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挖掘

言罢,陆钰铭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提高了嗓门,盯着羽明伦和荣善文,态度显得很端正地说道:“你们警察要是能拿走,那可真的是再好不过了,我每天看着都觉着糟心又碍眼。”

“这些东西您就先留着吧,将来都是定‘自由人组织’的罪的重要物证。另外,我们也请您放心,不管陆实义究竟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我们一定会尽快查出他的消息来,也算是代表警方给您一个答复。”

羽明伦说得很坚决,坚决得让陆钰铭竟不由自主地相信他一定能够做得到,就好像当年他相信羽诚廉能救陆实义于危难那般。

荣善文并没有羽明伦的那份自信,他悄悄地深呼吸了一口,接着又问道:“老爷子,陆实义的那三个同伴的死,您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陆钰铭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这个我不太了解,但依我看,八成还是跟那个‘CS-104’的东西有关,他们一定是跟‘自由人组织’闹翻了,之前商定好的计划暴露了,对方不肯再提供解毒剂,想要他们死,他们又不愿意屈服,所以......”

“所以您觉得他们的意外其实都是因为药物作用而导致的自杀?”荣善文抢在陆钰铭前头,把他要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他们跟实义是一路人,我了解我的大儿子,他的脾气倔得很。我岁数大了,但我不算糊涂,他们几个人当年谋划的事情,说白了就是个诱饵,是个大大的套。**要干什么,那是一个犯罪集团,甚至是一个恐怖组织能拦得住的吗?让‘自由人组织’发笔财是计,引出他们的幕后主脑,将他们一网打尽是真。一旦那只黑手露出真面目,到时候**方面可以随时撤换供货商,也可以随时制定打击他们的政策,小拇指掰大腿,你们说那能是个儿吗?我这个老头子现在都能看得明白,‘自由人组织’还可能一直蒙在鼓里吗?‘自由人组织’醒悟了,实义和他的同伴们也就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唉,死了的人是英雄,至少活着的人会尊敬他们。可是至今还有那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又有多少人会念着他的好呢......”

谁都听得出陆钰铭说得那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就是陆实义,荣善文有意想要安慰两句,却似被羽明伦给瞧了出来,一把摁住他的手。

他看了看羽明伦,羽明伦微微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什么都别说,随后对陆钰铭说道:“陆老爷子,死有死的意义,活有活的价值,那三个人也好,您的大儿子也罢,他们都做了自己认为该做的、正确的事。别人怎么看,我想我不是他们会去关心的,所以您也不必太介怀。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俩先告辞了,您就不用送了。”

陆钰铭本想留他们二人吃个便饭,顺便也叙叙旧,一个老头儿孤独了好久,也挺想找人说说话。只是羽明伦和荣善文二人来得突然,去得也很匆忙,如一阵疾风般转眼消失无踪,让人只剩下清醒的感觉。

车子开往市区的路上,荣善文忍不住问羽明伦道:“阿伦,刚才听你一说,我才知道原来‘乘凉叔叔’的胳膊是那么没的。他真的是在国家安全与保密局工作?我一直都以为他只是一个经常需要出差去跑业务的公司销售人员而已,实在没想到......哇噻,藏得还真够深的,完全出乎意料。”

“唉,文哥,你怎么现在还是这么叫他?小时候,你的口齿不清,把‘诚廉’念成‘乘凉’也就算了,现在都多大岁数了,怎么不见好呢,能不能改一改?”

荣善文一边用手指敲着方向盘,一边笑着说道:“都成习惯了,早就叫顺嘴了,已经改不了了吧。好在他不知道那次的营救居然是他要救的人设的局,否则肯定气得棺材板都盖不住。”

“去你的,他没有那么小心眼!不过,如果他知道真相,也许他的胳膊能保住......唉,为了彻底打击‘自由人组织’的犯罪行为,有些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我们俩没准以后也一样会有光荣的一天。”

荣善文瞥了一眼羽明伦,立即说道:“呸!你个乌鸦嘴,我可不想有那么一天。身上挂点儿彩就算了,命可不能丢。你也给我悠着点儿,小悠已经走了,我可不想你再出什么事,灵灵还需要人照顾呢,你听见没?都二十多年了,连当年的那些大人们都已经记不得我们的样子,我们这三个相处时间不长的小孩子却能一直要好到现在。你说这得多么不容易,我将来就是娶个老婆都未必能和她好上二十多年。”

羽明伦笑了,他伸了伸懒腰,悠哉地说道:“行啦,我知道了,当大哥的就是喜欢唠叨。你将来要是哪一天跟你老婆闹别扭了,不幸被老婆赶出家门,我家的大门会永远为你敞开。”

”谢谢老弟!除了要敞开大门,还得给我留一张床,留一副碗筷。”

俩人哈哈大笑了起来,像是暂时忘却了他们心头的千斤重压,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什么都还不太懂的少年时代,只有简单而直接的快乐。

一阵轻松过后,荣善文问羽明伦道:“刚才老爷子说的那个‘自由人组织’,你了解吗?‘乘凉叔叔’有没有向你提起过?我曾经听以前局里的同事们说到过,可是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哦?我看你当时在陆老爷子家里听了之后没什么反应,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荣善文回道:“我那时以为这件事跟我们要办的事关系不大,我们的目的是要帮小悠揪出她要追查的那个人,我压根儿也没有想到会跟‘自由人组织’也有关系。倒是你,你早就知道了,干吗不跟我说!”

“我妈......我是说我的养母,在她过世之后,我和我亲妈去整理她留下来的一些东西,里头有一份我养父做的笔记,上面就记载了‘7.18孔正严绑架案’,其中有写到他受伤的详细过程和‘自由人组织’以及他个人对这个组织的一些分析,还有暗中调查的一些线索。其实,在我成年之后,年轻气盛至极,我有问过他的伤是谁干的,这个仇我一定要报。可是,他只说是被坏人打伤,却不肯告诉我有这么个组织。我又去问我的养母,她也让我别总想着这件事,只说养父是个警察,受伤是家常便饭。我一直不明白他们是为什么,直到我看完这份笔记,才懂了他们不跟我说的原因。”

“是因为田岛集团,因为片桐理绘子吧。”荣善文直接道出了答案。

羽明伦点了点头,说道:“就是因为我的血缘关系,他们才不希望我也被搅合进去。”

“所以,你就告诉了我,然后要我这个片桐理绘子的养子做你的内应,来帮你查清楚田岛集团是不是有涉嫌违法。可是,你为什么不把‘自由人组织’的事情一并告诉我?”

羽明伦叹息了一声,说道:“那时我觉得‘自由人组织’只是跟我有个人恩怨,所以不想把你也拖下水,只希望你能暗地里帮我收集一些证据就行,所以我才没有提。”

荣善文淡淡地笑了笑,抿了抿嘴唇,说道:“阿伦,你知道我为什么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就答应帮你吗?面上说是因为我们的友谊,实则更重要的是,当时我对片桐理绘子的怨气很重。你知道我从小并不是跟在她身边长大的,她只是花钱雇人照顾我,所以我和她之间没有什么过多的亲情,甚至她都不及那个照顾我的保姆。后来保姆无意间向我透露了我的亲生母亲早就去世,亲生父亲一直下落不明的消息,结果她就被开除了。打那之后,我才跟着片桐理绘子一起生活,我希望她能把我的身世告诉我,只是她却一直都在不断地应付我,每每都是说过些时日再说。几年下来,我实在是看够了她的敷衍,听够了那些谎言!你说她对我有多糟糕吧,那也谈不上,毕竟供我吃穿,把我养这么大了。可是要说她对我有多好吧,我也没觉得自己比家里的那些佣人们强到哪里去。倒不是我要说你这个姑妈,我总觉得她在有意隐瞒着些什么,不光是我的身世,她跟你那个姑父之间的关系,也有些奇怪,不像是夫妻,倒更像是有着某种契约的合作,彼此只是在互相利用。我这么说你可不许生气啊,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我没那么爱生气,但是有一点我始终没能弄明白。我记得你看了小悠的意识记录后跟我说,她和田岛真华还有陆实信是关在一起的,这难道是市局有意的安排吗?怎么就会这么巧,恰好是他们三个被关在一间拘留室里?而且,我之前有件事没对你说,我在小悠留下来的资料里看到了她曾反复提到过田岛真华,并说要在第一时间标记下他。你说过在他们的拘留室内的一张床沿上,有人曾刻下了田岛真华的名字。我在想,那个人也许就是小悠。如果是这样,那么小悠在意识改造的第三阶段又被再次安排到同一个房间,而且还和他们俩在一间房里,这必然是有人刻意为之。还有,为什么她的意识记录中,第一和第二阶段的内容完全没有,偏偏只有第三阶段的?要是这不是警方的助攻行为,那么会这样做的人,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是要帮助小悠查案吗?想要从田岛真华那里挖掘出什么信息,还是要从陆实信那里得到什么线索?”

荣善文摸了摸脑袋,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这个问题太复杂了,我是想不出。当初我说让你先看一下小悠的意识记录,然后我再递交给上头,可你就是不看。你要是能自己看一看,兴许早就摸索出答案了。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第一和第二阶段的意识记录之所以会没有,那是因为婚查局送来时就没有。狱管局的检核部门里有人曾提出过质疑,可是冯靖迟迟未给予答复。不过,这也不是新鲜事,冯靖他们那帮人犯这样的错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估计可能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吧。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你就要动动脑子去问童雨了。有没有人做手脚,还是别的原因,看看她是否能告诉你些什么吧。”

羽明伦念叨了几声“童雨”,忽然笑了笑,无奈地说道:“她就是个死读书的学霸,不是个机灵的人,她能知道些什么。”

荣善文也笑了笑,感慨地说道:“也只有这样的人才牢靠,抓在手里不容易有二心。”

羽明伦明白荣善文话里的意思,他也知道荣善文并不怎么待见冯靖,所以没有接嘴。他对冯靖这个人并不十分了解,只是几次接触过之后,看冯靖长着一张正义的脸,感觉倒像是个老好人,也就仅此而已,因而无从评述。

“好在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否则你们俩还真是没法合作了。”

羽明伦愣了愣,随即笑道:“你是说我这个田岛集团继承人的身份吗?”

“别装糊涂,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不过你这个继承人的身份也确实够牛的,要不是片桐理绘子看在你的面子上,答应让我去调取服务器库里的存档记录,我哪有这个权力能查看到那些资料,又怎么会抓得到南昊武这个凶手。可是连我都不知道田岛集团会存有这些后台数据,你居然了如指掌,应该是因为你的前东家手眼通天吧?”

羽明伦微微地低下了头,眼睛跟着不自觉地眨了几下后,淡然地说道:“你都说了是前东家啦,那还提它干嘛。现在的我就是一个还没有固定的正当职业,准备再就业的下岗人员。”

“咱们且不说她老公是因你的策略而被抓,结果还遭遇了灭顶之灾,枉送了性命。就说她的亲生父亲吧,跟南荣辉一样,也是个警戒的败类,不但贩卖警局行动的情报,事情败露后还枪杀自己的同僚,你应该没有忘记吧?“乘凉叔叔”不止一次说过这件事情,我还记得很清楚,童雨的生父可是他早年亲手击毙的凶犯,我们的原市公安局副局长童沐赟看小姑娘年幼可怜,这才好心收养了她,还骗她说她的生父是因公殉职,并且给她改名叫童雨。你想想看,你间接地害死了她的老公,你的大伯兼养父又杀了她的亲爹,她要是知道了,那还不得恨死你。况且,她一向自诩家庭清白,要是哪一天知道自己的亲爹竟然是个罪犯,我恐怕她会发疯啊!唉,你们两家莫不是前世有仇吧?”

羽明伦心里清楚却没有言语,他并没有想过这么许多。与童雨的合作纯属是在南昊武的心机之下,被错误地安排了一场看似合理的相遇。原本素不相识,也不该有交集的两个人,就这么被拉扯到了一起,这是他无法计算到的。可是,既然事态已经发展到了如今这般田地,那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恩恩怨怨就不必再提,提了也不会有好的解决方案。

车里安静了一阵之后,羽明伦忽地开口说道:“文哥,我那姑妈之所以会答应我,应该不全是因为给我面子吧?你能毫无阻力的帮我,她也是支持的吧?你和她生活了这么久,不可能不清楚。我只是想将凶手抓获,使其罪有应得。但是我姑妈想得可能就远比我要激烈多了,她是个心里装满了仇恨和愤怒的女人。这次的警车自燃爆炸案,我想她应该满足的吧?”

荣善文双眉一紧,迟疑了片刻,才轻叹了一声,说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这次抓获南昊武,最大功臣的确是她。她对南荣辉的仇恨实在太大,恨不得能灭其九族,怒气值超过了我们任何一个人。南昊武之死,我也试探过她,但从她的回复来看,杀机的确很重。不过,杀机并不能作为证据,也很难说这个案子是否就跟她有关。”

“我能理解,你对她虽有着诸多的不满,可毕竟是她养大了你......我就算不是你,也能感受到你行事上的种种难处。”

荣善文也是个聪明人,他听出了羽明伦的话外之意,于是说道:“她算是我的养母,更是你的亲姑妈,你都能坚守住原则,我又有什么问题呢?若她真的犯罪了,我不会与她同流合污、沆瀣一气。而我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尽量避免她走上这条路。”

羽明伦也听出了荣善文话里的份量,只是他选择不做解释。他并不是个无情之人,只是除了自己的养父母和生母,还有自己的老婆与孩子之外。对于那些旁人,他的情总是会显得理智而又谨慎。

终于回到了市区,荣善文将车开到他熟悉的一条小路上,那是个处在监控范围之外且又阴暗僻静的小道。靠边停车之后,俩人很有默契的未再说一句话,便就此分道而行了。

羽明伦没有去片桐理绘子给他母亲羽娅安排的新住所,而是回了自己居住的老房子。屋里现已没什么人气了,女儿羽熙灵被面朝大海的大豪宅所吸引,吵着要留下来陪着奶奶。羽明伦并未阻拦,他觉得这样也好,祖孙二人有个照应,自己倒也无需担心。况且,这次游玩回来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算是留在母亲和女儿的身边,自己无非也只能成为一个干瞪眼却开不了口的哑巴,无所作为。

他随便点了些外卖,填饱肚子之后,便倒头躺在床上,心里总是有些记挂女儿,就想着给母亲去个电话,问问情况。只是才刚有了这个念头,便听得外头有人敲门。

“谁啊!”他不爽地抱怨了一句,慢悠悠地起身下床。可打开门房的那一刻,他虽仍心中有气,却也撒不出来了。

“真是不好意思,晚上还跑来打扰你。我也是没有办法,因为我们只能晚上行动。我实在找不到人帮忙,只好偷了市局给我爸办的退休老干部特殊贡献证,他的这个证件可以进入市局的档案室,我曾经陪他去过一次,亲眼所见。我是想......我们宜早不宜迟,索性就今晚就去查一下,等到天亮时,我再悄悄地把证件给还回去。”

这夜里寻上门来的人正是下午才来找过羽明伦的童雨,为了能尽早进入市公安局的档案室,她也是不管不顾了。明知这么做极有可能会连累父亲童沐赟招惹上麻烦,她也不得不出此下策,兵行险招了。

羽明伦看着一脸疲惫却又有些兴奋的童雨,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只得无奈地回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万一被发现了,你爸可脱不了干系。你纵有一万张嘴说是自己偷的,你爸并不知情,也未必能洗脱得了他的嫌疑。怎么说你们都是父女,外人应该很难相信你爸与此事无关。”

“你说的我也有想过,这件事要换做是和旁人合作,我还真不敢冒这个险,可是跟你就不同了。之前和你搭档,我已经了解你这个人不仅有脑子、有胆量,还有运气,所以我才敢有信心赌这一把。”

羽明伦长叹了一声,哭笑不得道:“我有点儿受宠若惊了,谢谢,你还真是高看我呀。那......行吧,既然你都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童雨上下打量了羽明伦一番,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要不要换身衣服,最好是深色的。”

羽明伦一听,心里虽在暗笑童雨一定是武侠片看多了,才觉得夜间行动非得换上深色的夜行衣,只是嘴上却还是微笑着应承道:“也好,那你稍等我一会儿。”

不多久,羽明伦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从房里走了出来,童雨一见,笑呵呵地说道:“你这是要干嘛呀?我们又不是去夜跑。我只是觉得你之前的那身衣服兴许是因为下午整理屋子的关系,看着有些脏了。我这个人有些洁癖,见不得别人的衣服脏兮兮的,所以才让你换一身......你不会以为我是想让你穿个什么夜行衣之类的服装吧?”

羽明伦的脸微微一红,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道:“运动服比较轻便灵活,手脚也施展得开。行了,咱们走吧。”

童雨“扑哧”一声乐了,自是心知肚明。不过,她倒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算是给了一个台阶让羽明伦下。

来到市公安局,童雨选择从侧门进入,倒不是这里的防范设施要比正门弱一些,仅仅只是因为这里出入的工作人员相对少一些。她多少还是有些做贼心虚的心态,因此希望自己可以尽量避开人群。

大门并不难进,无非是些登记手续而已,走过停车场,进入大楼之后,依照指示牌标注的位置,他们迅速找到了档案室。童雨赶紧从兜里掏出童沐赟的证件,想要刷开门禁系统。然而房门却并未打开,而是闪出一个虚拟屏界面,要求对来访者进行全身扫描,并比对基因,一旦比对出错,即刻会鸣响警铃,发出警报,并且还会释放强电击晕冒访者。

童雨顿时傻了眼,羽明伦也大吃一惊。他想要将童雨拉开,可是扫描程序已启动,绿色的光线瞬间布满了童雨的全身。仅仅几秒钟时间,扫描程序便已完结。

羽明伦一把将童雨抱在了怀里,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强电的射击。童雨也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警铃的响起,等待着自己晕倒在地。

可是,他们担心的一切却都没有发生,非但警铃没有响,人也安然无恙。再看档案室的大门,不知是何原因竟然打开了。

“怎么回事?是这台设备故障了吗?”羽明伦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童雨更觉得有些懵。她不光是为了自己的毫发无伤,更是因为不敢相信羽明伦竟然还会奋不顾身地扑上来救自己。回想起今天下午,他的态度还是那么的冷漠,甚至都像是不希望再见到自己。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总是能不断地吸引住童雨的注意力。

羽明伦定了定神,四下看了看,随即在童雨的耳边轻声地说道:“别站在这儿了,门既然都开了,那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童雨尚未缓过神来,却已被羽明伦一把拽进了档案室。俩人前脚才站定,后脚紧跟着档案室的门便自动合上,照明灯也自动亮了。童雨一慌神,忍不住脱口而出道:“糟糕!看来他们是把我们锁在这里了,好瓮中捉鳖。”

羽明伦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一边回道:“把两名犯罪嫌疑人关在这么重要的档案室里,冒着所有档案可能会被毁掉的风险来实施你所谓的瓮中捉鳖,我个人是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应该不会太大。得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我们还是赶紧找一下线索吧。”

对于羽明伦的话,童雨显然毫无反驳之力,她似乎也越来越愿意倾向于服从。只是,对于线索该从哪里找起,南昊武留下的讯息里就只提到了这个档案室,若是每个档案柜都需要查找,那只怕是没有两、三个月,都未必看得完。

见童雨傻愣着不动,羽明伦焦急地说道:“你怎么了?傻站在那儿干嘛,把那本书拿出来再看看有没有其它我们未注意到的讯息啊!”

童雨“哦”了一声,赶忙从包里将那本影印本的宪法拿了出来,递给了羽明伦。她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当初那个自信满满又主见十足的自己,在羽明伦的面前,竟会变得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学生,只会听命行事。

羽明伦接过之后,仔细地翻瞧,看了好一会儿,他开始一个人嘀咕道:“Page52-87都是和孔子如律令相关的内容,南昊武却偏偏选择了page77做记号,难道说这个页码数也是他要告诉童雨的讯息吗?会有那么简单吗?”

童雨在旁听了之后,径自向档案架阵列里走了进去,不一会儿,她跑了回来,对羽明伦说道:“52、77、87号档案架都去看过了,每个档案架都有24个档案柜。不清楚是哪个档案柜的话,这要查起来,那量实在是太大了。”

羽明伦没有理会童雨,依旧自顾自地琢磨着。童雨也没敢打扰他,一直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就像是一个随时等候主人吩咐的仆从。

“童雨,你认真地回答我一个问题。当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你会怎么样?”

童雨冷不丁被羽明伦这么一问,还真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眨了眨眼,恍惚地说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剪东西,比如用过的本子、毛巾之类的。我记得有的时特别生气或难过,我没留神还剪坏过我老公的衣服和裤子。”

羽明伦笑了笑,说道:“你老公对你爱‘剪’东西这件事,看来印象很深,所以留给你的讯息都要让你减上一减。走吧,我们去瞧一瞧25号档案架的10号档案柜。”

童雨开始还没能明白羽明伦话里的意思,直到他说“减上一减”,这才反应过来。她虽然心里痛恨南昊武的所作所为,对爱情不忠诚,对家庭不负责任,还草菅人命。可是,此刻的她却又感觉到一丝暖意。她明白再怎么说,这个男人也曾用心了解过她。人性就是如此复杂,一个人的善恶好坏,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在想到南昊武的同时,她又不禁感叹起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羽明伦的思路竟能如此奇异,甚至于能够透析藏在秘密中的深意。她心头疑惑再度冒起,这样的一个睿智的男人,究竟会有着什么样的人生经历?

“就是这里了,你老公留着给你揭秘的,还是你来吧,打开它看看。”

童雨走上前,深吸了一口气,小心谨慎地将柜门拉开。可是,当柜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她和羽明伦竟全都愣住了,只是愣住原因各不相同。

档案柜里,用薄薄的塑料袋包裹着一大摞的文件袋。这些文件袋在童雨的眼里不过就是些普通的陈年旧档案文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可是,羽明伦却看到了文件袋上注明的那些文字,让他顿觉惊喜不已。

童雨将那些文件袋从塑料袋中取出,随后一一翻看了起来。从使用的记录方式和纸张的氧化和老化程度来看,这些档案文件至少也保存了有半个世纪了。她不明白南昊武为什么要让她看到这些,也不懂这跟南昊武的死有何关系。

她迷惑地说道:“档案柜里本就该存放档案,这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我想你应该也知道,曾经要进入这个档案室还是挺方便的,并没有像现如今管理的那么严。只是多年前,这里丢失过一批极其重要档案文件。警方一直都在追查,他们在案发后的四天,查到了盗取档案的人的行踪。可谁知警方的抓捕行动还未展开,他便被人发现已死在一家夜总会的包厢里。至此之后,这批档案的寻找工作就陷入了困境中,直到现在这都还是个悬案。没想到,它们尽然都在你老公的手里,而且还藏在了它失窃的地方。唉,警方怕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心心念念,满世界去寻找的东西,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童雨双目圆睁,紧盯着羽明伦,口气严肃地问道:“羽明伦,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档案就是当年被窃走的那些?我想即便是工作在市局里的人,就只看了这么一眼,恐怕都无法确认吧?你到底是谁?”

羽明伦摸了摸鼻子,淡淡的一笑,缓缓地说道:“能看出这些档案就是当年失窃的那些,好像并不难吧。现在的档案,就好比你们婚查局里,都使用的是高科技存储设备,而这些却还都用得只是传统的纸质材料,而且从纸张的泛黄和残破程度来看,年头也绝对不短了。更关键的一点是,你仔细看一看那个用以包裹这些档案的塑料袋,这种材质的袋子早在N多年前就被禁止制造的使用了,现在哪儿还能看得到?另外,正常存放在档案室里的档案,你有见过是用塑料袋包裹起来的吗?”

当年市公安局档案材料被窃一案曾被各路媒体争相曝光过,后经**出面施压,这才杜绝了消息的进一步扩散。即便如此,知道此事的人却也并不在少数。只是历经了这么多年,许多人都逐渐淡忘了。

尽管羽明伦的解释有避重就轻的嫌疑,并且他的解释中也存有漏洞。然而在那紧张的环境之下,羽明伦又刻意放慢了语速,还东拉西扯说了好些内容,童雨一时间也来不及细细琢磨,只觉得羽明伦似乎说得有些道理。在恍恍惚惚之中,她也就没再深究下去。

“我老公留给我看这些是想要说明什么呢?盗窃这些档案的人就是害死他的凶手?那人比他还早死十多年呢,跟他的死又怎么可能扯上关系?难道是盗窃的人背后其实还有一个团伙?他的死跟这个团伙有关吗?”

羽明伦一边听着童雨的话,一边轻敲着自己的鼻子,心里暗自琢磨着:为什么这些档案会落在南昊武的手里,他是如何得到的?他留下这条线索,真的只是为了间接地告诉童雨害他的嫌疑人是谁?那似乎根本不必如此费事,感觉自己要出事前,直接说出怀疑对象不是更明了。又或是说他只是临终的忏悔,希望可以将功折罪,让童雨把这些失窃的档案代他交还给市局?那由他活着的时候亲自上交,岂非对他来说更为有利。这些档案里到底还藏有什么秘密?究竟有何用意?

童雨忽然打断了他的思路,说道:“这些失窃的档案,我粗略地翻了一下,里面似乎也没有夹杂着什么别的信息。你说当年盗窃这些档案材料的人到底要干吗?为什要偷这些东西呢?能放在这里的档案都是已经归档的材料,那些案件也早就全都close掉了,而且档案审核检查的程序应该也都过了。真想不通,已是有了定论并被尘封的旧物,偷出去又能改变什么呢?”

羽明伦望向童雨,说道:“你把这些档案给我吧,让我看一下。”

童雨毫不迟疑地将档案递了过去,她相信羽明伦一定能有所发现。

羽明伦往地上一坐,一本接一本地翻阅着。不料,这些让童雨毫无头绪的文件,却让他越看越喜不自胜,眉飞色舞起来。

“原来如此,难怪当年他们甘愿冒着巨大的风险,也势必要将这些档案偷了去。可为什么会有十九份档案,而不是十八份?难道当年警方公布的信息有误,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童雨只听得如坠云雾里,想要询问羽明伦,却又怕干扰了他的思路,只得在一旁着急地干瞪眼。

不想羽明伦却忽然问她道:“童雨,二十多年前,你爸有没有参与过‘7.18孔正严绑架案’的联合营救行动?你有没有听你爸提起过一个叫‘自由人’的组织?”

童雨连想都有没多想,便轻点着头,回道:“你说的这起事件和这个组织,我都有所耳闻,我爸当然也有讲过。当年,被绑架的人质最后好像都被成功地解救了出来,而且这个组织里的十多名成员也在那次行动中全部被警方给击毙了吧。”

羽明伦微微一皱眉,说道:“真的全部都被击毙了吗?这个说法是你爸亲口告诉你的,还是你从媒体上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