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正道兵分九路,与邪派相隔对峙。只有华山和天心教中十二天堂之一天巳堂有过遭遇,虽损失不小,但也杀了其堂主洛花残。想到此人原本也是足智多谋之辈,但仍旧不免因人心私欲落入了圈套!
一连十天,雪溪连续派人向各路下令攻击敌人。而如今正面对峙的天心教主力,是由原护法左正带领。
当日一战天心教中死伤惨重,玄武长老陶甫亦已丧生。童锦燕等人逃到义侠山庄之后,严阔海便利用中毒的护法控制。
雪溪下令各路出战,而自己稳坐中路。这并不是他畏战不前,也不是想坐收渔利。只是他明白对手主力在前,自己不动,对方也就不敢稍有轻率。而其他地方打得再激烈,也只不过是彼此均等消耗。但实际上,严阔海是绝对不会愿意和自己一对一消耗筹码的!
果然,严阔海虽然控制了邪派,但对那些人来说,左右是死便难免对严阔海的奸险设计更感愤恨!
短时间中,就发生了几个门派因不甘平白死战,突然倒戈相向。当然,他们的结果并不会因此而改变,只不过是为了寻求心里的慰藉。
不过雪溪倒是也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一面倒的局面。而对方既然已经露出了弱点,自己也只好却之不恭的笑纳了!
眼见童锦燕姐妹带领教中部属冲入敌群,左正等且战且退,明显透露出战意不浓,外强中干的弱点暴露无遗,而这也正是为奸计控制会无法预料的突发异心!
顺利的进攻,雪溪只似事不关己般远远观望局面。他不想先出手,因为自己如果要出手,就必须做到一击必胜。所以当发现对手中渐渐出现了顽强的抵抗力,雪溪立刻杀入敌阵。
那些默默无闻,但武功却高得出奇的人物,眼看着一条人影突然飘忽而至。人尚未看清,彻骨寒意就已笼罩了全身!
转瞬之间,雪溪掌下已经倒了五人,可见周遭到处都是他的身影。在这混乱之中,少数人原本是可以很容易隐藏身形的。但对于雪溪的“水月身法”,却让人因无法捕捉他的位置,而无法选择自己的方向。
人的能力当然是有大有小,可只要具备了一定的能力,自然而然会伴随成长出相辅相成的智能。那些武林高手中不乏曾经授命暗中监视雪溪的人,因此他们都很清楚雪溪无法预估的厉害。
但现在和以前不同,那时候主动权可以说各占一半。雪溪如果不甘被监视,他可以设法甩脱尾巴。但如果他稍有反击之意,对方也有足够的空间逃脱。然而今天,漫山遍野到处的生死拼搏,不是不能趁乱逃命,但谁也不敢保证雪溪如鬼似魅的夺命手段不会突然落在自己身上!
那些彷如分身的影像,始终没有一个人可以确认其实体,但浓浓的寒冷却渐渐扩大到笼罩了所有人。
倏然间,雪溪耳中传来一声轻微的**!非常细小,但却如同一道炸雷砸在了他心上。
极目搜寻,童锦鸢此时已经剑交左手,右臂鲜血淋漓,已经染红了半边身体。而她所面对的三个敌人,无一泛泛之辈,已经只剩下勉强支撑了。
而见到妹妹危险,童锦燕等人也都极为焦急。可苦于距离还远,又各有厉害对手,根本无法即使抢救。
雪溪感到心头浓重的阴霾沉沉下压,终于咬紧牙关下定决心冲了过去。而眼见着一把单刀已经横腰看向了眼中唯一的身影,雪溪只感到心急如焚,痛不欲生。而童锦鸢似也感到了性命将逝,不自觉的双眼去搜寻心中的深刻影像。
四目相对,雪溪眼中狂涛般的急切对上童锦鸢满眼柔情似水。那里不仅毫无畏惧,反而充满了欣慰的温情。
这一刻,雪溪知道了人的心原来真的会碎!
而童锦燕和霍应清,以及贺东城和万春萍夫妻也都看到了童锦鸢的危机。虽拼命冲杀,但已经根本无法挽回什么。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却突然不知从哪窜出一条人影,狠狠抱住了那把钢刀,连对手一起扑到在地。
诸人惊呼中,雪溪已经感到,右掌运劲击出,面对的两个敌人根本完全没有反应,两颗冰冻的心脏坚强的从主人背后脱离了心房!
那被仅仅箍住倒地的人仍旧被突然抱住自己兵器的人死死抱住,愤怒的喝骂声中,雪溪左臂环腰搂住童锦鸢,并指一弹,一道闪雷般的劲气直刺入那人额头。
感到抱住的生命已经毫无挣扎反应,那救了童锦鸢的人长舒口气,翻转了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而胸腹间单刀镶嵌在腔内,血水彻底染红了全身,仍旧不断扩大地面的印记,但其脸上却满是欣然喜悦!
定睛一看,此人居然是天子堂堂主邹百鸣!
童锦鸢不由惊讶的看着他,邹百鸣脸上漾起更加喜悦的笑容,气若游丝的说:“能看到你为我伤心,我……我死也值了!我虽然恨雪溪,但……但永远……不会背……背叛……你……”
邹百鸣痴情于童锦鸢在天心教中并非秘密,或者说在同辈人中天心教又有多少年轻人不会对这位美丽的二小姐情愫深种?所以,邹百鸣虽然地位不低,但也并不算多特别引人注目!
但对于天心教的人来说,真正心甘情愿打这一仗的人其实根本寥寥无几。就算没有几个人会喜欢雪溪,但严阔海的阴险更加令他们愤恨,只是投鼠忌器,无可奈何!
而对于邹百鸣而言,他讨厌雪溪,甚至恨他,更加不怕和他拼命!但当见到童锦鸢有危险的时候,天性、本能一般让他不自觉的舍命相救!
此刻的雪溪深切了解那份感觉,或者说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究竟期盼的是什么。那自己原本非常向往,却渐渐再不相信真实存在的真情实感,在眼看着童锦鸢面临危机的时候无可抑制的汹涌爆发了出来!
童锦鸢心里不免会悲伤,但喜悦很快冲淡了一切!四目相对,柔情蜜意充斥了彼此内心,身外仍旧漫山遍野的厮杀在这一刻仿佛与他们突然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轻轻封住了童锦鸢伤口周围的穴道,左手把她虚弱的头靠在自己肩上!雪溪鼓足了全部的勇气,做出了原本自己早已决定永远不会出口的承诺!
“靠紧我!我再也不会逃了,也绝不会放手!所以,你也要紧紧靠着我,相信我!”
童锦鸢轻轻合上双眼,温柔的点了点头,任由爱人引领着穿梭在心里毫无印象的空间。
雪溪随便伸脚挑起地上一柄长剑,比先前更加迅猛,也更加轻易的将眼中所见目标送往另外的世界。而身边的可人,却仿佛只是躺在柔软的温床中,丝毫也感觉不到屠杀的残酷和恐怖!
邹百鸣的死出人意料的成为了此战关键的转折点。因为对天心教的人来说,他们原本对雪溪的不满,是因为觉得他干扰了自己已经习惯的生活,那从本质上只是一种对异类突然侵扰非常自然,出于本能的排斥。但没有人会怀疑,雪溪做的一切本意是好的。
但自己被人利用,中计被当做了替死鬼,这必定是很多人都不会甘心认命的。
如今邹百鸣一死,很多人被激起了心中的义愤,纷纷突然倒戈。刹那间,严阔海安插在人群中的死士突然被“自己人”打倒。
变起突兀,局面一下子更加混乱。索性该住手的也知道住手,眨眼间反应过来,目标突然变得清晰了。
雪溪纵观全局,心里已经了然事态,当即搂着童锦鸢远远避开。第一件事就是撕下衣襟下摆,给童锦鸢右臂上虽然并不很深,但也出了不少血的伤口温柔的敷上了金疮药,轻轻包扎!
“好点了吗?”
童锦鸢仍旧依偎在他怀里不肯起身,连眼睛都半点没睁开,只是轻轻点头,仿佛生怕自己一睁开眼这无限憧憬的幸福就会成为一场再也无法企及的梦幻!
这份爱恋在雪溪心里加深了融融暖意,轻轻吻在她额头上,柔声安慰:“放心!我终于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所以我不会再犹豫,也不会放手!今后就算你想逃开,我也会紧紧抱住你,绝不放开!”
缓缓睁开眼,抬头看着他,童锦鸢脸上泛起喜悦的红光,可眼神中显然还存在着些许对现实的茫然!
“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边两人的柔情似水,与不远处的血肉横飞已经完全不属于同一个世界,谁也不能妨碍谁,彼此也根本找不到相融合的切入点。
恶战持续了大半天,漫山遍野布满了尸体,以及痛苦哀嚎!看着眼前景象,有些人心里感到难忍的怆然,悲哀于注定的命运果然无法改变!
一切由一场幻想中的正邪之战开始,雪溪的出现本来所有人都以为终于可以结束那久远,而且无休无止的战争了。但如今,一切似乎都并无改变,而且还出现了更加悲惨的局面。可要怪谁呢?
注定的事谁也无法改变,雪溪不是神,他虽然延缓了这场灾难的发生,但也未尝不是加重了会出现的悲情!但这药怪他吗?
起码在前一天,即便心知结果会非常悲惨,但不还是都宁愿这一天可以晚一点来到?
损失到底多大?谁也没有心情去清点战场,至少可以看出倒着的远比还站着的人多。没人能为眼中看到的胜利欢呼,也没人能觉得可以为自己的侥幸存活感到欣慰,因为现在谁也无法断定这一仗到底是谁输谁赢?甚至并没有几个人可以真正的回忆起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像心头压着一块大石头,尤其是天心教的人。那些中了严阔海的毒的人虽死了不少,可还有很多虽生犹死!
童锦燕来到近前,关切问:“鸢儿,你怎么样了?”
“姐!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点点头,妹妹脸上的幸福让童锦燕感到极大的欣慰!但即便不用回头去看,发生的一切并不能从她心里彻底磨灭!
“贤弟,你看这……”
雪溪微微摇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燕姐姐,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告诉时老,给那些中毒的人先暂时镇住毒发,然后让他来见我……”
死去的人,或者受伤的人,都有他们自己的同门收尸或者救治。而童锦燕则和时有伤分别派人游走在战场,聚集天心教中那些被严阔海下了诡异毒药的人。
雪溪再也没有心情去看一眼那惨绝人寰的景象,只希望将这一刻的温柔永远铭记心头。把童锦鸢横抱在胸前,大步迈向那仿佛可以看到的远处自己毕生追求的幸福!
在人们对那满满幸福的诅咒中,童锦燕脸色绯红,心里的甜蜜有增无减。而那些自诩“侠义”之辈,见到了这位武林盟主的任性自我,都不由暗暗摇头叹息!这情形,在一些人心里引起了些许的隐忧!
而满足的任由雪溪引领的童锦鸢,也终究没能彻底忘却身为武林中人的可笑道义!
“事情可还没完呢,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办?”
雪溪听了心里不由一阵失落,哀怨的看了怀中伊人一眼:“为什么我们两个好不容易在一起还要说那些事?就这样一直走下去,难道不好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一直希望和任何人相处都可以尽量简单,情就是情,义就是义,仇恨也只有仇恨!但最终我发现那太困难了,所以我只有刻意去疏远所有人!即便我早就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你,可我还是害怕会承担太多负担,不能真正和你相爱到老,所以我只能一直强迫自己不承认对你的感情!答应我,从此以后把所有一切都交给我,什么都不要再想。等到所有事都结束,我们就一起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永远不要再理什么江湖了,好吗……”
童锦鸢听到这番发自肺腑的真情实感,心里自然忍不住充满了欣喜,但却也不由得感到一股惆怅!
“抱着我走了那么久,你也累了吧?还是放下我歇会儿,好吗……”
“我不累!现在我只想能这么一直抱着你一辈子,永远也不放开……”
话虽这么说,但雪溪也明白她失血过多,恐怕的确经不起这么折腾,便放她坐到柔软的草地上,自己坐到旁边给予最可信赖的依靠!
靠在爱人怀里,虽然幸福满满,但童锦鸢却始终有一种隐约的,不真实感!
“你真的确定了?想清楚了?”
“不相信我?”
“不是!可人总会有太多身不由己的时候。我相信你的真心,但你毕竟不只属于我!就算你可以放弃一切,但还有那么多对你真心的人,你真的可以辜负她们吗?就算可以,你也还有恩深义重的师父,还有母亲。你真的可以放弃所有,只为了我一个人让他们伤心吗?”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我也不想只做个傀儡活着,就算到此为止,我认为自己也已经还清了欠任何人的,哪怕是师父。至于我娘,她受了一辈子苦,我当然希望她可以颐养天年。至于其她人……,无论结果如何,总会有人受伤,就像你说的,人总会有很多时候身不由己。我不可能让所有人心满意足,那又何必不让自己活得快乐一点?”
听着他的话,童锦鸢心里感到了一丝苦涩!她感到事情恐怕不会如此顺利,雪溪并未因为勇敢的面对了感情而有其他一丝一毫的改变,他还是原来的雪溪,那个永远只认定自己一定之规的雪溪。那自己盼望的一切虽然到来了,却终究并没有期望的真实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童锦鸢似乎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两人从未如此紧密过,但也从未产生过如此真切的距离!看不透,想不明!可横亘在彼此之间,粗暴的阻止两颗心相依相偎的壁垒,却始终那么坚定,那么固执!
幸福是什么?没什么是可以不付出代价就可以得到的,但自己的幸福,终究要以怎样的代价去换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