察着俞哙:“他能认得白先生,应无大碍。”

月牙儿摇摇头:“他只记得打仗之前的人和事,之后的这些人,朝夕相处,却不认得。”

青艾一惊,月牙儿道:“能认得我和孩子们,我也知足了,明日早起,姐姐再瞧瞧他,因为他,我们这儿是不吃早饭的。”

这时苏芸听到消息,带着四个孩子跑了过来,瞧见青艾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熙儿和丹丹忙一左一右扶她,青艾跑过来蹲下身抱住她,苏芸泪如雨下。

青艾忙道:“白先生估计邹仝战败被俘往卫国去了,我和白先生此行,正是要前往卫国,苏姑姑放心。”

月牙儿叹气道:“总算哭出来了,这都半年了,没见笑过也没见哭过,可见苏姑姑和姐姐亲厚。”

青艾扶了苏芸起来,对二人说道:“宿风被俘,到了卫国。”

二人俱是一惊,青艾道:“所幸只有我们知道,朝堂上下,太后皇上安王,都以为他带领残部驻扎在阿尔金山。”

苏芸点头:“那就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月牙儿咬牙不已:“那些人,都不得好死,就等着老娘操练好兵马,打到京城去。”

白先生和俞哙进了茅屋,与他说些闲话,试探着想要问他那五万大军的消息,他还没问,俞哙豪爽大笑:“白先生瞧瞧我们这五万大军,大将军说过,都是忠勇之士,日后都归我管辖,我且带兵回去操练,等着大将军在朝堂之上斡旋,撕毁和卫人的合约,我打到卫国救老邹去。”

白先生心惊不已,瞧着俞哙这情形,似乎并不记得五万大军被坑杀之事,那他又是如何逃出来的?他是军中仅次于宿风的人物,安王的人要坑杀大军,他该是头一个被杀才对,他既然活着,难道是?白先生心中升起一线希望,但愿如此,否则,宿风此生都不会解脱。

夜里青艾和月牙儿苏芸在黑暗中说话,月牙儿说不能让俞哙瞧见灯火,不久听到巡营的锣声,俞哙大声道:“早早歇下,准备明日一早拔营,不许闲谈更不许饮酒。”

说着话刷一下掀开门帘,三人忙屏息装睡,待俞哙走了,月牙儿过去关了门,无奈笑道:“自从他回来,每处茅屋都挂了草帘,因为他以为这是军中的帐篷,夜里垂下草帘忍着寒风,等他巡营走了,我们才敢关门。”

三人说话到深夜才睡,似乎刚阖眼的功夫,外面传来起床的号角之声,三人起了床来到屋门外,月牙儿和苏芸带着青艾来到灶膛间,火苗正烧得旺,火上一口铁锅烧着水,咕噜咕噜泛着水泡,已然是煮沸了,突然俞哙冲了进来,不顾铁锅灼热,一把掀翻在地,横眉立目道:“水里有问题,不吃早饭就拔营,大将军嘱咐过不能饮用井水,这口井是活水,我们才用的,但是,也有问题。”

青艾问一声有何问题,俞哙已倒头晕了过去,月牙儿道:“他是一夜不睡的,每日早起将锅掀翻才能睡着,睡一个时辰就会醒,醒来就嚷嚷着操练兵马,午后就说明日一早拔营回去,一日一日,就这样重复着。”

苏芸道:“青艾在京城开一家医心堂,俞哙这心病,可能医吗?”

月牙儿期冀看着她,青艾心中酸痛,她没有那样高的修为,俞哙沉浸在那日的情境中不肯出来,想要他病好,除非那五万大军活过来,可是怎么可能?她勉强笑笑,对月牙儿道:“希望俞哙瞧见宿风能好一些,从卫国回来后,我们试一试。”

说着话,一扭头瞧见白先生正站在门口,瞧见躺在地上的俞哙,一脸惊痛。

趁俞哙睡着,白先生和青艾告别众人上路,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月牙儿落下泪来,太守夫人在一旁道:“白先生国夫人请放心,冬去春来的时候,我们会派人出山打探安西的消息,你们早去早回。”

青艾在马上回头瞧着那些不停挥手的人们,大半是安西城官员的眷属,她们的夫君生死未明,她们在这深山中,带着孩子艰苦度日,宿风宿风,你若知道这些,可还能安心做郎堃的俘虏?

渐行渐远,看不到那些挥手送别的人们,青艾眼泪落了下来,一滴滴落在泥土中,不见了踪影。

耳边听得白先生道:“青艾,我们不进安西了,接了宿风回来后,我们去一趟小方盘城。”

青艾点头:“那是自然,总得祭奠一下。先生,戚贵他们只怕不好得手。”

白先生摇头:“不一定,时玉有了身孕,只怕巴不得将尉迟睿丢了。”

青艾眼眸一亮:“先生,我们且安心赶路,此事定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