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
西阳城外不远的一处客栈内,刘妙言端着盆水刚刚走出房门,想必是刚刚起来洗漱了一番,此刻脸上还挂着水珠,看似还有些倦意。
自下山来日日风餐露宿,还提心吊胆生怕睡得沉了被西平王的人发现,昨夜终于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刘妙言打着哈欠,倒了水便又步入房中。
“那于大牛睡的还真是踏实,整个客栈都能听到他打呼的声音。也不知道师兄起来了没有。”
听着打雷似的呼噜声,刘妙言一边照着铜镜梳妆打扮,一边念叨着。
“琳儿,起来了吗?”
妙言还正念叨,就听到王善之站在自己房门口叫着自己。
“哥,进来吧,门开着呢。”
刘妙言轻轻回话。此刻二人仍是以兄妹相称,生怕露出马脚被有心之人听见。
王善之听到师妹说话,便推门走了进来。
“呵呵,这一路奔波,昨日又喝了些酒,没想到我也起得晚了。”
王善之进来坐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又说:
“你先收拾着,我去叫于兄,等下吃点东西便继续赶路吧,这离西阳城已是不远了,等到了咱们再做打算。”
说完便走了出去。
王善之刚刚出了房门,就看见于大牛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看见他就大声喊道:
“哎呀,怎么一睡就睡过头了呢,赶快赶快,咱们这就出发吧,下午若赶不到王府,我就麻烦大啦。”
说罢便拉着王善之的胳膊向楼下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朝着刘妙言的房间大喊:
“琳儿妹子,我和李兄弟先到楼下牵马去了,你快快收拾,咱们这就要上路啦。”
王善之看了于大牛一眼,此刻于大牛双眼惺忪,蓬着的头发也未梳理,脸上还留着昨夜喝酒的残迹,心道:
“这于大牛的性子还真是、真是,真是直爽。”
……
正午当头,虽已是夏末,可这阳光还是有些刺眼。
西阳城外,远远看到三名武者打扮的人策马奔腾而至,周围等待入城的商贾农户纷纷侧目,只是停留了一眼,便又继续排着队等着入城,确是丝毫不在意。
王善之少年时曾跟着净法师叔来过西阳城采办日常所需,如今虽过了很久,可当时这座千百年来屹立不倒的千年古城给他的震撼却深深印入脑海。
此刻旧地重游,可惜已是物是人非,也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于大牛看到王善之叹气,想到他家人尽被马贼所屠,时日方短,估计是想到家人了吧,他轻轻拍了拍王善之的肩膀,也未曾多想。
只是刘妙言表情却凝重的多了,眼神中闪过一丝恨意,转瞬即逝。
她看到于大牛刚好转头看她,便对着他莞尔一笑,那媚态,那神情,虽说不上倾国倾城,却勾人心扉,于大牛不禁有些呆住了。
西阳城建在平原之上,故无地利之屏障,所以便以城墙围绕。
城墙一眼望去,横宽约有千丈,高约十余丈,四周又有四五丈宽的护城河环绕,平时进城之人需踏着城门前的吊桥而过。
若要以大军强攻此城,除了消耗完城内粮草,怕是只有无数高手飞身入城才可破此城吧。
王善之此刻以牢牢记住此城外貌,心中暗暗思索。
三人策马已至城门,于大牛掏出西平王王府侍卫令牌,那守城官兵看了看,便放这三人进入城中。
西阳城内热闹非凡,摩肩接踵,路上吆喝的商贩,街边的杂耍,还有两侧一眼望不到头的商铺,无不向人展示着这西阳城的繁荣。
不仅仅是繁荣,城中的布局也是十分整齐,道路宽整,车道、马道、行人道安排的也是井井有条,十分通畅。
“李兄弟,琳儿妹子,我和李兄弟你一见如故,可惜有要事在身,不便相陪,这就要去王府了。
等过些日子,你们安顿下来,我再来看二位,把酒言欢,彻夜长谈。”
于大牛说完便双手抱拳,挥了下马鞭,便向城东的西平王王府奔去。
王善之和刘妙言二人面面相觑,王善之说道:
“这于大牛,自己说完便走,也不等我回话。说过些日子便来看我。我都不知道我要住哪?他却知道?”
说完愣在当场。
刘妙言也是微微一笑,说道:
“这浑人,不理便是。师兄,如今我们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现在怎么办?”
王善之想了想,道:
“先找一处客栈安顿下来,明日我去找找看哪有无人居住的宅子,如今手上还有些钱财,买下来便是,也好掩人耳目。”
说完二人便沿着马道,一路向城南奔去。
……
当日两人在城南的一家客栈住了下来,王善之在这客栈的店小二处打听到正巧这客栈附近有一处独门小院无人居住,原先的主人家中有变,早已搬出西阳城了。
于是把这院子买了下来,如今已过了半月有余。
城南的一座独门小院,王善之此刻正在房中运行修炼这紫阳剑诀的内功心法。
自打从不老峰上下来,便一直疏于修炼,前些日子又忙于了解城中情况,昼夜不间断的往出跑。
如今已对这西阳城建筑分布,人文历史等等情况了如指掌,怕是那些在此居住数十年的人也未必有他了解的透彻。
那日于大牛急急忙忙走了后便音信全无。
等他买好了这间院子,便去了西平王王府,托了王府外巡逻的侍卫把写了这院子地址的纸条递到了于大牛的手中。
不出二日这于大牛便风风火火的赶来了,把酒言欢好不痛快。
于大牛席中也问过他的亲戚怎么没人在家,王善之只是推脱说家中有人做了官,一家人已经搬到京师去了。
于大牛暗暗心惊没想到这李兄弟平时不怎么显摆,原来家中还有这样的关系背景,想到这,那酒便劝的更加勤快了。
酒过三巡,王善之便说出自己的困难。他兄妹二人当时走的急了,家中也被那马贼扫荡一空,如今来时的盘缠已是不多。
而他自幼练得一身武艺,虽说不怎么高明,在同龄人当中也算出众,望于大哥做个顺水人情,拖拖关系,看能不能把自己也安排到西平王王府当侍卫。
西平王王府侍卫可确是不一般,西阳城乃是西平王封地的首府,王府也设于此,所以这里的军政都由王府掌管。
那王府侍卫所说也是下人,可是因为这些侍卫极大部分都是江湖好汉,师出名门,武艺都是不弱。
又在王府内当差,所以地位比之一般的军官还要高出些,饷银也远远高于普通士兵。
当一名王府侍卫可是这些大头兵做梦都想的事。
于大牛低头想了一下,说道:
“我可不敢打包票能让你进入王府,不过,若是你的功夫侍卫长可以看上眼的话,我可以给他说说,让他给你开个后门。”
“那就有劳于大哥了。若是能当上王府侍卫,这份恩情,小弟没齿难忘。”
王善之听到于大牛如此说,心里也是欢喜,连称呼都从‘于兄’,变成了‘于大哥’。
这两个词意思虽然一样,可是从嘴里说出来,那味道可就不一样了。
两人此时相谈甚欢,又是一通胡吃海喝……
……
紫阳九剑剑诀分为内功心法和剑招,每每出招乃是用内功心法引动体内真气,配合剑招攻击。
相传乃是紫阳剑派开山祖师紫阳真人偶然得到上古宝剑紫阳剑,根据本身所学,所创出来的一部武学宝典。
自他练得之日,便叱咤武林,难逢敌手。而紫阳真人本身师承何处,却无人得知。
可惜武功越来越难练,后人无人能把此剑法练至巅峰,导致门派逐渐没落,才被那西平王一行人灭了个干干净净。
紫阳剑诀共分三层,每三剑式为一层,分别为入肌式、刺骨式、碎心式、侵魂式、灭灵式、夺神式、定海式、斩地式与破天式,每一式又有百余招。
前三剑式乃是对敌人身体直接攻击,中间三式是攻击敌人神识,而最后三式自紫阳真人外,六百年来门派中人没有人练成。
紫阳剑派历代掌门相传,若练得紫阳九剑最后三式,修行可达地仙之境圆满无碍。
在大军之中轻易杀千人,斩万马,立于不败之地,威力可想而知。
王善之剑法刚刚练至第五式灭灵,已经算是数百年来的第一天才,毕竟他只学了十余年,如今还刚刚弱冠。
而他的师父净一真人,一生勤学苦练,也才算刚刚达到第六式,而刚刚踏入四品真人之境,可御剑飞行而已。
如今他的修为,在江湖上也只勉强算是好手,而这茫茫九州大陆,武林高手江湖大侠可是多不胜数。
自那日于大牛答应了王善之,想些法子尽量将他安排进王府当侍卫后又过了三日。
“师兄,你今日便要去那西平王王府应试了,可要多加小心,莫要被那贼人发现了身份。”
刘妙言穿了一身鹅黄色小衫,站在王善之身前,一边替他整理着衣衫一边轻轻叮咛道。
“放心吧,听于大哥说,只要能在那王府侍卫长手中走过三十招,便可进那王府当侍卫了,我纵使不引动体内真气,应该也没有多大问题。”
王善之看着眼前的师妹,眼中尽是温柔,微微一笑,又道:
“我就担心你,别是耐不住寂寞,趁我不在,悄悄溜出去玩耍。这西阳城虽大,可人多眼杂,又是西平王的地方,若是被人发现了你的身份,可就麻烦了。”
“师兄放心,妙言一定乖乖在这待着,绝不乱跑,不给师兄惹麻烦。”
不知道为何,刘妙言越是这样说,他心里越没底。
如若进了王府当侍卫,就要住进王府,一月只有两日可以出来,王善之又交代了几句,刘妙言只是答应。
突然一阵马蹄声传了过来,只听‘吁’一声,便停在了这小院门口,一个如打雷般的声音便闯进了这宁静的小院。
“李兄弟,快快出来,这侍卫长好不容易答应今日试试你的功夫,我们这就上路去王府啦。”
那于大牛并未下马进来,只是站在门口大声叫着。
“于大哥稍等片刻,我这就出来。”
说罢拿了放在桌上的乌墨宝剑,别于腰间,转过身对着刘妙言轻轻说道:
“我走了。”便径直走了出去。
刘妙言只是静静的站在那,看着王善之出去上马,眼睛渐渐模糊了起来。
“琳儿妹子莫要担心,你大哥在王府有俺罩着,不会让他吃了亏的。”
说完哈哈一笑,二人便驾起快马,朝着城东西平王王府的方向奔去。
···
不出一炷香的工夫,两人便到了王府门口。
西平王王府占地数百亩,分为外院和内院。
外院乃是平时接待普通宾客和供下人和侍卫住宿使用。
内院又分前院和后院,前院有平日议事的大殿、书房、账房等一些重要的房屋宫殿,后院是西平王和嫔妃休息的寝殿。
两人下了马,验了腰牌,便由一名侍卫带着,从侧门进了王府。
进了外院,这侍卫带着两人绕来绕去,约莫一盏茶的工夫,这三人便来到了外院后面的一个练武场。刚刚进来练武场,王善之便看见一人被一掌打飞了过来,不禁眉头一皱。
那带路的侍卫此刻已经闪身出去了。
于大牛往练武场中央一看,便拉着王善之跑了过去,边跑边喊:
“大人,这就是我的表弟,俺把他带来了。”
王善之此时才看见这练武场中间还站着一人,此人约莫四旬,白面无须,穿着一件西平王王府侍卫的衣服。
这衣服与刚才所见侍卫衣服略有不同,那些侍卫都穿着白色枣红色边的劲衣,而此人衣服袖子上却绣着两朵金色浮云,背后披着一件枣红色及腰的短披风,显示出了与别人不同的身份。
王善之一看此人,心中一惊:
“这人眼神犀利,步伐沉稳,怕是练就了一身上乘的内功,估计修为应该还要比我高上许多。”
心中虽然震撼,表情却波澜不惊。
那侍卫长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王善之,笑问道:
“你便是那李申?”
“在下便是。”王善之答道,却仍是面无表情。
“有意思,你惯用什么兵器,上来与我过上几招,让我瞧瞧你的身手如何。”
那于大牛已经在旁边悄悄说道:
“侍卫长功夫极好,你可千万不得大意了。”
王善之听到,轻轻点了点头。
“是,在下平日用的是剑。”
王善之说着,已经走到了练武场的中间,拔出了手中的乌墨宝剑。
乌墨宝剑虽不是神兵利器,可却也不是凡品,轻易展现出来,容易被人识破身份。
王善之早已想到这一点,便找到铁匠铺,又给这乌墨宝剑的剑身罩了一层剑衣。如今的乌墨已经不是黑光湛湛,而是白光粼粼了。
此刻那侍卫长也已经从旁边的兵器架上取下了一把长剑,笑着说:“你这便攻上来吧,不用留情。”
“是。”
王善之话音刚落,左脚一发力,人已经向那侍卫长冲了过去,剑指眉心。王善之出剑并未运用内功心法引动体内真气,只是凭着实实在在的剑招。
那侍卫长惊疑了一下,也提着剑迎了上去。只见他向着迎来的剑轻轻一挡,王善之那剑便弹了开来。
王善之一击未果,刚想回身,只见那侍卫长的剑便向他腰下横着斩了过去,王善之想也没想,立刻抽剑回挡,只听‘哐’一声,只觉得握剑的虎口震得麻了,连退三步,止住身形。
此刻他也是大惊,心道:
“看来此人看我未引动体内真气,他也没有用。可光是这一身力气,还真是令人招架不住。”
他心里还正想着,那侍卫长已经向前冲了一步,朝着他胸前又连刺三剑。
此人剑法虽是霸道,可是剑招却不是很灵活,王善之虽然未引动真气,也是可以招架的住,只是每接一剑,虎口便一麻,身子也要倒退几步,更别说提剑还击了。
这不一会的工夫,已经过了四十余招,王善之叫苦不堪。
此刻他已经退至练武场的边缘,虎口也已经渗出血来,除了那第一剑是自己首先出招攻了一招,之后便只有挡的份了。
突然那侍卫长腾空而起,朝着王善之眉心便刺了过来,速度之快,令王善之也吓了一跳,王善之举剑横于头顶,硬是用剑身挡住了这一剑。
而此时他的手实在是握不住剑了,‘当’一声,乌墨宝剑已经飞了出去,插在了不远处的泥土里。
而侍卫长这一击未中,身子向后一翻,像是一片羽毛一样轻轻落在地上。
“呵呵,李兄弟,恭喜你加入西平王王府侍卫队。我是你们的侍卫长,刘坤。”
说着便走到了王善之的身边,拍了拍王善之的肩膀。又道:
“看不出李兄弟年纪轻轻,剑法还是如此了得,可是刚刚动手却未见丝毫真气?这是为何?”
这名叫刘坤的侍卫队长疑惑的问道。
“在下自幼跟着位老师傅学得此剑法,可是他却从未教过我任何内功心法,如今我还是九品技击之境,想必老师傅也不会吧。”王善之道。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在九品技击之境有如此武功之人,如果不是我生来便力气大,恐怕我今日想要赢你也着实要费番功夫了。
你如今便进入咱们侍卫队的第六队吧,和于大牛一队,等下就让他带你过去安排下你的住宿吧。”
侍卫长刘坤疑惑尽消,笑着说道。
“太好啦,恭喜李兄弟,俺这便带你去。”
侍卫长刘坤于的话音才刚落,那于大牛已经兴冲冲的从旁边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叫着,声音大如雷鼓,嘴中吐沫横飞。
王善之和侍卫长刘坤同时皱眉,相视一笑,眼中尽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