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飞溅。
原本整齐干净的房间被浓稠的血液和杂乱的瓦砾铺满。世界安静了,冷远喘着粗气,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尸体,冷然的头上还插着剑柄,断剑没颅而入。冷然瞪着双眼张着嘴巴仿佛还没反应过来便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冷远踉跄着倒退了几步,直到被阿略扶住。他不并害怕杀人,只是诧异自己居然会失控杀了冷然,冷然还没到死的时候,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问清楚。
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冷远后悔了一下子便算了。站稳身子又看向玉兮,毫无意外的,他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仿佛看戏的观众。冷远的眼神更加冰冷。
不知不觉天已经大亮,清冷的阳光随着屋顶的大洞照进屋内,照在三人身上。烛光依旧摇曳,没有人顾得上去熄灭它。
冷远站在原地,突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失望、伤心、愤怒、茫然、纠结十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冷远就这样僵直着站了许久。
玉兮瞄了一眼紧闭的大门,门外安静如昨天深夜,没有任何人发现这里的异样,好像这宫里的人突然都失踪了一般。冷远顾不上察觉这些不对劲,他还在慢慢消化眼前的事实,直到阿略轻轻推了推冷远轻声询问:“小皇子,现在该怎么办?”
冷远这才回到现实,抬眼看着一动不动如雕塑一般的玉兮,突然眼里蹦出浓烈的杀意,他不甘心,他还是不甘心,没有办法原谅玉兮,没有办法面对这一张毫无歉疚的脸,明明是他错了,明明是他背叛了他,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能这般淡然,毫无愧疚之情。
他怎么能不愧疚?他怎么完全没有被拆穿的害怕之意?
冷远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愤怒,他要看他害怕的样子,他要他后悔,要他跪地求饶。
冷远手中已经没有剑了,怒极攻心又找不到武器,急的大喝一声:“来人,给我杀了他!”
他知道他的暗卫都守在这附近,只要他一声令下便会出现将玉兮大卸八块。
阿略闻言眼珠一动,手指微抬,“咻咻”射出两枚暗器。冷远还未反应过来,便见玉兮双膝一软,挺拔的身姿瘫倒在地。
玉兮的双腿迅速被鲜血染红,在如雪的白衣上绽放出一朵朵红花,触目惊心。冷远下意识便要上前查看,但只是一瞬便硬生生忍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阿略射完暗器随手抽出没入冷然头颅的断剑便要朝玉兮刺去。
突然,大门“嘭”的一声被大力推开,迅速涌入大批士兵,将阿略制住。杂乱的房间瞬间便挤满了士兵。他们恭敬的让出一条道路,冷远一看来人,心凉了大半截。
来人正是冷然所说的最大障碍——大将军。
大将军一身铠甲,长相倒是和冷冽有几分相像。他冷冷扫了一眼冷然的尸体,和瘫倒在地血流不止的玉兮。
忽然朝冷远行
了个大礼,恭恭敬敬道:“小皇子,皇上突然驾崩,如今大皇子意外身亡,皇后娘娘不知所踪,北绍国只剩下小皇子可以掌握大局。请小皇子速速随微臣前去迎接东黎国使臣,恭送小王爷回国。”
冷远被一群士兵围在中间,一句还未消化,又来一句。不过最后一句话他倒是听的清清楚楚,诧异的重复道:“送小王爷回国?”
大将军没有回答冷远,只是挥手让人去处理了一下玉兮的伤口,若让血这么流下去,恐怕只能送个尸体回东黎国了。
冷远皱眉扫视众人,脑子里一团乱麻。他知道大将军为什么没有为难他,因为他杀了冷然,杀了害死冷冽的凶手。他也知道皇帝为什么会突然驾崩,这是玉兮干的,是玉兮和他一起安排好的,目的虽然达到了,可冷远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过程。
他茫然的看向靠着墙的玉兮,原本就苍白的脸因为失血过多而白的近乎透明,双腿已经止血包扎,但看起来伤的极重。可玉兮从头到尾都没有吭一声,就连被暗器射中的时候都没有。甚至连表情都没怎么变过。
冷远的眼神突然犀利起来,盯着大将军道:“为什么东黎国会突然来人?”
大将军行为举止虽然恭敬,可态度上看起来却不怎么惧怕冷远,只是低了低头随意道:“这微臣就不清楚了,不过按四国出使条例规定,在一个国家待六年已经是最后的期限了,若是再留,只怕会遭各国非议。”
“但现在离六年还差两个月。”冷远不知为何有种阴谋的感觉。
大将军不卑不亢又道:“如今东黎国已经来人了,难道小皇子有什么理由非要小王爷待满六年才能走吗?”
冷远无话可说,六年的时间够久了,他们北绍国不仅没有成功除掉玉兮,还反而被他弄的全军覆没。如今就算冷远想杀了他,也来不及制造一个借口。
冷远虽然不甘心,但隐隐的,他心底却松了一口气。当御医给玉兮看过,说他的双腿已废时,玉兮的眼神却依旧平静,仿佛废的不是自己的腿。
冷远心中安慰自己,让他残废一辈子,也算是勉强可以消解自己心中的怒气了。只能说他运气好,老天爷让自己留了他半条命。
陈武在大殿上见到玉兮时,心酸的差点掉下泪来。好好的一个王爷,回国时却断了一双腿。他几乎忍不住要和那个叫冷远的皇子大闹一番,却被玉兮暗中制止,只是催促他不要多生枝节,快快离开北绍。
陈武心道玉兮一定是受了许多苦,天天吃糠咽菜,被人欺辱,居然弄成这样也不敢讨个公道。于是暗暗发誓,他日东黎国强盛之时,一定要北绍血债血还。
玉兮走了,留下一片狼藉的北绍国皇宫便走了。冷远失魂落魄的在他常常坐着的那块石头边站着,抬头看了看斑驳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他还是放他走了,虽然心有不甘,但他
不得不承认,他做不到玉兮那般绝情。
他黯然的低下头,轻轻踏上玉兮踩过的土地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脚底凹凸不平似乎有东西咯着。
他皱了皱眉,弯下腰用手扒拉开了地上的泥土,越扒越心惊,脸上的表情越凝重,只见这薄薄的土下居然埋着许多小圆管,足有十几个,很小很细,是信鸽身上常常带着的。
冷远有种不好的预感,迟疑的看着这些圆管,最后还是微微颤抖着双手轻轻打开,一个又一个小纸条被他抽出来,一个又一个小圆管被他扔开。
再抽出最后一张纸条后,冷远的泪终于夺眶而出,悲痛欲绝的呜咽声听的人心都碎了。激烈情绪无法发泄,他突然站起身来,仰天长啸,整个院子里的鸟都被他惊飞,直到肺里的空气都被他榨干,只剩下无声的哀鸣。
“玉兮!玉兮!”冷远丢开手上的纸条,朝天怒道,“你为何要如此对我,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我冷远有生之年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一阵叫骂之后,他模糊着眼睛望着满地的木管和纸条,每一张都清楚的写着玉兮如何飞鸽传书给大将军,如何与他联手把持朝政。怪不得,怪不得陈武来的如此之巧,怪不得那一天大将军闯的那么及时,怪不得他大声呼喊却没有一个暗卫出现,怪不得大将军对冷然的死毫无反应。
他们都是一伙的,不,与其说是一伙,不如说大家都是玉兮手中的棋子,而冷远,则是最没用,最小的那一颗。
冷远望向最后一张纸条,清楚的写着大将军要造反的意图。冷远冷笑一声,眼底和心底最后一丝人性已荡然无存。
好!既然他们都如此对他,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无情无义。他一定要当上皇帝,他要抹去玉兮的每一个痕迹,他要称霸世界,血洗东黎国,要将玉兮碎尸万段!
时光并没有模糊这些记忆,现在再回想起来,是那么的清晰,清晰的让冷远心都抽痛起来。眼里的恨意连他面前的花容容都能感受的到。
花容容五花大绑的靠坐在柱子底下,故事太长,她的手和身体都开始酸痛,但她不敢动,此时的冷远显然陷入了回忆,情绪很不稳定。若是一不小心让他迁怒到自己身上就得不偿失了。
“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孤王就将计就计杀了将军,夺了他的兵权,血洗了后宫,杀光所有蔑视我的人,还挖了御花园里所有的七彩树,连玉兮曾住过的房子都毁的一点不剩。只要他去过的地方,我都要全部毁掉。”
冷远阴冷的视线回到花容容身上。她知道冷远从回忆里出来了,不得不说,花容容听完故事都有些同情冷远了,他被玉兮骗的那么惨,惨到连她都想狠狠抽玉兮两个耳光。
她知道玉兮性格很恶劣,也知道他不是什么善类,但没想到他已经卑鄙无耻到这种地步了。真是骗死人不偿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