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筝跟慧源公主吵架是因为公主想跟皇上提让他给金筝和周琴礼赐婚。
这样一来金筝就成家了,然后理所当然不用再去书院,再求皇上给赐个闲官当当,又有户部尚书这个老丈人撑腰,在朝廷里可以说是呼风唤雨,没人敢得罪,周尚书的嫡长子还是镇广将军,手握兵权,手下有几十万训练有素的精兵。
虽然不及远在漠边的周大将军势力强大,功勋显著,但依周尚书家里在朝廷方方面面的复杂网络关系,就不是那只有个独子的周将军能比的。
慧源公主在衡量了整个朝廷里所有的官家小姐后才做出这个结论,有了他们庞大家族的保护,再加上太子殿下对金筝的喜爱,慧源公主这辈子可以说不用担心儿子了。
其实她也没有这么着急就让他们成亲的,毕竟有句俗话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她一想到儿子娶了周琴礼就忘了她这娘她就心痛,甚至有些嫉妒周琴礼可以时时守着金筝。
可是转念又一想,金筝迟早是要成亲的,除了周琴礼谁还能配的上自己儿子呢,周琴礼虽然不是天香国色,但是端庄大方,还算耐看,人也老实厚道,对公主也体贴关心,慧源公主想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不如趁早了了这一桩心事,免得夜长梦多。
慧源公主还是有些在乎儿子的看法的,所以在她向皇上提出建议前,她先告诉了金筝。
本以为金筝不会反驳自己,没想到金筝不仅反对,还反对得很激烈。
弯弯的月儿高高挂在天上,慧源公主坐在凉亭里,一边独自斟酒一边想到金筝的将来。
那天她跟金筝提起来的时候,金筝睁大了双眼,很生气地拒绝了她的要求,还说死都不会娶周琴礼的,如果公主非让他娶,他就跟公主断绝母子关系。
慧源公主大惊失色,这还是第一次她听到金筝说出这么绝情的话,一瞬间就像一把尖利的刀子刺入她的胸口,痛的她喘不过气来,一气之下她让人把金筝迷晕了,然后软禁了起来。
慧源公主又给自个儿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泪水决堤。
为什么她这么命苦,丈夫不爱自己,还选择自尽离她而去,丢下年幼的孩子让她独自抚养,而她辛辛苦苦将孩子养大了,孩子还要跟自己断绝关系,她觉得自己真是可悲,人见人嫌。
小丫鬟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又怕公主醉酒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清醒后拿她们处罚出气,便壮着胆子说:“公主,天色已晚,该回房歇息了,奴婢把酒菜收拾了吧。”
慧源流着泪一愣,回头剜了丫鬟一眼,丫鬟再不敢出声。
过了一会儿,慧源视线模糊了起来,缓缓道“筝儿睡了没有?”
丫鬟赶紧回答说:“奴婢不知道,奴婢一直在这里守着公主,不过奴婢猜测世子爷应该已经睡了。”
在金筝说出那样绝情的话以后,慧源公主就没有去看过他,只把他关在屋里,屋外有很多侍卫,金筝本可以让侍卫去传话,说他认错了也好,想娘了也好,只要带个话证明他心里还是在乎她这个娘的,她也就高兴原谅他了。
可是这些日子过去了,金筝也承得住气。
慧源公主却沉不住气了,起身就要移驾静室去看金筝。
丫鬟只能上前搀扶微微醉酒的公主往世子房间走去。
到了大门口,侍卫们见了,都只弯腰行礼,并不出声。
慧源公主悄悄地推开房门,进去大堂,金筝不在,慧源公主猜测他应该是在暖阁,便轻轻踱步过去。
金筝披着白色织锦外袍,侧躺在榻上,微微皱起的眉头看了让慧源心里一疼,忍不住想伸手替他抚平。
心里有多少委屈气恼,当真正看到了这张脸,就只有怜爱了。
慧源公主决定不打扰他,静静看一会儿就走,金筝修长的睫毛颤了颤,唇齿轻启,低声呓语着什么。
慧源公主凑近了听,先是他的呼吸声,正打算起身离开时,忽然金筝清晰地叫了一声:“依影,我真的好想你。”
慧源公主顿时酒醒了,站起来尽量不做声地走出去。
等她回房越想越不对劲,这个依影她肯定没听错,叫的很清楚,这明显是个女孩子的名字,而这个女子究竟是谁?
她叫了人来连夜立刻去查书院里有没有一个叫依影的人。
芙蓉书院这里,魏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说可以去城外探望那些关押的犯人。
吴依影很高兴,可以去看看赵余最近怎么样了。
吴依影和李之雯还特地去街上买了赵余爱吃的面点和叫花鸡,带去给他吃。
魏珠则买了一些话本书籍,怕他在牢记无聊,可以看看书解解闷。
李之博忽然从妹妹那里得知这个消息,觉得可以借此机会跟吴依影更加亲近,便拜托李之雯去说说带他一起去。
吴依影也不好推辞,本来又不用问她,这个是他自己可以决定的事,可是他如果非要和自己一路的话,吴依影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好在有魏珠和李之雯在身边,让她安心地答应了下来。
六月底,他们就一起雇了两辆马车,缓缓往城外行驶而去。
到了牢房,看牢的人让他们进去并且嘱咐不能逗留太久,大家一起点头保证不会耽误太久时间。
走过两边牢房的过道,这里味道有点难闻,有一股发霉还有酸臭的味道。
吴依影微微皱眉,看来这里的条件不怎么样,牢房里的犯人都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眼神透着猥,琐的光盯着吴依影他们一行人。
李之博挥舞拳头吼了他们几句,他们还真被震慑住了,低头老实地坐着。
到了赵余所在的牢房门口,魏珠拿出狱卒给他的钥匙,打开大锁,赵余在的牢房比较大,也很明显比别人的牢房干净,里面没有那么难闻的味道,只有一股干草的气味,地上都是一小堆一小堆干草铺着。
赵余似乎聋了似的坐在狭小的木头床上,头发还是梳的的一丝不苟,衣服虽然老旧,但是还算干净,整个人瘦了不少。
吴依影走近他,轻轻叫了声“赵余?”
赵余捂着脸,低着头,哝姑道“我不是赵余,姑娘认错人了。”
饶是平时爱跟他斗嘴要强的魏珠也说不出揶揄的话来了,这环境跟他原来的家庭简直是天差地别,他不知道赵余这些日子究竟受了什么苦,不敢想象曾经朱门大户,山珍海味的富贵公子居然一朝跌到谷底,落到了这不见天日的牢房。
隔壁牢房听到动静,兴奋地上前问道“赵大哥,你的朋友来看你了吗,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啊?”
众人转头看他,是个蓬头垢面的年轻人,黑黢黢的一张脸,眼睛异常光亮,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魏珠问道“你是谁啊?”
那人答“在下是京城醉仙赌坊家里的,名叫李贵阳,我家里原有着京中最大的赌坊,日进斗金,生意兴隆,还有各种放贷收入,没想到那周尚书家里人眼红我们银子多,就让人栽赃陷害我家里人,然后我爹死了,我娘和我哥都被送去了塞外,好不容易才留下我在京中,明年我就可以出去了。”
他说着这些,脸上居然还带着笑容,似乎在说别人家的事情一样。
“我一定要活着,我要报仇!”
魏珠“……”
“兄弟,你就不怕我们是周尚书的人吗,这么明目张胆真的好吗?”魏珠笑道。
李贵阳也笑了道,“你们的事我都听赵兄说过了,他刚来的时候,整天跟我说你们在书院如何如何,听的我好生羡慕,听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不过我看的出来他很痛苦,想回到芙蓉书院去,但又无可奈何,只有自己给自己催眠,说些高兴的事,我能理解那种刚来这样的地方的心情,你们是没有体会过的,这种滋味,有多难受,支撑我的只有复仇的一颗热心,我要为我爹报仇。”
他说的咬牙切齿,李之雯难掩同情神色,哀切地看了看他。
李之博不关紧要的哦了一声,一向嘻嘻哈哈的魏珠也沉默了,吴依影安慰了他两句,从包袱里取出糕点来给他吃。
李贵阳毫不客气的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流泪道“好好吃,这是碧酥斋的吧,我以前最爱去哪里买些糕点干果,好久没吃过了,好吃………嗯嗯……”他囫囵道。
吴依影又取出一包递给赵余,赵余抬起眼皮瞟了瞟,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没有立刻接过来,而是故作镇定地问道“你弟弟怎么没有来?他就不来看我,亏我还教他做风筝。”
吴依影忽然想起来,一拍脑袋,“啊!忘咯!我弟弟让我给你带了风筝,还有一个他自己做的小夹子,他……他说可以夹老鼠,给你用。”
说着她又取出一个扇子大小的风筝和一个木铁架子,赵余总算露出笑容接过去把玩了一会儿,“有意思,还学会了这个,哈哈哈哈……看来我得拜他为师了,等我出去了好自己做了摆摊卖老鼠夹子说不定也能养活自己。”
众人听了一阵心酸,魏珠道“赵余,你从牢房出来的话来找我,我让家里安排你去工坊做纸笔,你要是愿意的话找个老师傅带你,不用愁吃住,我家里都包了的。”
赵余苦笑,“想不到我这辈子居然要给你魏珠家里打工,我想还是算了,我自己学个手艺自个儿养活自己,免得以我这聪明才智学会了你家里的技术,自立门户去了。”
魏珠咋舌道“你都这样了还要逞强嘴硬,等你出来再说,等你饭都吃不上的时候就没有这莫名其妙意气用事的脾性了。”
赵余翻了个白眼,转移话题道,“你给我带了什么?”
魏珠掏出五六本话本来,赵余看的眼睛一直,一把抢过来,真心地笑了感激道“哎,还是魏兄懂我,吃的忽然可以一时解饿,只是在下这胃习惯了粗茶淡饭,吃腻了怕吃出毛病啊,还是这书籍可以麻痹麻痹自己,谢谢魏兄。”
李之雯兄妹都默不作声,坐着安静地打量四周,听他们闲聊。
李之博坐着痴痴地看着吴依影,这是他可以光明正大看她的机会,怎么能被别的事分心呢?
聊了一会儿,就有狱卒来催走人了,狱卒拿了钥匙,要撵他们走。
赵余扒拉着牢房门口,依依不舍的看他们离开,李贵阳吃的满足,打了个大大的饱嗝。
赵余走近没人看到的墙角,拿出吴依影悄悄塞给她的一纸包东西,打开一看,竟然是只小烧鸡,他趁着李贵阳睡觉的时候小心地吃完,没打算分给这位新朋友,毕竟他好久没吃荤腥了,这难得的机会,有只小鸡可以享用,他不想分给任何人。
吃完他处理了一下残骸,又拿出李之博给他的小册子,深蓝色封面的小册子,上面写着“风寒偏方”几个字,他觉得莫名其妙,打开一看,顿时惊呆了,居然是“春宫图”,看的他厚厚的脸皮一红,借着微弱的油灯光看了看,就赶紧关上,心里默念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