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
《琉璃碎》
在卫国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充斥着小贩的叫卖声。卫国是一个民风纯朴的国家,国家不大,又处在边陲,没有那个能力去问鼎中原,国君更是没有这个野心,安安分分地处在一旁,还定期向中原的那些大国朝贡物品。
正所谓物极必反,国君懦弱到极致并不代表他王座下的臣民也是如此。卫国尚武,每当中原大国发动战争,他们都会到卫国来招募军队。既然本国的君主缺乏对战争的热血,他们也乐于为其他的国家卖命,而卫国的杀手更是出了名的快准狠。因此,虽然卫国的王室势微,中原的大国也不敢打卫国的主意,他们明白,卫国的子民并不是好惹的。
在热闹的街市里,一对穿着黑衣的男女在人流中穿行。这对男女身形高挑,略显瘦弱,但他们的背上都有一把用黑布包裹着的青铜剑。那位女子在头上扎了一个随意的发髻,半边脸用黑纱遮盖着,外露的一双眼睛灵动且妩媚。
男子头上戴着一顶用竹叶编成的竹帽,他一手拉着帽沿,又仗着身高的关系,人们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和几缕下垂的头发。他侧脸的轮廓优美且白皙,他腰上挂着一个装水用的葫芦,葫芦随着他的脚步而一晃一晃的。如果不是看到他身上的衣着,人们还会以为他是一位出身良好的贵公子。
倘若你站在他们旁边,而且还认真去听的话,就会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那位女子说:“上次的出行可真无趣,不知道这次的又会如何?”女子说完后抛了抛她手中的钱袋。
那名男子莞尔,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说:“小虫儿,你这话莫要让师父知道,不然……”男子想了想,又道:“听闻晋国的男子勇武,长相也刚毅,与我们卫国人阴柔的长相有着很大的不同。小虫儿可不要被他们勾去了魂魄。”
女子气恼,说:“师兄你有所不知,晋国的大公子无痕都快要满周岁了,后宫的权术我可学不来。”女子看着前方的渡口,又对男子说:“师兄,我也听闻祁国与卫国的风光相去甚远。在二月杨柳依依之时,淫雨霏霏,烟雾缭绕,一切恍如仙境,使人看不清自己所处的亭台舞榭。师兄,你这次是赶上好时节了。”
女子踏上竹排,徒留男子在岸边。男子拉了拉他的帽沿,抛出一串钱币给艄公,嘴角微微一动,说了一句:“烟雨锁重楼么?”
男子在江上漂泊了近一个月才到达祁国,而男子到达之时正是二月。春风料峭,无论是江上还是岸边,皆被一片烟雾笼罩。一路上都神情淡薄的男子出神地看着岸上尚未被熄灭的灯笼,青灰色的砖墙,曲折的石板路。也许是刚过了春节,街上的布置还是一片艳红。
艄公看到男子的神情,说:“公子,现在时辰还早,何不稍作休息?”
男子问:“此处最雅致的茶肆在何处?”
艄公撑着竹排,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楼,道:“雅致的酒肆有不少,但雅致的茶肆并不多,平常也只有一些贵族小姐出现在那里。”
男子向艄公指着的地方看了过去,大片的云雾笼罩着那一座小楼。男子只看到小楼上高高翘起的屋檐,男子对艄公说:“你把竹排撑到那里即可。”
男子登上了渡头,看着渡头边上的杨柳树,卫国处于中原的边陲,自然是没有这样的景色。而处于江南地区的,是楚国和祁国,男子曾到过楚国,而他旅途的下一个地点也正是它。楚国的水乡隐含着一种霸气,绝没有祁国的温柔。一只燕子从一颗杨柳树上飞了下来,边拍着它的翅膀边鸣叫。男子想,这里的景色确实很美,但长此以往,也只会让人的意志变得消沉。
男子走进了茶肆,因为时辰尚早,茶肆里并没有什么客人。小楼内并没有点灯,只有几缕晨曦从临江的那一边照了进来,但茶肆内黑色的桌椅却被整整齐齐地放着。
店里的掌柜看到有客人进来,迎上来赔罪道:“这位官人,着实不好意思,小店如今尚未开张。恐怕服侍不周,还请稍移贵步。”
听到掌柜的话,男子淡淡地说:“无妨,我只是来坐坐,讨口水喝。”掌柜看着男子的身形和气质,暗自思绪这位客人得罪不得,便离开由男子去了。
男子一步步地向小楼的阁楼走去,方才他还在江上的时候,透过重雾,隐约看到在小楼靠江的阁楼上有一抹淡绿色的身影。男子走到阁楼上,发现上面果真是有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人,但端坐在桌子旁的却有两个人。一位身着白衣,另一位穿着的也不是他方才看到的颜色,而是一件嫩绿色的裙衫,就如同男子方才在渡口上看到的那杨柳树的颜色。
阁楼上摆着四五张桌子,但如今只有两位女子坐在那里。祁国人十分尚礼,注重名节。在祁国的大街上,偶尔也会看到状甚亲密的男女,但会这样做的男女通常已是得到了双方父母的同意,即他们已经约为婚姻。男子此时走进阁楼实在是有违祁国的礼数,但青衫女子并没有在意,反而是身着白衣的女子对男子说:“孰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如此厚颜?”
男子说:“在下路径此地,疲惫口渴,只是来讨口水喝。”
青衫女子看到男子的衣着,的确是一副赶路的样子,她道:“听公子的口音不像是祁国人。”
男子说:“的确不是,我刚从卫国来到此地。”
青衫女子说:“既然口渴,就坐下来喝口茶吧。”
白衣女子这才努了努嘴,说:“既然你不是祁国人,刚才的事情就不与你计较。”
男子从容地坐下,自顾自地喝了一口茶,姿态潇洒从容。青衫女子看着楼外的云雾,而白衣女子像是已经撑不住她端坐的姿态,对青衫女子说:“阿姐,我们还要等到何时?”
青衫女子说:“看现在的天色,应该是快了。倘若你错过了,今朝你可会是白忙了一场。”
男子也顺着青衫女子的目光朝楼外看去。浓重的云雾慢慢地变轻,没有了方才的厚重,一缕缕金色的阳光慢慢地穿破云层。只在一瞬间,江面的雾气四散,但并没有完全消失,阳光驱散的只是湿气,此时的烟雾更像是一层轻纱。男子想,这地方委实是留不得,他得赶快完成任务尽快离去。
青衫女子这才回过头,细细地打量着她眼前的男子,说:“方才小妹多有得罪,还请公子见谅。”
男子放下茶杯,冷淡而又疏离地说:“刚才是我不对,入乡定要随俗,我方才的举动冒犯了两位姑娘。”
青衫女子说:“我看公子刚来此地,对此地甚为陌生,不知道公子来这里所谓何事?”
男子说:“在下的名字叫做仓庚,家师派我来此地是寻一件故人之物,我找到后便会离开。”
青衫女子说:“小名裴烟,原来你是来寻物的。”青衫女子看到越来越多的人走进茶肆,又说:“这小楼的掌柜是个好人,公子如果有什么困难的地方,不妨向掌柜探听一下消息。”
仓庚笑了笑,说:“裴烟,着实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裴烟也笑了笑,说:“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名字罢了。”说完,裴烟就跟身着白衣的女子一同离开了茶肆。仓庚看着她们的背影,握着浅小的轴青色茶杯,又笑了笑。
在用青石板铺就的小巷里,白衣女子看了裴烟一眼,说:“阿姐,你跟他同桌也就算了,为何把你的名字也告诉他。”
裴烟冲她一笑,神情俏丽可爱,单从神态表情真叫人看不出来白衣女子要比裴烟年少。裴烟说:“裴桑,既然他是别国人,我们对他自不用如此拘束。”
裴桑叹了一口气,对裴烟说:“阿姐你之所以敢这样做,无非是仗着姨父对你的疼惜。倘若这件事情被姨娘知晓了,阿姐的日子可不会像如今这般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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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烟漫不经心地说:“只要爹爹不说,娘亲也不会为难我。”就算裴家的家规特殊,女随母姓,但女子出嫁后还是会听从夫君的意思。
裴桑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