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雨慌忙冲着超级智能电脑输入了一串数字,那是羽明伦的手机号码。随后说了一声“定位他”,仅一眨眼的功夫,便立刻搜寻到了羽明伦所处的位置,同时还调出了实时追踪的图像。
奇怪的是,童雨在即显的图像中只看到了人头攒动的街中即景,在流动的人群中,却并没有找到羽明伦的人影。她疑惑地看了一眼定位信息,那闪动的金色星型标记就像是在郑重声明自己的正确性不容置疑。
她放大了图像,并指令超级智能电脑将画面中出现过的路人与之前的罪犯数据库中存有的羽明伦的身形样貌进行逐一排查比对,谁知结果依旧是一无所获。
很明显,现在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超级智能电脑利用城市警用网络定位到的只是羽明伦的手机所在的具体位置,而并不是他此刻实际所处的位置。
羽明伦为何会“人机分离”?他的手机是不小心遗失了,还是故意遗弃,亦或是遭遇了偷窃或抢劫?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此刻身在何处?又在做着什么......一连串的问题就像是浑浊的沼泽地里接二连三冒出的气泡一般,不断地在童雨的脑海中升起,又不断地炸开。
“请拨打该号”,童雨再一次发出了指令,但双眼仍密切注视着显示出的图像。
电话并没有人接听,画面中也似乎没有任何异样。童雨不得不第三次发出指令:“追踪锁定信号源,将信号源所在位置画面放至最大。”
画面中出现的是一棵大树,在粗壮的树干背面,童雨终于看到了半个肩膀和搭在肩膀上的一件熟悉的衣服,那正是早晨与羽明伦见面时,他身穿的那一件。
童雨长出了一口气,冷不丁地说了句:“哧,还真会找地方偷懒”。
只见羽明伦反手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在屁股底下掏出了一个好似zippo打火机似的东西,将盖子打开,瞬间在空中出现了一个拨号请求连接的画面。
童雨看得很真切,她知道羽明伦一定是在接自己正打去的电话,于是立刻“喂”了一声。果不其然,羽明伦那好似已经累成了狗一般的模样和声音,马上便通过超级智能电脑给传送了过来。
“童警官,你找我什么事?能不能让我歇一会儿,我现在一句话都懒得说。”
童雨看着羽明伦**着上身,背靠着树干坐在地上,怀里还抱着一个硕大的黑色背包,就好像是一个迷失在沙漠里又久未遇甘霖的旅者,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那三十公里路走完了没有?考核通过了吗?”
羽明伦甩了甩脑袋,立刻水花四散,犹如雨淋过一般。他慢慢地喝了口水,回道:“走?你开什么玩笑,别说是走了,就是用跑的,我三个小时里也跑不完啊!”
童雨一惊,赶忙说道:“你不会没有通过考核吧?唉,你怎么这么笨呐!你不会真的在大街上走三十公里吧?那怎么可能完成呢!”
羽明伦淡淡的一笑,说道:“童警官,我虽然没有你聪明,但是我也不傻。考核题上只说了是公共道路,并没说一定得在大马路上。所以我在咱们市中心的那条两条自动景观行道扶梯上来回跑了六圈,正好是三十公里。感谢城市建设,多亏它救了我一命!”
童雨面露微笑,说道:“谢天谢地,还算你有点儿脑子。其实我早就想提醒你了,可惜你窜得比兔子还快。”
“女儿就是我的命,要我命的事情,我岂能耽搁?对了,你那儿怎么样?考得是什么?过了没有?”
童雨随口回道:“你就不用担心我了,你都能过得了,我还有什么过不了的。不说了,你早点回去休息,照顾女儿吧。好好恢复一下体力,还有四场考核呢,我现在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去处理。”
羽明伦那头似乎还有话正在说着,而童雨这边却已经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她关上超级智能电脑,心急火燎地离开了婚查局,独自开车往市郊赶去。她要去见一个人,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被童雨挂了电话的羽明伦倒也并未在意,过了第一场考核的他,脑回路似乎还未跟上内心的情绪反应,仿佛还在游离的状态,如梦似幻一般。
他坐了许久,只觉得身上的汗水都已蒸发干了,才缓缓地站起身来穿上衣服,拖着那将他的双肩磨去一层皮还留下两道深深血印的沉重的背包,悠哉悠哉地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这一路上,他看到了许多狂奔的人,他猜也猜得到这些人一定都是在飞奔去他们子女的身边,想要确认自己的孩子是否还会属于自己。“父母”这个原本雷打不动的岗位,没想到从今日起,也将面临大面积下岗的危机,真的叫人哭笑不得。
羽明伦不住地感慨着,同时也很是不解,为何这样的法律在试实行的时候,居然没有听到过社会各界人士有提出过任何反对的意见,难不成大家都如此认可吗?就没有人觉得这太过于丧心病狂了吗?还有那个育保处,他们又是如何做到让那些思维正常的孩子们能彻底不记得自己未能考核通过的父母,甚至还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一个全新的父母的形象?这是一种怎样的科学技术,还是一种奇幻绝伦的法术?
然而他并没有过多的纠结在这些问题上,因为他知道有个人一定能给到他答案,这个人不久前刚挂了他的电话。
回到家中,羽明伦见羽熙灵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新闻。新闻内容中传来了各路专家、记者、主持人就本次QCFP考核问题进行着激烈讨论的声音。
“灵灵,爸爸回来了。今天还算走运,第一场考核,爸爸过关了!”
羽明伦期待女儿能给扑向他,给他一个鼓励的拥抱,又或是一句喜悦的问候和赞美。可是羽熙灵并没有回应,依旧盯着电视出神。
见女儿的举止似乎有些反常,羽明伦立刻走到她的跟前,笑着问道:“乖女儿,你怎么了?爸爸今天的考核通过,你不为爸爸高兴吗?不想跟我庆祝一下吗?”
羽熙灵摇了摇头,只冷冷地回了一句“不想”,便站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羽明伦觉得特别的失望,女儿早晨说得那句“加油”一直支撑着他咬着牙,挥汗如雨地跑完三十公里路。他现在还能感受到这两个字暖暖的温度,仿佛已经融化了他们父女之间的冰墙。可一转眼,女儿却又变回了原来酷酷的模样。
他不敢去打扰女儿,只得失落地来到沙发前,伸手摸了摸,随即便在女儿坐过的地方坐下。似乎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感受到女儿陪在身边的感觉。
这时,他从电视画面中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立刻兴奋地喊道:“灵灵,你快来,快出来看啊,爸爸上电视了!”
没想到,女儿的房间里却传来了刺耳的吼声:“我不想看,你关了它”。羽明伦吓了一跳,兴奋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他慌忙关上电视,直勾勾地望向羽熙灵的房间。
羽熙灵气冲冲地来到房门口,瞪着眼睛直视着羽明伦。羽明伦不知女儿为何会发脾气,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光着身子在人那么多的地方跑来跑去,样子很帅吗?很好看吗?就不觉得很丢人吗?”
听了羽熙灵激动的咆哮,羽明伦明白了怎么回事,他立即解释道:“爸爸这么做只是为了能完成考核。”
“哼,背着十八公斤的包在三个小时内跑三十公里嘛,这是你的考核题目,新闻里都说了。这条新闻我已经完整地看过三回了,各个台都能看到。你现在是名人了,是慈父的典型了!为了守护自己的女儿,为了守住做父亲的资格,像个神经病一样赤膊在闹市区里来回地跑。就为了能按时跑完三十公里,我还能叫你一声爸爸!你是光荣了,可你考虑过我吗?”
羽明伦的心里感到一阵委屈,也是一阵刺痛。他默默地看着羽熙灵,久久才轻声地说道:“灵灵,对不起,是爸爸让你丢脸了。”
羽熙灵紧握双拳,哆嗦了一阵,眼泪突然瞬间掉落了下来,呜咽着说道:“你根本就不明白,我从来就没有觉得你让我丢脸!我只是想要你好好地活着!妈妈已经不在了,你要是再累垮了,把命跑丢了了,那我和奶奶该怎么办!”
说完,她一下子蹲在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嘴里还反复地念叨着“我们该怎么办啊”。
羽明伦仰天笑了,他的笑中尽是心酸和幸福眼泪。这是他自打羽熙灵出生以来,听过女儿说得最让他感动和心满意足的话。他踉踉跄跄地走到羽熙灵的身边,跪了下来,一把抱着啜泣着的羽熙灵,一边抚摸着她的背脊,一边柔声说道:“灵灵,爸爸很爱你,爸爸保证绝不会丢下你跟奶奶。你放心,爸爸的身体强壮的很,爸爸能够照顾你们一辈子。”
此刻对他们父女二人来说,眼泪是苦涩的,心情是悲凉的,但是情感却是甜美的。俩人相拥了好久,才慢慢地平复下来。
哭得眼睛都红肿了的羽熙灵将羽明伦扶了起来,拉着他的手到餐桌旁坐下,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泪珠,破涕为笑地问道:“爸爸,万一有一天,我不小心失忆了,想不起来你是谁,你还会要我做你的女儿,还会像现在这样爱我,愿意照顾我吗?”
“那还用问,当然会!你永远都是我的宝贝女儿,不管以后你会遇到什么灾或什么难,爸爸都会在第一时间里,毫不犹豫地挡在你的前面保护你,不会让你伤到半根头发!”
羽熙灵继续说道:“电视里的人说,考核没通过,孩子就会在无感的情况下记不起亲生父母了,那这和我失忆了好像也差不多呀。我虽然想不起你,但是你还是我的爸爸,你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所以,不要再拼命了,行吗?你健康的活着,至少我还有个爸爸,我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眼泪又再一次地浸湿了羽熙灵的眼眸,涌出了她的眼眶,同时也淹没了羽明伦的心窝。女儿的关心脆弱了他的情感,却澎湃了他的父爱。
他承诺羽熙灵一定会顾及到自己的周全,保自己平安无事,也承诺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拿下每一场考核,陪伴女儿一同走向每一个明天。
每一个明天都得从第一个明天开始,而这第一个明天,说来也就来了。与第一个昨天一样,让人一想到它就会百感交集。
这一次,童雨改变了应考的地点。她与羽明伦在婚查局碰面后,即开车将他带到了一个他做梦也不曾想到的地方。
“墓园?不是吧!你真的打算在这里迎接第二场考核?难道你是想来求列祖列宗保佑的吗?”
童雨霸气地回道:“你少啰嗦,赶紧做准备吧!这一次我事先申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羽明伦看着自己的ID卡,感叹地回道:“放心吧,今天我挪不动步,到现在这两条腿还在抽筋儿呢!唉,不知道今天又会考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对了,帮忙解个惑呗,你说育保处究竟是如何做到让孩子们可以在顷刻间就彻底忘了自己的父母是谁?已经有这样的技术了吗?”
童雨怔了一下,却没有回答他,还是自顾自地忙着准备她的那些微型高科技设备。羽明伦看了看她,也没有再追问。只是笑着说道:“很好,你有什么法宝都尽管使出来吧!”
“我这只是有备无患,今天的考核题难度不会太高的。第一场考核的合格率如果低于百分之八十,第二场考核的难度就会自动下降。我已经打听过了,昨天的通过还不足百分之七十五。”
羽明伦愣了愣,随后用异样的眼光盯着童雨,沉声说道:“你的消息还真不是一般的灵通,这个调整机制,一般的参考人怕是不会知道吧?你昨天和我打完电话之后,到底去干什么了?”
童雨连头也没抬,只“呵呵”了两声,便随口甩出了一句“我的私事用不着向你汇报”。
羽明伦碰了个软钉子,表面装作不在意,心里却对童雨更多了一层戒备。童雨身上的秘密太多,和一个秘密太多的人合作,必须要多长一个心眼。
他们俩在尴尬的气氛中沉默了不到一分钟,第二场考核准点开始了。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羽明伦和童雨被随机分配到了同类题,虽然未说明具体的类型,但通过考核题的开场白以及给出的题目内容来看,他们要面对的将是一场德试。
考核题开场白的文字还是依旧那么的令人陶醉,并明确地指向与道德有关。可是,考核的内容却让他们俩不自觉地头晕心悸起来。
两个人的考核内容都很简单,简单得让他们摸不着头脑。双方的ID卡上各投射出了一个字,羽明伦这边是个“成”字,而童雨这边则是个“人”字,考核要求他们必须在八小时工作时间内解出这两个字背后真正的意思。
俩人隔着近数座墓碑,面面相觑地对望了一眼,谁都无法理解并解释出考核内容的含义来。
羽明伦忽然双手合十,转着圈地向周围的墓碑拜个不停,口中振振有词道:“各位仙逝英灵,求你们为我指点迷津,告诉我这个‘成’字代表了什么,该如何才能完成今天的考核。如有打扰之处,还请多包涵,见怪莫怪啊!”
童雨远远地讥讽道:“你在干什么呢!拜他们做什么?他们是你家的亲戚啊?”
羽明伦站直了身子,高声说道:“你把我带到这里,还问我在干什么?我实在想不出我们在这里除了能拜他们,还能干些什么?”
看着眼前的“人”字,童雨一时也没了方向。之所以会选择来墓园,是她通过超级智能电脑对二人所剩下的八类考核题进行分析,通过云计算得出在什么样的地点会出现什么养类型的考题,以及考题可能的难易程度和他们抽中其中较易题目的比例。再通过云遣返精准地掌握并处理这些数据,最后进行二次运算得出最理想化方案。
她深信科学计算,可是科学也仅仅只能给她提供一个相对而言最佳的参考依据,将地点与选题在综合性评估上最优化,让他们有更大的几率在最合适的地点被分配到难度系数不太高的题目。能做到的仅此而已,并无法告诉他们绝对的答案。
“你倒是想想办法啊!不是说让我都听你的吗?你给点儿意见吧?你带来的那些高科技设备也该上场发挥一下了,只做装饰品可不行啊!”
童雨被羽明伦吵得心烦意乱,抓狂地尖叫道:“你闭嘴啊!吵得我没办法集中精神了!”
羽明伦无奈地闭上了嘴,心里却是一万个不乐意。自己听从指示,一大早赶到婚查局,随后莫名其妙地被带来这里。原以为童雨是很有把握的,可结果却是一筹莫展。如今自己只是稍微发泄一下,嘴上多说上两句而已都不行,实在觉得很憋屈。
童雨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人”字究竟是什么意思,身处墓园之中,只有死人和活人,是想说明生与死和道德之间的关系吗?
她冥思苦想了很久,就是悟不出其中的奥妙。最后,她只得将“人、生、死、活人、死人、道德”等等这样的关键词传输回超级智能电脑,要求它帮助查出这些关键词之间潜藏的关联,可惜同样毫无进展。
羽明伦见童雨愁眉不展,估摸着她是指望不上了,只好静下心来,仔细琢磨起了自己的“成”字。求人不如求己,指望谁都不如自己想办法。
俩人在墓园里待了不下两个小时,由起初的站立变成了席地而坐,甚至是半卧于地,可是那两个字却依然还只是那两个字。
在大太阳底下暴晒着,童雨逐渐地有些按耐不住焦躁的情绪了。她是个很注重仪表的女人,然而现在却因为烈日当空而妆容尽毁。她一直都悉心保养的皮肤也变得干裂起来,这让她最难以忍受。
羽明伦瞥见童雨如撒娇般地又是跺脚,又是甩手,心底暗自好笑,不禁朗声说道:“哎呀......文莫,吾犹人也!怎奈何此处都是坟墓,我又当如何哟。”
他的话才一说出口,忽然脑袋中闪过了一丝灵光,忍不住又紧跟着自爆了一句“Oh my God,原来是这样”!
他立刻找来了一个根断枝,蹲在地上径直地比划了起来。童雨无意中瞧见后,大声地埋怨道:“你在做什么?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玩?”
羽明伦丢掉手中的断枝,缓缓转过头,呆呆地望着童雨,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可不是在玩,而且我好像有点儿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了。”
童雨快步来到他的身边,朝地上看了看,地上赫然写着“文莫”和“坟墓”两个词,她立刻气呼呼地说道:“羽明伦!请问你拿着树枝在地上练字,从中知道什么了呀?”
羽明伦呆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笑,说道:“童警官,你觉得这两个词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童雨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说道:“文莫应该是文言文吧,意思好像是努力或是黾勉,坟墓应该指的是掩埋死人的土穴。它们之间......能有什么关系呢?”
“看好了”,羽明伦说着话,一抬脚在地上蹭了蹭,随后说道:“你现在应该能找出这两个词之间的关联了吧?”
再看童雨,表情从不屑,逐渐变成关注,最后更是一脸的惊愕!
原来,羽明伦用脚在地上蹭了蹭,是将“坟”字的左半边和“墓”字的下半部给蹭掉了。这一番操作,立刻将“坟墓”变成了“文莫”。
“我再提醒一下,这一次我们俩的考核内容相同,给我的是一个‘成’字,给你的是一个‘人’字。把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是‘成人’,如果要给‘成人’这两个字加上一个共同的字,且加上之后还能与我们的第二场考核类型德试的主旨相符合,你能想到是什么字了吗?”
童雨想都没想,直接就要寻求超级智能电脑的帮助,却被羽明伦看出并给拦住了。
“我记得第一场考核之前,你告诉我一定不能作弊,一旦被查到,ID卡会自动销毁。我也看明白了,高科技固然是个好东西,可是它不是万无一失的,最靠得住的还是自己的脑子。再说了,作为父母,自己的孩子一定要靠自己的能力去守住。”
羽明伦深呼吸了一口,接着说道:“你不用求助你的那些设备了,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他再次拿起了那根断枝,又在地上写了起来,这一次他只写了两个字,一个“诚”和一个“信”。
“在道德体系中,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就是‘诚信’二字。给我们俩的字中其实都差了那另一半‘言’,做人一言九鼎,成事言出必行。我想我的考核内容的答案应该就是‘诚’,而你的答案就是‘信’,相信我!”
羽明伦毫不犹豫地在他的ID卡投射出的虚拟图像上,在原有的“成”字边上补上了一个言字旁。不一会儿虚拟界面变幻,出现了恭喜考核满分过关的画面。
他笑着望向童雨,童雨在迟疑了一阵之后,战战兢兢地依葫芦画瓢,果真也顺利过关了。
“OK,那我先走了,回去等你的通知,明天见啦”,羽明伦收起了ID卡,踏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在走了十来步后,他抬手挥了挥,高声道:“童警官,科技终是有限,人类的智慧无限,今天的事不用谢我啦!”
看着远去的羽明伦,童雨伫立在原地,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看着既不像是感激,也不像是钦佩,倒更像是某种顾虑和怀疑。
直到羽明伦完全在她的视野中消失,她才自言自语地地嘀咕一句“果然不一般,他到底是什么人”。
羽明伦的身份显然引起了童雨的注意,在决定和羽明伦搭档合作之前,她曾特别调查过有关羽明伦的所有档案材料。只是在调查中发现,羽明伦的材料少之又少,似乎在他的生活里就只有一根主线,完全没有其它分支。这太过于简单的人生经历与他的实际年龄和性格特征,总让人感觉有些不搭调,甚至可以说是格格不入、严重不符。
并且,前两场考核,虽然通过的人还是占了大多数。但是羽明伦仅凭借自己的头脑,在最短的时间内就顺利过关,这绝对不会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能够办得到的。尤其是今天的这场考核,他表现出的逻辑思维模式可以说完全已于常人......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呢?又为什么会和夜星悠走到一起?
童雨百思不得其解,心里也尝试着假设过十多种可能性,但最终还是被她自己给逐一否决了。因为不伦哪一种假设,似乎都无法跟羽明伦完全匹配上。对她而言,羽明伦就像是一迷一般存在的人物,谜面能让人浮想联翩,而谜底却让人着难以捉摸。
其实,羽明伦对童雨又何尝不是疑虑重重。二人皆是各有心思,但好在目的性还是一致的。
这一天总算又是安全地度过了,相对于那些无法进入第三场考核的人来说,他们是幸运的。俩人都没有挑明,也是因为知道在这个特殊的阶段,心中存有疑窦是小,能过关才是最重要的。
转眼就到了第三天,童雨却一改往日的作风,竟然主动把主导权交给了羽明伦,让他来确定参考的地点,制定应对方式,自己则只做配合。
羽明伦对此虽颇感意外,倒是也没有任何的推诿。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他对童雨也的确有些信心不足,也不知道是她确实没什么招儿了,还是故意有所保留。
他没有多做思考,只是对童雨说了句“跟我走”,便独自转身先行一步了。童雨也不去问目的地,就一言不发地跟在羽明伦的身后。
俩人一前一后走了约有十来分钟,童雨沉不住气了。她将主导权教给羽明伦的本意是想看看他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可是跟着羽明伦走了一路,却发现他一直在闲庭信步,似乎完全没有明确目标。
“喂!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距离考核开始的时间可不多了,你有没有具体的计划?我昨晚可是在电话里要你好好准备的。”
羽明伦听罢,更是放慢了脚步。他回过头冲着童雨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童雨心里来气,嗔怒道:“羽明伦!你知不知道每次考核前,我都做了多少准备工作,你能不能认真一点!要是过不了今天的考核,我绝对饶不了你!”
“就这儿吧”,羽明伦似乎根本就没有拿童雨的话当回事,径自走进了一家刚开门营业的咖啡店。
童雨气得脸色发青,真想一走了之。可是她走不了,今天的她,身边没有带任何高科技产品,而距离开考已经剩下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了。她只能板着个脸,随羽明伦走了进去,
羽明伦在靠窗的位置找了个座位,童雨对他心存怨气,所以不想跟他同一桌,她在与羽明伦相隔一套桌椅的角落里找了个位子。这也算是一种折中的考虑,她也担心自己坐得离羽明伦太远,到时候寻求羽明伦帮助也会变得困难。毕竟今天她无法依靠超级智能电脑的帮助。
羽明伦看着赌气坐在角落里的童雨,依旧只是浅浅地笑了笑,也没有要去邀请她过来一起坐的意思。
他点了一杯冰咖啡,一边喝一边说道:“童警官,你爱你的儿子吗?”
“废话!所以我才一定要通过考核,你今天最好保佑我能够过关!”
羽明伦点了点头,缓缓地说道:“我女儿的话倒是点醒了我,她问我如果她失忆了,我还会不会认她做女儿,会不会一如既往地爱她?我说当然会!血缘关系怎么可能说改变就改变,从星悠怀上她的那天开始,就确立了我是她爸爸的身份,这个事实不会因为她的变化而变化。她可以一辈子不认我,但我绝不会不认她。所以不论考核结果如何,在我心里都改变不了我爱她的本能。”
童雨虽然觉得羽明伦的话是没错,但还是提出了她的质疑:“可是,女儿如果不认得你,你就不会觉得心里不痛快吗?”
“会啊,所以我和你一样,也迫切地想要通过考核。只是说到底,我爱她并不是因为我要向别人证明我是她的爸爸,而是因为我是她的爸爸,所以我爱她。童警官,其实我们不必为了选择所谓参考的最佳地点而纠结,也许它对考核内容的难易程度是会有那么一点儿影响,但与脑子的反应程度相比,这点儿影响,我觉得不值一提。你既然把主导权交给我,我想你也是因为相信我解答考核内容的能力,而不是觉得我能幸运地选中最佳的场地吧。”
羽明伦的这句话说到了童雨的心坎里,前两次的地点选择都是超级智能电脑给出的,和羽明伦毫无关系,童雨之所以放弃使用那些高科技设备,而让羽明伦发挥,也的确是觉得他的脑子反应够快。
她虽然嘴上不愿意承认,可是面部的表情变化却已经说明了她的怒气值降低了不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把宝押在我的身上,押得应该是我对女儿爱的程度,我有多爱她决定了我有多渴望通过考核。我说过我的女儿就是我的性命,所以你不用担心,赌命的事情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绝不会拿我的命来开玩笑。”
童雨盯着羽明伦的眼睛注视了一会儿,随后又看了看时间,说道:“我知道了!时间差不多了,准备考核吧。我希望你能好好展现你的渴望,更别毁了我的渴望。”
由于这一次二人是同框出现,考核内容的难度果然增加了。二人在看完了各自的考题之后,霎那间感觉到五雷轰顶。
羽明伦的考核内容与“别人家的孩子”有关:父母总爱拿自己和别人家的孩子做比较,最爱对自己的孩子说别人家的孩子有多优异。因此,本次考核将给父母一个机会成为别人家孩子的父母。请在九十分钟之内完成试卷答题的全部内容,题目均选自于您的孩子在去年年底各课期末考试里回答的错误答题。系统会为您随机抽选一位已经完成此项考核并且成绩合格,且其孩子期末考试总分高于您的孩子的父亲与您PK。您的最终成绩如果高于对方,那么对方立刻失去为人父亲的资格,而您将同时成为对方孩子的父亲。如果您的成绩过合格线但低于对方,则您将失去为人父亲的资格,对方将成为您孩子的父亲。如果您的成绩未达到合格线,则将无法通过本次考核。
童雨的考核内容几乎与羽明伦的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别仅仅只是在性别对象上的不同,她需要与另一位母亲进行较量。
俩人看着各自的试卷,虽然与昨日一样未说明考核的具体类型,但他们俩都已猜到今天将要面临的是一场与智力密切相关的文试。
对于这场考核,他们心里有着孑然不同的盘算。必须要保证自己能过合格线,这一点是俩人一致的目标。而在考分高低上,羽明伦却有些拿捏不定了。因为无论是否赢过对手,那都会是一种巨大的伤害。考得高于对手。对手的家庭就会分崩离析;考得低于对手,自己的家庭就会支离破碎。为今之计,唯一较好的办法就是能与对手的分数持平,但这无疑是千万分之一的机率。可是不知道对手的分数,又如何能准确无误地做到呢?
童雨并没有羽明伦的那种顾虑,只要能留住儿子,她就会不顾一切地拼尽全力!
羽明伦眯着眼,看着虚拟投射出的试卷,并没有急于动手答题,反倒是显得非常的揪心。童雨则恰恰相反,完全发挥出了她一贯学霸的潜质,一路行云流水,答题极为顺畅。她的想法也很简单,在最短的时间里过了及格线再说,确保自己先能通过考核。
十五分钟过去了,羽明伦仍然只字未动,童雨却已完成了近一半的答题。她抽空瞟了羽明伦一眼,见他坐着纹丝未动,忍不住说道:“别想主意了,赶紧做题吧,至少先过掉及格线。”
羽明伦依然一言不发地看着题目,童雨心想:不会是他做不出题又怕失了面子,才不吭声的吧?也难怪他了,坐了十年的牢,从来没有机会辅导自己孩子的功课,对现在孩子们学的东西自然是一无所知。可是自己又无法向羽明伦明传达可以帮他的意愿,那等于是在宣告自己要帮着他作弊。自己的一举一动可都在监控之下,来不得半点儿小动作,这该如何是好?
不料,羽明伦却忽然乐了,颇有些得意地开口说道:“我们都错了,我想我明白这场考核真正的用意所在了。”
他这才抬起手,解答起了试卷上的题目。他一边答着题,一边对童雨说道:“童警官,能考一百分那不算是本事,恰好考六十分才叫作技术。记得六十分及格足矣,切勿拼尽全力。”
听着羽明伦的话,又看着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童雨彻底傻了眼。她觉得羽明伦一定是疯了,而且还疯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