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命人阿山又寻来了。
这都快吃晚饭了,努达海却到处乱跑给人添麻烦真讨厌。
说到这里必须要解释一下,为什么快晚饭了,厨房里没有人,只有努达海一个。那是由于富贵人家除了有大厨房,还有自己的小厨房,可以随时炖点私房菜。努达海为了怕别人发现,偷偷摸摸地在小厨房为非作歹。可惜中途走开,这“汤”还是被阿山发现了。
灶台上,一只空碗,一个盖子,上面写着“给新月”,这是啥呢?
阿山不知道,他凑近了嗅嗅。
锅里原材料还在里面煮着,卷卷的叶子在水上浮着,嘟嘟的冒泡,浅浅的灰色,好比灰尘。
都煮了这么久,还没有软化沉下去,可见不是个好东西啊!
不知道它会不会散发毒气,阿山望着烟雾蒸腾觉得很有可能。于是,他再走近一点,勇敢地抓起汤勺,想把它捞出来扔掉。
扔掉就不好玩了。
为了好玩,努达海适时赶了回来,大呼小叫地:“住手,住手,阿山!”
老爷才是主角,为了体现他的重要性,阿山很快切入正题——晚膳要开始了,今天有塞雅格格被老太太留下了,家中上下,侍宴啥啥的,老爷你看着办吧。
努达海对塞雅没兴趣。
阿山又说,新月格格也会入席的,老爷你看着办吧。
努达海兴奋得两眼发光。他想到办法了!
阿山被他揪住两只手,将艰巨的任务托付:“阿山,我想到办法了!拜托你,把这锅汤混进宴席里去吧,拜托了!”
一叶扁舟灰尘底,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辅材,看上去脏兮兮很像□□的东西,会有人要喝吗?
那没办法了,为了取信于人,鱼目混珠,必须得给它加辅材。
可是加了辅材,这碗“汤”的药性会不会被改变呢?于是努达海很谨慎地问阿山:“郎中走了没有?你快帮帮我问问……”
郎中当然没有走,郎中要等大家吃了饭然后给努达海治病。在此期间,他当然也会得到礼遇,被好好款待。
对待病人是要有耐心和爱心的,虽然在这将军府内人人都怀疑努达海是不是脑子有病,但是囧啊囧的日渐习惯了,所以郎中的要求执行起来也不是那么难。
郎中说,凡是脑子有病的自己多半意识不到,你们要顺着他,不要拂逆他,他说什么都表示相信,他要做什么你们都表示同意,办不到的也说办到了哄他开心,总之一切照他的意思,不能让他着急上火,否则情况会更严重。
于是,苦命人阿山只好答应努达海的要求,走出了小院。
刚出院门,他就停下了。
阿山感到不能去干这么二百五的事,搞不好会被郎中也当成疯子诊疗。郎中说依据努达海的病状,一般的疗法很难有效果。针炙,拔火罐,刺激,惊吓等多种手段要一起上,虽然看起来很不人道,但实际上是为了他好。阿山脑补一下这太恐怖了,绝不想变得和他一样,只好昧着良心,欺骗老爷一把。
要怎么样才能教努达海相信他的确有尽心尽力呢?阿山想了想,有主意了。
他哪儿也不去,就在院门边的墙群那儿来回跑了几圈。跑到身上大汗淋漓,然后迈门槛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喊:“老爷,老爷!”
这样就表示他是跑着去跑着回来的,够尽心尽力了吧。
努达海果真很高兴,当阿山告诉他可以尽情加辅料的时候,他就更高兴了。
这都是骗他的,不骗他哄他开心只怕他会疯得更厉害。因此实属无奈之举情有可原。但是这是要献给新月的汤,这么折腾不怕她会出问题么?
不怕。到时候,努达海会亲自撺掇雁姬端给她,这样就可以正中己怀,把她除掉,月牙儿就会明白他的一片苦心,就会晓得他的深情,就会重新投入他的怀抱。
但是这碗汤是努达海自己煮的,倘若追究起来岂不是惹火烧身?
没关系,汤是他煮的,辅料可以安排雁姬的人来加,到时候努达海有不在场的证明,就完全碍不着他什么事了。
但是在将军府里出了事,难道只要雁姬一个人负责就够了吗?
努达海觉得,那是当然的。到时候事情败露雁姬就不得不承认她是妒妇,是她的嫉妒导致的,所有的责任全是她的。而且他觉得,这是她应得的,是她在妨碍他们相爱,所以这个责任她不背,谁来背呢?而且她这么爱这个家,这么爱老太太,爱孩子们,怎么可能忍心袖手旁观不来背这个责任呢?
那么,塞雅格格也在场,新月发病现形万一把她吓死了怎么办?
不会的,骥远既然也去求药,而且是为塞雅,那肯定她自己也有这个病,是不会被吓死的,再说,就算被吓死了也是雁姬的责任嘛,是雁姬把这汤碗端给新月喝的嘛!她要是吓不死,在旁边正好是个证人嘛!
那么,新月发病,自己吓死了又怎么办?
也不会的。到时就是他表现的时候。因为侍宴,他们有可能同席,有可能不同席。努达海想好了,不管别人怎么样,他是一定不同席。到时他就在新月的身后站着,万一新月吓瘫了吓软了,正好就倒在他的怀里。到那时,他绝不会害怕心虚,他会一鼓作气地将她抱起,然后大声地呼喊郎中前来救人。那样会吸引很多人的视线,知道他有多么爱她,他这么爱她,害她的就肯定不是他,这样,观众都会是证人。这样,新月也会感受到他的关切之情。他更会亲自将她抱进卧房,在漫长的期待和深情的呼唤中等候她醒来,这样,新月就会被他感动了。这样,一切水到渠成,雁姬就完蛋啦,哈哈哈哈!
事情的过程一定是这样,绝对是的!
这一连串的叼叼叼叼,逻辑错乱到离谱。阿山很想反驳,但是看到努达海笑得这么开心,可怜他是个病人,只好不说了。
那么,万事俱备,只差雁姬的人来下辅料。
快来人呐,快来呀!
也许是早在预料之中,也许是早就安排好了,雁姬的两名侍女砚儿和墨香不甘不愿地来了。
努达海切切地叮嘱了四五遍,教她们一定要亲自动手,然后不许说是他教干的,一定要说是雁姬。
因为这是献给新月格格的,表达歉意之物。今天她因为他受了惊吓,很应该安抚,但是由他来做,会很不好意思。而且搞不好新月格格不会接受。所以就将这个大好机会,转让给妻子,让她借花献佛,让她做人情。
多好的丈夫啊!好打动人心哦!有苦自己吃,有功让妻子领,好伟大哦。
砚儿和墨香做出被他感动的样子,但是一转脸便低头咒他去死。这两个女孩儿双双结伴入内,开始找材料往锅里放。
努达海亲自盯了一会儿,一边盯一边点头。阿山在旁边不停地催,他只好走了。他一走,这锅汤就立刻被倒掉重来。
到了席上,自然就不能是他YY的那样。作为最后才上的甜品,努达海一直伸长了脖子在等,时不时将眼睛在新月身上扫。样子很难看,很丢人现眼,他也不觉得。
老太太已经咳嗽很多遍,暗示无用,只好低声召来阿山让他将努达海扯下去。但是还没有等到甜品上来,努达海无论如何也不甘心。为了能留在这儿,只好乖觉了些。
在屏住呼吸,手也抖肝也颤的情形中,甜品终于来了。
是人人都能喝,也都喜欢的银耳枸杞燕窝羹。
雁姬掸了一眼,努达海不敢看她,搓着手,嘿嘿嘿地干笑。
在期待中,她真的将手扶过去,盛了一碗,亲手端给新月。并且如努达海所愿,说是自己做的,为了代出游之事,向新月表达歉意。
努达海激动死了。他看到雁姬脸上的大方得体的微笑,他的嘴也歪了。
但是,结果却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他在新月身后站了很久,像门神一样腰挺得笔直,眼瞪得圆圆,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
就是不冒烟,就是不现形,气死你!气死你!
努达海的心像被人在手握着,搓圆了捏扁了,比泥人还脆弱。
可是,没有就是没有。
新月一个人喝不好意思,邀请大家一起分享。
努达海去盯着其他人。
没有还是没有。
陪席的除了雁姬,还有珞琳和骥远。因为骥远是两位格格都有好感的对象,所以就算他觉得不方便,也答应了。
两位格格都觉得这样不错。如果没有努达海,就更好了。
儿女们坐着吃饭,老爹却站着算什么道理。这是一道怪异的风景。努达海坚持是为了表示对新月格格的尊敬,那好吧。
人们不晓得这个人是存着这样无耻的心思,也就不会刻意地提防。
再过一会儿,吃完饭,骥远是要送塞雅回家的,得到手的“药材”也要一并送回去。虽然也可以在这儿就诊治,为了躲避麻烦的努达海,还是回到敬王府再动手吧。
想到这个,骥远向坐在身旁的珞琳低声问了一句:“珞琳,交给你的‘叶子’收好了么?”
珞琳回答:“收好了呀,就在你房中的木匣里。”
努达海听见了,他窃喜地借故退下来,往骥远的房里跑。
等到席散了,骥远发现东西不见了,猜想会不会是努达海干的,就去向他要。
努达海装傻充愣地坚持说没有,尽管全家上下这种事只有他才干得出,但是努达海吸引经验教训,绝不再告诉任何人,不因失败而气馁的他要把这个机会用在新月身上。
他在想,雁姬这个坏蛋,偷偷的把药换了。那我只好委屈月牙儿,灰色的是“高级”的没有了,就用蓝色的“次品”吧,这回我已经想好办法了,我一定能成功的!
为了不让骥远搜查出来,他把包好的蓝叶子藏在柴房里。
等到骥远又生气又无奈地走了,他才“哈哈,你们谁也想不到我藏在这儿”一脸欢欣鼓舞地去开柴房的门,进去了之后再鬼鬼祟祟地关上。
在低暗的光线里,他看到,包着的叶子,还在柴禾堆里边,没有人拿走。
只是它不是好好的。已经掉下来,布被撕碎了,露出叶子的表面。它很可怜的被破坏了,上面一个坑,一个坑,一个坑,大小不一,形状各异……
哦,不,这是哪个贱人干的!是不是又是雁姬指使的!
努达海震怒了!
凶手还在现场,墙边有圆孔,那是它的家。有这么高大的人状物出现,它很害怕。它长得什么样子呢,一眼即知,却不容易捕捉。只见长长的尾巴,娇小快捷的身影,从努达海的脚边滋溜而过,逃回家啦!
努达海撵上几步,又恨又怨地拿脚开踢,誓要将它绳之以法!
这时,苦命人阿山又寻来了。大概是追来跑去太累了吧,有气无力地喊道:“老爷,你在里面不,快开门,治病的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