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无情人偏到情深处

回安庆王府的路土,赵玉臻揽着洛紫堇的肩膀闭着眼睛养神,三更半夜被折腾起来到这会儿他还没合眼呢,累都累死了。这会儿好不容易在马车上可以抱着媳妇休息一会儿了。

洛紫堇却推了推他,轻声说道:“王爷,你躺下好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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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玉臻不依,偏生挂在她身上半搂半抱的睡。

洛紫堇叹了口气,不理他。

赵玉臻便睡不着了,枕在她肩膀上闷声闷气的问道:“挨打的又不是本王,王妃叹什么气呢?”

洛紫堇淡淡的笑道:“郡王爷这辈子都不会为这样的事情挨打。”

赵玉臻彻底的没了睡意,蹭得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扳过洛紫堇的肩膀问道:“王妃这话什么意思啊?”

洛紫堇直直的看着他:“难道我说错了么?王爷。”

“你那意思是我不像卢峻熙对雪涛那样对你呗?”

洛紫堇摇摇头,叹道:“他们两个是不能比的。”

“有啥不能比的?回头把家里的那些侍妾都打发了不就得了?以后谁再让本王纳妾,本王也一并都推了。”

洛紫堇好笑的看着赵玉臻,这男人此时生气起来倒是蛮可爱。

“你看我做什么?不相信?前几天你打发了那几个人,我不是也没说啥嘛?”

“那是因为你很长时间不理她们了,干嘛还让人家在这里空守着?剩下的几个我可不敢动了呢,一个个儿都不是好惹的主儿,回头去母妃那里告我一状,别说把她们赶出去,恐怕我得被休出家门了!”

赵玉臻愤愤的瞪了洛紫堇一眼:“说来说去,王妃那意思还是本王不如卢峻熙就是了!都是柳雪涛挑唆的,以后我不许你见她。”

洛紫堇淡淡的说了一句:“这却不行。”

“我就知道!”赵玉臻恨恨的捏着她的下颌逼着她和自己对视,“在你的心里,柳雪涛比我这个丈夫还重要是不是?”

“是啊。”洛紫堇平静的看着他:“之前王爷不也是这样的么?时时刻刻不忘把你的雪涛妹妹挂在嘴上。那时候你们男女有别我都没说什么。如今我们两个好姐妹这样,王爷先受不了了?”

赵玉臻看着洛紫堇半天没说话。然后忽的笑了,放开钳制她下巴的手指,叹道:“你跟我这儿找后帐呢?”

洛紫堇笑笑:“没有。只是我下午想进宫一趟,希望王爷能准许。”

赵玉臻皱眉:“这事儿跟进宫有什么联系?”

洛紫堇淡淡的说道:“我自然是为了雪涛进宫。雪涛是我最亲最亲的妹妹,比宫中我姐姐还亲。所以,我希望王爷能够理解一下我的心情。”

赵玉臻叹了口气,说道:“你要去找皇上,对么?”

洛紫堇点点头。

“你终究还是忘不了他。”

“我与他本来就只有约定,没有其他。有什么忘不忘的呢?卢峻熙为了雪涛可以和夏侯瑜成为朋友,为什么王爷的胸怀不能宽阔一点呢?何况那时候他还不是皇上,我们只不过是朋友而已。如今他高高在上是九五之尊,而我只不过是个卑微的罪臣之女。我要的,他这辈子都给不了......”

赵玉臻看了她半晌,终究是不愿多说什么,转过脸去看着车窗外的街景,叹了口气。

洛紫堇抬手握住他放在腿上的手指,叹道:“玉臻,你了解那种死而复生的感慨么?你知道那种在死亡的绝望里挣扎的痛苦吗?我曾经有过两次那样的经历,我不想再有第三回。”

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赵玉臻惊讶的转过脸来看着她,半晌方说:“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又如何能知道?好吧,你之前所受的苦是我父王的失误造成的,那就由我来补偿你好了。可是——我不希望在你的心里除了我还有别的男人。这应该不过分吧?”

洛紫堇点点头,嘴角带上了甜甜的微笑:“那——你和我一起进宫?”

“好。”赵玉臻反握了她的手,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

柳雪涛安抚好了卢峻熙,让他乖乖的睡了之后,便换了衣服叫家人准备了一辆十分普通的马车悄然出府。

此时中午时分,原本应该繁华的街道上因为阴雨连绵的天气和泥泞的街道而变得冷清了几分。行人不多,闲逛的人更是寥寥无几。这种天气若非得已,谁也不愿意出门找罪受。

柳雪涛的马车沿着宽敞的街道不紧不慢的走着,在经过左丞相王明举大人的府邸时稍作停顿,柳雪涛掀开帘子看了看大门口的守门的家人,轻声吩咐道:“去角门。”

赶车的人是石砚本人,柳雪涛这次出门也没叫丫头随行,只有石砚和紫燕夫妇两个跟着。

石砚应了一声赶着车往丞相府东南上的角门走去。

柳雪涛把自己的名帖从东南角门上递进去,门上的家人不敢怠慢,急匆匆的送到了王明举的内书房。

王明举一看是雪涛夫人的名帖,先是一愣,沉思之后吩咐门上的人:“叫夫人去后花园的听涛阁等我。”

家人应声出去,自然有人领着柳雪涛去丞相府后花园的听涛阁等王明举。

听涛阁乃王丞相府中后花园一处非常阴凉的小楼,四周种的都是松柏之树,四季常青,风过时松涛阵阵,颇有几分幽居在僻静山谷的感觉。这是王丞相平日里会见重要客人的地方,他命家人请柳雪涛来这里,可见他对柳雪涛十分的不同。

柳雪涛在听涛阁等了一刻钟的时候,王明举方从前面过来。一进门便拱手道:“庶务繁杂,让夫人久等了。”

柳雪涛彼时正站在听涛阁的正厅里看着那副中堂,乃前朝著名书画家的一副水墨山水画。听见王明举说话忙转身过来深深一福:“雪涛冒昧求见,实属无奈,还请丞相见谅。”

王明举捻着花白的胡子笑了笑,说道:“夫人不是莽撞之人,匆忙前来必有缘故,这里也没有闲杂之人,夫人只管说便是。”

柳雪涛便把卢峻熙半夜被召进宫,然后皇上要将华贵妃之堂妹许给他做二房,以及卢峻熙抗旨不尊被打了四十板子在家养伤且不得延误公务的事情详细的对王明举说了一遍。她说到最后想想卢峻熙身上狰狞的棒伤,又忍不住掉下泪来。

只是她生性倔强纵然是伤心也只是无声的流泪,连哽咽都没有。

王明举见她这般更是生气,长叹一声,右手握拳重重的击了一下桌案,说道:“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多少年来的祖训,这个华贵妃真是太过分了!”

柳雪涛叹道:“妾身听说皇上在华阳殿喝醉了才会这样。”

王明举恨恨的说道:“哼!后宫不安宁,朝堂之上便不安宁。朝堂不安宁,江山怎么会安宁?这事儿老臣绝不会坐视不管!”

柳雪涛听了这话,便款款起身对着王明举深深一拜:“此事有劳大人从中调解,雪涛感激不尽。”说着,便又跪下去。

王明举叹道:“此事错不在你们。卢峻熙一心为国为民,皇上原本也是要奖赏他。只不过被有心人给撺掇了。后宫之事自然有皇后会做主,雪涛夫人放心就是。皇后是明事理的人,不会任由这些妖魅惑主的人横行霸道的。”

柳雪涛忙道:“丞相如此说,雪涛便放心了。以后丞相和皇后若有用得着雪涛的地方尽管吩咐。”

王皇后乃王明举的侄女,从小养在王明举夫人身边,跟亲生女儿一样。王明举说皇后会处理此事就不会有假。这种时候柳雪涛也知道自己不能进宫所以才来这里。不过细想想,柳雪涛觉得皇后应该已经出手了。自己来找王明举不过是明着表个态,婉转的告诉皇后,这个情分自己承了。

王丞相点点头,微微笑道:“夫人言重了。卢大人这次为了赈济灾民的事情煞费苦心,连老夫都自愧不如。此等大才,能够未雨绸缪,周旋于庙堂和江湖之间,将来必将担当大任,为国为民且有的操劳呢。老夫老了,还能活几年?皇上的万里江山必须要有几个忠臣为他打理才是啊。”

柳雪涛忙又福身称是,说完了正事她也不久留,只放下几样礼物便告辞回府。

后宫之首,凤章殿。

皇后一早起来便听到了御书房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初时,她芳眉微蹙,听到后来,脸上便有了薄薄的怒容。待身边的总管太监汇报完了之后,她的嘴角又带 出了微微的笑意。她点点头,弹着长长的指甲微微的笑道:“这么说,抗旨不尊也只不过是打了四十板子而已?”

“回娘娘,是的。人已经被谨郡王带走了。并没伤着筋骨,调养几天应该就没事儿了。”

皇后淡淡的说道:“如此说来,皇上还算理智。这样的人若是打坏了,以后谁还肯为这江山社稷出力呢!难道治理国家都要靠那些武官莽夫么?只是此等妖魅惑主的人实在可恨。若是昨晚皇上醉的再厉害些,可就酿成大错了!寻常百姓家,家主犯点小错大不了损失几两银子,可皇室天家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丢的可是江山!”

站在下首的太监忙躬身回道:“皇后娘娘深明大义,皇上有皇后娘娘相伴,不会出那样的错的。”

王皇后笑了笑,说道:“不过她到底也是个贵妃,咱们总要给他们李家留个脸面。既然都在皇上那里哭晕过去了,咱们还是去瞧瞧她的好。别是真的有什么宿疾没有诊治出来,到时候皇上又怪罪本宫没有照顾好后宫的姐妹们。”

太监忙附和道:“是,娘娘仁慈。”

王皇后又吩咐:“带上前几日婶娘叫人送进来的极品血燕。”

“是。”旁边的宫女答应着进内殿去,不多时提了两盒东西出来,随着王皇后出了凤章殿,朝华贵妃的华阳殿而去。

华阳殿,华贵妃极其郁闷的靠在凤塌上,看着身边坐着抹眼泪的妹妹李娇,忍不住连声叹息。

李娇早就哭够了,此时也只是红着眼睛劝华贵妃:“娘娘也别生气了,咱们哪里知道他会是这种性子。如此莽撞,多半成不了大事。不跟着他也好。”

华贵妃生气的说道:“你呀!还是不懂事儿!你可知道如今这个卢峻熙有多炙手可热?忤逆皇上,这是多大的罪过?皇上居然只打了他四十板子。这若是别人,恐怕脑袋早就搬家了!我敢说,连王明举也不敢当面忤逆皇上。偏生他就敢,你还瞧不出来他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么?”

李娇一愣,细想了想也忍不住点头,又叹道:“咱们已经这样屈就了,人家一口回绝,宁可冒着忤逆的罪过都不答应,还能怎样啊?”

华贵妃又叹道:“这事儿怪我,还是操之过急了。不想等了这么久,时机还是不成熟。”

李娇听了这话,低下头去,沉默不语。她今年已经十八岁了,为了能够给家族带来顺利的和文官之首联姻,婚姻一再的推迟。再等下去可真的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女儿家的婚事由父母做主,这一点乃天经地义。

可是选来选去,最终还是这样的结果,这又让李娇心里很是不服。凭什么姐姐可以是贵妃,而自己非要去给一个户部侍郎做二房?甚至,连二房都做不成,照样被人家当面拒绝。

正是沉默间,外边的宫女太监们已经跪了一地,众口齐声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华贵妃一愣,看了一眼李娇。李娇忙起身扶着华贵妃起身,二人从卧室里迎出去,刚走到门口却见皇后已经扶着一名宫女的手款款而至。华贵妃忙福身请安,皇后淡淡的笑道:“妹妹免礼。”

华贵妃站了起来,李矫却依然福身在那里等着皇后说话。

皇后自然看见李娇了,却像是没看见一样转身走到上位上坐下,方问道:“妹妹身边这位美人儿是谁呀?本宫看着有些眼生,不像是宫里的人吧?”

华贵妃忙回道:“回皇后,这是臣妾的堂妹,闺名单一个‘娇’字。”

“哦!原来是妹妹娘家的堂妹。”皇后很是惊讶的看了李娇两眼,依然笑得很淡漠,“本宫听说妹妹昨晚在御书房晕倒了,还传了御医。所以特意过来瞧瞧妹妹,妹妹这会儿没什么大碍了吧?李娇姑娘是进宫来伺候妹妹生病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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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贵妃听皇后明知故问,心里暗暗地生恨,她连自己在御书房晕倒都知道了,如何能不知道李娇因何进宫?于是也不想隐瞒,索性直接说道:“不,皇后娘娘误会了。妾身是想撮合我妹妹和卢峻熙卢大人的姻缘,才把她召进宫来的。只是不想——卢峻熙不识抬举,竟敢忤逆圣意,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

皇后听了这话,脸色立刻拉长了:“妹妹说卢峻熙不识抬举,忤逆圣意?”

华贵妃生气的点头:“不错。他把皇上给气的半死,听说被打了四十板子回家思过去了。”

皇后冷声道:“你不是说是‘你’想撮合他们的姻缘么?怎么又成了‘忤逆圣意’?莫不是你假传圣旨吧?”

华贵妃立刻急了,转头看着皇后,冷着脸回道:“皇后娘娘此言从何而起,妾身纵然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假传圣旨。那可是欺君之罪,要诛九族的!”

皇后不经意的笑笑,淡淡的问了一句:“假传圣旨是欺君,要诛九族。那‘妖魅惑主,结党营私’呢?”

华贵妃被皇后的话彻底的激怒,原本她就一肚子火气没处发呢,此时皇后又来左右拿捏,似乎不给她栽赃誓不罢休似的,于是生气的回道:“妖魅惑主也是要诛九族!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说的是谁,谁——妖魅惑主了?谁结党营私了?”

皇后淡淡的笑:“哟,妹妹急什么呀?本宫又没说你妖魅惑主结党营私。你这是梗着脖子跟本宫较劲儿呢?谁妖魅惑主谁结党营私难道还写在脸上不成?”

华贵妃别过脸去,冷冷的说道:“皇后娘娘的话令人惊心,这样的玩笑可开不得。妾身的三魂七魄都被皇后娘娘给吓掉了大半。”

皇后愣愣的笑着,说道:“哟,这就吓着了?来人,把我的礼物呈上来,给贵妃娘娘压压惊。”

华贵妃不得不再次冷静下来,看了一眼皇后的贴身宫女送过来的两只盒子,又对着皇后轻轻一福:“臣妾谢皇后娘娘的赏赐。”

皇后笑了笑,又看着李娇,说道:“这么漂亮的姑娘给人家做妾,真是可惜了啊。妹妹怎么舍得呢?”

华贵妃无奈的笑了笑,没说话。说啥?说自己家妹妹就是喜欢卢峻熙?这是不守妇道。说自己瞧上了卢峻熙的人品?这是结党营私;说自己听了皇上说要赏卢峻熙却没什么好赏的,便建议皇上把自己的妹妹赏过去?那还是人吗?况且,卢峻熙因此事而被打了四十板子,皇后肯定会给自己扣上妖魅惑主的帽子。刚刚皇后已经敲打过了,这个时候自己能说啥呢?无话可说。说啥都得跳到对方的陷阱里去。

皇后见华贵妃的脸黄黄的,站在那里干着急却说不出话来,心里很是痛快。嘴角的笑意也更深了些。又满眼爱怜的看了李娇一眼,叹道:“去年恩科耽误了事儿,今年春天又是灾情又是水患的,闹得人心里不能沉稳,皇上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本宫看李娇姑娘国色天香,定能让皇上赏心悦目。倒不如入宫来跟你姐姐做个伴儿,一起陪伴皇上为本宫分忧,如何?”

此言一出,华贵妃和李娇都愣住了。

皇后见二人都不答言,便收了笑意,淡淡的问道:“怎么,李娇姑娘不愿意?或者——不中意皇上的人品相貌,心中另有他人?”

李娇吓得魂飞魄散,忙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回道:“奴家谢......谢皇后娘娘恩典......”

皇后笑了笑,说道:“平身吧。虽然你父亲只是个五品带刀护卫,但你又是李将写的侄女,自然与别的五品官员家的女子不同。就封作——宝林吧。本宫觉得,之前选秀女的制度有些迂腐了,这满朝文武的女儿多了,并非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宦家有才女美女,你看看,像李娇这样的好姑娘之前就没有机会承泽圣恩,本宫看,以后这选秀制度要改改,但凡官宦之家的女儿十六岁之前都要入宫筛选,落选之后方可自由婚嫁。华妃妹妹觉得本宫的主意如何呀?”

按照规定,朝廷五品官员家的女子入宫,只能从采女封起,有特别的才艺能获得皇上喜爱并宠幸者,方可封为御女,为皇上生育子女者,方可封为宝林以上的品级。李娇身为五品武将之女,尚未进宫便封为宝林,实在是特别的恩宠。

但是,后宫之事素来都是皇后打理。皇后掌管凤印为皇上选美充盈后宫,也的确有这个权力。

此言一出,连华贵妃都要谢皇后恩典了。

但此举分明是拆了华贵妃的局,让她断了笼络朝廷大臣的心思,从此以后乖乖做人。

华贵妃心中难免不服,暗暗地痛恨皇后的阴险。

皇后却淡然一笑,问道:“怎么,妹妹觉得这个品级还不满意?本宫瞧着李娇姑娘的品貌,只要入宫来肯定能得皇上的欢心,至时候若是能为皇上开枝散叶,生个皇子或者公主,到时候封妃封嫔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么?你们姐妹俩共司服侍皇上,在这后宫里也正好做个伴儿呢。难道本宫的一片苦心,倒是惹了妹妹厌弃不成?”

华贵妃此时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再沉默又要被皇后拿捏错处了。于是忙福身谢恩:“臣妾谢皇后娘娘恩典。皇后娘娘贤良淑德,恩泽天下,臣妾万分感念。”你的阴招的确多,这次是你赢了!

华阳殿诸位宫女纷纷给李娇行礼道贺,李娇心里痛苦万分却不得不强作笑颜应付众人。

皇后则长出了一口气,做出一副极为疲倦的样子来缓缓起身离座,叹道:“哎哟,来了半天了本宫也乏了。妹妹先好生送李娇姑娘回家,待本宫选了良辰吉时安排了后宫住所再把李娇姑娘接进宫来,和皇上玉成好事吧。”

华贵妃忙福身恭送皇后,李娇也只好在华贵妃身侧一同行礼。

送走了皇后,华贵妃一咬牙,抬手便把旁边的一只花瓶拿起来,重重的摔了出去。

“啪”的一声,珍贵的瓷器变成万千碎片,纷纷崩裂开来,稀里哗啦溅得满屋都是。

宫女们吓得纷纷抱头,片刻之后才都纷纷跪下,齐声请罪。

华贵妃却长出一口气,喝了一声:“都给我滚出去!”

宫女太监们纷纷叩头,匆匆退下。李娇却轻叹一声,说道:“娘娘,事已至此,恐怕再无回天之力了。”

华贵妃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从小被特别教养以用来为家族利益联姻的妹妹,冷冷的笑了笑,说道:“嫁给皇上,总比嫁给户部尚书要体面吧?你也该知足了。”

李娇低了头。嫁给皇上自然体面,可是皇上后宫粉黛三千,还有这位贵妃娘娘在侧,自己恐怕这辈子也只有守活寡的份儿了。

华贵妃却真正体验了一回掀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这样年轻美丽的妹妹若是到了皇上身边,自己还能维持这份恩宠么?本来就没有儿子,费尽了心机拉拢了大皇子,如今恐怕又要鸡飞蛋打了......

“行了,你先回家吧。反正用不了多久,你也可以长住宫里了。咱们姐妹说话的日子长着呢。”

李娇看着自己堂姐的脸色,心里自然明白以后她都会把自己当成对手。只是这种时候她自然不会同这个姐姐闹翻了脸。士是乖顺的福了福身,劝道:“姐姐保重,妹妹回去了。”

华贵妃看着李娇窈窕的身影,嘴角紧紧地抿着。姐姐?妹妹?还没进宫呢,就急着换了称呼?

午饭后,赵玉臻陪着洛紫堇进宫。二人先去慈元殿给太后请安。之后太后因要午休,赵玉臻借口去东宫找太傅和几位皇子说话,洛紫堇便说去慈元殿里看姐姐。太后自然不多过问,随他们二人各自去了。

从太后那里出来,二人并没有分开,而是一同往御花园走去。

233-2

说来也巧。皇上今日早朝没有理政,上午在御书房睡了两个时辰,中午用了点午膳后,不能再睡,便一个人去御花园散闷。赵玉臻和洛紫堇并肩走着,正想着知何去打探一下皇上在何处,却远远地看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从那边的牡丹丛中慢慢悠悠的晃过来。

洛紫堇拉了拉赵玉臻的衣袖,赵玉臻点点头,转身躲到了一旁的竹丛里。

洛紫堇便站在水池旁边漫不经心的看着水面上刚刚钻出来的小荷,新绿的荷叶玉盘滚珠,淡粉色的花骨朵尖尖的立在一片深浅不一的绿色之中,宛如亭亭玉立的少女,轻纱遮面,欲说还羞。

英宗皇帝心里很是郁闷。想想自己一时冲动办了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弄得自己没面子不说,现巴巴户部一大摊子事儿就没人替他去管。所以他一边穿花渡柳一边长吁短叹,漫不经心的从那边牡丹园走到了这边的荷花池,冷不防一抬眼却见一个身穿品月色春衫的女子袅袅婷婷的站在水池边,挽着嫩绿的柳条,蹙眉沉思。再仔细看时,此人不是他心底深处恋着的洛紫堇又是谁?

一时间英宗陛下恍若梦里,竟呆呆的站住脚步不敢向前。生怕前面站着的女子只是他的一个幻觉,再向前一步,那个美丽绝尘的女子就如梦中一样瞬间消失。

洛紫堇虽然没有回头,但从水影里已经看见十步以外的皇帝。皇帝身边跟着的总管太监已经带着身后的小宫女和小太监悄然退下,柳荫里只剩下英宗一个人站在那里发愣。于是她也不回头,只是看着湖面的新荷发呆。

半晌之后,英宗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紫堇?”

洛紫堇方徐徐回头,淡淡的看了英宗皇帝一眼,也不行礼,只把手中挽着的柳枝啪的一声折断,在手里晃了晃,继续看水面的荷花。

英宗皇帝往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洛紫堇的身边,又叫了一声:“紫堇,真的是你?”

洛紫堇往一侧躲了躲,方慢慢的福身,毕恭毕敬的请安:“臣妾给皇上请安。”

“紫堇......”英宗皇帝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看着水面,“你如今也变了。是不是也觉得朕很讨厌?”

洛紫堇忙又一福身:“皇上乃万乘之尊,众人敬重都唯恐不及,谁敢讨厌?”

“哎!你直接说朕很令人讨厌就是了,何必拐弯抹角。这又不像你的性子了......”

洛紫堇沉默不语。

英宗皇帝又叹了口气,问道:“紫堇,朕听说你和玉臻你们二人最近很好?”

洛紫堇依然不语。

“紫堇,你今天进宫来是看你姐姐么?”

洛紫堇还是不语。

“紫堇?”英宗皇帝忍不住抬手去拉她,洛紫堇却猛然往一旁闪开,转头来冷冷的看着英宗,不语。

“紫堇,你怎么了?谁得罪你了不成?”英宗皇帝不解的看着洛紫堇,心头不由得一慌。

“洛紧堇卑微如同一粒尘埃,不敢当皇上如此隆恩。”

“紫堇!你跟朕说这话?当初那个果敢的人哪里去了?是不是赵玉臻为难你,嗯?朕找他算账!”英宗皇帝被洛紫堇淡漠的口气激怒,好像是被夺了心爱的东西一样,不寻常的恼怒。

竹丛里的赵玉臻看的咬牙切齿,一双拳头几乎都攥出了汗水来。

洛紫堇淡淡一笑,仰脸看着别处,冷漠的问道:“郡王爷和臣妾之间的事情,乃是我们夫妇之间的私事。皇上若是过问,是不是有些不合适?或者,最近皇上真的很闲,总喜欢搅合到人家夫妇之间的事情去?把人家好好的一对夫妻拆散,很好玩么?”

“朕哪有拆散谁?朕只是关心你!”

“皇上把卢峻熙打得半死,柳雪涛差点儿成了寡妇,怎么皇上这还不算是拆散么?”

“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卢峻熙跟我没任何关系。只是如果柳雪涛的日子有一分的不好过,我便有五分的痛苦。她与我是从小的姐妹,对我恩深情重,比慈元殿里我的亲姐姐还亲。谁若是为难她,我洛紧堇第一个不高兴。”洛紫堇撅着嘴巴,一脸的薄怒,英宗皇帝看着她这般模样,立刻想起少年时自己还只是个皇子,而她却是太后宫里的宫女,自己总是偷偷的拉着她的手跑到这莲池边玩耍的情景。

后来她长大了,成了一个清丽懂事的姑娘,而他也成了太子,身上附加了很多重任。每天要处理很多政务,还要帮父皇监国,和那些大臣们讨论朝政。每次他累得要死要活时,便特别想去母后宫里找她,让她给自己捏捏肩,揉揉背,她的手法和力道每次都是恰到好处,可以驱除一身的疲惫。

他很想娶她为妃,曾经许她皇后之位。可是她不愿意,她只想有一天可以被放出宫去,回江南,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于是他开始想办法,先是利用自己登基时清除大龄宫女为名,要她相依为命的姐姐出宫。让她们姐妹分离。果不其然,她姐姐不愿出宫,和她商议着要想办法留在宫里。

好吧,他如她所愿,在半醉半醒之间临幸了她的姐姐。然后直接封她的姐姐为昭仪。

那段时间看着她脸上洋溢的笑,自己也很高兴。之后几次都悄悄地问她,可不可以给他做妃子。

但她依然说,向往宫外的生活。

后来她莫名其妙的中毒,差点死掉。自己心急如焚,恨不得和她一起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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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二人的感情惊动了母后,母后不允许她们姐妹二人联手霸住自己的心,所以背着他一道谕旨把她赐给了安庆王世子为正妃。从此后他们二人将是大伯和弟媳的关系,错不得一丝半毫。

当时他恨不得对她用强,占了她的身体把她留在身边。可是,她依然不愿意。

所以他无奈的放手,从而把一份孤独的感情寄到宫外的青楼女子蔓云身上......

今天,好不容有个机会可以在这莲花池边再遇旧情人,英宗皇帝心底的情绪莫名其妙的汹涌泛滥起来,他所熟悉的洛紫堇在宫里生活十多年,都从没提及那个叫柳雪涛的女子,怎么如今她们二人却如此亲密了?

......

听了洛紫堇的话,英宗一片迷茫:“这......这话从何说起?什么时候她又成了你的好姐妹?朕......真是被你给弄糊涂了!”

洛紫堇看着英宗询问的目光叹道:“我之前之所以从不提及她,是因为我怕我身上的罪会连累她。我不愿看她因为我受到任何牵连,何况她远在江南,而我却获罪深宫,我以为我们这辈子是不会再有什么联系的了。可是老天怜我,把我小时候的亲密姐妹送到我身边来,我便不能再看她难过。小时候我们姐妹都寄居在亲戚家里,都没有亲生母亲照料,可以说是相依为命。如今大了,各自成家,她便是我回忆里唯一的阳光。所以我不许她再难过,她难过,我也会痛不欲生......所以,我求求你,不要给卢峻熙安排什么妾室偏房,如果你不信任他们,一定要在他们身边安插你的眼线的话......我求你换一种方式好不好?不要破坏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你无法拥有的东西,请你不要去破坏......”

你无法拥有的东西,请你不要去破坏......

英宗皇帝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子,宛如陈旧的古钟一样发出苍凉的声响,这声音由小到大,渐渐的轰鸣起来,把他彻底的震撼。

洛紫堇从宫里出嫁的前一个晚上,他偷偷的潜入她的卧室,纠缠着她,欲强行占有她。她毫不反抗,只是哀怨的看了他一眼便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任凭他慌张的解着她的衣带。而最终他却在手忙脚乱中彻底失去了那份暴躁的勇气,最后颓然的坐在她身边,问她:“紫堇,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那一刻起,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走进她的心里了。

此时,她说:你无法拥有的东西,请你不要去破坏......

英宗皇帝慢慢的点点头,叹道:“紫堇,我懂了。我懂你为何会这样维护柳雪涛和卢峻熙二人了。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你放心......”

说完,英宗皇帝颓然的转身,往来时的方向慢慢的走去。

洛紧堇慢慢的转过脸来,看着英宗落寞的身影,轻轻的开口:“玉晟。”

英宗皇帝身形一僵,止住了脚步,却不敢转过身来。

“我希望你能做一个英明的皇帝,名垂青史。让后世千万代子孙都称颂你的圣明,让你的名字成为所有陪伴着你的人最深的骄傲。”

英宗皇帝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洛紫堇微微的笑:“紫堇,四年了,你一直不肯叫我的名字。今天,你的话我会记住的。”

洛紫堇也微笑,点点头:“皇上,保重。”

英宗皇帝也微笑点头:“谨郡王妃,保重。”

......

从宫里出来,赵玉臻一直绷着脸坐在马车里,一声不响。

洛紧堇却很随意的歪在他的身上闭目养神,身子软软的随着马车的晃动而轻轻的摇摆着,枕在他肩膀上的头也轻轻的摇着,略显凌乱的发丝在他的耳边轻轻的撩拨,些许微痒搅得赵玉臻的思绪越发的混乱。

慢慢的她终究是睡着了,身体渐渐的软下去,头慢慢的从他的肩膀上滑下来,枕进了他的怀里。

赵玉臻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把她搂在怀里,让她以更舒适的姿势继续睡着。低头看着她安稳的如婴儿般的睡颜,心里纷纷乱成一团麻。

今日他亲眼看见皇上对她那样的不同。他叫她‘紫堇’,而她也叫他‘玉晟’。虽然早就想到她在宫里十多年,肯定和皇上有一段不同寻常的感情,可猜测是一回事儿,亲眼看见又是一回事儿。何况如今的她还是自己的妻子,是自己的儿子云骁的母亲!

按说,他应该很是气愤,应该把她大卸八块,应该把她一纸休书休出家门,应该狠狠地辱骂她,狠狠地折磨她,让她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可是他又偏偏该死的理智非常,仅仅通过皇上和她那简短的对话,也猜测到他们发乎情止乎礼,他们之间并没有那种令人唾弃的关系。她并不中意那个黄袍加身的人,她不愿意陪着他,更不愿意过深宫里的那种日子。因为从皇上对她的态度来看,只要她有那么一点点的默许,她早已经是冠宠后宫的妃子而不是他谨郡王的王妃,慈元殿里的那个洛婕妤也不会是今天的洛婕妤。

如果她和皇帝之间真的有什么,此时此刻她更不会如此坦然的睡在自己的怀里,安静的如同一个孩子。

她说:你无法拥有的东西,请你不要去破坏......

皇帝思忖片刻,说道:紫堇,我懂了。我懂你为何会这样维护柳雪涛和卢峻熙二人了。你放心......

赵玉臻反复的思索这一句对话,再想想柳雪涛和卢峻熙夫妇二人,不难猜测到皇上说懂了的意思。应该是她曾经对皇上说过什么,那些话应该是她拒绝皇上的理由吧?

甚至,赵玉臻已经感觉某一句话已经就在嘴边,那句话应该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长长地叹了口气,赵玉臻低下头去看着熟睡的洛紫堇,如雪的肌肤带着微微的红色,如同三月里新绽开的桃花一样,粉嫩嫩的,吹弹可破。她这样的美丽,也有一颗执着的心。她也是这样的温柔,如水一样的清澈。她心里向往的应该也是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吧?

只是她不像柳雪涛那样的刚烈,她不会把自己的想法那么明白的表现出来。多数时候她都在忍耐,像是墙角里默默开放的梅花,只待人循着一缕幽香去慢慢的发现,慢慢的寻找。

马车回到了安庆王府,洛紫堇依然在睡。

没办法,昨晚她一夜未曾好好地睡,又陪着柳雪济折腾了一个上午,中午吃了点饭便进宫去了,又费尽了心思同皇上说了那些话,此时终于把心里的事情都解决掉,她从心底里的倦意让她靠在自己丈夫的怀里沉沉的贪婪的睡着,马车一路颠簸她没醒,到了府门口马车停了她也没醒,赵玉臻抱着她下车一直送到卧室里去放到床上时,她倒是睁开眼眼看了看,一看是自己的床,立刻又翻身向里,沉沉的睡去。

赵玉臻不依了。他踢掉鞋子解开外袍褪去,屏退了屋子里的丫头们掀开帐子上了床,贴着她的后背慢慢的躺下去,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唤:“堇儿,醒醒了......”

“唔......做什么......好困......”

“难道你就没什么要跟为夫说的么?”赵玉臻在她耳边轻轻的问,手也不客气的探进了她的衣衫,她都睡了一路了,早就该睡够了吧?这会儿还睡,实在有些逃避的嫌疑。所以他一心把她弄醒,不惜手脚嘴并用。

洛紫堇不胜其烦,终于在全身酥痒难耐的状况中醒了几分,眯着眼睛看着身侧的赵玉臻迷迷糊糊的问道:“什么事啊?”

“还不老老实实的招了。你跟皇上之间,到底怎么回事?”赵玉臻一边在她耳边质问,一边揉着她胸前的柔软,只要她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他就决定狠狠地惩罚她。

洛紫堇实在是又累又困,抬手软软的推着他的手臂,模糊不清的说道:“别人的心我管不着,我只能管住我的心......我爱的是你啊,笨蛋......”说完,她便翻过身来蹭在他的肩窝处,继续跟周公约会。

赵玉臻放在她衣衫里的手一时无力的滑下来。眼角眉梢都带着惊喜。

她说的是什么?她说,她爱的是自己......

真是笨蛋,笨死了!赵玉臻抬手在自己的脸颊上拍了拍,只觉得胸口一阵火热,猛的低下头去咬住怀里沉睡的佳人亲个不够。

“堇儿我也爱你。”赵玉臻叹气,双臂缓缓收紧。

搂住她的细腰,动作堪称温柔怜惜,可惜她却迷迷糊糊根本无心享受。

模糊间似乎听到那火热的身体主人苦笑低喃:“怎么还睡......”随即有温柔的吻慢慢落满身躯,让她颤抖,轻吟。

春光旖旎,夕阳在那繁复的雕花窗棂间投射过来的迷人光芒照在紫色的纱帐外,斑驳的光影落了满满一室。

一场颠鸾倒凤之后,云收雨散。

洛紧堇翻过酸痛的身体,背靠在他的怀里再没有一丝的力气。

他从她身后拥住她,温言软语的哄她:“堇儿乖,我们一起睡。”

她的确是累了,小腹酸疼。他的眼睛清澈晶亮,声音低沉缱倦,在他从没有过的温柔中,她蜷曲身体,酣然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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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丞相夫人高氏有事进宫请见皇后娘娘,皇后听说后很是惊讶。

凤章殿里,皇后亲自把高夫人接进内殿,宫女奉茶毕,皇后又问了丞相大人的身体可好,家中日子过得如何,答家常话。高夫人一一回毕,便从袖

子里拿出一封书信来交给皇后:“这是永相叫臣妾给娘娘送来的。臣妾一个妇道人家连话也说不明白,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皇后听了这话,忙伸乎接过书信来,撕开信封将信笺拿出来看。

王丞相乃文臣之首,寥寥数语便把柳雪涛的事情说得异详尽清楚。

王皇后叹了口气,说道:“叔父果然英明。婶娘回去跟他老人家说,我在宫里跟个聋子一样,外边的事情还请他多多留意。皇上其他事情上都好,唯有‘情’之一字总是看不破,容易受人挑唆。朝堂上的事情,须得叔父多多留意。”

高夫人忙答应着,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天色渐渐的暗下来,朝廷外命妇也不宜在宫内久留,十是匆匆告辞回宫。

王皇后将丞相的书信丢到蜡烛土烧掉,自己闷闷地坐了一会儿,便叫贴身宫女进来吩些道:“伺候本宫更衣,本宫去给太后请安。”

“是。”几名宫女手脚麻利的给皇后换了衣裳,又重新把发髻整理了一番,方搀扶着皇后出了凤章殿往太后住的福寿宫走去。

太后这里正预备着传完善,皇后来的正是时候。太后见皇后亲自来伺候晚饭,心里很是高兴。便对自己的贴身宫女吩兴道:“去,让御膳房把皇后娘娘的晚膳传到这里来,哀家和皇后一起用晚膳,我们娘们儿也好说说话。”

皇后谢了太后恩典,便陪着太后说话,看宫女们调开桌椅,摆上了碗筷。不过是晚膳抬了进来,满当当的摆了一大桌子。皇后扶着太后入座,自己在一旁相陪,布菜,盛汤,极为周道。

晚饭后,皇后又扶着太后去里面说话。太后因问起了皇上今天怎么一天不见,皇后叹了口气,说道:“儿臣正为此事担心呢。儿臣听说昨晚华贵妃在皇上的御书房里晕倒了,先是吓了一跳,后又听说贵妃身体并无大碍,方稍微放了心。到底还是亲自去了华阳殿一趟。”

太后因皱着眉头,问道:“她身子一直很好,怎么好端端的会晕倒了?而且,后宫不得干政,她如何去了御书房?”

皇后忙起身行礼:“是儿臣统驭后宫不严,才出了这样的事情。儿臣心里忐忑不安,请母后重责儿臣。”说着,她便跪下去。

太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叫人把皇后扶起来,说道:“有什么事儿你直接跟哀家说!哀家替你做主!”

皇后方把事情的原原本本一丝不差的跟太后回明,只是把时间颠倒了一下。又补充道:“母后恕罪,儿臣之前的确是看着李娇的模样好,才说要将她召进宫来陪伴皇上的。孰料华贵妃却一心想着把她妹妹许给卢峻熙为二房夫人。还趁着皇上吃了酒,命人把卢峻熙召进宫来当面赐婚。卢峻熙不肯背信弃义,拒绝停妻再娶,华贵妃便指责卢峻熙欺君。幸亏皇上圣明,没有治

卢峻熙的欺君之罪,只打了他四十板子,给华贵妃出了口气也就罢了。儿臣已经宣了口偷,封了李娇为宝林……母后,您看这事儿……”

太后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这事儿不怪你!你贤良淑德,为皇上着想,为我皇家子嗣着想。哀家很是高兴。只是这个华妃太过分了!她这是妖魅惑主!仗着她父亲的功劳,都忘了做后妃的根本!来人——传我的懿旨,华妃李氏不守砚矩,谗言媚主,削去贵妃封号,降为婕妤。告诉她不用来福寿宫谢恩了,好好在华阳殿闭门思过吧!”

后宫风云果然变幻莫测,太后一句话,华贵妃便从贵妃之尊一下子降到了婕妤。而且还被无休止的禁足在华阳殿里,何时能够出头,已经成了未知。

华贵妃,不,华婕妤听到太后宫里来宣太后口谕的太监尖着嗓子宣布完之后,脸色由白变黄,由黄变得铁青。终于双腿一软倒在地上,身子前倾,手臂持在地毯上的时候,又蓦地一阵刺痛由指尖传到心口,忙抬手看时,却见手指不知被什么刺伤,鲜红的血慢慢的渗出雪白的手指,蜿蜒着流到了掌心里,通红一片。

“哎呀,娘娘……怎么了?”宫女忙过来检查,却发现地毯的缝隙里有残留的碎瓷片,正是皇后走后华妃自己摔碎的那个花瓶种下的祸根。

“哼......死不了。”冷冷的笑意绽放在嘴角,华姬婷的眼睛里闷烁着逼人的寒意。

第二日,皇上早朝,原户部尚书马云瀚已经离京奔赴灾区,代尚书卢峻熙挨了四十板子在家养伤不能上朝。户部琐事繁杂,无人主理,户部的大小事情由户部各个官员直接上凑皇上,把英宗皇帝给烦的一个头两个大。直接摆手对户部的官员们说道:“卢峻熙现在是代尚书,你们这些繁杂小事先去同他商议了,再写成奏本呈上来给朕看!”

散朝后,户部的右传郎程克贤无奈的叹息着,自顾往前走,三位郎中,五位主事都匆匆的跟上来,围着程克贤七嘴八舌的问道:“程大人,卢大人现在养伤在家,我们怎么好去他家里打扰呢?”

程克贤叹了口气,拍拍手里被皇上扔回来的奏折,叹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呢?这是皇上的圣谕,难道大家没听清楚?走吧,大家先去买点补品,咱们一起去看看卢大人也好。”

“是是是,卢大人昨天被杖责,咱们还没时间去看看他呢,真是的……”

“哎,也不知洪冲撞了谁,居然受这份罪。”

“听说是华贵妃呢,华贵妃被卢大人气得昏死过去了……”

“胡说,卢大人身为外臣,怎么司能见得后妃?”

“就是,不许胡说,这话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可是死罪……”

众人议论着离开,却不知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高玉璁却慢慢的止住了脚步,脸上的神情高深莫测,令人难以捉摸。

一时间,户部左待郎卢峻熙被杖责四十。华阳殿华贵妃被太后斥贵,降为婕妤。两件事情引发的风波还没过去,李将军府的侄女李娇又被皇后选入后宫,直接封为宝林。

恩恩宠宠一时辗转剑缠,着实令人猜不透其中的隐情。

只是,户部的众位官员每日去卢峻熙的府上找他议事,却次次都被柳雪涛招驾。

卢峻熙每天都发高烧躺在床上,不是灌药,就是冷敷,据说整日昏昏沉沉。程克贤不信,也曾进内书房的卧室探视,果然见他面色苍白,趴在床上,额头的碎发湿粘轱的贴着额头,双目微闭,嘴唇也没有血色,着实的司怜。

程克贤身为目前户部职位最高的右侍郎,在这种状况下,不待不去找雪涛夫人细谈。

此时,柳雪涛身为五品诰命夫人此时也不得因为卢峻熙身上有伤而出来见外客了,请了程克贤在内书房的偏厅里落座奉茶毕,抑雪涛叹道:“程大人近日来多多辛苦了。妾身先替我们家大人谢谢程大人的关心。”

程克贤忙领首叹道:“卢大人此番也是遭罪,这天也渐渐的热了,偏上户部的事情又多,下官和属下们每日来府上打扰,夫人茶饭招待,也是每日里麻烦。下官们心里也是过意不去啊。”

柳雪涛叹道:“朝中能人众多,皇上偏生不愿让我们家大人休息两日。这也是皇上对我们大人的隆恩。我柳雪涛又岂敢懈怠?”

程克贤又叹了口气,赞道:“夫人乃女中英豪,也该明白此事不宜长久。长久下去,恐怕对卢大人的官声也不好。”

抑雪涛点头,幽幽叹道:“妾身多谢大人提点。这话之前孔大人也劝过我。司是——皇上圣命难违,我一个小女子又能怎么办呢?只是可怜了我们家大人,如今还不能下床,又是一阵阵的高烧。这太医院的药也不见效。真真急死人了。”

程克贤忙建议道:“夫人如何不去求求安庆王妃,让安庆王妃同老王爷说一说,此事恐怕也只有老王爷能劝得动皇上了。”

柳雪涛恍然道:“对呀!瞧瞧,我这儿每天为我们大人的伤势着急,都急糊涂了!多谢程大人提点,我这就去安庆王府,求老王爷跟皇上说说情。户部之事就有劳程大人多多操心了。好歹让我们家大人将养两日吧。”

程克贤忙拱手:“夫人客气,下官也是为卢大人和夫人着想。至于户部之事,下官也实在难当大任,不过相信皇工会找到合适的人选的。”

柳雪涛点头:“是啊是啊,朝廷人才济济,怎么可能离了我们家大人就不转了呢。”

送走了程克贤,柳雪涛进了内书房的里间,看视正在‘发烧’的卢峻熙。

翠浓和香葛两个丫头这几日都是替换着在这里服侍的,其他小丫头什么的一律不准进来。柳雪涛进门,正靠在床边脚踏上打盹儿的翠浓忙起身,轻声笑道:“夫人,老爷刚还嘟囔着让奴婢去找您呢。”

柳雪涛撇着嘴偷偷的笑了笑,点头道:“你去吧。我在这里就好了。”

翠浓答应着出去,关好了房门。柳雪涛方轻轻的坐在床边,抬手理了理卢峻熙额前的碎发。

她一碰他,他便醒了,眼眼里尚有淡淡的血丝,却满含着笑意的叫了一声:“雪涛……过来,亲亲我。”

柳雪涛捏着他的鼻子笑道:“不过是四十板子而已,怎么就打的你跟修远一样了?整天的叫着亲亲,亲亲的,也不嫌腻烦?”

卢峻熙立刻学着儿子撒娇的样子撅起了嘴巴:“嗯,是很腻烦。我叫了那么多次你都不来。有你这样狠心的人么?”

柳雪涛笑着俯下身,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小声问道:“你想要怎样才能出气?”

“已经很出气了。不是说那个华贵妃被太后贬为婕妤了么?那个什么李娇也被送进宫里去了。户部的人在家里聚了三四天了,连我的一声哼哼都没听见。皇上这会儿也该着急了,夫人真某高啊!真是佩服,佩服!”

柳雪涛却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可是我的气还没出。好端端的被他打了四十板子,怎么着他也得来道个歉吧?”

卢峻熙惊诧的看着柳雪涛:“夫人,你莫不是异想天开吧?让皇上跟我道歉?叫呵……”卢峻熙连连摇头,这怎么可能呢。俗话说雷霆细雨皆是君恩,皇上纵然下旨杀人,被杀的还要磕头叩谢皇恩呢。而自己顶撞皇上,也只是挨了四十板子,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还要皇上道歉?

柳雪涛却不以为然。本来嘛,卢峻熙好好地为朝廷办差,一心一意的为皇上分忧,他不感激就算了,还故意找茬,设个圈套给人家钻,然后打了人家板子还叫人家谢恩,回头还当牛做马的使唤人家,当我柳雪涛跟那些窝囊废一样都那么好欺负啊?

柳雪涛从自己的发髻上摘下一枚象牙小梳子,把卢俊熙的发髻打开,慢慢的为他通发,又淡淡的说道:“做错了事都要承担结果的。怎么,夫君觉得我的话太匪夷所思了?”

卢峻熙点点头,说道:“雪涛,我只想安静的歇息几天,好好地和你在一起,你每天都这样陪着我。等这伤好了,我都不知道会忙成什么样呢……”

柳雪涛点点头,说道:“好。这几天我都陪着你。”

二人正说着,门口翠浓轻声回道:“夫人,侯爷来看望老爷的伤情了,还有老夫人也来了。”

柳雪涛一听是自己二哥来了,忙道:“快请二哥进来,请老大人先去内院奉茶,我一会儿就过去陪她老人家说话。”

翠浓答应着,请了柳明澈进了内引。另有人陪着安老夫人去后面奉茶。

柳明澈进门后看见柳雪涛坐在床沿上位卢峻熙通发。便羡慕的笑道:“有我妹妹亲自给你梳头,我看卢大人这板子挨得也算是值了。”

卢峻熙斜着眼瞥了柳明澈一眼:“怎么,靖远侯左拥右抱的守着好几个,还不去偷着乐,这会儿又来嘲笑我们夫妻了?”

柳明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撩袍子翘起了二郎腿,笑道:“罢了罢了,不看在你挨这板子是为了我妹妹的份上,我也懒得来看你。喏——江湖上的棒疮药,一天抹一次,七日后愈合,不留伤疤。”说着,他把怀里的小瓷瓶扔到卢峻熙身边的薄被上。

柳雪涛正担心卢峻熙漂亮的屁股将来狰狞不堪呢,听了柳明澈的话忙捡起那小瓶子打开看,却见里面是一粒粒小小的药丸,因问:“这个真的管用?”

柳明澈笑道:“傻妹妹,哥哥我还能骗你么?娶半盏温水化开了,轻轻涂抹伤患处即可。此药乃独门秘方,我师叔祖给我的,换了别人,一粒也别想。谁的屁股开花随他开去,管我什么事儿。我还不是看在你这傻丫头的份上,才不得不忍痛割爱。这小药丸别看不起眼,一千两银子一粒也没处儿买去。我那师叔祖工个月就辞世了,这药方也没留下,哎!”

卢峻熙瞥了一眼柳明澈痛心疚首的死样,就差上去啐他了:“行了行了行了!我说二舅兄,你敲竹扛的手段越来越高明了啊!你只说你有什么事儿要小弟办不就成了?用得着拐这么大的弯儿么?也不嫌累。”

柳雪涛忍不住笑着把卢峻熙的头发绾好,拿了那枚白玉发簪别住。又拿起小瓷瓶站起身来,说道:“你们俩慢慢的贫,我先出去一下。”

柳明澈点头,卢峻熙却有些依依不舍。人家夫妻好好地在这儿说话呢,这人不长眼色的进来坐着,真是讨厌。

柳雪涛出去后柳明澈往前弹了弹身子,认真的看着卢俊熙的脸,压低了声音问道:“四十板子,真的就受不住了?你瞒着别人也剩就罢了,可别瞒我!”

卢峻熙冷冷的瞥了柳明澈一眼:“我有什么好瞒你的?”

柳明澈站眨眼晴,狡猾的笑着:“你会武功,有内力,那点板子对你来说也就是个皮肉伤,你故作声势的是不是还想捞点好处?”

卢峻熙不屑:“有什么好处可捞?不然你也去顶撞一下皇上,挨四十板子试试?”

柳明澈放软了口气:“峻熙啊,别太较真了。差不多就算了吧,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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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峻熙看着柳明澈的脸,半晌方问道:“侯爷这是为谁说话呢?卢峻熙听着有些不明白。”

“李老将军拖人来找我,想让我劝劝你。华贵妃如今已经被太后贬为婕妤了,你的气也该消了。”柳明澈叹了口气,拍拍卢峻熙的肩膀,劝道:“你的性子我知道。只是雪涛的性子太烈。我怕她不肯罢休,回头你劝劝她。大家同朝为官,有些事情闹得太僵了也不好。你说是不是?”

卢峻熙笑笑说道:“舅兄说的有道理。只是——你的妹子你还不知道啊,我是劝不动她,回头舅兄自己去劝劝吧。我如今只能趴在床上,一步也动不了,哪里还敢得罪她。我家夫人若是不痛快,我这儿连饭都吃不上咯!”

柳明澈笑道:“你这家伙,越发的蹬鼻子上脸了。我妹妹有那么厉害么?说的跟河东狮一样。”

卢峻熙咬着牙忍着屁股上的疼痛慢慢的侧身,叹道:“侯爷的亲妹妹,难道侯爷自己不清楚?”

“行。我回头找她去,你好好养着。听说户部这几天都乱了套了!皇上急得觉都睡不好。今儿早朝上还发了脾气。”

卢峻熙笑了笑,没说话。嗯,发脾气好啊!发脾气最好了,爷我就喜欢听皇上发脾气……

这几日皇上真是暴躁死了,真是各种暴躁都齐了。

御书房里他把户部的奏折全都标出来放到一边,看着摞得两尺多高的三大摞儿,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去拿旁边的茶的时候,又不小心把茶碰翻了,茶水洒了一桌子,还烫了他的手。于是英宗暴躁之下顺手拾起茶盏给扔了出去。

‘啪’的一声脆响,一只官窑斗彩盖碗便粉身碎骨。

旁边伺候的宫女手忙脚乱的想把奏折挪开,却又不小心把那些摞得好高的奏折给碰翻了,纷纷乱乱的洒了一地。

英宗更是生气,抬脚踹开宫女,生气的吼道:“都是些废物!户部二十几个人都不如一个卢峻熙!都是废物!”吼完,他便转身气呼呼的出了御书房。

御花园里,姹紫嫣红,尽在细雨霏霏的笼罩之中,各种色彩都带了一层湿润。

英宗皇帝在雨中疾步而行,也不许太监撑伞。走了一段路之后,沁凉的雨丝把他暴躁的头脑浸润的清醒了一些,他方放慢了些脚步。

总管太监忙撑着明黄色的油纸伞上前来为他抬住细雨,劝道:“皇上,您这衣裳也湿了,这若是着了凉可不是小事儿。这儿离着洛婕妤的慈元殿近,不如清皇上先去慈元殿避避雨,奴才们伺候皇上换了干净的衣裳再去太后宫里请安。”

英宗皇帝听了“慈元殿”三个字,想起那天洛紫堇叮嘱自己的话,她要自己做个圣明的皇帝,要名垂青史,让身边的人都为自己骄傲,心里的暴躁平复了许多,点点头说道:“去慈元殿。”

洛婕妤此时正坐在窗户前精心的绣着一方帕子。

英宗悄无声息的进来,站在她的身后,看她绣的入神,忍不住叹道:“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拿了颠倒看,横也丝来竖也丝。”

洛婕妤被吓了一跳,一针扎在手指上,红豆似的血珠慢慢的沁了出来,她忙用手捏住,起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英宗陛下忙拉过她的手,看着她纤细的指尖,叹道:“是朕吓到你了吧?疼不疼。”

洛婕妤的眼圈儿忽然红了。低着头看着自己被皇上捏在掌心里的手,轻声说道:‘谢皇上关心,臣妾没事儿。皇上的鞋子都湿了,快些去里面换下来吧。”

英宗拉着洛婕妤进了里间,洛婕妤蹲下身子替他脱下明黄色的长靴,又拿过一双软软的布鞋套在他的脚上。早有太监取了皇上平日里穿的龙纹箭袖长衫来,洛婕妤慢慢的解开英宗皇帝的外套给他换下。

英宗皇帝看着洛婕妤沉静却憔悴的面容,叹道:“爱妃这些日子瘦了许多,可是身体不舒服?若是有什么不适,宣御医进来诊诊脉,调理一下。莫要不在意,积小成大,拖坏了自己的身子。”

洛婕妤低头垂目,福身谢恩:“臣妾谢陛下关心。皇后娘娘昨儿还命御医进来给臣妾诊脉,并无大碍,请皇上不必挂念。”

英宗皇帝点点头:“皇后很好,朕政务繁杂,难免冷落了你们。有皇后关照你们,朕也放心了。”

洛婕妤又趁便赞扬皇后的美德。

英宗皇帝连连点头,见外边的雨越发的大了,于是吩咐跟自己的太监:“叫他们把午膳传来慈元殿,朕要跟洛爱妃一起用膳。”

诸人忙答应一声退下去。英宗皇帝拉着洛婕妤去窗前看雨。

洛婕妤又劝皇上保重身子,英宗皇帝叹道:“这雨不停的下,朕都要急死了。赈灾的事情刚刚开始,银子也不够用,卢峻熙也不能来上朝……哎!这许许多多的烦心事,都没人替朕想个办法。”

洛婕妤想了想,因后宫不得干政,她不敢乱说,可皇上叹息她又不能沉默,于是回道:“皇上可叫诸位大臣一起商议对策,还有几位王爷们也该替王爷分忧啊。”

英宗皇帝叹道:“别提那些王爷们。除了安庆王爷和谨郡王,其他的人不张口跟朕叫穷就不错了。”

洛婕妤低了头,不再多言!。

英宗皇帝叹道:“也就卢峻熙这小子有些办法。只是……哎!”被打了四十板子,高烧不退人事不清,不能为国分忧……想想户部那些人的奏本,皇上又连声叹气。

洛婕妤便趁势劝道:“皇上,别心烦。、臣妾陪您去雨中走走如何?”

“好啊。”英宗皇帝笑了笑,和洛婕妤并肩出了慈元殿的屋门。

洛婕妤撑着一把粉蓝色的水墨画油纸伞,陪着皇上慢慢的在雨中走着,一路出了慈元殿的门往不远处的莲花池走去。皇上依然是皱着眉,又叹不尽的烦恼。

洛婕妤便依着皇后提前的叮嘱,轻声劝着英宗皇帝:“皇工,人都是要面子的。卢峻熙前些日子为皇上辛苦奔波,结果却因无心之过被打了板子,心里想来是有些不舒服。皇工何不微服去瞧瞧他,给他几分面子,又不用花钱,还让他感激不尽。外边的臣子们看来更会以为皇上渴慕贤才。卢峻熙心里一激动,说不定那伤就好的快些。他好了,出来主理户部,皇上的烦恼自然也少了些。”

英宗皇帝诧异的侧脸,看着洛婕妤,半晌方轻声叹道:“难为你想的周全。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洛婕妤忙福身回道:“臣妾不懂规矩,乱参政,还请皇工治罪。”

英宗皇帝拉了她的手,叹道:“这有什么可治罪的?你的话很有道理,即时提点了朕。朕这几日被灾情给闹的头晕脑涨的,幸亏你提醒。京城也是连日阴雨,恐怕百姓们也不好过,朕也有些日子没微服出去瞧瞧了,也不知道顺天府的人尽职不尽职。走吧,咱们回去,用了午膳朕也好出去走走。”

洛紫堇忙答应着转身,为英宗皇帝撑着伞往回走。

再说柳明澈和卢峻熙胡乱说了几句笑话后,便同安老夫人告辞回府。柳雪涛原本是要留饭的,可安老夫人说妇老爷病着,自己何必再添乱,只劝了柳雪涛几句便走了。

户部的十几位官员在卢峻熙的外书房里忙乱,柳雪涛陪着卢峻熙在内书房的里间里说笑。

卢峻熙要听柳雪涛唱歌,柳雪涛拗不过他,只好给他唱《三生三世》。

当柳雪涛唱到:“我用三世的情换你一生的缘,只为寻找你太久可相聚却太短,我用三世的情换你一生的缘只是不愿再错过你我生命中的每一天,时,卢峻熙紧紧地攥着柳雪涛的手,手心里都是汗,黏黏的却不愿放开。

柳雪涛被他握的手指酥麻,血液不通,却也不愿做任何挣扎。

然后,他的头枕在她的腿上,她的手指轻轻的捏着他头顶各处的穴位,为他缓缓地按摩,他昏昏欲睡,且在迷迷糊糊之间问她:“雪涛,下辈子你还跟着我好不好?”

柳雪涛刚微微的笑着:想说:“那多吃亏啊,那么多帅哥我都来不及泡…”的时候,门外的翠浓焦急的回道:“夫人,皇上来了……”

卢峻熙吓了一跳,身子猛地一扭,却扯动了伤口,疼的呲牙咧嘴,身后雪白的纱布又洇红了一大块。柳雪涛便拍了他一巴掌,轻声斥道:“急什么?趴下!”

于是他急忙抱着枕头趴好,柳雪涛方端过旁边的一盏温水来伸手沾了沾水,三下五下弹到他的脸上:又把他整齐的发髻揉乱了,扯下几缕发丝贴在额头上,看着满意了方长出一口气,低声说道:“装睡啊!你现在是半昏迷的知道不?”

卢峻熙点头,把脸埋起一半来装迷糊。

外面已经传来英宗陛下的声音:“程克贤,卢峻熙怎么样了啊?”

程克贤身为户部右侍郎自然要陪着微服私访的皇上进来探视卢峻熙,听了问话忙回道:“回皇工,雪涛夫人说,卢大人早晨刚退了热,这会儿还在昏睡。”

柳雪涛忙整理了表情,深呼吸一口气,轻着脚步走到卧室门口,一掀帘子出去,对着微服到访的皇上徐徐跪倒在地上:“臣妾柳雪涛参见皇上,臣妾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请皇上降罪。”

皇上忙虚扶一下,说道:“夫人请起。朕也是微服出宫,偶然经过这里,想起峻熙负伤在身,顺便进来看看。不怪夫人,起来回话吧。”

“谢皇上隆恩。”柳雪涛又恭敬地磕了个头,然后才慢慢的站起来,却再不说话,只低着头站在那里,等皇上发问。

英宗皇帝低头看着柳雪涛,却见她白暂的脸庞,素颜以对,也不上妆,眼圈儿微青,唇色略显苍白,憔悴消瘦,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再无往日的神采飞扬,一时又内疚起来。叹了口气,问道:“峻熙怎么样了?”

柳雪涛忙欠身回道:“回皇上,昨晚夜里又发热,早晨天亮了才好些。这会儿吃了药正沉沉的睡着。”

“朕看看他。”皇上说着,便抬脚往里面走。柳雪涛忙上前打起帘子,请皇上入内。

屋子里博山斗彩香炉里焚着瑞鳞香,却遮掩不住一股淡淡的中药味。在看床上趴着的卢峻熙,只穿着一件雪白的茧绸衫子腰上搭着一条松花色的素锦薄被,发丝凌乱微湿,像是刚发过一身透汗,抱枕遮住了半边脸,只能看见苍白的额头和微闭的眼晴,人却安静的睡在床上一动不动。那模样看上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英宗皇帝忍不住叹道:“哎!到底是书生家,侍卫们没轻没重的,给打的如此厉害。”

柳雪涛听了这话,便拿着帕子拭泪,叹道:“如今已经是皇上格外开恩了。是我们大人这脾气倔,也都怪臣妾……是臣妾气量太小了……”

英宗皇帝忙摆手:“不关你们的事,是朕那日吃醉了酒。哎!”说完,皇上便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去。程克贤和柳雪涛忙跟出去。出门时,柳雪涛又悄悄回头,却看见卢峻熙正眯着眼晴对自己偷笑,于是瞪了他一眼才跟出去。

英宗皇帝出去后落座,柳雪涛亲手奉上香茶,然后站在下面敢听圣训。

皇上叹道:“雪涛啊,这几日辛苦你了。”

柳雪涛忙福身:“一切皆因臣妾小性儿而起,臣妾只恨不能替夫君受刑,再辛苦也是应该的。”

皇上依然摆手,略有所思的问道:“有笔墨么?”

“有。”柳雪涛不知皇上又搞什么名堂,但他要啥这会儿都得说有啊,于是忙吩咐身后的丫头:“准备笔墨纸砚。”

此处为卢峻熙的内书房,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香葛和翠浓忙去书案前铺纸磨墨。

英宗皇帝走到书案前,默默地沉思后,提笔在雪白的纸上挥洒笔墨却是‘琴瑟相携’四个字。写完之后,他对程克贤说道:“克贤,朕知道你文采也不错,回头替朕拟一篇圣谕昭告天下,户部尚书卢峻熙和夫人柳雪涛夫妻结发,奉案齐眉,情深义重,恩爱百年,当为本朝夫妇之楷模。昭告天下,令朝野文武百姓,男要效仿卢爱聊修身齐家为国效忠,女要学习雪涛夫人忠贞和顺,德才兼备。”

程克贤忙跪地接旨,柳雪涛和卢家上下奴仆皆跪地谢恩。户部其他陪侍的主事们也都跪在地上,山呼万岁英明。

皇上又把自己手腕上的一串明黄玉珠摘下来递给柳雪涛,叹道:“峻熙这会儿还昏睡着,等他醒了你把这个给他看。朕的意思,都在这里面了。”说完,便跟自己身旁的总管太监说道:“走吧!”

柳雪涛接了黄玉珠串后,又跪地叩头:“臣妾恭送皇上。卢家满门谢皇上圣恩。”

英宗皇帝来的匆忙,去的也匆忙。

一时间程克贤带着户部的主事们向柳雪涛说了恭贺之词,忽然间听见内室卢峻熙沉吟着唤人时,众人方散了。柳雪涛握着那串明黄色的玉珠串进了内间,却见卢峻熙侧卧在床上,嘴角噙着浅浅的微笑,虽然面色依然苍白,但神色却好了很多。

柳雪涛也笑了。坐在他身边又拿了个靠枕给他垫在腋下,说道:“行了,也该见好就收了。”

卢峻熙接过那串珠玉,说道:“皇工这是赞扬我们珠联璧合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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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雪涛笑道:“也是警示你,以后最好别纳妾,否则可是打了皇上的脸了。”

卢峻熙立刻苦了脸:“你这女人可真是阴险啊……居然就这样把为夫的一辈子给算计了。”

“你若不想被我算计,早就该把那李家的美人接进府来呀,还用得着受这份罪呢?”

“唔……还是算了吧。美人虽好,却是穿肠的毒药。我可不像跟父亲一样,莫名其妙的一场暴病丢了性命,到如今还是无头公案。”

柳雪涛听了这话,便收了玩笑,叹了口气,点头不语。

第二日,夏侯瑜又拿出二十万两银子来交给户部,说此乃江南商会基金专门捐献给朝廷赈灾的银子,是江南八大家商会效忠皇上的一点心意。

程克贤将二十万两银票在朝堂之上交给皇上的时候,皇上的脸上终于有了喜色。当时便下旨,将运河漕运之事移交江南蓝家掌管,派户部右侍郎程克贤做漕运督察,协助蓝家清除漕运积弊,务必保证南北疏通。

原本,皇上是要卢峻熙做这个督察的,可是他后来想了想卢峻熙还有大用,此时不能什么事儿都往他肩上放。何况,漕运如今也不过带来四十万两银子的好处,按照卢峻熙的话,还有盐政,铸造,金银铁矿及称矿的开采等事务,朝中还缺着好几位督察呢。若这些督察都落在卢峻熙肩上,还不得把这小探花给累死啊?

至于程克贤突然间白白的捡了个大便宜,这都是因为程克贤和卢峻熙的关系甚好的缘故,皇上想着将来有事他们自然会去商议着解决,自己这个皇帝总不能大小事情都操心。

程克贤自然是满心里感激卢峻熙。如果卢峻熙不挨这四十板子,他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去卢峻熙的书房里办公。如果他不去卢峻熙家,皇上当时也不会让他草拟圣谕,甚至皇上都不会单独跟他一个不上不下的右侍郎说几句话。

如今都是托了卢峻熙的福,他才有机会在皇上面前表现了一把,才捞到了这样一个有财路的好差事。于是程克贤认定了卢峻熙是自己的福星,打定主意以后要跟着这个比自己小二十多岁的年轻的户部尚书混下去了。

235

皇上驾临卢家府邸之后的第二天,圣谕昭告天下。

神都上京上至丞相王明举下到皇城根儿上逃难来的灾民,人人对卢峻熙夫妇羡慕的死去活来。

男人们都在感慨,人家户部新尚书卢大人甚走的什么运?居然能娶到那么好的媳妇,连皇上都表彰她才德兼备,真是了不起啊。

女人们都在哀叹,为什么自己没有那么好的命,自家男人不仅左一个侍妾,又一个姑娘的往家里弄,还整天往青接里钻。看看人家雪涛夫人,不仅有个貌比潘安才高八斗的丈夫,人家爱还没有一房妾室!不仅如此,连皇上都下旨表彰。

有些爱动心思的女人就说,皇上表彰卢峻熙夫妇堪为当世夫妇之楷模,是不是就暗暗地表明男人们个个儿都得像卢大人那样,不纳妾呀?

而有些喜欢花天酒地的男人也说,人家雪涛夫人那是一般的女人么?就寻常的女人,十个也抵不上人家一个呀!人家是论相貌美如天仙,论才华堪比道韫,不仅有才有貌,还手握数千万两银子的家产,人家贤良淑德,卢大人养伤期间每天都亲自服侍左右,吃喝拉撒连丫头都不用。男人若是能拥有这样的女人,几辈子都知足了!别说纳妾,给个天仙也不换啊!

柳雪涛偶然听见家里丫头们学着外外边的传言,也不过是莞尔一笑罢了,并没有当真。

倒是卢峻熙对这些很感兴趣,每每丫头们讲完了他还能问上几句:他们就说了这些?还有么?还有什么?回回都惹得丫头们偷偷的笑他,怎么大人这一养伤,反倒跟个孩子一样了呢?

经过几日的调理,卢峻熙的伤势算是得到了巩固,又过了三四天的时间,伤口愈合,据说能拄着拐棒扶着丫头慢慢的下地走动了。就是没走一步都会牵动伤口,他得呲牙咧嘴的叫两声痛。

户部的官员还是每日散朝后过来,卢峻熙开始的时候是侧躺在榻上同他们商议事情,后来渐渐的好了,也能坐上一别钟。只是伤口开始发痒,每坐一会儿都得起来走动几圈。

他一可以出来理事,户部的事情便顺当了许多。皇上那里少了许多聒噪。又把后来的二十万两银子派人专门送到灾区交给马云瀚。马云瀚听说了银子的来路,又不得不暗暗地对卢峻熙竖起了大拇指。

如今马云瀚人在灾区方才体会到,不管是男人女人,只要能弄来银子就是英雄,之前他也不服气柳雪涛一个女人家却和皇室的仪仗司合伙得了那么大的一个便宜,如今是真的服服帖帖了。也对卢峻熙这个人有了更深刻的看法。

皇上把漕运之事从驸马房寿岭的手里收回来,交给了蓝家。蓝家掌管京城生意的四字蓝情文和程克贤二人一起着手清理漕运积弊,官商联合,专职专权,绕过朝廷里那些无关的官员门槛,虽然是万事开头难,但蓝家人也是有手段的。蓝惜文虽然年轻却也不比夏侯瑜差,一通软硬兼施下来,漕运也相对有了些起色。

这日,连续下了十来天的雨终于停了。天光放晴,太阳一出来便热辣辣的烤着大地。如今已经是五月底,仲夏的季节,神都上京正是万物蒸腾,一片欣然之景象。

卢峻熙今日康复上朝第一天,柳雪涛在家里伺候了他这些天,也终于可以走出家门,去已经开业的私房菜馆儿转一圈。洛紫堇不在,菜馆也没什么客人,只有李氏带着几个标致的丫头在收拾各处的摆设装饰等物品。

柳雪涛进门便叹了口气,手里的宫制纨扇不停地扇着,说道:“这天,真是要热死人了。”

李氏听见柳雪涛的声音忙从里面转出来,见果然是她,忙笑着迎工来:“妹妹终于能出来瞧瞧了?卢大人的伤无碍了吧?”

柳雪涛接过丫头递上来的凉茶,喝了半盏后方笑道:“好了。今儿上朝去了。不然我哪里能出来,他能折磨死个人。”

李氏悄声笑道:“你们夫妻恩爱已经成了我朝典范,在一起腻歪点儿也是常理。”

柳雪涛羞红了脸,啐道:“如今你也学坏了,跟着那些不长进的人们学,一句好花儿也没有。”

正说着,洛紫堇也匆匆的进门,喘着气说道:“快给我一碗凉茶,这鬼天气,可真是要热死人了!这才什么时辰哪,这太阳跟个活火炉似的烤。”

柳雪涛忙把自己吃了一半的凉茶递给她,洛紫堇接了连问都不问仰脸就喝。

李氏忙拦她,话未说完她已经将剩下的一半喝完,叹了口气说道:“真是痛快!”于是叹道:“也没见你两个,整天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连一碗茶也要一起喝?”

柳雪涛笑道:“小时候我们都钻一个被窝,如今大了,到底生疏了些。”

洛紫堇也笑道:“如今我倒是还想跟你一起睡,只怕你们家卢大人不乐意。”

柳雪涛啐道:“呸!你只说他不乐意,难道郡王爷是乐意的?”

李氏和丫头们都偷偷的笑,几人往里面放了冰盆的屋子里去坐着凉快,丫头们给三人各上了一碗凉茶后便都退出去。这间小雅间原是前面正房的西里间,此时已经成了她们三人平时议事的屋子。

柳雪涛因吃了凉茶便怀念起二十一世纪的冰激凌来,便问洛紫堇:“是否能用牛奶做冷甜点。”

洛紫堇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细细的想了想:说:“可以试试,拿蜂蜜,鲜奶,炒熟的淀粉,加工白砂糖和各色水果,说不定还真能做出可口的冷点。”

李氏听了笑道:“我这儿光听一听,便觉得馋了。王妃快些动手,我这就去准备这些东西去!”

洛紫堇笑道:“还要冰呢!”

“知道!”李氏说着,人已经匆匆的出门去。

柳雪涛握着洛紫堇的手,叹道:“这次多亏了你了。”

洛紫堇又悄声取笑:“被表彰的感觉不错吧?卢峻熙没好好地谢谢你?”

柳雪涛给了她一个大白眼,不满的哼着:“你不知道他被打了屁股么?怎么谢我啊?”

洛紫堇叹道:“也是啊,你说皇上是不是忒缺德?居然大人家屁股!哎!”

柳雪涛抬手捏她:“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嗯?”

“姐姐这是替你惋惜啊,你说这都半个多月了吧?真是的,让我妹妹守空房,太过分了!”

“你这色女!”柳雪涛在她腰上掐了一把,笑骂:“都不知道谁是色女!你看你满脑子都是些什么。原来多好一个人啊,都让赵玉臻给带坏了!丫个色胚!”

洛紫堇听了这话又叹了口气:说道:”‘雪涛,你整天跟那小屁孩混,都是怎么过的呀?如今我屋里的那些莺萤燕燕都打发的差不多了,怎么我这儿觉得这日子倒是没什么好过的了呢?想看好戏都看不上了,真是的……无聊啊!”

柳雪涛撇嘴:“你就不能过点安生日子?要是我早打发了!”

洛紫堇叹道:“我觉得我如今已经成了一个真正的古代人了。原来那些现代的意识都没有了。每天晨昏定省,跟婆婆陪笑脸,之前想象都头疼,怎么现在每天都做反倒很自然了呢?”

柳雪涛叹道:“哎!你呀,这是陷进去了!”

洛紫堇认真的看着柳雪涛:“什么意思?”

“你爱上赵玉臻了呗。你这个人我很了解,你轻易不会爱上谁,可万一真的爱上了,恐怕下下辈子都会死心塌地的爱人家。所以呢,我下次见了郡王得好生敲打敲打他,让他对你好一点,不然到时候吃亏的可是你这个傻女人。”

洛紫堇探究的看着柳雪涛,低声问道:“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没有死心塌地的爱上卢峻熙?人家为了你都爱了四十廷杖,你还没对人家交付真心?”

柳雪涛笑了笑,有点心虚的躲开洛紫堇的目光:“难道你忘了,我柳雪涛人生三不信?”

“啥?”洛紫堇怀疑的看着柳雪涛。

“一不信命运,二不信男人,三不信天上会掉馅饼。”

“且!”洛紫堇鄙夷的瞥了一眼这个自以为自己很孤傲的女人,“你就是嘴巴上爱逞强。我看,你也是早晚让卢峻熙给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不信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看是姐收拾他,还是他收拾姐!”柳雪涛坏笑着回头,眯着眼晴看洛紫堇。

洛紫堇忽然低头叹了口气,说道:“哎!你家里人少事儿少,多清净。不像我们府上——”

柳雪涛皱眉,回身来问道:“你们怎么了?不就是老王爷和老王妃么?”

洛紫堇摇头:“我们府上的大爷要回来了,人家这次可是在北疆立了军功。皇上已经下旨,封他为忠烈大将军呢。”

“什么大爷?”柳雪涛一头雾水。

“赵玉臻庶出的哥哥,赵玉郅。”

“啊?”柳雪涛颓然的叹气:“你们府上也有个庶出的哥哥啊?额滴神啊……”

“很烦人吧?据说从北疆带了二十多个漂亮的俘虏回来献给皇上。 北疆的女人应该跟咱们那儿的俄罗斯妞儿差不多吧?个个儿性感的要命。不知道皇上会把那二十多个美女赏给谁。”

“这个……恐怕你们家郡王爷是少不了要沾大便宜的。我们家的那个……估计不会了,正在风头上呢。总不能皇上刚表彰了我们,又赛美女进来吧?”

洛紫堇点头,叹道:“这话儿倒是真的。”

柳雪涛没再说什么,只暗暗地叹了口气。谁知道呢?前面的事情,只能是抹黑慢慢的走了。越是打算的长久,越是会遇到一些不可预测的事情。二十一世纪的人都难保不出轨,何况这种男尊女卑的社会。

赵玉郅回京的那天京城十分热闹。忠烈将军凯旋回京,礼部专门准备了迎接队伍,礼乐,鞭炮,烟花,歌舞,每样都不少。

京城的百姓更是不畏炎热,把北城门到南辕门之间的街道围得水泄不通。安庆王府更是张灯结彩。虽然是庶子,但也是爷啊,安庆老王爷,谨郡王,再加上一个忠烈将军,这是多大的荣耀啊。连安庆老王妃都面带笑容,吩咐洛紫堇一定要好好地张罗一桌家宴。

洛紫堇自然是逃不开的。原本想让柳雪涛过来帮忙,偏生柳明澈的媳妇这天要生孩子,一大早的把柳雪涛给叫去了,索性连李氏都没办法出门。

虽然杨氏生孩子柳雪涛倒不用忙活什么,但柳明澈紧张的不得了,非得以她有生产经验为由把她给接了来。卢峻熙自然还忙着赈灾的事情,天气炎热容易产生瘟疫,此时又有北疆军队在城北驻扎,万一瘟疫流传到军队里更是了不得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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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对于柳雪涛来说好像满京城就忙两件事。

一是迎接忠烈将军进京。二是靖远侯夫人生孩子。

虽然这两件事儿跟她都没啥关系,可是她周围的人一个个都在为这事儿忙?忙来忙去,索性把柳雪涛也忙的晕头转向了。

杨氏辛苦了一整天,叫道嗓子都哑了,到了晚上的时候才把孩子生下来,也是吃尽了苦头。

不过因为是个女孩,所以一家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古人到底还是重男轻女的,柳家人也不会因为柳雪涛的缘故而特别喜欢女儿排斥儿子。不过大家也没有想象种的那么过分,

柳裴元倒是看了看孙女,微笑着说:“很好,很好。将来能跟我们雪涛一样就行。”便回房歇着去。

杨氏听见抱孩子的奶妈子回来学了柳裴元的话:气得直掉眼泪。又恨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又暗暗地写决心下次一定要生个儿子。

柳明澈倒没什么,女儿也很喜欢,抱着看个不停。杨氏见了心里还舒服了几分。

碧莲忙里忙外外的,到了这时候已经累得腰酸背痛,端着一碗十全汤进来要服侍扬氏进补呢,柳明澈又把孩子交给奶妈子,叫着她出去了。

杨氏又愣了半天,最终还是自己的贴身丫头服侍着好歹吃了半碗汤才沉沉睡去。

柳雪涛回到家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卢峻熙和她前后脚进门也是灰头土脸的。见子她第一句话就是:“夫人,为夫累死了,你帮我洗澡。”

柳雪涛啐道:“你还是不累,累了索性连澡也不洗了,直接去床上睡了。”

卢峻熙哪管那些,拉着她直奔浴室,俩人一起洗了一个时辰方清清爽爽的出来。回屋时泓宁已经过来等着给二人请安,奶妈子也报了泓宣过来。柳雪涛一看见自己的两个儿子,一身的疲倦更少了几分,笑着同卢峻熙说道:“二哥今儿得了一个千金呢,小模样长得很是俊俏。”

卢峻熙立刻两眼放光:“真的?”外说着又附到柳雪涛的耳边,悄声问道:“咱们是不是也该加把劲儿了啊?”

柳雪涛生气的瞪了他一眼:“当着孩子的面儿就胡说八道的!”

卢峻熙笑嘻嘻的退回去,拉着泓宁去问他的课业。

柳雪涛抱着泓宣问了奶妈子一些寻常的小事,紫燕进来问可否传晚饭,柳雪涛方把孩子交给奶妈子,说:“传饭吧,这一天折腾的真是累死了。”

奶妈子抱着泓宣下去,泓宁则留下来同父母一起用饭。又问柳雪涛:“娘亲,二舅妈生了小姓娃了没有啊?”

柳雪涛笑道:“生了,很可爱的小妹妹呢。过几天娘亲带着你去看她。”

“嗯,我最喜欢小妹妹了。娘亲回头也给我和宣儿生个妹妹吧?”

卢峻熙笑着抬手敲了一下儿子的脑门,说道:“乖儿子,真孝顺,知道爹的心意。”

柳雪涛瞪了这父子二人一眼,专心对付碗里的红豆慈米粥。

第二日私房菜馆儿那边有人定了两桌宴,洛紫堇因为府里有事儿走不开,柳雪涛只好过来对付。她的厨艺虽然比不上洛紫堇,但也不算太差。因为菜馆儿刚开业,菜金的要的又不是一般的贵,比京城里最贵的馆子还得翻四五倍,很多人都互相传送说来这‘静雅轩’吃饭就是烧钱玩呢,所以平日里很少有人一定就是两桌。

一桌菜金一千二百两,两桌就是两千四百两,酒水自备,静雅轩里只有菜没有酒,这是一开始就定下的规矩。

柳雪涛一早过来忙活,因为李氏说来交银子定菜的人说来定宴席的人是个南方的口音,所以柳雪涛今儿准备的都是南方人喜欢的清淡口味的饭菜。提前一天拟定的菜谱,叫人把材料都准备好了。柳雪涛只是一早过来进厨房忙活。

潮味烧雁鹅,香茶海参,肉沫烧茄子,鲍翅木瓜船,卤水鹅片,豆酱鸡,双丸蟹柳炒,榄菜蒸豆腐,香始鱼丸羹还有一道姜丝塔香鲜烤汤,另外配了虾饺,蟹黄包,碧粳米饭等几样主食。饭菜一式两份,两桌宴席完全相同。这更省了不少的事儿。

有钱人吃饭,不只是讲究一个色香味,而且还将就一个环境。柳雪涛和洛紫堇弄得这个私房菜馆儿讲究的出了饭菜之外,也是这个环境。

因为贵,所以一般人都进不来。因为人少,所以环境特别幽静。

屋子很宽敞,却用大株的绿色植物装点,即使是夏天,也是清幽宁静,玉簟生凉。

两桌宴席安排在一处宽敞通透的三间屋里。左右里间个安放大屏风,并用绿植将里空间隔开,称半开放状,说话时能互相听闻却又半遮不见。空间用的很是巧妙。

中间一间空着,正对着屋门挂着一幅海棠春睡图,两面的对联直接引用红楼梦里的句子:“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袭人是酒香。”这就更添了一份闲适清幽。

客人来的比较早,已正二刻的时候,四辆大马车相继进了院子,车里陆陆续续的下来一群人。柳雪涛透过厨房的窗子看出去,却见十七八个人里居然还有白皮肤蓝眼晴黄头发的人,于是不由得一阵激动——老外啊!想不到在这里也能见到老外。看来今天在这里订餐的人一定大有来历。

的确。这次在这里订餐的人的确不是一般的人,乃是当朝的礼部侍郎郑鹤勐郑大人。不过带人来的却不是郑鹤勐本人,而是他的长子郑少琮。郑家祖籍福建,来定宴席的乃是他们家的老管家,操着一半的南方口音,所以李氏猜到他们是南边儿来的人。

郑少琮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不过此人只是喜欢吃喝玩乐奢靡败家而已,从不欺压良善,也不会为非作歹。说白了就是一吃货。、

他来这里定宴席也是慕名而来,听说城北开了个私房菜馆儿,里面的菜色很是地道,精致异常,掌勺的是风姿卓越的美人儿,不但貌若天仙,而且多才多艺。当然这菜也贵的吓死人。一道菜就是寻常酒宴的两桌菜钱,还得提前七天预定,否则一律不接侍。更没有人有机会见见所请的美女厨娘,听那所谓的音律歌舞更是白日做梦。似乎一切都是传言而已,但所有又说进过

这家私房菜馆儿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心满意足带着惊喜出来的。

初时他觉得那是吹牛,后来经不住众人的撺掇,又加上近日有外邦来朝的大使,礼部侍郎郑大人负责接待。郑少琮便趁机起兴,约了众人来着静雅轩尝这所谓的‘美女私房菜’。顺便瞧瞧传说中的美女厨娘,当然能揩油更好,顺便把这美女厨娘收了岂不更是人生一大乐事?

众人下车后,跟着清丽的丫头往后走,一直走到了后进院子里,进了题为‘海棠厅’的雅间,郑少琮进门抬头看见那幅海裳春睡图和那一副对联后,便不由得把扇子啪的打开,连声叫了几个“好。好啊!的确是个美妙的所在,能在这样的屋子里用饭,今生亦无憾事矣!”

随着郑少琮来的驸马都尉房寿岭也叹道:“贵亦贵乎,然却物有所值啊!”

郑少琮哈哈一笑,回身握着扇子拍了拍房寿岭的肩膀,说道:“房都尉,你这些之乎者也在咱们这些贵宾的耳朵里,可听不出滋味来呀。是不是,诸位?”

跟着进来的六个外邦人中,为首之人淡淡一笑,用十分别扭的语气说道:“是的,郑大公子。”

“波霍王子,请这边坐。”郑少琮说着,便让那个为首的外邦人往东面的席上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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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房寿岭却让着另外的几个人去西里间的宴席上落座。

一共十六个人,八人一桌。众人落座毕,丫头们先给每人上了一道解暑冰碗。这里的冰碗与这些富贵人家寻常用的冰碗不同。里面除了水果丁之外,并不是冰块,而是雪一样的东西,有的碗里洁白如雪,有的碗里却是粉红粉紫,甚至鹅黄,还有的是淡淡的绿色。一个个都是鸡蛋大小的圆球,每个碗里都有四个。

郑少琮又是一阵惊讶,叹道:“这么雅致的冰碗,难道是用三九严寒时留下来的雪做的么?”

站在他身后的丫头微微笑着,福身回道:“回公子,这是我们家独门秘籍制作的雪碗,与寻常的冰碗不同,滋味更好。公子尽管放心品尝。”

郑少琮点头,拿了餐盘工的银质小汤匙来,挑了一点粉绿色的雪沫方道嘴里,却是淡淡的哈密瓜香味,于是叹道:“美味!美味!诸位,都来尝一尝,果然美味!”

众人听了,纷纷拿起汤匙各自品尝,果然赞不绝口。

那边房寿岭叹道:“三伏天里食香雪,却疑梅花六月开。妙,真是妙啊!”

席间立刻有人附和:“好诗!好一句‘三伙天里食香雪’。这可不正是‘香雪碗’么?”

郑少琮笑道:“这三个字好,‘香雪碗’比冰碗听着更有食欲,也贴切。”

于是席间有人跟旁边服侍的丫头笑道:“去跟你们厨娘说,我们郑大公子给你们这冷点想了个好名字呢。”

丫头笑道:“多谢贵客赞赏。”

郑少琮又吃了一点紫色的,因问:“这是什么味道?怎么有些香芋的样子?”

另一人也常了一点自己碗里的紫色的雪球,细细的品了品:摇头:“我觉得不像是芋头。”

众人都笑,又各自去品尝自己碗里另外外的雪球,居然各有不同的味道,黄色的凤梨,也有香蕉,还有甜橙蜜桔,紫色的香手,也有红豆,紫薯,粉色的杨梅,也有蜜桃,西瓜,绿色的哈密瓜,也有青苹果,绿豆沙等。居然各重口味不重复,众人都齐声称奇。

其中一位乃郑家的幕僚,懂的西洋语,很受礼部侍郎郑大人的看重,因问边上的丫头:“外这个香雪碗多少银子一份儿?”

丫头微笑一福:“回爷,这一份四个雪球,乃是十两银子。”

“我的天……”有人立刻叹息:“这四个雪球竟然是我一个月的月例,真真是天价。”

郑少琮却摆摆手笑道:“天价也是价,只要有价就有人要,怕的是无价。来来来,二两五钱银子一个的雪球,大家敞开了吃。今儿都算在爷我的帐上。”

众人立刻欢呼,更有西洋人吃上了瘾,居然有人吃了两份还要。丫头却劝着:“这可不许吃多了,吃多了肠胃会受不了的。”

郑少琮便大方的说道:“大家别着急,等会儿走的时候大家每人带两碗回去,给家里的女人们尝尝。哈哈……”

“好啊!大公子真是想得周到!”

“就是,跟着大公子出来,就是长见识,来……吃吃……这个杨梅味的好吃,酸酸的,很是爽口。”

“这个苹果的也好吃,你那里面没有吧?我的给你一点……”

柳雪涛在后面窗户外外边听了会儿,方悄声吩兴身后的管事媳妇:“等他们吃完了,喝两口热茶再上凉菜,不然这些家伙的肚子可真是受不了了。”

管事媳妇忙答应一声,又笑道:“夫人,只这雪碗儿一项,今儿就得二百多两银子的进账呢,顶上外边的两桌酒席了。”

柳雪涛笑道:“你没听里面那位公子说么,有价就行,这年头就怕无价之物。花多少钱都没处儿买去!”

有些人为了温饱拼命的耕作,可有些人的兜儿里揣着银子却不知道如何花出去。自古以来穷富的差别便在于此,柳雪涛想着,要赚钱自然要赚那些富人的钱,把他们手里的银子都赚过来,自己花不了拿去救济穷人也好。

管事的媳妇笑道:“是,是……夫人说的奴才们记住了。”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这些人的细瓷天白小碗里的雪球都吃得一干二净,丫头们重新换了清香的云雾茶来,大家嘴巴里冷嗖嗖的再品香茶,又别有一番风味。

半盏茶的时间后,每个桌子上各上了八个小凉菜,白绿相见的香菜千张丝,橙色的果汁瓜条,碧绿的核桃菡笋,每一块菡笋上都放着一个香酥核桃仁。红艳艳的老醋花生米,红绿相见撒着黑芝麻的凉拌萝卜皮,红绿白杂烩的杏仁拌双丁,还有一道耗油火腿娃娃菜。

精致的填白青花瓷七寸盘,八样精致的凉菜摆在可以自动转动的圆桌上,众人更是瞪大了眼晴。这些看上去也不算罕见的食材怎么摆在这桌子上就是那么美味呢?

郑少琮身为主家,自然是先开口,对坐在他身旁的波霍王子笑道:“圣人有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波霍王子,今儿这顿饭是我郑少琮专门招待您来我华夏的接风宴,主菜还没上,咱们先尝尝这些开胃小菜。”说着,又吩咐身后的丫头:“姑娘,把波霍王子带来的酒给我们都斟上吧。”

旁边伺候的丫头答应着,把琉璃瓶子里血红的酒倒进专门烧制的硫璃酒标里,琉璃本身徇烂的色彩应着鲜红的美酒,更是徇烂夺目。

波霆王子不怎么懂华夏语言,要靠郑少琮带来的幕僚翻译才能和郑少琮交流,但简单的词语还能说一两个。今日他也是豪情万丈,举起酒杯和郑少琮相碰,用十分别扭的语调说道:“干杯!”

柳雪涛在窗外外站了一会儿,见他们喝的是西洋红酒,便吩咐丫头把冰块拿出来,去把客人带来的红酒冰起来。然后再回厨房掌勺,开火做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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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艺也是一门艺术,做菜也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温饱,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一种享受。

这一点柳雪涛是受了洛紫堇的影响,把烹饪当成一种生活艺术来做,心里自然充满子热情,充满子创新,也充满了激情。听着,看着那些人在品尝自己做的菜肴时感慨惊叹的话语,她那点虚荣心多多少少也是膨胀的。

波霍王子在看见服侍的丫头用装满了冰块的瓷盆把他带来的红酒冰起来的时候,立刻惊讶的瞪大了眼晴,激动的用西洋语司郑少琮:“难道贵国里有懂我们波雾国酒的酿酒师?她们怎么知道我们的酒要放到冰块里冰过了才更加美味?”

郑少琮见波穿王子忽然间这么激动,还以为他怎么着了呢,听完幕僚的翻译后:则哈哈笑道:“我们泱泱华夏,什么人才没有,你们这种酒——不是我吹,其实我们也能酿的出来,只是我们华夏人喜欢烈酒,是那种用粮食酿造的烈酒。我们华夏人讲究‘煮酒论英雄’,烈酒是给英雄豪侠喝的。不想贵国的酒,虽然后劲儿绵长,但总带着几分胭脂气息,看看这颜色,便是

胭脂色,应该是闺房之中的佳酿。”

郑少琮此番言论,隐含着几分对波掌国的轻视。按照当朝的习俗,说某某人胭脂气,女人气,实际上是一种贬低。但是这对波霍国王子来说却无所谓,因为人家国家掌权的是女王陛下,在人家国度里,尊重女性是每一位男士所必有的风度,也剩就是俗称的绅士风度。

所以,波霍王子听了这番话之后,并没有生气,反而竖起大拇指对郑少琮乐叫叫的说道:“阁下说的真是太好了!我们这国酿侍品正是我们女王陛下最喜欢的东西。”

郑少琮听了翻译之后,忙抬手捂住嘴巴,一颗花生米差点没喷出来。原本是有些嘲讽的话,居然成了赞扬。这真真是一个巧宗儿。

酒过三巡,热菜也陆续的端上来了。这位西洋王子吃的不亦乐平:想来他们西方那种喜欢吃生食的国度也的确没什么美味:于是非要认识一下这里的厨娘。

郑少综为了把自己泱泱大国的气度表现出来,自然要答应这位王子的要求,于是转身对旁边伺候的丫头道:“这会儿厨房也该忙完了吧?请你们厨娘过来说两句话如何?”

丫头恭敬地福身,回道:“对不起,公子。这恐怕不行。”

郑少琮皱眉,但依然和颜悦色的说道:“不是说你们这儿的厨娘都多才多艺么?听说她们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子,不愿意出来见人无所谓,要不给我们表演个歌舞什么的也行啊。”

丫头依然恭敬地拒绝:“对不起,这恐怕也不行。”

房寿岭不乐意子,抬起手指点点桌子,沉着脸司道:“刚才我们郑大公子说了,不管什么事儿,只要有价就好办。你们去问问,请你们家厨娘露露面,要多少银子?”

伺候的丫头也沉了脸,不卑不亢的回道:“对不起,房都尉,我们这儿是菜馆,不是青楼奴馆。”

众人立刻起哄,七嘴八舌的胡乱嚷嚷起来。

有的说卖菜也是卖,卖唱也是卖,有什么区别嘛!

有人说人家这是正经的菜馆,而且这宅子之前是户部尚书卢大人的产业,如今虽然不住了,也不会随随便便租给什么人,大家还是收敛点吧。

有的说不露面也行,弹个琴唱歌曲儿的,隔着帐幔也可以了。这总无所谓了吧?

有的说人家是厨娘,又不是琴师戏子,咱们还是别为难人家了。

波霍王子听不懂大家的议论,只好求助于幕僚翻译,终于明白了其中意思之后,却微笑着站起来,对着那两个丫头躬身行礼,右手放在左胸的位置,神情十分的恭敬。

此一举动,倒是把两个丫头给吓坏了。她们是买来的奴婢,是伺候吃饭的客人的。怎么能让这位什么王子给自己行礼呢,于是二人吓得慌忙跪倒磕头,连声说道:“奴婢不敢当王子大礼。”

郑少琮也坐不住,忙起身把波霍王子拉起来,笑道:“王子不必对两个丫头如此客气,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了。”

波霍王子微笑道:“我只是想见一见能够做出这么美味的饭菜的人,尤其是她还懂我们的国家酿造的美酒。不然将来回去见到我的母亲,说起来也是一种遗憾。”

幕僚把王子的话翻译给郑少琮听,郑少琮便对那两个丫头说道:“听见了吗?这可常扯到两个国家的礼尚往来。我看你最好还是去问问你们家主子,说不定你们家主子深明大义,就肯出来一见呢。再说,就算咱们男女有别,不宜相见,难道你们不能让厨娘带个帏帽蒙个面纱什么的?做人要懂得变通,知道不?这可是国宾、回头王子吃着高兴,以后礼部的招待都定在你们

这儿了,银子还不流水一样的往你们家主子的衣袋里装啊?”

柳雪涛做完了菜已经悄悄地过来听墙根儿,听了这位郑家大公子说的话,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对身边的管事媳妇说道:”你去告诉他们,我可以从屋子后面临水的凉亭内为波霍王子弹一首曲子。但要波霍王子留下一件他们王室的信物给我。问他愿意不愿意。”

管事媳妇答应一声,从后门进了雅间,悄悄地走到郑少琮跟前,低声说子几句话。郑少琮手中水墨画折扇啪的一声合上,拍了拍手掌心,笑道:“有门了!”

波霍王子看着郑少琮的表情便猜到自己的要求人家允许了,一时很是高兴,忙跟旁边的翻译说道:“是不是可以见到那位传说中美丽的厨娘子?”

郑少琮笑道:“不,见是见不到的。不过人家愿意为王子抚琴一曲。不过人家想要王子留下一件贵国皇室的信物,估计是……想给自己的子孙六个纪念吧,不知王子可方便?”

波霍王子听了翻译的话后:急忙答应:“方便,方便。”说着,把自己衣领上一枚镶嵌着蓝宝石的玫瑰胸针摘下来交给郑少琮,又说道:“这是我的母亲为我们兄弟三人专门打造的同样款式的胸针,请转交到那位夫人的手里。”

236

波霍王子的胸针由郑少琮亲自交给柳雪涛身边的管事媳妇,管事媳妇拿出去交给柳雪涛,柳雪涛看了看那枚白金镶嵌蓝宝石做成的玫瑰微章,微微一笑,这是传说中波霍家族的皇室徽章。再反过来看了看背面,却是用繁琐的复古字体刻着一个‘3'字,由此可以猜测波霍王子在兄弟之间应该是排行第三。

柳雪涛的确很喜欢这枚胸针,于是把它小心的放在随身的荷包里,又吩咐人把瑶琴取来摆在那边的凉亭内,自已又去换了一身雪白的广袖长裙,发髻也全部散开,长长地乌发在脑后用一根金线绣万字花纹的丝带绑住,松散的垂下去,一件首饰也不带,只在手腕上留了一对通透的翡翠镯子。

凉亭外绿柳扶风,红菜照水。碧水蓝天,艳阳高照。雅间内众人透过湘帘往外看去,但见远远地,一白衣女子,长裙飞舞,发丝如墨,脚步轻缓地进了凉亭。

因为离得远,众人都看不清她的容貌,唯觉得她缥缈如仙的身影风姿卓绝,如凌波仙子一样,空灵幽雅,美丽绝尘。

二十一世纪的柳雪涛是不会弹琴的,别说这种古琴,就是比较普及的钢琴甚至连电子琴她也不会弹。不是她笨,而是她从小被学习任务压迫着,基本没有时间去学那些东西,只练过两年的舞蹈后来也是无疾而终。不过幸好,她占有的这具身体本尊却是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的。如今她拥有两个人的记忆,便拥有两个人的本事。虽然许久不弹有些生疏,但问题也不是很大。

柳雪涛认为弹琴重在选曲口这次是为了这位西洋来的王子弹琴,若是给他听那些古调,恐怕他不会很喜欢,虽然音乐是无国界的,艺术是相通的,但文化背景却不一样。尤其是在古代,东西两方人的审美观点还是会有些许的差别的。

所以柳雪涛想了想,还是决定弹一首通俗易懂的曲子一一《梁祝之化蝶》。

这原本是小提琴协奏曲,不过柳雪涛觉得用古琴来弹奏这首曲子也不会影响它震撼人心的艺术魅力。想当初西方人嘲笑华夏是一个没有文化沉淀的民族,嘲笑新华夏没有一首能够拿得出门的曲子,华夏某伟人便带着这首《梁祝》去参加某国家某界音乐会,一炮走红,彻底打破了西方人对华夏文化的鄙视和偏见,让他们不得不用新的目光来审视东方文化。

这次,柳雪涛也想用这首曲子来征服这个波霍王子,试想效果也不会太差。

你可以想象吗?一个白衣女子,在绿柳红菜碧水蓝天之间,坐在一角小小的凉亭里,双膝盘坐,膝头一架小小的瑶琴,琴声叮咚,却是那首震惊全球的爱情金曲《化蝶》。

第一遍的时候,柳雪涛要把自已记忆里的曲子和本尊的琴技融合到一起,多少有那么一些生涩,但第二遍,便生涩尽退,第三遍的时候,曲子本身和她娴熟的琴艺已经完美的融合到一起,达到了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连她自已都被琴声陶醉,沉浸在美好的爱情里不愿醒来。

有人说过,音乐是有翅膀的,它拥有不同的质地,这不同又包裹在无限混沌中,这混沌反而让想象有了自由飞翔的可能。它可以穿越很远的地方,到达人类心灵的彼岸,那是灵魂的力量。

也许今生人们到过的地方很有限,但不要紧。

只要有放松的自由的心魂,那么你就可以无所不在,可以挖掘很多神奇。

《化蝶》的旋律弹奏了三遍之后,柳雪涛方收住琴声。但却不急着起身,依然坐在那里垂目冥思。似乎在无声的发问: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爱情,是化蝶的悲哀,也是双飞的美丽。

不管是东方华夏还是西方罗马,爱情这个字眼一直是镶嵌在人类文明史上最璀璨的一颗明珠。

听琴的人,不管是礼部侍郎的大公子郑少琮,还是来自波霍家族的波霍王子,不懂得管是懂得东西两种语言的幕僚师爷还是私房菜馆里最卑微的婆子,所有的人无不为这琴声打动。

最后还是郑少琮首先叹了一口气,略带惆怅的说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这曲子真是妙,妙不可言。是我郑少琮有生以来听到的最美妙的曲子……”

波霍王子湛蓝色的瞳眸里闪烁着晶亮的光彩,他虽然听不懂郑少琮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却也感受到了他话语里淡淡的惘怅。于是用他的母语说了几句话,郑少琮见他神色也带着几分惆怅,却更有一层虔诚,于是问着旁边的幕僚:“王子说的是什么?”

那位幕僚想了又想,方翻译道:“王子说,这曲子是什么爱情之神的轻叹,是玫瑰盛开时的声音。公子恕罪,奴才……也说不清楚,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郑少琮笑了笑,不以为意。其实心灵深处真正的激荡震撼,是语言所无法表述的。这种时候不管是什么语言,都不能表达他们心中感慨只万一。于是他对身旁的服侍丫头说道:“很感谢那位女子的琴声,波霍王子很满意,如果可以的话,请允许我们向那位抚琴的人敬一杯酒,绝无其他,这只是我郑少琮的一点心意。”

丫头微笑着向郑少琮福了福身,说道:“奴婢替我家夫人谢公子的好意。”

“夫人?”郑少琮微微一怔。原来那个白衣女子已经名花有主子……

这顿饭是郑少琮光临静雅轩的第一顿饭,如此静雅轩之前神秘的面纱被揭开,一夜之间名动京城。当然,人们在说起这家私房菜馆的时候,不再围绕着‘贵’字抒发感慨,而是围绕着其别具一格的菜品,精致周到的服务,还有那里面某位厨娘空灵的琴声,绝尘的身影……

当晚,卢峻熙从衙门回来时看见柳雪涛坐在院子里的西府海棠村下的凉塌上纳凉,手里捏着一枚亮晶晶的东西,像是半开的宝蓝色玫瑰,于是凑过去看了一眼问道:“这又是哪儿淘来的宝贝?倒是蛮精致的。看这样子有些西洋人的风格。”

柳雪涛笑道:“这是波霍王子的东西呢。是波霍家族的徽章。”

卢峻熙皱眉:“既然是人家波霍王子的东西,怎么会在你的手里?可别跟为夫说是你捡到的,我是不会相信的。我说——夫人,你总不会跟那什么王子在那条大街上狭路相逢吧?”

柳雪涛笑道:“哪儿那么多狭路相逢?我一首曲子换来的。想着将来若是有一天我有机会远渡重洋去了波霍,手里拿着这个东西或许还能捞到什么好处。”

卢峻熙抬手把那枚胸针从柳雪涛手里拿过来,左看右看,最后还是忍不住心里的那股醋意:“好好地谁会去波霍?远渡重洋,穿过漫漫无际的大海,有多少凶险?这次来的波霍王子据说在他们国家很不受他母后的待见,波霍国为了和我们建立友好关系,从我们国家购进丝绸,茶叶,瓷器等物,才派他过来和谈建立邦交。这事儿是礼部负责啊,你好好地去凑什么热闹,也

不跟为夫说一声。下次可不许这样啊。”

柳雪涛又抬手从他手里夺回那枚胸针微章,哼了一声说道:“哟,这是来立规矩呢吗?”

卢峻熙坐在她身边,楼着她的肩膀,轻叹一声:“礼部的人可都是康王爷的人,你要小心些啊!”

“那又怎么样?我又没去招惹他们。是郑少琮带着人来静雅轩吃饭嘛。吃着饭菜很合口味所以非要见我。我自然是不能出去见他们的啦,所以就远远地弹了一首曲子给他们。可是我想这吃饭要饭钱,弹琴呢?银子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稀罕的东西了,这回来的是个波霍王子,不如干脆敲诈他一样皇室的信物吧,如果他舍不得给,我还正好不用弹了呢。谁知道我叫人过去一说

,那王子立刻就给了这个。再不弹琴也说不过去了……就这样了,卢大人瞧着发落吧,妾身都招供完了。”说完,柳雪涛转身躺倒榻上,背着身对着卢峻熙,不再理他。

卢峻熙便凑过来在她身后搂住她的腰,趴在他耳边小声问道:“这就生气了?”

柳雪涛不语。

“夫人,好夫人……哎呦……嘶一一好痛……”卢峻熙说着,身子一僵,只在柳雪涛身后嘶嘶的抽气。

“怎么了?”柳雪涛紧张的翻过身来欠身看他的身后,“碰着哪儿了……唔……”嘴巴被堵住,呼吸被夺去,小屁孩使诈成功,柳雪涛中计。

没有嘴唇之间的辗转厮摩,卢峻熙直接深深的吻进去,让自已的舌头纠缠住柳雪涛的,然后再放缓,引诱她和自已一起互动,追逐自已。他的吻细细密密缠缠绵绵,他的手温暖湿润,他的怀抱里,都是她熟悉的温度和味道,盅惑着她,忘情的投入。

柳雪涛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不会那些矫揉造作。

喜欢就是喜欢,她喜欢这种亲吻的感觉,所以她热切的回应着他,在激烈纠缠后躲藏,这样会引来他重重的喘息和更加激烈的料缠。

她喜欢这样的直接的热烈,喜欢能够点燃并分享激情的亲密。彼此吮吸着,好像要把对方吞噬似的撕咬着,却在其中有着不能言说的兴奋和满足。

但就是她最真实的或紧或慢的呼吸,她有些迷蒙的眼波流转,让他清楚的感受得到,她很投入,也很陶醉,这样她很快乐。此间带来的愉悦无关技巧,是涌动着的激情的碰撞。

就是她此时的毫无保留,让卢峻熙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渴望,他愿意付出一生的时间只拥有这一个女人,已经胜却那些左拥右抱花红柳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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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的夏日似乎比之前的每个夏天都要炎热。不过幸好卢家新宅子的设计和用材很是费了一番心思。夏天柳雪涛睡在卧室更里面的那间碧纱厨里,这间屋子终日不见太阳,十分的阴凉,屋子后面还有一片水池,里面种着紫色的睡莲,从后窗子里看出去一片碧绿,紫色的莲花也透着凉爽。不用冰盆,晚上怕热的柳雪涛便可以安然入睡。

此时差不多已经是三更天了吧?铺了玉簟的床有些硬,夜凉如水她有些不适应,于是婉转着身子迷迷糊糊的蜷缩到床里面的薄被上。抱着柔软的被子昏昏欲睡。

现在的柳雪涛,早不是几年前的样子,蜕变得十足女人,举手投足,都是嫣嫣袅袅的味道,眉眼中也是清冷中有着难掩的高贵,但她的骨架,还保持着少女时的纤细,小小巧巧,柔若无骨,卢峻熙看着这样的她,自已都有些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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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午柳雪涛醒来时,身边早就没子某人的身影,和田玉簟带着温润的凉意轻微的刺激着她的肌肤,拉过薄被裹住自已,她忍着腰身的酸痛翻了个身,抱着枕头想继续睡下去。却发现枕头和某人的确是天壤之别,抱着枕头再也无法入睡。

哎,朝廷哪有那么多忙不完的政务,让人连个懒觉都睡不好。

柳雪涛叹着气坐起身来,拥着薄被叫人:“翠浓,香葛……”

两个丫头闻声进来服侍她起床,尚未梳洗完毕便有人进来回话,说大舅奶奶叫人捎了信儿来,今儿那边府上还是有许多琐事,静雅轩那边她没空过去。

柳雪涛皱眉:“孩子不是已经生完了么?再说,坐月子的是二嫂子,还有老夫人在一旁照顾,二哥身边的侍妾也有两三个,哪里用得着大奶奶照应什么?”

来传话的是李氏的心腹婆子,听见柳雪涛问,便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夫人这几日不怎么去那边府上,一些事情奴才原也不该多嘴。只是我们家二夫人对我们大奶奶……有些过分了……”

此言一出,柳雪涛自然明白了八九不离十,肯定是李氏经常不在家,杨氏趁着坐月子拿捏起她的错处来了。只是自已的父亲素来是公正的,怎么此时倒是辖制不了这位二嫂子了呢?

打发走了李氏派来的婆子,柳雪涛简单用了点早饭,又看了看泓宣,问了问泓宁跟着先生读书的事情,正要叫人预备马车去静雅轩瞧瞧,外边的人进来回道:“夫人,安庆王府老王妃派人来,说要请夫人过去听戏呢。”

柳雪涛不解:“这大热的天儿,听得什么戏啊?”

那人回道:“是忠烈将军带回来的几个姬妾,说是会演北疆胡族歌舞,老王妃叫人弄了戏台子吩咐她们就演,所以特地叫人来请夫人过去一起瞧热闹呢。”

柳雪涛笑道:“安庆王府这些日子可真是热闹。行了,既然是老王妃亲自叫人来的,我这脸面上越发的有光彩,自然是要去的。只是这衣服还要再换,叫来人先回去吧,说我一会儿就来。”

翠浓又去取了一身华丽些的夏衫来,柳雪涛又回屋里换了衣裳,发髻也重新梳了,又多戴了一支绒花,一根鎏金镶红宝石的喜鹊蹬枝的簪子,对着镜子看了看,叹道:“如今我也是一个大俗人了,居然也喜欢这些金银珠宝了。”

香葛笑道:“夫人已经够简单了,平日里谁家有宴会,那些夫人们个个儿都是花技招展的,满头的珠翠,恨不得把家里的头面都带上,生怕别人小瞧了似的。也就夫人,只这么两三样首饰。不过那些人倒也识趣,从没有谁敢在背后说夫人的。”

翠浓瞥了嘴巴哼道:“我们夫人的东西,拿出来不怕羡慕死她们。敢跟我们比金银珠宝呢,她们也得长长眼睛,看仔细了再说。”

柳雪涛摇头叹道:“你们两个闲着没事儿了?怎么想起说这些无聊的事情来了?人家谁有多少家底,难道都戴在头上不成?难道不怕把脖子给压弯了?”

香葛和翠浓都捂着嘴巴笑,然后两个丫头也都换了衣裳,柳雪涛又叮嘱了泓宣的奶妈子几句话,方坐了车直接去安庆王府。靠在车里柳雪涛眯起眼睛,暗暗地盘算着有三天没见着洛紫堇了,还真是想她。

安庆王府府邸更是大得出奇,前面看不出什么,和别的王府府邸一样的格局,但是后面却真的很大。一个王府里住着一个亲王,一个郡王,一个忠烈将军,能不大么?

所以这王府一再扩建,前面不能动,只能动后面和东西两面,西面原本是赵玉臻夫妇住的屋子,因赵玉郅回来,安庆王爷早就叫人把西面的一片地也收拾出来,挨着赵玉臻住的屋子又另起了一片屋子给赵玉郅,又叫生了赵玉郅的周姨娘跟着搬过去住,平日也不叫她过来伺候。反正都有年轻的姬妾丫头们,周姨娘如今也是半老徐娘,早没了往日的颜色,伺候老王爷已经不

再合适。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周姨娘也水涨船高,在赵玉郅那边竟有些老夫人的意思了。赵玉郅的几个妾室为了讨好她都背着老王妃等人叫她老夫人,周姨娘越发的飘飘然起来。

其实这日老王妃设宴请了柳雪涛过来也是有缘故的。赵玉郅虽然是庶子,但到底还是老王爷的儿子。他在北疆带兵打仗这几年,耽误了终身大事,如今凯旋归来已经二十有六的年纪了,又封了忠烈将军,总该娶一房正室夫人才算是成了家。

所以老王妃借着赵玉郅回京受封这件事的余热,请了几家关系不错的公侯世家的夫人小姐一起过来玩一天,也算是从中给赵玉郅选媳妇的意思。

按照世家的道理,赵玉郅的婚事自然是由老王妃操心,周姨娘是一点发言权都没有的。但是她如今自以为身份不同不甘落寞。一大早便打扮了,带着赵玉郅的几个姬妾往老王妃这边来伺候。

柳雪涛来的时候,安庆王府的二门外已经停了七八辆豪华的马车,璎珞流苏无不十分讲究,还有几辆根本就是从江淅府宝马行里定的货,只是比不上柳雪涛用的马车那样大,但也是橡胶的车轮,坐工去很是舒适享受的那种。

下车后柳雪涛便跟身边的丫头笑道:“瞧瞧,咱们京城的车行只跟宫里打交道,却带动了江淅府那边的好些生意。”

香葛笑道:“这正是夫人的高明之处呢。有了皇家的招牌,那些人纵然花再多的银子也不会心疼的。反正规格不一样,不会借越。有银子谁不图个舒服呀。”

柳雪涛轻笑。香葛的话说的很有道理,她和翠浓两个丫头跟了自已一年多,长了不少的见识。说话办事都透着麻利果断,再看看这两个丫头一般也是花一样的水灵,柳雪涛难免心生不舍。这样的好丫头,不知又要被谁给娶了去。

如今的柳雪涛,越发觉得女儿的劣势,好好地培养了许久,终究会是别人家的人。想想碧莲,就看见这俩丫头的将来了。不管是妻是妾,反正她们都不会在自已身边呆一辈子。

老王妃把这次宴会设在王府后花园的湖上。一艘大大的三层楼船靠在湖边,湖边翠绿的芦苇丛连成一片,再往里去是层层叠叠的碧荷。船里已经有女先儿在唱地方戏,五六个三四十岁左右的公侯夫人们坐在里面说笑,另有一席坐了六个貌美如花的小姐,宛如一把六根儿水葱,一个个儿都是妩媚娇软,水灵灵的惹人喜爱。

柳雪涛一进门,老王妃便冲着她笑:“等来等去就等她了。怎么这会子才来。”

洛紫堇已经起身迎到楼船外,站在船头看着她笑:“懒丫头,这都什么时辰了才出门。”

柳雪涛笑道:“昨儿那边忙了两桌宴席,我都快累死了,你还说风凉话。”

洛紫堇牵了她的手进去,几位夫人有级别低的或者同级别的都起身同她问候,那边的几位姑娘更是早就站起身来,一起给柳雪涛福身问好。这些姑娘们都是知道柳雪涛的,皇上都下旨表彰的德才兼备的五品诰命夫人,称她为当朝妇女典范,姑娘们自然更是要效仿学习,以她为榜样将来好相夫教子。

柳雪涛笑道:“今儿可真是热闹,王妃这儿是要办一场选美比赛么?”

老王妃笑道:“哪里是什么选美比赛呢。是这几位姑娘们素日仰慕你的才华,几次三番的说要我找个机会帮她们引荐引荐,我这儿一直忙的抽不开身,今儿好歹有空,她们也来的齐全,所以才硬生生的把你也拉来,你是跟我们几个老的坐在一起呢,还是跟那几位姑娘们坐在一起?”

按照品级,柳雪涛是诰命夫人,她不比洛紫堇有老王妃在场自然不好往上凑,只得和姑娘们坐在一起。所以,柳雪涛是应该跟老王妃坐在一处的。可是老王妃说姑娘们仰慕柳雪涛的才华,分明是在暗示让柳雪涛帮她参详参详这几位姑娘的人品,况且柳雪涛也是要和洛紫堇坐在一起的,于是笑道:“王妃恕罪,雪涛还是喜欢跟姑娘们坐在一起,说话玩笑也随意些。”

坐在安庆王妃身边的郑国公夫人笑道:“雪涛夫人是嫌我们老了!”

柳雪涛笑道:“国公夫人说笑了,我这性子直爽,又喜欢玩笑,还是在这边更自在些。”

安庆王妃本意如此,自然也不为难她,便跟旁边的周姨娘吩咐道:“伺候雪涛夫人入座。”

周姨娘原本是想着自已很有体面的,来这里伺候几位国公夫人郡王妃也就罢了,却还要她去伺候柳雪涛这个小辈儿的女人,心里多少都有点不高兴。但老王妃说了,她又不敢反驳,只得答应一声亲自过来,给柳雪涛把洛紫堇身边的一把椅子拉开,等着她站过去之后,方又往前推了推,伺候柳雪涛坐下。然后又从小丫头手里拿过碗筷巾帕一一放在桌子上。又赔着笑脸儿说

道:“请问夫人喜欢喝什么茶,奴才好去给夫人准备。”

洛紫堇笑道:“不用你去了。”说着,又转头叫自已的丫头彩霞去自已房里把郡王爷拿回来的白牡丹给柳雪涛。

周姨娘的讨好被洛紫堇淡淡的招了出去,心里越发的不自在,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了去,默默地转身站回到老王妃的身后。

坐在柳雪涛身边的一个穿杏红色轻纱夏衫的女子摇着绣着大朵牡丹的纨扇,轻轻的笑道:“雪涛夫人这衣裳颜色真是好,这料子看着像是霞影纱,只是又觉得不大像。不知夫人可否告知,也让咱们长长见识。”

柳雪涛回头看这姑娘,洛紫堇忙为她介绍:“这位姑娘是丰国公府的大小姐,闺名素月。在家里排行老二,她的姐姐是如今御前一等侍卫李大人的夫人了。”

柳雪涛暗暗地点头,李广源虽然官职不高但却是当今皇上极为信任的近臣,能做李广源的夫人,定然不是一般的女人。这位素月姑娘说话娇软温和,但目光里却透着精明,是那种外表和软内力刚烈的姑娘。于是她微笑着说道:“素月姑娘好眼力,这不是霞影纱,这是雪绮罗,专门做夏天的衣裳用的,薄而透气,却不透亮。”说着,柳雪涛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最重要的是,做裙子穿不会走光。”

洛紫堇噗的一声笑了,抬手偷偷的捏了捏柳雪涛的胳膊,低声啐道:“这些都是姑娘家呢,你就说这样的话。”

柳雪涛轻笑:“我这话最实在了。姑娘们出门才更要注意细节,一般的纱罗轻透是有的,但也正因为轻透,却不够遮掩,咱们还得加一层里衣。如此倒是白白的多穿一层,又麻烦,又热。”

几个女孩子都纷纷点头。大户人家的姑娘走光自然是不会的,嬷嬷们会给她们穿一层又一层,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许走一点光。殊不知她们也会被这一层层的轻纱薄罗给裹得透不过气来。

柳雪涛又笑道:“这雪绮罗是仿了进贡给宫里特制的云霓锦,虽然比不上云霓锦色彩华丽,但胜在清凉。夏日里穿着最是舒服。”

素月忙问:“不知夫人说的这雪绮罗是在哪家绸缎铺买呢?我们家的采买也不知怎么当差的,有这么好的衣料居然都不知道,白白的害的我们受这些罪。”

柳雪涛心想我们柳家就是做绸缎生意的,姐的衣裳料子还用买么?于是告诉了她们一家绸缎庄的名号,素月毕竟是国公府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对外边的店铺生意并不了解,只记住了名号暗暗地想着让家里的采买去弄这种雪绮罗,却不知道这种衣料却是寸罗寸金,等闲人家是看的着买不起的。

彩霞拿了茶来,给柳雪涛冲好。船娘便解开了船头的缆绳,把船慢慢的划到了湖心。

湖面上碧波荡漾,凉风送爽。老王妃在那边问着女先儿:“今儿可有什么好书说给我们听?”

女先儿便笑着上前回道:“今儿我们给王妃和诸位夫人说一部新书,此书的名字叫做《五女拜寿》”

老王妃听了忙说:“唉哟哟,你这是馋我呢吧?你知道我们没有女儿,偏生要说这个。”

丰国公夫人冯孙氏笑道:“王妃没有女儿,那边席上却坐着六个姑娘。倒是比她这书里说的还多一个呢。今儿咱们就听听这《五女拜寿》吧!”

众位夫人都说很好,老王妃便让那女先儿说起来。

这边柳雪涛心知这类的书无非是说的孝女之道,所以她没几分兴致。洛紫堇见她淡淡的,便悄声说道:“你不喜欢听书?”

柳雪涛轻笑:“这些书都是一个套路,她一说我便猜到了后面的故事,所以听不听倒没什么两样。”

素月对面的一个姑娘是南阳长公主的女儿,闺名玉芙的,因听了柳雪涛的话后,便笑道:“夫人既然猜到了,倒不如夫人先说给我们听听。若是说对了,便叫那女先儿换一个来,如何?”

那边老王妃听了这话,忙笑道:“雪涛,你说说。若是果然猜中了,今儿这说书的钱咱们便可以赖掉了。”

柳雪涛笑道:“既然这样,我便猜不到了。”

玉芙便问:“夫人怎么又说猜不到了?”

柳雪涛道:“若是我猜中了,老王妃果然赖了人家说书的钱,断了人家的生财之道,回头我离了这王府回家去的时候,怕是要被人家打闷棍呢!”

此言一出,众人皆呵呵的笑起来。说书的女先儿忙上前福身,赔笑道:“夫人说笑罢了。夫人千金贵体,我们见了磕头还来不及呢,岂敢动那些歪念想。”

柳雪涛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说了?”

女先儿忙笑道:“夫人请。”

柳雪涛便呷了一口茶,说道:“你这书叫《五女拜寿》,这家定然是有五个女儿的。而且必定没有儿子,是也不是?”

女先儿点头:“是的,的确是只有五个女儿没有儿子。”

柳雪涛笑道:“这定是个老员外家,五个女儿个个儿都许了人家,必定有富有贵,也有贫穷的。这贫穷的也不是寻常百姓家,定然是个落魄的秀才举子之类的书生。”

女先儿笑道:“夫人可是曾经听过这部书?”

柳雪涛笑着摇头:“没听过,我不过是猜的罢了。”

.

女先儿惊诧的笑着:“夫人说的分毫不差,就是这样的开头儿。”

那边靖国公夫人忙笑道:“你别打岔,让卢夫人一气儿说下去。说完了你再说。”

女先儿答应着站到一旁。柳雪涛又笑道:“这家老爷子和老夫人必然是那种嫌贫爱富的。初时女儿女婿来拜寿定然是根据寿礼的轻慢贵重把女儿们分出个三六九等来,那个嫁了落魄书生的女儿自然要遭冷遇。后来这老爷子告老还乡,没了朝廷职务,那些富贵家的女儿们便少了来往,一个个儿不再献殷勤,更有甚者连爹娘都不认了,只做陌路人。倒是那落寞书生夫妇还算

有良心,接了二老一起住,吃穿用度虽然艰难,但对待老人很是孝敬。再后来,这书生定然是科举高中,得了官职,这一对老夫妇又跟着这女儿女婿沾了光,又有了往日的风光。之前那些富贵家的女儿们又纷纷上门来。这对老夫妇终于明白不能嫌贫爱富的道理,狠狠的教训那些不孝的女儿女婿们一通,或者继续往来,或者闭门不见,也就是终了。是也不是?”

那女先儿连连称神,笑着说道:“夫人说没听过这书咱们说什么也不信,夫人说的竟是和书里的故事分毫不差呢!”

柳雪涛笑道:“这些书无非是教导世人不要鼠目寸光,看人看事要看长远,当时的富贵不代表一世的富贵,当时的落魄也不会是一辈子的落魄,又告诫天下子女一定要孝敬父母才能有好结果。把这些道理编入书中,不过是起个教化万方的作用罢了。只要稍微用点心思,也就能猜着了。”

女先儿忙笑道:“夫人说的很是。既然夫人已经猜中了,我们自然不能再说这一出,只请夫人再另点一出我们细细的说来,也就罢了。”

柳雪涛忙摇头:“我真的不懂,还是请王妃和诸位夫人们点吧。”

王妃便笑道:“既然这样,咱们也不点了。索性大家一起行酒令更热闹些。想来她们年轻的姑娘们读书识字的,平日里也没少读那些书,再听这些倒是叫她们烦闷了。”

在座的六位姑娘忙站起身来,齐齐的向着老王妃一福身。老王妃忙笑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坐下吧。酒令么……越简单了越好。不如咱们就行个‘占花枝’的令好不好?”

‘占花枝’乃是富贵人家闺房里常行的酒令,原是把各种名花都写在笺子上,总共二十四笺。每种花都有一句诗词,暗合着花的品性情操,又有借花喻人的意思。

今儿这顿家常宴明着是大家仰慕柳雪涛的才德兼备,想借着安庆王妃认识认识她以后也好常交流,实际上是老王妃借着柳雪涛的才情品貌给赵玉郅选媳妇。

安庆王府有两为少爷,赵玉臻乃嫡子,如今又因为在除禄王反党的时候立了大功才封谨郡王。虽然他的王妃才情品貌样样都是拔尖儿的,但到底是前朝罪臣之后,是籍没入宫的宫女出身,当时太后赐婚,只带来了少的可怜的妆奁和两个宫女做丫头。这桩婚事在老王妃的心里一直是个遗憾。”

如今老王妃让行这个令,也有借花相人的深意。想给赵玉郅选一个合适的妻子,也让安庆王府锦上添花,喜工加喜。

所谓合适,自然是为人处事要圆滑懂事,才貌品学也要好。既不能压过洛紫堇去,也不能太差了。压过洛紫堇,将来嫡庶之间的矛盾必然尖锐,老王妃再怎么说也有些死心眼儿。才貌品学也不能太差,否则只能给安庆王府丢人。

如此一来,这倒真的成了一件艺术活,这火候可是要细心掌握的。

柳雪涛也跟着细细的想了想,明白老王妃这个酒令选的可真是合适。

一时丫头们把笺子取了来,又拿了一副骰子来,众人又把两桌宴席各自撤掉,重新把桌子拼到一起,十几个人围坐在两张大桌子拼起来的桌子上,令摆了珍馐佳肴,果品差点,按照次序纷纷落座后,老王妃便命洛紫堇当令官儿,掷殿子数点,开始行令。

洛紫堇便抓起骰子来在碗里随意一撒,三个散子在碗里哗啦啦的转了几圈,最后停了下来,柳雪涛帮着数了数,却是一个四,一个五,一个一,加起来刚好是个十。于是洛紫堇从自已数下去,数到十刚好是素月姑娘。于是忙对丫头说道:“把竹简给素月姑娘,让她先来。”

237

洛紫堇叫人把竹筒递给素月,素月微笑着接过来,对众人笑道:“素月就先摇一个,不知摇个什么好的出来。”说着,抱着竹筒轻轻的摇,摇了三四下子,果然有个莲花头的竹笺子落在桌子上。

坐在她旁边的一个穿着秋香色夏衫的女孩子名花锦云,乃是工部尚书家徐千金,今日随她的母亲来赴安庆王妃的宴,乃头一遭来王府。不过她之前便和素月相识,所以这次才挨着她坐。见笺子落下来锦云忙抬手捡了,笑嘻嘻的捡了起来,惊讶的笑道:“哎呀,素月姐姐居然掷了个山茶花!”

素月便笑吟吟矫接过那支笺子,轻声念道:“叶厚有梭犀甲健,花深少态鹤头丹。”

锦云认真的想了想,赞道:“‘叶厚有棱,花深少态’,这花果然是姐姐的品格。”

旁边的几个老夫人也纷纷点头,说在座的几个姑娘都不及素月稳重大方。

洛紫堇微微一笑,说道:“到底怎么个吃酒法?那笺子后面写着呢。素月姑娘倒是快些说话吧。”

素月点点头,将笺子反过来看时,上面写着:本家吃一门杯,对面相陪,左右各陪半杯。于是她含笑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柳雪涛,微微笑道:“还要请雪涛夫人与素月一起同饮一杯,左右锦云妹妹和付妹妹一同陪半杯。”

坐在素月右侧的付姑娘乃镇南侯付勇昆的女儿,闺名换做凤蝶。付勇昆长年镇守云滇边境,维护西南边疆,他的老母亲和女儿不习惯那边湿热的气候,所以留在京城居住。因也是战功赫赫公侯之家,英宗皇帝十分的侍重,所以平日里诸王公贵族家有什么宴会也都少不了付家老夫人。

众人依令,各自吃了酒,然后由素月掷骰子。却掷了三个一点。这也是极少见道的,洛紫堇便打趣素月:“今儿很该赌两把的,这手气巨好,估计能赢不少银子。”

众人又笑,竹筒便递到了素月数请去第三位姑娘雅兰的手里。

凤蝶儿见雅兰握着竹筒只管笑,便催促她:“快些摇,看摇出什么好的来!”

雅兰禁不住畸催,便抖着手腕摇起来。她虽然用力摇,但那些笺底只散竹筒里转,转来转去总不肯出来,于是她又加了几分力气,摇了几下,终于有一只笺子掉散桌子上,凤蝶儿便抬手抢了先看,却见上面画着一只芍药花,一旁也有两句诗:香清粉淡怨残春,蝶翅蜂须恋蕊尘。

凤蝶不解其意,因问旁边的素月:“素月姐姐,你看这是什么意思啊?”

素月笑道:“不过是玩的罢了,此乃酒令,且看如何吃酒再说。”

雅兰的父亲是安庆王妃娘家兄弟,虽然她是安庆王妃的内侄女,但父亲早逝,家族势力自然比不上这些当朝大员,所以她从小却比别人更多了及分乖巧的心思。这两句诗也正好和着她的心意,于是却不多言,只翻过笺子来看,一看又笑:“席间年长者喝一杯,年小者喝一杯,左右各饮一杯相陪。当事人自饮——两杯!”说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可要好好地论一论了,最小的我知道,定然是桂枝妹妹了,她今年十四岁,尚未及笄,咱们中间可没有比她小的了。”

洛紫堇笑道:“若论年长者,自然是付老夫人。”说着又指着风蝶儿笑道:“瞧人家的孙女都这么大子。”

老王妃笑:“这倒是,付老夫有同他们小辈儿们喝一杯吧。酒令大如军令,咱们是不敢违的。”

付老夫人笑道:“说不得,我也在这里倚老卖老一回吧。”

桂枝乃是礼部侍郎郑鹤勐的小女儿,郑少琮的妹妹,此次是陪着母亲一起来的,听了众人的话,忙端起酒杯,笑道:“桂枝最小,只好先干为敬了。”

桂枝干了后,雅兰左手的凤蝶和右手的洛紫堇也只好干了,然后付老夫人也喝了一杯。雅兰自己方吃了半杯后,重新拿过骸子来掷。却得了十点。一次数过去,正好是最小的姑娘礼部尚书郑大人的女儿桂枝。

桂枝笑嘻嘻的拍手:“我刚还在心里念叨着下一个要是我才好呢,不想雅兰姐姐果然掷了个十点。我来我来……”于是忙转身接过丫头递过去的竹筒,三下五下便摇出一只笺子来。自己忙去捡了看时,却又红了脸丢开:“唔……不要这样的,重新来!”

柳雪涛心里暗笑,莫不是这个也跟红楼梦里的探春一样,摇出一个招归婿的笺子来?于是忙起身捡了过掳看时,却见上面画着的果然是杏花,更有一样的诗句:日边红杏倚云栽。于是笑道:“这个好得很。将来必是夫荣妻贵的,你如何丢开了?很该多喝一杯才是。”

桂枝红着脸转身笑道:“夫人喜欢,这笺子送夫人就是了。”

柳雪涛笑着摇头:“这可送不得。”说着,又翻过笺子来看,却是:得此笺者贵不可言,席间众人同贺一杯。于是笑道“大家一起干一杯,为郑姑娘祝贺。”

于是众人纷纷举杯,笑着痛饮一杯,又把髓子送过来让挂枝掷。

席间欢声笑语,妙语不断。柳雪涛细细的观察下来,这六个姑娘各有所长,素月稳重大方;凤蝶灵秀脱俗;桂枝娇言憨语的可爱;锦云聪明内敛,话不多;雅兰乖巧懂事,体贴人心;玉芙孤高,有些目下无尘,毕竟是长公主的女儿,身上有皇家的血统,算起来和赵玉郅好有血缘关系,自然是不用考虑的。

一时酒令行下来,众人多多少少都吃了七八杯酒,难免面红耳赤。柳雪涛便摇着扇子笑道:“不得了了,我这会儿时吃醉了。得去洗洗脸,不然待会儿可要闹笑话儿了。”

安老王妃已经把几位姑娘都摸了个七七八八,此时只等着柳雪涛的意见,于是忙笑道:“叫你姐姐陪着你一起去。”

洛紫堇忙起身,拉着柳雪涛的手应道:“母妃放心,我陪着她一起去。”说着,二人和其他夫人告辞,往外面船舷上来吹风。

柳雪涛索性坐在船舷上,靠着栏杆摇着扇子,叹道:“老王妃这顿群芳荟萃,可真是叫人有点吃不消哦!这些姑娘们个个儿都这么好,叫人看着就羡慕。哎——”

洛紫堇拉着她往里靠了靠,坐在她身边笑问:“你羡慕什么?你坐在那里自有一股风流别致,把她们都压下去了。”

柳雪涛叹道:“我羡慕人家年轻嘛,你看看一个个儿花骨朵儿似的。哪像咱们,不管怎么说都老了都老了……”

洛紫堇拿着扇子笑着拍了她一下,骂道:“竟胡说!你不才二十一岁么?这在某些事情上说你都不够年龄呢!在这儿跟我说老啊老的,找打呢是不是?”

柳雪涛噗的一声笑了,叹道:“是啊,这若是在咱们那儿,这可是典型的早婚早育,恐怕要受法律制裁的。如今呢!姐连孩子都有两个了,大的都读书识字了!真是莫名其妙啊!”

洛紫堇刚要说什么,却见楼船后门的帘子一掀周老姨娘从里面钻出来了,见二人并肩坐在船舷上吹风,忙笑着上前劝道:“哟——王妃身子弱呢,可不许坐在这儿吹风儿,这水面上的风带着湿气,仔细头疼。雪涛夫人也请快些起来吧!回来头疼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柳雪涛对这位周老姨奶奶没什么印象,之前只是听泓宁提及过一次,后来再也没见过她。不过她从洛紫堇刚才对她的态度上便听出了几分不喜,知道这位定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此时听她如此关心自己,便淡淡的笑道:“谢谢姨娘关心,这大六月的天儿,我们正想吹吹凉风呢。好歹我们凉快凉快就进去了。”

周姨娘听了这话,索性也不进去,只站在一旁陪笑着问道:“夫人觉得,里面那几位姑娘哪个更好些?”

洛紫堇微微皱眉,看了柳雪涛一眼转过脸去,问着周姨娘:“你觉得呢?”

周姨娘大概也知道洛紫堇不是那么好拿捏的,忙涎这笑脸说道:“奴才哪里知道这些?郡王妃的眼光也是好的,好歹这次是给咱们家将军选正妻,郡王妃定然心里有数了吧?”

洛紫堇淡淡的说道:“我心里能有什么数儿?你不如去问问母妃的意思。这事儿总还是要母妃说了算的。”

周姨娘被洛紫堇不冷不热的挡了回来,心里自然不痛快,不过她一直都有锲而不舍的精神,这点小痛快可以忽略不计,于是又往前凑了两步,俯下身子悄声笑道:“刚才奴才在里面站了会儿,听着老王妃话里话外的意思,颇中意雅兰姑娘呢。”

“雅兰?”洛紫堇略感惊诧,不由得转脸看了一眼周姨娘的脸,似乎是要从她的脸上找出点端倪来。谁都知道雅兰是老王妃娘家的侄女,老王妃娘家的兄弟去年病逝,堂兄弟里并没有成大器者。老王妃娘家的势力颇有些走不景气,这雅兰虽然出身高贵,但父兄皆不能成为她强大的依靠,老王妃自然有心把她聘到自己眼前,也好有个照顾。可是这样的话儿在周姨娘这个人的嘴巴里说出来,总是透着几分诡异。

按道理,她应该更看重其他的姑娘,比如国公之女素月,比如公主之女玉芙,比如镇南侯的女儿凤蝶……六个人里面不管周姨娘怎么挑,都不会瞧上雅兰。

洛紫堇愣神之际,柳雪涛却已经微笑着开口:“雅兰姑娘是老王妃的内侄女,做姑母的偏爱内侄女也是正常的。但将军的婚事总还要听听老王爷的意见吧?”

周姨娘听了柳雪涛的话,眼晴不自觉的一亮,却又故作沉吟的说道:“夫人的话有道理。不过家里的事情,老王爷素来不怎么过问。我们老王妃说了就算的。以奴才看来,雅兰姑娘的确很不错,温润贤淑,将来定然能跟郡王妃妯娌和睦。老王爷应该也没有什么意见。”

洛紫堇已经多少明白了这位周姨娘的意思,只是淡淡一笑,说道:“你的话的确不错。回头母妃问起来,我就这样回她。”说着,便站起身来对柳雪涛笑道:“走吧,咱们也该进去了。”

柳雪涛起身,对着周姨娘笑了笑,跟着洛紫堇进了船舱。

周姨娘却站在原地,细细的想着洛紫堇的话,忽然抬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又自言自语的骂了自己一句:“糊涂东西,这回又被那小蹄子给算计了去!”

原来之前周老姨娘总该和洛紫堇针锋相夫,每每她说什么,洛紫堇总要反向而行。所以这次她便想着不如自己说句反话,激着洛紫堇这个小狐狸跟自己作对,然后能把雅兰给推出去,这样将来自己身边的儿媳妇就不会是老王妃的人,多多少少都会自在一些。

可谁知道,那个柳雪涛忽然又提及老王爷,把周姨娘的激将法给缓了缓,趁这机会洛紫堇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让她的完美计划成了泡影。

周姨娘来不及多想,知道这会儿里面的谈话定然涉及到自已儿子的婚姻大事,于是忙又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悄悄地进来服侍。

里面正是热闹的时候,周姨娘进来的时候恰好柳雪涛在说笑话,引得大家笑的前仰后合的,付家老夫人却笑跟拿着帕子捂着嘴巴靠散椅子上咳嗽。小丫头忙上去帮着捶背。

只听老王妃又笑道:“咱们这一屋子的人,也总没雪涛这么会说笑话。”

付老夫人也笑着附和:“这话很是,到底是她的见识广,比不得我们是笼中之鸟,一年到头的都闷在家里,除了听书就是听戏,满脑子都是那些东西了,什么新鲜事儿也没见过。”

旁边礼部侍郎郑鹤勐的夫人笑道:“我瞧着锦云那孩子倒是个有见识的,比我们家桂枝好多了。我们这个丫头从小娇生惯养的,只知道嘻嘻哈哈,连京城都没出过呢!”

锦云的母亲桑夫人笑道:“我们也只是那年跟着她父亲去了一趟江南,左右不过半年的时间就回来了。到底比不得雪涛夫人的见识广。”

洛紫堇笑道:“雅兰也不错,刚才雪涛还跟我说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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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庆王妃自然是中意雅兰的,听见洛紫堇这话当时便扭过脸来问道:“怎么说?”

洛紫堇笑道:“说雅兰话不多说,最是清透的人呢。”众人捧着安庆王妃,自然又附和了及句。却把雅兰说的不好意思了,只拉着凤蝶儿悄悄地退了出去。

柳雪涛悄悄地瞥了周姨娘的脸,果然见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心中忍不住的乐。别的事情她不管,跟洛紫堇做对的人再来算计自己?哼,当本夫人是傻子呢?

众人又吃了几杯酒,到底是经不起这数杯佳酿喝尽肚子里,一个个儿的不是去洗脸就是去更衣,席间诸人散了一半儿。丫头们又重新端了瓜果来,将酒杯撤下,换了新茶。

老王妃便拉着柳雪涛的手,悄声问道:“这几个女孩子你觉跟哪个更好?”

柳雪涛悄声说道:“这却不好说。王妃还得细细的斟酌。毕竟婚姻乃是大事,不仅仅要取中一个姑娘的品貌,还要看娘家人的品行。一旦联姻,两家的利弟可就结结实实的绑在一起了。”

安庆王妃点头,说道:“你说的是啊!所以我才慎重了又慎重,把你也叫来帮我参谋参谋树。”

柳雪涛又悄声说道:“以妾身的意思,倒是取中了雅兰姑娘,她的性子温和,将来必然是好相与的。可是太过懦弱,又怕被刁奴拿捏,老王妃总不能跟着她一辈子。所以以妾身的观点,雅兰姑娘不适合嫁给身份地位比她家里高的人家。倒是应该选个有前途的中等人家的子弟,或许会更合适。”

安庆王妃听了这话,心中立刻一亮,拍着柳雪涛的手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今儿多亏叫你过来,不然的话我却想不到这上头。”

柳雪涛自然知道老王妃对雅兰更好些,自己娘家的侄女,叫谁谁也会特殊对待。想着能在眼前里长长久久的。可是赵玉郅不是赵玉臻,庶子未必会听嫡母的话,赵玉郅对于老王妃而言,多得是阳奉阴违,虚张声势。让他娶雅兰为妻,心里必然会怀着一种愤恨,明着对她好,实则会冷落她。依照雅兰的性子,恐怕眠辖制不住这个将军。

安庆王妃听明白了柳雪涛的话,便把雅兰选来给赵玉郅做妻子的想法给丢开。

当晚,安庆亲王从外边回来,很难跟的同老王妃一起用饭。老王妃便把今日宴请各家夫人小姐的话同他说了,安庆王便问:“可有合适的人选?雅兰那孩子听说从小就乖顺,何不直接说来给郅儿?”

老王妃便笑道:“我娘家原来很好,只是雅兰如今没了父亲,哥哥也不争气,如今竟是没落了。算起来门第有些不合适呢。郅儿虽然不是我生的,但好歹是王爷的亲儿子,也是当朝的三品忠烈将军。门户上不配,要惹人家笑话的。何况王爷也知道我的心病。当时臻儿婚婚配……多少有些不尽人意,幸好如今他媳妇很能安稳,又给咱们生了孙子,也就罢了。哎!如今郅儿一定要风风光光的才行。”

安庆王笑道:“难得王妃如此想,这样我便放心了。仔细的选选吧,回头再问问郅儿的意思?”

老王妃点点头,说道:“自然要问问他的意思的。不然新媳妇娶进门却跟他不对眼,这日子也是没发过的。”

安庆王点头,老夫妻又说了些闲话,方才睡下。

当晚,洛紫堇也跟赵玉臻说起此事。赵玉臻却很不关系,只是搂着她做他喜欢的事情,她说什么他基本没听进耳朵里去。最后洛紫堇也没兴趣说了,爱谁嫁进来谁嫁进来,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也懒得操那份儿闲心了,目前为止还是打起精神来应付自己身边的这头饿狼要紧……

俗话说,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这话真是不假。

中午时老天还是睛空万里,晚上却又阴云密布,顷刻间电闪雷鸣,却是一场暴雨突至。

卢家深宅大院的碧纱厨内却刚好云收雨散。卢峻熙满足的搂着昏昏欲睡的女人,轻声叹道:“夫人啊,明天为夫难得不用去衙门,今晚咱们就不睡了吧?”

柳雪涛抬手用胳膊肘捣了一下身后无耻的家伙,低声咕哝了一句,拥着锦被继续迷糊。

“夫人……要不,明个儿一早咱们悄悄地出城去吧,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地过两达,让他们谁也找不到咱们,如何?”

柳雪涛实在受不了他的聒噪,叹了口气回过身来,懒懒的说道:“卢大人你睡不睡?不睡请去书房找人聊天。妾身困死了,要睡觉。”

卢峻熙长叹一声,伸出手臂去把炸毛的女人搂进怀里,说道:“行,那就睡吧。睡醒了再说。”

外边瓢泼大雨,玉碎珠溅。屋里更香袅袅,春睡浓浓。

恰好应了那首脍炙人口的长短句:“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清晨柳雪涛懒懒的伸着懒腰,继续往卢峻熙的怀里拱,想借着这家伙的臂弯多睡一会儿,多难得啊,他今天居然不用那么早出门,可以留下来陪自己睡个懒觉。

然却天公不作美,卢峻能倒是留下来陪她睡了,可外边的事情却不准她睡。卯时还没过,翠浓就在外边叫了:“夫人,夫人……大舅奶奶打发人来说,那边老爷子忽然晕倒了!夫人……”

柳雪涛杂觉跟脑子里嗡的一声,猛的一下子从卢峻熙的怀里钻出来,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翠浓也是急得不得了,听见柳雪涛醒了,又忙回道:“夫人,是大舅奶奶打发人来说,老爷子今早晕过去了……让夫人赶紧的过去看看……”

柳雪涛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差点没从床上栽下去。幸好卢峻熙及时坐起来一把抱住了她,劝道:“别着急,穿衣服我陪你一起去。”

柳雪涛只觉跟眼前还是一片模糊,虽然听见卢峻熙在说话,也感觉到他正搂着自己安慰,却说什么也捕捉不到他的存在。仿佛置身于一片空虚之中,眼前一片惨烈烈的红,那是铺天盖地的彼岸花,开在黄泉的两岸。

“雪涛……雪涛……”卢峻熙见柳雪涛面色苍白,自己怎么说她都没有反应,一时慌张起来,忙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抬手掐着她手上的合谷穴,在她耳边一遍遍的唤她的名字。

像是过了许久,柳雪涛方渐渐的回过神来,看着卢峻熙无力的问道:“父亲不会有事吧?峻熙……我好怕……”

“不怕,雪涛……不怕……我陪着你,我和你一起。”卢峻熙长出了一口气,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晴诚恳的说载,“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陪着你一起。不要怕……”

“快……我们快去看看……”柳雪涛仿佛有了些力气,于是推开卢峻熙立刻下床,匆匆的去衣柜里找衣裳。卢峻熙却披上长衫唤了丫头进来,吩咐她们立刻给柳雪涛梳妆,然后自己一边系着长衫的衣带一边匆匆出去,叫人把马车备好。

二人匆匆的赶到柳府时,御医也匆匆赶来,几乎是和卢峻熙夫妇一同进门,柳雪涛见了方孝耘立刻问道:“父亲怎么样了?”

“回姑奶奶,老太爷这会儿已经醒过来了,老夫人喂他喝了办盏水,只是身上没有知觉,手脚一时都不能动弹。”

柳雪涛一时心乱如麻,暗想难道这是中风?或者说是脑溢血?这古代的病症和现代人说法不同,这里没有西医,不能透视拍片,只靠望闻问切也不知道能不能辩清楚病情。

卢峻熙自然不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只是紧紧地握着她和手劝道:“没事儿,你看白先生都来了,白家的医术是祖传的,你几次在危难的时候都是白先生把你拉回来的。放心,没事儿的!”

柳雪涛的手心里都是冷汗,她知道卢俊熙说的话不假,但大夫也不是万能的,谁也不能说此时柳裴元真的没事儿。

众人匆匆的进了柳裴元的屋子,柳皓波和柳明澈都沉着脸站在屋子里,李氏和杨氏都躲在屏风后面,安老夫人守在里面的凉塌旁,拿着帕子抹眼泪。

柳雪涛进门后来不及同两个哥哥打招呼,便直接奔到柳裴元的跟前,哭着叫着:“父亲……父亲……你怎么样?”

柳裴元此时虽然全身不能动,但还是能听见柳雪涛的声音的,他的脖子无法转动,眼珠儿却转过来寻找自己的女儿,嘴巴一动一动的,没有声音,根据唇形可以猜测,他是在叫:“雪涛……”

柳雪涛忙握住他的手,哭着叫着:“父亲……”

卢峻熙忙跟过来,劝道:“雪涛,先比哭,先让白先生给岳父大人诊脉。”

柳雪涛听话的点点头,把柳裴元的手放到白苏叶放好的小垫子上,冲着柳裴元强作笑颜,劝道:“白先生来了,父亲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柳明澈和柳皓波自然要跟进来瞧着白苏叶给自己的父亲诊脉。只是兄弟两个谁也不说话。仿佛苦大仇深的样子。

白苏叶认真的给柳裴元诊脉,然后又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点了点头,说道:“老爷子,没什么大碍,待会儿在下给您月银针疏散一下,再开两服药给您吃几日就好了。”说完,便起身给卢峻熙使了个眼色,卢峻熙放开柳雪涛的手跟了出来。

柳明澈又恨恨的看了一眼柳皓波,轻轻的哼了一声率先跟出去。柳雪涛听见动静抬头看时,却看见柳皓波正狠狠的瞥了那边的杨氏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出去。

柳雪涛心中有些惊诧,却始终猜不透为何柳皓波会瞪杨氏,再加上此时她面对这样的柳裴元。哪有心情去想其他,只是一瞥之后,又低头来安慰着柳裴元,劝他不要担心,自己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他。

外边,白苏叶对柳明澈和掌皓波叹道:“老爷子这次是生气的缘故。因为情绪波动过大,又上了年纪,日夜操劳,所以导致瞬间昏厥,然后四肢经脉处于暂时的麻痹状态。这次虽然问题不大,但下次却不一定了,幸亏现在是夏天,人身体里的血不像冬天那样粘稠,所以好歹没有中风。你们一定要注意了。”

柳明澈点点头,说道:“有劳白先生,我们会注意的。”

柳皓波却冷冷的看了柳明澈一眼,没有说话。卢峻熙在一旁看着听着,心里好像明白了几分,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于是催促着白苏叶:“白先生,您刚才说给老爷子用针来着,你看需要做什么准备,好先吩咐人去做。”

白苏叶摇摇头,说道:“这次针灸主要是针头上的几个穴位,不用特别准备。”

卢峻熙一愣,柳皓波却先一声惊问:“针头上的穴位?白先生,这……头上可比不得别处……这……不会有事吧?”

白苏叶笑了笑,说道:“无妨,我学针灸的时候,都是从自己的身体上练习的,头上的几处穴位,我自己也给自己针过几次了,你看我不还是好好地站在这里?”

柳皓波没有什么疑问了,柳明澈和卢峻熙也不再多说。

白苏叶用烧酒把银针泡了一遍,然后给柳裴施针,一刻钟后,柳裴元的手指可以轻微的活动了,白苏叶又给他推拿了一下脑后颈椎及背后的几个穴位,柳裴元的手臂也可以动了,慢慢的能说出话来,众人也就放心了。

只是柳裴元却不愿多说话,稍微好了一点便扶着柳雪涛的手去了床上,吩咐儿媳和安氏全都出去。只留下柳雪涛一人在身边。

李氏一言不发的出去,临走的时侯还轻轻的碰了碰柳皓波,柳皓波虽然有些不甘,但还是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杨氏却不愿就走,正要说什么都被柳明澈一把拉走,并低声的喝道:“你今天闹得还不够么?!”

安氏叹了口气,对着卢峻熙点点头,扶着丫头的手默默地出去。卢峻熙不好守在跟前,也跟着安氏往外边去了。

柳裴元拉着柳雪涛的手,叹了口气,说道:“雪涛啊……爹爹只有你了……”

柳雪涛忍不住伤心,劝着柳裴元:“爹说的什么话,不是还有哥哥嫂子么?还有老夫人陪着您,有什么事儿您说了,谁敢不听呢,可别说这样的丧气话。”

柳裴元重重的叹了口气,连连摇头。

柳雪涛又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把父亲给气成这样?刚才听二哥的话,好像是二嫂子惹您生气了?她月子还没出,爹爹跟她生什么气呢?”

柳裴元又气呼呼的说道:“哪里是爹跟她生气,分明是她要气死我这个老头子了!”

原来,杨氏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柳家的产业有柳雪涛的一半儿,当时便气得不得了。再想想自己丈夫乃是侯爷,家中的生意虽然是公公打理,但至少是柳明澈占大半,就算占不了大半儿也是一半儿。

柳皓波如今算是庶子,总不能跟柳明澈这个嫡子侯爷平分秋色,给他一些产业把他分出去单过就是了。至于柳雪涛,以杨氏的意思是柳家的产业与她无关,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从没有听说哪个女儿带着妆奁嫁出去了,还回来分家产的。

这原本是她临生孩子的时候听到的闲言碎语,当时跟柳明澈说,被柳明澈一句话压下去:家里的生意是父亲说了算,谁也不许胡说。

杨氏心里窝残火便总找李氏的麻预,冷嘲热讽,说她吃里扒外,拿着自己的私房钱出去做生意,回来还干等着家里分红。当时李氏因见她快生了也没跟她计较。

后来杨氏生了个女娃,便越发的沉不住气了。好像柳裴元现在就已经把家里的一切都交给了大孙子柳景尧似的,也不等出月子,便抱着女儿去了柳裴元的书房,找他去讨要家里生意的股份去,说姑奶奶可以凭着大夫人的妆奁分家里一半的生意,自己的女儿又能分得到多少?索性自己的妆奁也不比大夫人当初进门的时候少什么,让柳裴元现在就给个说法。

柳裴元早就不满杨氏的作风,只是瞧着老友杨博云的面子上不跟这个儿媳妇一般计较。凡事总不跟她多说就是了。却绝没想到杨氏居然泼辣至此,抱着孩子直接找公公理论家产的事情。

饶是柳裴元见多识广,也被杨氏给气死了。当场便晕倒在地,人事不省。

柳明澈一早是出去的,家里出事方孝耘立刻着人出去找人。柳明澈早柳雪涛几步进门,已经听说了原委,当时便甩了杨氏几个嘴巴子。还是柳皓波喝止了他,说请大夫要紧,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柳雪诗坐在柳裴元的床前,听他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不由得长叹一声,说道:“这世界上最狠毒的东西不是尖刀利刃,不是深仇大恨。而是银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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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裴元听了女儿的话,不由得也跟着深深地叹息:“女儿啊,若是人人都能跟你一样把事情看的这么开,该多好啊!你说像你二嫂这样的人,她好好地过日子,难道凭着柳家的家产还能让她挨饿受冻?我敢说,连那些公主郡主的日子也不一定比她好过多少!只是贪心不足啊!总想着独霸独霸,这偌大的家业若是真让这个妇人独霸了去,恐怕用不了三年五载也就赔尽了!”

柳雪涛叹道:“父亲,家财万贯不敌自己的身体康健。女儿劝你一句,这若大的家业将来总是哥哥嫂子们的。不是女儿夸海口,女儿为今自己的银子也是花不完的,要那么多财产做什么呢?我可不想让泓宁将来再和景尧互相争斗。爹啊,你听女儿的话,不如趁着现在大家脸面还在,分了家吧。你老留下一部分产业养老,剩下的平分给大哥和二哥,随他们怎么折腾去,你只清清静静的养身体,不好么?”

柳裴元摇摇头,不甘心的叹道:“我当初接管柳家的时候,柳家上上下下所有的银子加起来不足十万两。经过这二十六年的努力,我把柳家的家业翻了百倍有余。这是我毕生的心血啊!这些产业盘根错节,互相联系,就像是一头猛兽,随便的呼啸一声便是惊天动地!可是若是肢解了——也只能是七零八散的一堆肥肉而已。到时候只能等着人家来分而食之,最终连骨头都不剩啊!”

柳雪涛默然。她自然能理解柳裴元的心情。人活到他这个年纪,绝不愿意看着自己毕生的心血付诸东流水,换了是她她也不愿意。难道真的要自己来趟这道浑水么?

如果自己掺合进来,大哥柳皓波会怎么样?二嫂杨氏又会怎么样?还有老夫人会怎么想?

最重要的,是二哥柳明澈会不会很为难?这份难得的兄妹之情还在么?大嫂和自已的这份友谊还能有么?

就算自己力排众议接收了柳家的产业,这个庞然的猛兽会听自己掌控吗?丝绸之路上连绵不断的据点,大江南北四十多家铺子,田产,作坊……各个地方的大小管事加起来足有上百人,他们会对自己这个女流之辈口服心服么?

一瞬间,柳雪涛心里思绪翻涌,想来想去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劝道:“父亲此时说这话还为时过早。女儿如今太年轻,也没有掌控这么大生意的本事。就算是着手接管,也要过渡两三年的时间。所以还请父亲保重身体,就算是为了柳家的家业,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去啊!”

柳裴元点点头,说道:“你这话说的很是。爹听你的,好好地养身体,心平气和的同他们过下去。但是雪涛,爹这个年纪了,一生劳碌,你总不能让爹爹我活到老忙到老吧?你总跟给爹几年的时间享享清福吧?所以,别让爹等太久啊!”

掌雪涛握住掌裴元的手,重重的点点头。

238

却说柳皓波和柳明澈兄弟二人从柳裴元和房里出去之后,原本走在前面的柳皓波忽然站住脚步,侧身看着后面跟上来的柳明澈,淡淡的说道:“御医白苏叶的话靖远侯也听见了。父亲可再也经不住这样的吵闹了。我柳皓波夫妇不敢跟侯爷夫妇比,但也请侯爷和夫人看在父亲生养一场不容易的份上,少折腾些罢了。”

杨氏一听这话立刻火了,上前两步指着柳皓波骂道:“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当初也不只是谁往老爷子的汤里下子毒药,想要毒死他老人家。这会儿又来说这话!我都替你丢脸!”

李氏立刻挡在柳皓波的面前,淡淡的说道:“弟妹这是怎么说话儿呢?那件事儿大家都知道是方氏做的,而且为了惩处她老爷子已经下令把她赶了出去。跟大爷有什么关系?你这话倒要说明白些,不然传出去可是好说不好听。”

柳明澈已经气得脸色铁青,抬手把杨氏往后一拉,对李氏点点头,说道:“大嫂,这话是素琴说的不对,希望你和大哥都看在弟弟的面上别跟她一般见识。如今父亲的病情尚未稳定,我们兄弟们先吵起来,白白的叫人家笑话。请大嫂和大哥先回房去,父亲的病情回头我找了雪涛再去你们房里再商议。”说完,便拉着杨氏离开。

柳明澈拉着杨氏回了自己房里后,转身冷喝跟进来的丫头们:“都给我滚出去!”

碧莲吓了一跳,忙带着几个丫头都下去,并关好了房门遣散了众人亲自守在廊檐下。

里面柳明澈挥手一记耳光抽在杨氏的脸上。怒声低喝:“你给我跪下!”

杨氏冷不防的被柳明澈打得脚下不稳,侧身倒在地上,脸上立刻印上一个红红的手印子,嘴角也带出血丝来。她原想着柳明澈一定会发火的,却没想到他什么话也不说抬手便是一记耳光。顿时懵了。

柳明澈两眼布满了血丝,犹不解恨的指着杨氏骂道:“你这贱人!你说!你到底跟父亲说了什么?居然差点把父亲气死……你……你今儿不说清楚,我一纸休书把你休出门去,绝不留你这个不孝的贱妇!”

杨氏哇的一声哭起来,从地上爬起来便往柳明澈的怀里撞去,一边哭一边喊道:“你打我!你索性就打死我!我是贱妇……你打死我吧……”

柳明澈岂能让杨氏撤泼,抬手钳制住她的一双胳膊,不许她动弹,然后把她推到床上去撕烂了帐子把她绑了个结结实实,然后丢在床上问着她:“你到底说是不说?!”

杨氏哭道:“我没什么可说的!你要打就打,要杀就杀,想休我,我就一头碰死在你面前!”

柳明澈见她还是嘴硬。便气得上前捏住她的下巴,恨恨的问道:“你真是不要脸面了!亏你还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人!你也想想你说的话,可像是大户人家的女人该说的?嗯?”

杨氏知道自己这会儿无论说什么在柳明澈听来都是大逆不道的该死该休的罪过,于是干脆挺着脖子不说。有本事他问他爹去。哼!

柳明澈见杨氏打定了主意不说,便冷冷的笑道:“好,你不说?更好……碧莲!”

碧莲原坐在廊檐下的台阶上,听见里面又吵又闹的,知道这回夫人是真的让侯爷生气了,所以更不敢走开。这会儿听见里面叫自己,忙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后面的灰尘,推门进去。

“侯爷,您叫我?”碧莲心里很是惶恐,这种时候谁对上这位怒狮的眼晴都会害怕。

“说!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可别告诉我你也不知道其中原委!”柳明澈恨恨的瞪了杨氏一眼,心想你不说我就没办法子吗?爷我有的是办法!

“回爷的话……”碧莲为难的看了一眼杨氏,吞吐着说道,“夫人去找老爷的时候。不许奴才跟着。奴才听见夫人临走时跟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金梅说了几句话……”

“她们说什么了?”柳明澈皱眉。

“好像是说——姑奶奶将来要分柳家一半儿家产的事情……然后夫人就急了,说哪有嫁出去的女儿还回来分家产的。金梅又说了些千真万确的话,还说侯爷也是知道的……说当时大爷害姑奶奶也是因为此事,若是假的,大爷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妹妹下手……”

柳明澈气急嘻坏的怒喝:“去!叫方孝耘把金梅这个贱人给我绑到前厅上!”

碧莲哪敢多话,忙答应了一声转身请去叫人。

金梅被方孝耘带着人绑到前厅上的时候,安老夫人也抹着眼泪跟子过来,见了儿子怒气冲冲的一上来就让人打金梅,忙拦着问道:“先说清楚了缘故再打人!这丫头到底怎么着了?”

柳明澈从小在外边长大,方氏之前只是姨娘,在柳明澈的眼里就没有立请多少威风。如今她被服了正,柳明澈虽然孝顺,但到底也不怎么怕她。此时柳明澈要惩戒母俾按说先要去母亲跟前请一个不孝之罪。回明白了话等安老夫人处置金梅。但他此时盛怒之下听了安氏的询问也不行礼,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母亲请上面安坐,儿子今儿一定要教训教训这个背地里教峻主子,横生事端的贱婢!”说着,便一挥手吩咐家丁:“给我绑起来,先抽十藤条,回来爷再问她!”

金梅忙跪请去,磕头求道:“侯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求侯爷看在老夫人的面上饶了奴婢的性命……”

柳明澈此时被杨氏气得头疼欲裂,恨不得杀了所有人替父亲出这口气。哪里听她辩解,只连声吩咐把人拉请去狠狠的打。

还是安老夫人拉着柳明澈的胳膊。连声问道:“要打人容易,你先说清楚了是什么事儿?如今你父亲还病着,你妹妹和妹夫都在府上,你就把人打得死去活来的,成什么体统?”

柳明澈叹了口气,无奈的看了母亲一眼,方问金梅:“你都跟二夫人嚼了什么舌根,如实招来。否则爷今天就把你活活打死!”

金梅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撒谎,于是断断续续的回道:“回侯爷……不是奴才嚼舌根子……是……是二夫人问着奴婢的,夫人问奴婢,奴鼻若是不说,会被夫人卖出去的。之前就有三个丫头被夫人卖了……都奴婢只是想留在府里伺候老夫人罢了。别没有什么痴心妄想。夫人向奴婢打听府里陈年旧事。许奴婢给侯爷做屋里人……奴婢……奴稗自知自己愚钝,不配伺候爷……但是……但是奴婢需要银子……奴婢的弟弟要去读书……夫人给了奴婢银子……奴婢就把府里的旧事说给她了……奴鼻该死……不该乱说话,求……求侯爷饶了奴婢一条贱命……”说着,金梅便把连连磕头,不多时便把额头上磕的渗出了血丝。

柳明澈听了金梅的话,越发的生气。又指着她骂道:“你这该死的贱婢!你缺银子可以直接跟爷说,再不行跟老夫人说,跟老爷说,我们家从来没有苛待过下人!你却仗着自己在老夫人身边服侍多年,拿着家里的陈年旧账去赚银子花?她许你几两银子你就去胡说八道,若是外人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定然会回来谋害主子了?!”

金梅吓得连连摇头,慌张的说道:“奴婢不敢……侯爷饶命……”

柳明澈怒不可遏,对方孝耘吩咐:“这样的人家里不许留,立刻贱卖出去,再提好的进来给母亲使唤。”

方孝耘答应着命人把金梅带下去,闲杂的家人都跟着方孝耘退下去。安老夫人拉着柳明澈连声叹息:“你呀!把你对你媳妇的恼恨发到一个丫头身上,也真是的……”

柳明澈咬牙:“母亲,我要休妻。”

安氏叹道:“这可不行啊!你父亲是不会同意的……就冲着你岳父和你父亲的交情,也不会让你修了你媳妇。你呀!就是平日太忙了,你得多在家里呆一会儿,家里这些事儿啊,你得多上上心了。你父亲上了年纪,你大嫂是个女流,你大哥……如今什么事儿也不管。我也是个有心无力的……这一大家子人哪,没有个人主事儿怎么能行……”

柳明澈生气的说道:“父亲素来持家有方,就是碍着和岳父的交情这些日子才对素琴一忍再忍。她又是个争强好胜的,没人挑峻还想着往前冲着给人家当枪使呢,若再被有心人挑峻几句,哪里还有理智在?我看碧莲的心思都比她更慎密些!”

安氏忙抬手捂住了柳明澈的嘴巴,焦急的劝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这正妻和侍妾怎么能放在一起比?这话要是被你父亲听见了,又是一场气生。”

柳明澈却气呼呼的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让素琴先回娘家去住几天,昨儿兵部收到海宁的奏折,说那一带海寇又开始骚扰诱岸的渔民。恐怕用不了几天我又要南下了。她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得下家里?”

安氏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为娘无能,这些事情竟不能料理。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过几天舒心的日子,好好地照顾你父亲。别的事情我想管也管不了。你如今在朝廷里身居要职,做事自然是有分寸的,你自己瞧着处理去吧。”

柳明澈打定了主意要把杨氏送回娘家去住几天,当时也没跟柳裴元商量,便叫人备了马车亲自送她回去。见了杨博云自然把事情的原委照实说了。杨博云当场便把女儿一顿臭骂,又备了一份厚礼亲自带着来给柳裴元赔礼道歉。

柳雪涛不放心父亲的身体,便同卢峻熙商议着自己留下来照顾柳裴元,让卢峻熙先回家里去照看家里。卢峻熙再不乐意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同柳雪涛别扭,只好答应她自己先回去。留请她一人守着柳裴元。

杨博云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柳雪涛身为嫁出去的女儿此时自然不好在旁边,只跟杨博云行子礼问了声好,便带着丫头出去。

凑巧李氏亲自煎了药给送过来,因见柳雪涛从里面出来,忙问道:“老爷子睡下了?”

柳雪涛摇摇头,挽着她往外走,悄声说道:“杨家伯父来了。同父亲在里面说话儿,咱们先别处坐坐再来吧。”

李氏忙点点头,把药交给丫头吩咐先拿下去热着,便同柳雪涛出了柳裴元的正房院往后面的闲置小院子里走去。

二人找了个凉快的地方坐下,李氏叹道:“老爷子辛劳一生,也算是叱咤风云大半辈子,不想到老子该享清福的时候了还会有这样的烦恼。想想人生真是无趣。倒不如不来这世间的好。”

柳雪涛笑道:“这些繁琐杂事,家家都有。也不独是咱们家这样。嫂子何必悲观至此?”

李氏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之前没出阁的时候,在家里看着兄弟们姨娘们挣来斗去的,觉得真是累。原想着出嫁后会好些,因为我早听说柳家老爷子极明事理,柳家的两位公子一个从商一个从政,将来也能够朝中乡野互相依傍着共同支撑家里的产业。谁知道……哎!也是挣来斗去的,想想真是没趣儿!”

柳雪涛叹道:“其实都是我母亲生前留下的那份遗嘱惹的祸。之前大哥对我心存芥蒂,如今二嫂又对我心怀不满,都是因为那份遗嘱。可这事儿我又无能为力。纵然我说一百次不想要柳家的家业,只要父亲活着一天,他们就都不会信我的话。”

李氏叹道:“如果我是老爷子,这会儿我也不会把这份家业交给下面这些人的手上。我也会赞同他的观点,把家里和产业交给妹妹打理。那样的话,最起码可以保证柳家子孙三代的荣华富贵。否则——恐怕老爷子前脚一走,后面这些人便会打破了头,不但叫人家笑话了去,连老爷子辛辛苦苦创建起来的家业也将付诸东流都……”

柳雪涛听了这话真是说不出的惊讶。怔怔的看着李氏。半天方笑着问道:“嫂子,你该不是说笑话吧?”

李氏微微一笑,看着柳雪涛说道:“我像是说笑话么?”

柳雪涛摇摇头,又叹道:“不过你的话的确让我很是吃惊。我觉得纵然嫂子不排斥我,也不会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的产业交道一个嫁出去的小姑子手中经营的。而且一一大哥也不会同意你这样。”

李氏叹道:“是啊!恐怕这世上有十个人,总有九个半不会像我这样。连你也觉得匪夷所思。但你听听我的话,你便明白我的心情了:

柳家的家业极大,在江南诸大世家中,排名绝不在前五之外。老爷子曾经对我交过底儿,我们柳家大大小小的铺子总有四十六家,这还不算江南绍云老家的那几间作坊。柳家如今在外边流动周转的银子便将近一千万两,银库里存放的和各大钱庄里存放的,加起来也有两千万。还不算各处的房屋田产。

偌大的家业,够几辈子人吃喝玩乐的了。按理说,就算大爷和二爷一生碌碌无为,也没什么好愁的。可是偏生他们两个并不是碌碌无为的。

大爷就不说了。之前受人挑峻和妹妹作对。犯了那些错处已经够他忏悔一辈子的了。二爷偏生又是侯爷。既然在朝为官,难免得罪了人。得罪了人自然就会被人家背地里算计。再说老爷子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更有那些如狼似虎的对手,无时无刻不对我们家的生意虎视眈眈。

按道理他们兄弟二人和和气气的。一个打点朝里的事情。一个经营生意,却是极好的搭档。可正因为大爷步步走错,导致他们兄弟二人跟仇人一样。而且——如今老夫人服了正,二爷便是嫡子,大爷这个庶子如何能配合二爷再来掌家呢?

若是这家里没有个明白人掌管,将来被人家背地里算计了,说倾家荡产也不过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到时候别说三代子孙的富贵,只怕我们这一辈就过不到头了。老爷子将来岂不是死不瞑目?”

柳雪涛听了李氏一席话,更加对她敬重起来。便抬手挽了她和胳膊叹道:“大哥真是好福气,娶了嫂子这样一个明事理的人。许多男人尚且不能有这样的胸怀这样的谋略,嫂子这番话,让雪涛也自愧不如。我们柳家真是幸运啊!”

李氏又叹道:“若是妹妹出面掌管柳家和家业,凭着二爷和妹妹从小的感情,自然是权力维护的。而我们这边——妹妹也尽管放心。除非大爷休了我。否则我们也是全力支持的。妹妹还有什么后顾之忧么?”

柳雪涛笑道:“嫂子莫不是早就和父亲商议好了,非要拉我这个嫁出去的女儿回来给你们当牛做马吧?”

李氏笑道:“怎么,嫁出去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吗?妹妹走到哪里不都是我们柳家的女儿么?”

柳雪涛啐道:“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花言巧语的算计着我回来给你们当长工呢。我不干!”

李氏叹道:“其实我也知道妹妹的难处。换作是我,我自家的铺子还懒得管呢,哪里还会操那个闲心去管别家的事情。可话又说回来了,妹妹一定要三思啊!咱们家的产业,总是大夫人当年拿出来的资本呢。就算是为了大夫人能够含笑九泉,你也不能撤手不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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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雪涛收了玩笑之心,仔细的想了想,还是摇头:“我可真的说不准。这事儿不是小事,我不能轻易地做决定。而且,大哥这边嫂子可以打包票,二哥那边却不一定呢。杨伯父现在就在父亲的屋子里坐着,杨家也不能那么轻易就能得罪的。二嫂子绝不会请堂,二哥……哎!我也不想他太过为难。总不能为了一些几辈子都花不着的银子,弄得大家兄妹不成兄妹,父子不成父子的。何苦呢?”

李氏叹了口气,点点头:“妹妹果然是有难处的,这嫂子我也理解。我的意思已经跟妹妹说清楚了,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我是‘宁可给明白人牵马坠镫也不给糊涂人当祖宗’。我这辈子是打定主意要跟妹妹拍绑在一起的,妹妹说什么也不能把我甩开。”

柳雪涛为李氏这份情谊深深地感动,倒在她的怀里叹道:“嫂子,有你这句话,大哥之前做的一切,我都会忘掉的。你同他说,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我只想他能好好地待你。好好地孝敬父亲,什么金银钱财了……其实真的没那么重要。将来有那么一天,人两眼一闭什么都没有了。那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争得头破血流有什么意思?”

李氏忙惊讶的笑问:“妹妹这话当真?真的不怪他了?”

柳雪涛点点头:“有嫂子这几句话,我还有什么好怪的?反正他也没真正和伤了我。真正伤过我的是他的姨娘方氏。如今她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仇恨这东西,存储在心里没什么好处,所以我决定让它随风散了。”

“好……我一定会说给你哥哥,回头让他当面给你道歉……”

“不必了,嫂子。只要你能开开心心的,我就知足了。”柳雪涛感慨的看着小院子里馥郁的花木,一个女子在这样的世道上能获得幸福是多么的不容易。像李氏这样的聪慧女人,更应该得到幸福。

柳裴元一肚子的气,在几十年的好友面前也只能像个被扎了眼儿的气球,慢慢的撤了出去。

说来说去,做长辈的总不能跟儿女们一般见识。柳裴元拿杨氏当女儿看,所以才对她一再纵容至此。如今杨博云带了厚礼登门道歉,再三说回去一定会好好地管教女儿,绝不会让她再做这等混账的事情,又再三央告柳裴元好歹看在二有这么多年好友的份上,千万别让柳明澈休妻。给他留几分颜面。

柳裴元只好满口里答应,又宽慰了杨博云一些话,说二儿媳妇如此定然是受了家里下人别有用心的挑峻,他又说等自己身子好起来一定彻查,决不允许再有挑峻是非的奴才们留在家里。又说二儿媳妇一直都是孝顺的,如今又在月子里。还要好好的养身子。将来还指望着她能给自己再生几个孙子。

杨博云走的时候已经是慕色沉沉之时。柳明澈好歹沉着脸送了他出门上了车,看着马车走了方转身回来。

柳雪涛服侍柳裴元吃了晚饭后等了两刻钟的时间又劝着他喝了汤药。方说自己要先回去。明儿再来伺候父亲。

柳裴元便拉着她的手,连声叹气。

安老夫人在一旁劝道:“老爷,雪涛家里还有孩子呢。宣儿也才几个月大,哪里离得开娘亲?我不是在这儿服侍着您呢吗?你就让她先回去吧。好歹明儿一早她还过来。好不好?”

柳裴元方点了点头,放开了女儿的手。

柳雪涛又同安老夫人告辞,由李氏慢慢的送出来,走摇二门处待要上车时有遇见了柳明澈。李氏对着柳明澈点点头,跟柳雪涛说了声:“路歪小心点儿,回去早些睡。我先进去了。”便转身走了。

柳明澈方缓缓地走到柳雪涛徐面前,抬手拍拍她消瘦的肩膀,叹道:“今儿这事儿是哥哥的错。多亏了你了……”

柳雪涛一时间心里又涌起本尊的记忆里柳明澈对自己从小的发自内心直到骨子里的关心,于是深吸一口气抬手抓住柳明澈粗糙的双手,叫了声:“哥……”

柳明澈却募然抬手把她搂进怀里,像小时候一样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叹道:“丫头,如果我们可以不长大该多好……”

柳雪涛默默地闭歪眼晴,沉沉的叹了口气:“时光如流水,我们都长大了。你当了父亲我当了母亲。哥哥……我们的肩上都扛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柳明澈也重重一叹,放开手臂让柳雪涛从自己怀里退出去,说道:“你的话不错。可能我不想因为这些所谓的责任,这些乱七八糟的俗事,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坏了我们兄妹的二十年来的感情,你是我的妹妹,从你刚出生的那天起,我看着包在襁褓里面的你就对自己发誓,今生今世这都是我的好妹妹。我绝不会让她受委屈,绝不会让她不开心……可是如今,那个让你受委屈的人确是我的妻子,偏生我又休不了她……雪涛,你说哥哥该怎么办呢?”

柳雪涛淡然一笑,抬手摁在柳明澈的胸口上,劝道:“哥,你把我放在你这里,就好了。我们是有血缘联系的。我们的身体里都留着父亲的血。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事情任何人会坏了我们的兄妹感情。哥哥放心,在妹妹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哥哥。永远都是护着我宠着我的那个人。至于那些钱财家产……其实我真的不在乎。更不会跟哥哥的妻子去争。”

柳明澈忙抓住柳雪涛的手说道:“不!不是你跟她争,是本来就能你的,而她却想要独占。我不准许她这样,夫为妻纲,哥哥说了话才算……”

柳雪涛忙拦住柳明澈,不让他再说下去:“哥哥!我不喜欢‘夫为妻纲’这四个字。我以为,这辈子两个人能够成为夫妻,那是前世辛辛苦苦修来的缘分。佛家不是说么,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所以说,今生能够携手百年,那是多不容易的事情。想想这世上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男人,女人,偏偏是她和你拜了堂,成为结发夫妻。多不容易啊!两个人为什么不能好好地相处呢?为什么不去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缘分呢?难道非要分出个上请高低,非要男人说算。要女人无条伴的无从男人才行么?难道男人就不会出错?”

柳雪涛最后一句话,让柳明澈一下子想起了柳皓波。如今有大嫂在,这个大哥好像真的安分了很多。果然是大嫂相夫教子的缘故么?再想想这个素琴——也真是太过分了!一味的骄纵要强不肯服输,动不动就拿大家子的规矩来说理,若是她能有雪涛一半的性情,今天父亲也不会被她差点气死……

柳雪涛同柳明澈作别,然后上了自己的马车直奔卢府。

卢峻熙当晚正叫人准备了她爱吃的饭菜。一个人坐在饭桌前毫无食欲的发呆。想着今晚自己的女人是不会回来了,可怜自己一个人守在家里,怎么想都有些怨妇的味道。于是这个已经颇有成熟男人却依然十分年轻的户部尚书。竟然守着饭菜叹息了几十次。碗里的半碗碧粳米米饭愣是没见下去几口。

茶饭不思,茶饭不思啊!

柳雪涛一脚进门,悠悠的叹了口气:“哎哟,可累死我了……”

卢峻熙立刻两眼放光从椅子上跳起来惊喜的问道:“雪涛,你回来了?”

“唔——不希望我回来呀?这儿是我家,我不回来我去哪儿啊?你还没给我休书的不是吗?”

“呸呸呸!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又没把我爹给气死,我为什么要写休书?这么好的媳妇打着灯笼也难找呢,下辈子我还找你,不许你嫁给别人。”

说着,卢峻熙拉着她坐到饭桌旁,然后瞪着旁边捂嘴偷笑的丫头,“还不给夫人盛饭,瞎笑什么呢?再笑把你们一个个儿都卖到倚红阁去!”

翠浓和香葛看着自家大人郁闷了老半天了。这会儿夫人一回来他立刻活蹦乱跳的冲上去,哪里还是面对户部诸位大人时那个老气横秋的尚书大人?于是强忍着笑上前来给柳雪涛盛汤盛饭。

柳雪涛早就饿了,刚在柳府就没怎么吃东西,心里一直堵着不痛快。这会儿见了卢峻熙这小屁孩,又听他及句甜言蜜语,心里立刻舒服了。端起碗来开始扒饭,一连吃了几口方发现这屁孩子正散一旁呆呆的看着自己,于是不解的问道:“看什么?你怎么不吃啊?”

卢峻熙叹道:“夫人啊,为夫发现一件事情很严重。”

柳雪涛皱眉:“什么事儿啊?”

“我这辈子是离不开你了。见不到你连饭都吃不下,你说这事儿严重不严重?”

“噗——”柳雪涛嘴里的饭一下子喷的满桌子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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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裴元心里的气被杨博云顺了过来,杨博云又把自已女儿狠很的骂了一顿,送她回来给柳裴元跪了半天,最后柳裴元实在看不下去了,想着杨氏还在月子里,她的身子落下病根儿最后还是自已儿子吃亏,所以好歹让她回房躺着去了。

洛紫董听说柳雪涛的父亲突然昏厥的事情,特地做了马车带了补品来柳府探望。柳雪涛又陪着她说了会子闲话后亲自送出门来。叹道:“这些提事真是烦死人,私房菜馆儿那边的事情我和大嫂这几天都靠不上了。还是要你多费心。”,

“你跟我什么关系,需要说这样的话么?”洛紫堇拍拍柳雪涛的手,安慰她:“伯父的身体要紧,咱门都是过来人,知道亲情是掺不得假的。”

柳雪涛点头,说道:“所以我才为此事烦心。我不愿父亲为难,更不愿因为这庞大的家业弄跟大哥和二嫂心里都不痛快。虽然大嫂和二哥会支持我,但谁有能保证他们夫妇不会关起门来吵架?!”

洛紫堇笑道:“那就不是你能担心的事情了。人家两口子的事情自已关起门来解决,哪儿用得着你操心?”

柳雪涛笑笑,点头说道:“也是。”

送走了洛紫堇,柳雪涛重新考虑柳裴元的建议。

一连几日柳雪涛每天都是早上过来下午回去,卢峻熙难得清闲两天她又没时间陪他。两个人就这样忙碌起来,转眼间竟是十来天的时间没有好好地偎在一起谈心了。

这日柳裴元已经大好,柳雪涛也放了心。早早的从柳府回来,想着好久没和小屁孩甜蜜了,柳雪涛的心里也有些痒痒的。先去厨房弄了面糊糊放进自制的烤箱里烤上蛋糕,又吩咐厨娘去牛棚里挤了鲜牛奶回来煮上,又弄了水果和蔬菜,取了冰块来把从郑少琮那里敲诈来的红酒冰上。方去浴室泡澡。

卢峻熙从衙门里回来,进门便看见翠浓香葛两个丫头在屋子里收拾,便高兴地问道:“你们夫人回来了?”

翠浓笑道:“早就回来了。”

卢峻熙一双凤目贼溜溜的在屋子里逡巡了一圈,最后又不解的问道:“人呢?”

香葛捂着嘴巴偷笑,翠浓忍着笑回道:“去厨房忙了半天……”

卢峻熙听了忙要去厨房,翠浓又叫他:“老爷,老爷……”

“哎呀什么事儿回来再说……”

“老爷一一夫人从厨房回来了呀!现在去沐浴了!”

卢峻熙人已经走到了前院,听见翠浓在背后喊的话,又气呼呼的转回来等着翠浓骂道:“死丫头,怎么不早说?耍你家老爷呢?真是欠打!”

翠浓嘟囔着:“谁叫你那么急嘛……”

卢峻熙哪里来跟及跟丫头门磨牙,急匆匆的窜去了后院。

柳雪涛刚从浴桶里出来穿好衣服,正对着镜子绾着湿漉漉的长发,忽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急匆匆的冲过来,吓了一跳。忙转身看时,卢峻熙已经冲到了跟前,笑呵呵的看着她,说道:“夫人,你今儿终于早回来了。”

每天回家看不见她的感觉真他妈的坏急了。如果柳裴元不是自已的老岳父,卢峻熙拿着刀去杀人的冲动都没有了。霸占着人家的老婆,真是天理何在啊!

柳雪涛轻笑:“难道我之前回来的很晚么?瞧你急跟这一身的臭汗,快去洗洗。我去给你做好吃的,嗯?”

“晤……我要吃你……”卢峻熙不依,上前抱住她就要求欢。

“听话……”柳雪涛抬手轻轻的拍抬他的脸,顺着他的毛哄他,“你好好地洗澡,今晚我服侍你,嗯?”

“新花样?”

“嗯。”

“真的?说话算数?”卢峻熙惊喜万分,两眼直冒绿光。

柳雪涛点头,又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卢峻熙忙不迭的点头,然后亲了亲她的脸,立刻乖乖的脱了衣服跳进了浴桶里。

柳雪涛笑着看了他一眼,快步出了浴室。

不得不说,在这种古香古色的屋子里吃西餐,还真是别扭。柳雪涛端着挑了九根蜡烛的烛台慢慢的走到餐桌前,把烛台放在餐桌的一旁。红红的蜡烛无声的燃烧着,照亮了红木圆桌上的两份西餐。黑椒牛排,水果沙拉,蒜蓉百合香辣虾,蜜汁烤鸡翅。还有抹了自制酸梅酱的蛋糕。

泓宁被紫燕带走了,临走时还带着一份蜜汁烤鸡翅和一大盘蛋糕,说是和紫燕家的妹妹一起去吃;泓宣有奶妈子带着,不用柳雪涛操心。今晚的烛光晚餐是属于二人世界的。

奶奶的,怎么看都没有西餐厅里的浪谩。

柳雪涛叹了口气,拍抬手,把胸前自制的花边围裙接下来交给旁边的香葛。

香葛看着这一桌子新奇的饭菜,赞道:“夫人,您真是心灵手巧,这样的饭菜也亏您想的出来。”

柳雪涛笑笑:“这不算什么,我是跟郡王妃学的。她做的菜那才叫一个好吃呢。哎!我做的这些在她的眼里,也就是个学徒工的水平。”

翠浓叹道:“这还是学徒工?那师傅做的又是什么样子啊!”

柳雪诗笑道:“这得问问郡王妃了!”

卢峻熙就在这个时候进了屋子,他的头发还没拧干,额前还滴着水渍,身上歪歪斜斜的披着一件长衫,脚上趿着鞋子,又因为长得极美,所以竟有些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花花公子的样子。

柳雪涛叹道:“你怎么这个样子就出来了?也不叫人给你整理一下。”

卢峻熙挥手让丫头门都退下,上前来拉着柳雪涛叹道:“我可不愿让被人服侍,夫人,你给我收拾收拾。”

柳雪涛最受不了这小屁孩撒娇的样子,他一摆出这副懒洋洋的样子来,她就从心底里发腻。于是拉着他走到椅子跟前,推他坐下,然后抬手整理着他的衣领,把系错了的衣带解开重新系好,又把他的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拢上去,拿了手巾拧的半干手又重新给他绾了个发誓用簪子别住。

卢峻熙便楼着她的腰任凭她给自已弄弄这儿戳戳那儿,一双手老实不客气的揉着她腰上的软肉,慢慢的探进衣衫里去。

柳雪涛便回手把他的手拉出来掐了一把,娇声斥道:“别闹!不听话我不管你了……”

卢峻熙的脸已经埋进她的胸前,一边隔着她薄薄的夏衫轻咬着她的丰满,一边闷声哼道:“别管我?不管我行么……本大人这辈子就赖上你了……别的女人不许进门,你还不管我……”

柳雪涛被他闹跟全身酥痒,喘息着笑道:“你别急……等我走了,别的女人就可以进门了。”

他便猛地在她的胸口上咬了一口,恨恨的说道:“在胡说?!”

“呃……痛啊!”柳雪涛吃痛,抬手捏住他的耳朵把他从自已怀里拉出来,生气的斥责:“你属狗的呀?咬人这么狠?”

“我不属狗,我属狼……饿狼……!”他说着便把她拉进怀里用力的吻住她的唇。

这些日子柳雪涛觉跟很辛苦,可是卢峻熙呢?她想想这些日子他一直默默地等着自已,每天晚上都坐在饭桌前茶饭不思的等自已回来,上床后又担心自已太累而合不跟纠缠。她是很累,可他也忍得很苦啊。想到这些她的双手不知不觉地拢上他的脖子,轻轻地回吻,虽然只是很轻的动作,可是他能感觉到,箍在她腰上的双臂骤然间狠狠地收紧,他用了太多的力气,似乎是全部,紧紧地紧紧地把自已收进了他的怀抱里……

终于亲够了,他放开她。透过旖旎的烛光和她对视。她娇艳的小脸上闪着迷人的光彩,红红的唇微肿着,一双媚人的眸子里带着闪着腻死人的春情。

目光灼灼凝视着她,卢峻熙笑了,展露出了这些年来最洋溢、最灿烂的笑。

最是那不经意的一眼,落在心尖上的微颤,涌出隔世彷惶的寻觅,说是仙人不为过的风采,还有那,风流的姿态,透出骨子里的神韵,刹那间唤起前世纠缠的红线。

忠烈将军赵玉郅的婚事终于定了下来,安庆王妃在权衡利弊,左右思量的情况下,终于选了礼部侍郎郑鹤勐的小女儿桂枝给赵玉郅做正妻。这个结果完全出乎周姨娘所料,真是让她大吃一惊。

原本周姨娘想着,就算退一万步,老王妃不选她的内侄女雅兰,至少也要选平南将军的女儿凤蝶。实在想不通为何老王妃会选了官职最小的礼部侍郎的女儿入安庆王府,而且那个桂枝才刚满十五岁,在家里又是个娇生惯养的,言谈举止都稚气未脱,选她进门,将来能帮扶自已的儿子么?于是周姨娘越发怀恨在心,抽空儿便在赵玉郅面前抱怨几句,说老王妃太偏心了,郡王爷的婚事她不能自已做主,被太后赐了个罪臣之女,将军的婚事却偏偏不好生挑选,竟放着那些公侯皇亲的女儿不选,只挑了个四品官家的女心……

初时赵玉郅并不上心,对周姨娘的抱怨左耳听了右耳便出了,根本不在乎。但却经不住她时常的念叨,再加上自已身边几个侍妾也众口一词,在他耳边吹枕头风,说老王妃有心弹压将军,怕将军娶了公侯贵族之女,将来会压过郡王妃去,所以才别有用心的挑了礼部侍郎的女儿给将军做正室。渐渐的,赵玉郅的心里便不痛快起来。

这日,赵玉郅恰好有事见老王爷,说完正事后,他方迟疑着跟老王爷说道:“父王,孩儿和郑家的亲事……您老怎么看?”

安庆王爷沉吟片刻,说道:“你母妃不是同你商议过了么?你母妃既然给你选了他们家的女儿,自然是你同意了的。怎么,现在又有别的想法了?”

赵玉郅便道:“之前孩儿不知道那位姑娘的年纪。只想着母妃做主自然是不会错的。可是今儿孩儿听说那姑娘只有十五岁,是不是小了点?孩儿已经二十六岁,娶个比自已小十一岁的姑娘为妻,将来还不得哄孩子一样的哄着她?”

安庆王爷被自已儿子的话给气的笑了,斥责道:“胡说!女儿家过了十五岁便是大人了。礼部侍郎郑鹤勐也是朝中数得着的文人。家里的规矩是极严的。他门家的女儿娇气些倒是有可能,但绝不会跟个孩子一样叫人操心。那还像话吗?”

赵玉郅被父亲训了几句,不敢说什么。闷闷地从书房里出来,迎面却遇见赵玉臻。

赵玉臻见他一脸的不自在,因问:“大将军这是怎地了?这么闷闷不乐的样子,难道父王又训你了不成?”

赵玉郅十几岁上去了军营,小时候和赵玉臻一起玩耍,后来长时间不在一起,也生琉了。如今他们哥俩一文一武,平日里颇有些水火不相容的样子,此时听了赵玉臻连讽带刺的话,便冷着脸哼道:“郡王爷很闲么?倒是看起人家的脸色来?”

赵玉臻冷笑着说道:“忠烈将军的脸很大呢,我就是不想看这迎面走过来也看见了。怎么着?从父王那里受了气,到来我这里耍威风了?”

赵玉郅心里别扭着呢,赵玉臻又这样刺挠他,他便忍不住了,生气的说道:“谁敢跟郡王爷耍威风?是郡王爷故意找茬吧?那我也只好奉陪了。你说吧,是动文还是动武,我都奉陪到底了。”

赵玉臻原是看这家伙黑着脸从父亲的书房出来,便想着拿话激他两句,看能不能打听出父亲因何教训他,不想这家伙先恼了。只是他们兄弟二人从小就挣来斗去的,小时候就谁也不服谁。之前赵玉臻身子弱,加上王妃又十分的溺爱,不许他舞刀弄棒的,他生就一副文质彬彬的弱书生样。而赵玉郅从小身子强壮,十岁时练习骑射,十四岁岁父从军,在边疆一呆就是十多年的时间,如今已经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这二人一文一武怎么比呢?

赵玉臻想了想,说道:“我门找个地方比酒吧。”

赵玉郅听了这话越发的不屑。拼酒?军营里出来的将军怕拼酒么?于是他朗声应道:“走!”

二人并肩出了王府,赵玉郅因问:“你在京城这么多年,应该知道哪家的酒好。你选地方。”

赵玉臻笑道:“这个自然,你只跟我来就罢了。”说着,认镫上马,带着赵玉郅直奔洛紫堇和柳雪涛合开的静雅轩而去。

赵玉郅是个粗人,但也是粗中有细的人。单纯的大老粗在军营里也混不下去。就算他有安庆王爷做后盾,但行军打仗不是闹着玩,一味豪爽粗心的话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如今他跟着赵玉臻一路疾驰到了静雅轩的门口,便觉跟这个所在极其幽静,从外边看上去这儿根本就是个小别院,哪里像是酒家?于是奇怪的问道:“不是喝酒么?怎么跑小花园子里来了?”

赵玉臻笑道:“来这儿喝酒安全。喝醉了也不怕被人算计,放心就是。”说着,便从马上跳下来上前叩门。

里面的下人打开门见是郡王爷,忙请安问好:“王爷安。您里面请。”

赵玉臻点点头,问道:“今儿有客人订宴席么?”

下人回道:“有一桌,已经忙完了。”

.

“哦,给我找个安静的地方,爷要跟咱门大将军好好地喝几杯。”

下人哪敢多话,忙引着赵玉臻兄弟二人去了后花园子里临水的水榭里,早有人匆匆的去回洛紫堇。洛紫堇听说赵玉臻带着赵玉郅来喝酒,很是纳闷。但又不好多问,只叫下人好生招呼着,自己去厨房亲手给他们兄弟二人做几个小菜下酒。

恰好柳雪涛也在这儿,因听见赵玉臻兄弟二人来了,便拉着洛紫堇问道:“他门俩不是素来不合么?怎么会在一处儿吃酒?”

洛紫堇叹道:“我哪里说得请楚?左右是来了,就让他门喝吧。喝醉了把他门弄一边儿睡去,不用管他门。”

柳雪涛悄声笑道:“估计是郡王爷想你了,所以才找个由头来这儿喝酒。待会儿我想个办法把那个将军罐醉了,弄一边睡去,你去跟郡王爷谈情说爱去吧?”

洛紫堇笑着骂道:“死丫头,不是你门家峻熙是收抬你那会儿了?”

柳雪涛笑着跑开,叫人搬了一坛子绍兴老酒来想了想,觉得不行,又吩咐下人去把我那次专门研究的阴阳壶拿来。

洛紫堇听了,忙阻拦:“可别闹过了火儿。那好歹也是个将军呢,小心跟罪了他回头有你的好果子吃。”

柳雪涛笑道:“不怕。不怕。顶多让那个将军喝醉了,而郡王爷还却十分请醒。咱们也正好从那将军的嘴巴里套套话儿,说不定郡王爷会夸我会办事儿呢。”

所谓阴阳壶,就是一个特制的酒壶。外边看上去和寻常的银质酒壶没什么区别,只是里面却大有乾坤。壶里分左右两边,完全隔开的空间。可以装两种不同的酒,壶把上有个小小的按钮,按下去时倒出来是一边的酒,推上去时倒出来的是另一边的酒。

这本来是柳雪涛预防着有难缠的客人来踢场子时,自已上去跟人家拼酒用的。你想啊,用这样的酒壶,一边装烈度酒,一边装白开水,还不跟把对方给喝死?

洛紫董本来没心思管赵玉臻兄弟俩的事情,见柳雪涛非要如此,说不得也只好跟着凑热闹。反正不过是让赵玉郅多喝几杯酒而已,又不会真的出什么大事儿。

那边两兄弟坐在水榭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对坐了一会儿,丫头们先上了几个凉菜,后拿了一把银质的酒壶来,又摆上了两只银质的酒杯,然后分别给两兄弟斟上酒。

赵玉郅便举起酒杯说道:“来,我门先干三杯。”

赵玉臻无茶的笑笑,心想还真是兵匪习气,联句客气话都不用说了,于是也举起酒杯,说道:“干。”

赵玉郅一口闷了杯中的烈酒,叹道:“好酒!有些日子没喝这么烈的酒了。”

赵玉臻却咧着嘴笑了笑——这他妈的什么酒啊,分明就是白开水嘛!想,比白开水好喝一点,有那么点酸,有那么点甜,凉丝丝的带着一点薄荷的味道。不错!他咂吧咂吧嘴,点点头、

赵玉郅见对面的家伙如此淡定,颇有些意外,于是问道:“怎么,你觉跟这酒不够好?”

赵玉臻笑:“好,很好!再来一杯!”

说着话,赵玉臻暗暗地感叹,我媳妇真是聪明啊,居然知道我跟这厩来拼酒,暗中帮我作弊。旁边伺候的丫头是经过特殊点拨的,自然知道该给谁倒什么样的酒。于是忙上来给二人斟满酒杯。

二人连干了三杯。赵玉郅的脸上便带了一丝微红,黑黝黝的脸上发着亮光,一看就是个来自西北的莽汉子。而赵玉臻则面色如玉,温润谦和,一看就是个纨绔公子。这两个人坐在一起,任谁都不觉得他们是一个爹的兄弟。只有在二人蹙眉对视的时候,眼睛里迸射出同样高傲的目光十分的神似。

赵玉郅越喝脸越红,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神采。

赵玉臻却是怡然自得,面不改色心不跳,依然是那副丰神俊朗的纨绔形象,连摇扇子的动作都那么不慌不忙的,眼角带着笑,斜着眼看着赵玉郅,心里暗暗地骂他:蠢东西,居然还没发现这酒有问题。

其实这也不怪赵玉郅,因为他曾经好几次暗中观察丫头手里的酒壶,分明是二人的酒都在一个壶里倒出来的,分明是同一种酒。可对面这个小白脸喝了跟喝白开水似的,而自已却已经渐渐的有了几分醉意。

赵玉郅心里也暗暗地骂着:妈的,难道这小子在京城经常在酒场上混,已经练得出神入化了?不可能啊……就凭他那一张俊的跟女人一样的小白脸,也不应该是本将军的对手啊!

热菜端上来,六样地道的西北菜色,赵玉郅见了更是连声称奇:“这儿怎么会有这样的菜?真是奇了啊!”

“尝尝昧道怎么样,或许是中看不中吃呢!”赵玉臻坏笑着讥讽对方。

“哼,也不知道是谁中看不中吃!”赵玉郅带着几分酒气瞪了赵虽臻一眼,鄙夷的说道。

赵玉臻哈哈一笑,招呼丫头:“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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