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聊了大半夜,突发事件反而让他们兴奋,谁也不知道,事情最终会如何,这群多嘴的病号晚上亢奋了许久,到了白天反而没了精神,都回到各自病房睡觉去了,陈菲菲也一样,山崎玉每天都会来查房,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她如果说不好的话,就会给她灌进几大片白色药丸,这些药她吃下去后,总感觉脑袋昏沉沉的,整个白天都提不起精神,就算想思考点什么问题,都懒懒不愿意去转那个脑筋。
白天大家都不精神,而太阳下山后,一到晚上十点半后,这群人又如夜猫子一样,全都眼睛锃亮,纷纷走出房门,靠在门框上,山南海北地胡侃着。
这天晚上,胡魁也在人群中,昨天出了事,渡边生怕这事儿和陈菲菲有关联,叫他把人看住,他不敢违令,就搬来个板凳,坐在门口,同时和其他病人侃成一片。
说着说着,又说到各种灵异事件上面来,昨晚发生的怪事再次被提出来,谁都不知道最终原因,但是猜测的过程却是最令人兴奋的,借着这个由头,这群人可以任由自己想象力驰骋在广袤的空间里,撞到哪儿算哪儿。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正是这帮人聊得兴起之时,可这回,他们正聊得起劲,突然听到走廊里再次传出诡异的声响,医院走廊沿着东西方向伸展开来,这些病房都在西厢,而东厢只有一间标本室,他们听到的动静正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此时胡魁正和旁人大吹特吹他出城围剿八路的功绩,旁边有人推了推他,指了指东厢方向,告诉他那里有怪声出现,这帮病人虽然刚才吹牛的时候,都把自己描述得英勇无比,一旦出了丝毫异样,一个个全怂了,连腿都迈不开,没办法,昨晚那个病人的死状实在恐怖,这些人一想到他临死前的样子,恨不得自己也撒泡尿湿了裤子。
胡魁也鄙夷地撇了撇嘴,心说一群胆小鬼,比自己胆子还小,其实他也害怕,不过侦缉队大队长的名头戳在那儿,要是犯怂就会让人瞧不起,他把面子看得比命重要,故而壮着胆子,只身往标本室那边走去,想看看到底里面有什么东西,能发出怪声。
其实声音并不大,但是在幽暗的医院回廊里,显得格外清晰,是一种有节奏的咔哒咔哒的声响,声音很僵硬,胡魁越听心里越没底,标本室和病房距离大约有三十多米,中间有段电灯坏了,走廊是黑的,他刚进到黑影里,咻地一下拔出手枪,回头看看那帮围观者,都没注意到自己手上多了东西。
就这样,他小心地来到标本室门口,这些都是木板门,中空的,门板上方还有个小窗,嵌着玻璃板,他踮起脚,往里面张望起来,可屋里没点灯,看不清楚,只听到声音就是从屋里发出来的,而且在大标本柜的下面。
这下冷汗开始顺着他额头往下淌,他站在门口,觉得头皮发麻,到底进去还是不进去?犹豫了片刻,其实他没得选择,为了面子,必须推开门进去,可一想到要面对未知的怪异,他两条腿就发软,抬不起也迈不开。
走廊西厢的病人们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他听不见,但感觉就是在议论自己,于是把心横下,干脆豁出去了,咬了咬牙,终于推开这扇门,门轴发出吱呀的声音,很滑很长,从他心头蹭过去,又酸又凉。
屋里的碰撞声突然停住,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福尔马林气味,里面一片漆黑,他的心开始狂跳,不说别的,一只手先在墙上胡乱摸索着,寻找灯绳。
啪嗒一声,灯被拉开了,屋里的所有陈设都暴露在他眼皮底下,尽管知道标本柜那里肯定有怪东西,可灯光亮起,目光不自觉地就往那儿瞧。
结果看了一眼,整个人就定住了,半天也没动弹,标本室里陈列的,都是医院多年来搜集到的人体组织,很多都是从尸体上切割下来的,此外还有 胎儿的标本,保存在福尔马林液体里,年头久远,都被泡成了棕褐色,就算不闹鬼,大白天来这里转上一圈,心里也平添很多压抑感,而这间屋子里最大件的摆设,就是一具婴儿的骷髅标本,据说来自于二十年前,这具骷髅可不一般,当时出声的时候,还是个早产儿,可这孩子刚生下来,嘴里就长着一口尖利的牙齿,也不哭,刚吃了一口奶,就把孩子他娘给咬得血肉模糊,这下家人害怕了,任何人如果给他喂奶,都会被咬得血淋淋,很快就没人再敢喂他吃饭了,孩子饿了就开始哭,哭得撕心裂肺,可谁也不敢豁出自己去,孩子他娘因为失血过多已经休克了,其他人非亲非故,更不会帮忙。
北岗医院出了个满口尖牙的怪婴的消息传开了,大家都说这是个妖孽,还有人请来法师,隔着医院大门做法,要把妖孽克死,最后被警察轰走,可孩子吃不上饭,刚开始的时候,哭得撕心裂肺,旁人听了,都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扯断,可他除了人奶,其他什么都不吃,就算喂到嘴里,也会吐出来,过了段时间,孩子哭声越来越弱,最后终于停止了呼吸,出生不到三天,孩子就死了,留下一具幼小的尸体。
那时候民国刚成立不久,尤其在北方,迷信的思想还很重,生下如此怪异的婴孩,家属已经惊恐万状,孩子死在医院,家人一声没吭就悄悄离开了,那时候,死个孩子,只算是夭折,就像死个小猫小狗一样,对家里毫无影响,死后也不能葬到家族祖坟里去,医院倒是对婴尸很感兴趣,毕竟满口尖牙的婴孩可从来没见过,因而就把尸体制成了骨骼标本,也就是一具小骷髅,风干后一直挂在标本室里,这么多年从没出现过什么异常,由于时间太久,这具骷髅已经发黄,骨头上也出现裂缝。
这些典故,每个土生土长的永定人都知道,胡魁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当他看到这个挂了多年的小骷髅,竟然兀自在柜子底下走动的时候,那种惊骇无可言说,手里的枪都咣当一下掉在地上,半张嘴愣住了。
更奇怪的是,那小骷髅身上竟然长出了皮肉,能看出它周身覆盖着白色的长毛,毛下有皮,皮下有肉,死了多年的骷髅,就这么转而复生,变成了妖孽。
骷髅变成了白毛僵尸,身上的白毛长约三寸左右,而且头脸部位的毛发更长,遮住了脸面,站在胡魁那个距离看过来,只能瞅见脸上白花花一片,没法看到它的眼睛,这让胡魁愈加心虚且胆怯。
胡魁发现这小僵尸在地上蹦跳了几下,刚才的声音就是骨骼碰到地板所发出的,闷声闷气的咚咚声,它跳起来后,身上的白毛飘在空中,白毛下面的皮肉还没长全,透过毛发,能看到肋间臂下的累累白骨,很是骇人,就像个小猴子一样,在标本室里不停蹦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