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埃迪原来是名军人,但是后来离开部队做了商人。现在的他应该算是成功人士,至少是掌控几百万元资产的区域经理。不仅如此,他还有一个让旁人都羡慕不已的幸福家庭、一个漂亮而有智慧的妻子。
现在埃迪一家所住的房子是多少人都望尘莫及的,是一所地处黄金位置的非常大的房子。举个例子,一架三角演奏钢琴只占用了客厅的一个角落而已。落地窗、吧台,再加上豪华的装饰和摆设,尽显出主人的经济实力和生活品位。
只是近来埃迪总是酗酒、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天早上,他将自己家里运作正常的电视机打开修理,然后说它坏了。这件事让他的妻子费伊很诧异。让她更诧异的是,曼哈顿有好几百家电视机修理店,但是埃迪一定要打电话叫远在皇后街区的修理工过来修理。费伊疑惑地问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闭嘴。”埃迪说着,倒了杯酒给自己。
“好,我闭嘴。”费伊没有离开,就那样盯着他。
“嘿,别紧锁着眉头。”
“或许还有别的原因,对吗?”
“有原因?你想说什么?”埃迪说,“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吗?”
费伊露出了笑脸,说:“不,你对我很好。”
“那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费伊俯身在吧台上,深情地问道:“埃迪,你就像与这个世界脱离了一样,总是自言自语,还喝很多酒,还总感到头晕。你的心里一定隐藏着什么事情,而且这件事已经住在你心里很久了。”
埃迪喝了一口酒,说:“胡说什么,我很好。”
突然,门铃响了,埃迪急忙从吧台里绕出来打算去开门,同时对费伊说:“修理工来了,他应该很快就会把电视机修好,让我们单独待会儿吧,宝贝儿。”
费伊亲吻了一下丈夫,然后独自向卧室走去。
埃迪将门打开,一个中等身材、帅气硬朗的男士出现在门口,只是他身上的工作服和手提工具包并不能衬托出他非凡的气质。男人笑了笑说:“嘿,中尉。”
“皮特,你好吗?”埃迪兴奋地走过去和他握手,然后招待他进门。
皮特环顾了一下四周,正如埃迪所认为,皮特对看见他和他的家丝毫不感到惊讶。他说:“当老板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我是从报纸上看到你住在这里,现在你可是名人!我还在关于反犯罪委员会的电视节目里看到过你。”
埃迪问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皮特将自己的衣袖伸出来和埃迪的西服做了比较,说:“还是你最耀眼。”
皮特是来修理电视机的,他并没有忘记这一点。他敏锐地找到了电视机所在的方位,然后说:“说吧,我们店在皇后街那里,你特地打电话到我们店里找人修东西,难道是巧合?”
“不是,实际上我已经找了你好多年,我想见你。”
“是吗?”
“我甚至雇用过私家侦探。”
“你在开玩笑吧?”
“我说的是真的,我一直都找不到你,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埃迪说得很真诚,他拍了拍胸脯,说,“不然,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已经改了,你把姓改成威廉斯了,对吧?”
皮特笑了笑,只是说那是为了做业务更加方便。他仔细看了看埃迪的家,并且赞叹说这真是一个好地方,称得上奢华,他对埃迪的成功表示祝贺。
正当他们闲聊时,门锁响了,费伊走出了卧室。她一袭紧身白裙,包裹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雍容华贵的面孔显得高雅、不容侵犯。一头利落的短发,显出精明干练的模样。
埃迪立刻迎了过去,看着费伊的笑脸说:“我说过,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
费伊绕过埃迪,直奔皮特走过去,她微笑得体地说:“我只是过来拿我的烟。”
埃迪走过来,为他们两个人做了介绍。
“很高兴见到您。”皮特不停地在衣服兜里翻找着东西。
埃迪在一旁有些慌张地对费伊小声说道:“哦,进去,然后——”
“然后滚蛋。”费伊镇定自若地说着,又看向皮特,问道:“您和埃迪认识多久了?”
皮特终于找到了火柴,替她把烟点燃后回答道:“我们是在朝鲜战争期间认识的。”
“谢谢,”费伊拍了拍皮特的肩膀,说,“哦,顺便说一下,这台电视机是埃迪故意弄坏的。”费伊又对埃迪眨了下眼睛,俏皮地说:“你以为你骗得了我吗?”
说完,费伊就离开了,而皮特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这位美人,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埃迪解围道:“这个女人就是太聪明了。”
“她很好。”皮特笑着说。他开始蹲下来查找电视机的毛病。这台电视机已经被埃迪拆得差不多了,可以直接看到散落在各处的零件和电视机的内部。
“我说,你费了这么大劲儿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埃迪说:“你知道我欠你什么吗?”
皮特抬起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哦,当然。你让我来这一趟,需要给我五美元。至于电视机嘛,如果我修好了,你需要再给我一美元。”
“别管这台电视机了!”埃迪有些激动地问道,“告诉我,我还欠你什么,说出来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皮特将头埋在硕大的电视机里,只顾着修理,而忽略了埃迪的话。当他找到问题所在时,笑着说:“哦,伙计,你真的把电视机弄坏了。”
“说出来。”
“什么?”
“你说啊,说我是个胆小鬼,说我是个胆小的军士,说我是因为害怕所以做了逃兵。你接着说下去啊,说是你替我隐瞒了真相。快说,快说啊!”埃迪不停地叫着。
皮特皱着眉头,一脸不解地说:“那个巡逻兵的事情至今还让你懊恼不已?你还没有放下?忘了它吧,这么多年我就从来都没想起过这事。”
“可我没有一天忘记过,我记得清清楚楚。你觉得我会忘记你是怎样替我开脱,以免让他们知道我是一个胆小鬼的吗?”
“算了吧,那只是举手之劳,而且只是一件小事,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时候。况且如果没有人有所行动,我们都得死,所以我才帮你。而且最后那个巡逻兵脱离危险了,结果不是一样的吗?”
埃迪一直这样良心不安地生活着,这让他的行为有些怪异,所以才会酗酒,才会头晕。他没有因为这件事得到惩罚,反而获得了表彰。这巨大的反差让他承受着煎熬。而此时他又一次头晕了,他用一只手支撑着头坐在沙发上。
“嘿,你怎么了?”
“只是有点儿头晕,一会儿就好了。自从这件事发生以后,我就开始有头晕的毛病了。”他拉着皮特,让他也坐下,“为了还你这个人情,我拼命地找你。我想给你一笔钱,叫封口费也行,因为你曾经救过我。”
皮特一副疑惑的表情重复道:“给我钱?”
“你一个星期可以赚多少钱?”埃迪问道。
“很多。”
“很多是多少?”
“每星期一百一十美元。”皮特扬扬得意。
埃迪却感到很无奈,于是问道:“你赚的钱太少了,你结婚了吗?”
“她是最好的妻子。”
“那你不想让你的妻子穿上裘皮大衣、住上漂亮的房子、开上新车吗?你觉得一个女人这辈子都围着厨房,一辈子都在不停地洗洗涮涮,她会幸福吗?我只想让你变得富有,这样你就可以为你妻子买任何她想要的东西了。”
埃迪在说这话的时候,皮特一直在忙着修理电视机,显然不为所动。这对他来说的确是一个诱惑,但他还是不能接受埃迪的这笔钱,因为他不觉得埃迪欠他什么。他说:“整件事都很荒唐,根本就不值一提。”
埃迪见前面的说辞都不见效,连忙又问道:“那你现在有房子吗?”
“哦,没有,但是以后会有的。”
“你需要多少钱?”
皮特两手叉腰,微笑着说:“埃迪,你听我说,这样的钱我是不会收的。我想,我的意愿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不知不觉中,皮特已经将电视机修好了。在这方面,他还真是个行家。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的吗?”埃迪急切地问。
“有啊,如果让我讲,恐怕一个小时都不够。但是所有这些,我只想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
皮特的无欲无求激怒了埃迪,或者说这是对他的另一种煎熬。埃迪一把拉住皮特的衣领,大声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有恩于我,而我是一个胆小鬼。你为什么不直白地骂出来,骂我是个胆小鬼?!”
皮特轻轻地推开他,说:“你越来越离谱了。”说着,他拿出发票单,他只想赶紧离开眼前这个疯狂的人。
“我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埃迪双手拉扯着皮特的肩膀大喊着,“我一定要还你!”
皮特见埃迪的情绪太过激动,便想缓和一下,于是轻声说:“你先把手拿开。好吧,我说。路易丝喜欢去一些高档的地方。所以,如果你愿意晚上带我们出去,我会非常感激你的。我的妻子每次去那种地方都会很开心。”
“食物、饮料、小费,总共加起来才几百块钱,这些算得了什么?”埃迪依旧不依不饶地说,“我的意思是给你几千美元。”
皮特用写发票的笔指着他,说:“埃迪,我已经说过了,别的什么都不需要。还是你根本不想带我们去那里?”
“好吧,好吧,什么时候?”埃迪终于妥协了,但这
只是暂时的。
“嗯,明天晚上我有空。”
“我带你们去市区。”
“好,这是维修费的发票,总共六美元四十三美分。”皮特把单子递给埃迪。
埃迪刚从抽屉里拿出钱包,便想到了一个问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吧?我早晚会还你这个人情的,到时候你就不能再拒绝我了。”
第二天晚上,在一个高档奢华的餐厅里,四个人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在这种场合,美丽的女人搭配漂亮的皮草再适合不过了,但是路易丝没有。她豪不掩饰自己羡慕的眼光,甚至伸手去摸费伊的皮草,并且夸赞道:“哦,亲爱的,这皮草真美。”费伊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不能说路易丝是一个虚荣的妇人,但她的确喜欢奢华的生活。她多么渴望自己也成为其中的一员,以至她大声说:“看啊,我们四个人聚在这里,就像梦一样,是不是,皮特,甜心?”随之而来的是爽朗的笑声,那样肆无忌惮,那样开怀。相较之下,聪明机智的费伊就是百分百的淑女。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夸张的表情,即便笑,也是微笑。她的穿着得体,相貌出众,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目。如果说路易丝正学着挤进上流社会,那么费伊就是生来属于上流社会。
路易丝一边抽着烟,一边夸张地说:“天哪,想想看,我现在正在和埃迪·斯洛内克坐在一起。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看报纸的话,每天都会看到有关埃迪的报道,或者类似的重要新闻。”
听着耳边的音乐声响起,皮特说:“路易丝,你和埃迪跳支舞吧。”
“哦,好啊,我非常愿意。”路易丝刚刚站起身,便立刻看向费伊,说:“哦,你不会介意吧?”
“哦,不,当然不。”或许任何一位高雅的女士在这个时候都不会说自己介意,即便真的介意。于是埃迪站起身,很绅士地将路易丝带入舞池。
皮特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对费伊说:“埃迪真是一个不错的人。”
“是啊,的确如此。”
在舞池里,路易丝就像一个崇拜偶像的小粉丝,把埃迪抱得很紧,并且不住地赞扬埃迪跳得很棒。可是埃迪的心思并不在跳舞上,他需要利用这个机会和她谈谈。他问出的第一个问题是:“那天皮特回家之后是怎样提起我的?”
“哦,他说你是朝鲜战争中的大英雄。”
“他真的那么说吗?”这一点让埃迪有些欣喜若狂。
“是啊。我也觉得你是,我的意思是说,你是真正的英雄。”
埃迪陪着路易丝跳了一会儿舞,斟酌了一下,便说:“你觉得我应该用怎样的方式给皮特一大笔钱?”
“什么意思?”
“你得帮我说服皮特,让我和他打赌,然后我会输给他一家店。我会做你们的秘密合伙人,让他去买设备,让那家店铺尽显奢华。之后我会付给他工资,比如一个星期三百美元。”
“三百美元?”听到这里,路易丝突然停止了旋转,因为这个数目已经让她感到眩晕了。她用手将鬓角的头发拢了拢,笑着问道:“你有什么目的吗?”
“没有目的。”埃迪又拉回路易丝,继续跳舞。
路易丝说:“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怎么会有人愿意付给皮特……”
突然,埃迪又感到一阵眩晕。他有些支撑不住,身体倒向一边,顺便也将路易丝带到了舞池的一个角落里。
“听着,皮特可以赚到大钱。我知道如何蒙骗顾客,然后我——”
还没等埃迪说完,路易丝就打断了他的话:“哦,不可能。皮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了解,他不会同意的。他有他自己的原则。”
“难道他就不想变得富有?他肯定想。所以这个工作需要你来做,你得去说服他。”
“那我试试吧。”
晚宴结束后的某一天,埃迪正在家里看报纸,电话铃声响了。就好像一直在等待电话一样,埃迪迅速地将电话接了起来:“你好……哦,真高兴你可以打电话过来。事情怎么样了,亲爱的?当然,我们很愿意,什么时候……7点,哦,好极了。替我向皮特问好。嗯,待会儿见。”
埃迪挂断电话,转头对费伊说:“是皮特的太太路易丝打过来的。”
费伊站在他的身后,冷冷地说道:“从你接电话的语气中就听出来了。”
埃迪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身看着费伊,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埃迪,我不是嫉妒,可是你居然想勾引朋友的妻子,这也太龌龊了吧?”
“哦,别担心,她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他本将妻子揽入怀里想亲吻一下,妻子却转过头躲开了。她说:“你现在是想玩弄我们两个人吗?”
“你在说什么啊?”埃迪不想过多地去解释,于是说,“听着,明天晚上我们要到皮特家里吃晚饭。”
“我不去,我得排练。这个称你心了吧?这回你可以尽情炫耀你那褪色的金发了。”费伊又突然看向埃迪说,“但是你别伤害那个可怜的皮特。你知道的,皮特的整个世界都是围绕着她转的。”
“别担心,真的。她正在给我和皮特帮一个大忙。”
费伊说的每一句话都带有讽刺意味,虽然埃迪听得出来,但他没有心思去仔细地解释,他也不想让妻子知道自己那段不光彩的过去,所以他只得说让她别担心,然后一个人去赴晚宴。
皮特的妻子已经做好了一桌子菜,虽然皮特的家很小,但是布置得还算精致,但凡居家过日子需要的应有尽有,这说明路易丝是一个很懂得生活的女人。当埃迪进门时,只有路易丝一个人在家。皮特去外面买冰激凌了。
路易丝将围裙摘下来,让埃迪坐。埃迪有些不自然,但又因为空间太狭小,所以只好紧挨着路易丝坐在沙发上。
路易丝笑着说:“你居然还会害羞。我猜你和重要人物会面时也会紧张吧?”
埃迪并没有理会她的调侃,直奔主题问道:“你和他说了吗?”
“皮特?”
“是啊,还能有谁?”
路易丝一脸不高兴地说:“我跟他讲过了,可他真是一个固执的呆子。”
“他拒绝了吗?”
“是非常坦率地拒绝了。”路易丝学着皮特的样子说道,“‘我可不能让一个人无缘无故给我那么多钱。我感觉这样做是不对的。你想想吧,这是不诚实的,你不诚实过吗?’”
埃迪气愤地说:“他对你是如此着迷,你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的。”
“是的,但是这次例外。相信我,我们已经为了这件事狠狠地吵了一架。他这个人不仅固执,而且很骄傲。”路易丝见埃迪有些焦躁不安,便抱住他的胳膊温柔地说,“你为什么不把外套脱掉?这样会感觉舒服点儿。”
“你本来是可以说服他的。你一定是哪里的措辞不当。”
“好吧,我错了。可你别生这么大气啊,埃迪。”
“我真的看错你了!”埃迪气愤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但当他看到正前方壁炉上的照片时,整个人立刻呆住了。那是皮特穿着军装的照片。
路易丝从后面抱住他,说:“这个笨蛋穿军装的样子还挺帅,是吧?我想,你看到他的这身装扮也一定很激动吧?它会让你想起当年你们一起在朝鲜参加战争时的样子。”
“有酒吗?”
此时的埃迪要用酒来麻醉那些他不愿记起的回忆。路易丝却不知道他怎么了,只是呆呆地说:“当然,就在你身后的桌子上。”
埃迪去倒酒喝,路易丝便问起了费伊。然后,她也知道费伊去排练音乐剧了,今天晚上不会来了。她情不自禁地说道:“哦,那她要忙一阵子了。”
“是的。”
“如果只有你和我单独见面,你可能会想到一些更好的方法让皮特同意你还他这个人情。”
此时的埃迪已经微醺,看着她说:“是啊,这是个好主意,什么时候?”埃迪抱住了路易丝,路易丝也抱住他,两个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路易丝说:“大概明天吧,他要工作到很晚。我对你着迷了,埃迪,你是知道的,所以你要对我好一点儿。”说着,她将自己的唇印在埃迪的下巴上。
“你要继续说服皮特接受那笔钱,你明白吗,亲爱的?”
“是的,当然。”
接着两个人开始拥吻。可就在两个人忘情的时候,门锁响了。埃迪立刻抬起头,松开路易丝。路易丝递给他一张面巾纸,用来擦留在他唇上的口红印。当皮特推门进来的时候,面前的两个人已经恢复了常态。皮特兴奋地举起手中的冰激凌说:“每月精选,胡椒薄荷味巧克力。”
三个人吃过饭后,皮特和埃迪两个人在客厅里喝茶,路易丝则去厨房刷碗碟。皮特说:“你知道吗,埃迪,人们都是贪得无厌的。当你有了一份好工作之后,银行有了积蓄,又有地方住,还有一个女人爱你的时候,就像一首歌里唱到的那样,‘为什么还有别的所求’?”他拍了拍埃迪的后背,然后站起身冲着厨房喊道:“哎,路易丝,晚点儿再洗碗吧。出来和我们聊聊天。”
“哦,再过一分钟就好了。”路易丝在里面回应道。
“你就让她在那里吧。”埃迪说。
“我喜欢路易丝待在我身边。”皮特说这话时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而这正好给了埃迪一个机会。
埃迪走过去,拉着他的胳膊诚恳地说:“看,皮特,你是这么爱她,难道你希望她永远像一个女仆那样去洗碗吗?搬出来吧,找一个好点儿的邻居。”
皮特已经厌倦了埃迪的这番
说辞,但他依旧沉住气说:“就这一次,埃迪,以后别再说这些了,好吗?现在,你就试着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
“家?把这个破烂不堪的地方当作家?”
“听着,我喜欢这里,你明白吗?”
“它就像一只破烂的面包盒。”
“但是这个地方适合我,是的,我的破汽车也很适合我。我身上穿的这件衣服也就值五十美元,但是我很喜欢。”
他们都被彼此的话激怒了,埃迪大声吼道:“你这个笨蛋,你本来可以住在公园大道的,墙上挂的是名家的真迹,路易丝也能穿上裘皮大衣!”
“这个家,我说了算!现在,不许你再和路易丝说话。要么别再惹事,要么就离开这里,埃迪,我是认真的。”
埃迪从茶几上拿起一个小陶瓷摆件,说:“你看看,这个廉价的东西。”随后他狠狠地将它摔在地上,一声巨响,瓷片飞溅。
皮特压抑着怒火,咬着牙说道:“好,你现在就离开这里!永远地离开这里。”
埃迪突然发觉自己做错事了,他手足无措,解释道:“哦,皮特,我不是这个意思。”
“滚出去,你这个疯子!”
埃迪从兜里掏出钱来,说:“给你,我会赔偿给你的。”皮特当然拒绝了,但埃迪仍旧把钱扔在茶几上,然后转身拿上外套走出了房门。
路易丝听到屋子里的声音不对,立刻从厨房里出来:“发生什么事了,大喊大叫的?”她看到屋子里只有皮特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于是问道,“埃迪呢?”
“他走了。”
路易丝看到满地的瓷片,吃惊地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皮特将水杯放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不想解释,只是说:“他疯了。”
路易丝注意到了茶几上的钱,立刻兴奋地说:“哦,看啊。”她将它们捡起来,数了数。
“别理那些钱。”
“他可真大方啊。”
“我说了别理那些钱!”
“但是这里至少有五十美元呢。”
皮特从路易丝手上把钱夺了过来,说:“是的,我会把它们都退还回去的。”
埃迪一个人默默地回到家里,用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他不想吵醒妻子,于是脚步很轻。可就在他走到客厅里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他吓了一跳,猛地转过头来。原来是他的老板,此时正坐在沙发上。他呆愣了一会儿,听到老板说:“坐下,埃迪。”
埃迪走过来坐在他的对面,老板说:“最近有人和我说你的脾气很糟糕,火气很大。如果所有人都生你的气,那么你就没有办法和他们一起做事了。”
“最近我是有点儿激动。”
“最近列克星敦大道银行经营得不是很好。”
“我没法儿保证。”
老板双手抱在胸前,几乎不看埃迪,用严厉、不容置疑的声音问道:“那你为什么酗酒?那个帮你修电视机的小子到底是谁?”
埃迪有些尴尬地回答说:“只是一个老战友而已。”
“你有几百万的资产需要打理,我可不能让你就这样把它们糟蹋了。你以后不能再和住在附近的那些爱管闲事的老朋友来往了。不许你再见他,还有他的妻子。”
“可是,老板,你不了解,我必须得和他们见面,并且说服他——”
“我会撤销你在哈莱姆区和第三区的营业权。戈多会去接手的。”
“他代替不了我。”
老板喝了两口咖啡,不再做任何解释,也不重复任何命令,他只是站起身说:“再见了,埃迪。”
埃迪激动地站了起来,拉住老板的胳膊。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老板严肃地说。
埃迪只好松手,除了顺从,别无他法。
仅仅几天的时间,埃迪已经从一个优雅的绅士变成了一个邋遢的酒鬼。他穿着褶皱的衬衫,头发蓬乱,满脸胡楂,却还想着那笔人情债。他不停地打电话给修理部找皮特。但皮特知道是他后,就会离开并挂断电话。失落的他会继续喝酒,继续打电话,直到昏睡在沙发上。
就在他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电话铃响了。他扔掉手里的酒杯,拿起话筒。电话是路易丝打来的,她那妩媚的声音说:“你好,埃迪,我想见你一面。”
在电话里,路易丝说皮特的老板让他出门一趟,要几个小时后才能回来,所以她可以借这个时间见他一面。她要他梳洗一番,穿戴整齐,来家里见她,她一个人快无聊死了。当埃迪有推辞之意时,她便谎称自己有办法让皮特改变主意。这个说法对埃迪来说太有吸引力了,所以他决定去见她。
转瞬间,埃迪已经打扮妥当坐在皮特家的沙发上了。路易丝就像一条美女蛇一样将埃迪缠住,不停地亲吻他、抚摩他。
“就像这样,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真好。”说着,路易丝又将自己的唇迎了上去。
埃迪躲开了。他问道:“你确定皮特不会回来吗?”
“我已经和你说过了,他要坐火车去布鲁克林高地。”
埃迪说:“你知道的,他爱你爱得那么疯狂。”
“是的,我知道,所以才好办。”路易丝说,“我的意思是说,他相信我,他以为我爱他。”她亲吻着埃迪,继续说,“但我爱的只是他的制服。”
埃迪站起身,走到相框前将它扣在壁炉上。路易丝似乎一刻都离不开他的身体,于是也跟了过来,从后面抱住他说:“你和皮特是完全不同的人,埃迪宝贝儿,你是如此健壮,而且事业有成。”她摆弄着他的身体,让他转过来。她踮起脚吻着他,并且说:“请宠爱我吧。你对我说,爱我胜过爱费伊,说你爱我。”
路易丝尽其所能地去挑逗面前的这位男士,埃迪却问道:“你说你有办法让皮特改变主意,接受我的钱?”
路易丝亲吻着他的脖颈儿,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颈窝里,笑着说:“我那是开玩笑的。”
埃迪听后气得直发抖,他用力地抓住她的脖子。刚开始她还说:“你的手指真的强壮有力。”但是慢慢地,她发现埃迪的手指越来越用力,于是艰难地说:“埃迪,你把我弄疼了。”
路易丝感觉有一丝不对劲儿,于是仰起头看他。这时她看见了一张凶恶的脸——一张要置她于死地的恐怖嘴脸,她连忙大声尖叫起来。
埃迪咬着牙,瞪大双眼,更加用力地掐着她的脖子,嘴里不住地说:“你这个卑鄙的骗子!”
两个人僵持了一段时间后,路易丝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埃迪惊讶于自己的行为,他没想过要杀人,但是现在事态俨然已经无法控制。他连忙找来一张餐巾纸擦拭着杯子上的指纹,又将皮特的照片竖立起来放好。
可就在他想夺门而出时,有人在外面敲门,并且不停地叫着:“威廉斯太太,威廉斯太太,你在家吗?”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嘈杂。有人建议撬门,有人建议报警。站在屋子里的埃迪慌乱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前进一步,又后退一步,左移一步,再右移一步。
突然,皮特从门外进来了,门口除了他,还有另外三个人。其中一位身材肥胖的女士看到了埃迪,捂住胸口大叫了一声。皮特立即把门关上,并将门在屋子里反锁好。他先是惊讶于为什么埃迪会在这里,然后看到了沙发上已经死去的妻子,一双凶狠的眼睛向埃迪看去。
“现在我们扯平了。”埃迪说,“是她先勾引我的,我就给了她点儿颜色看看。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皮特。她不是一个好女人,她欺骗了你的感情。现在我们扯平了,皮特。”
皮特看着埃迪,他想不通眼前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埃迪说:“别这样看着我好吗,皮特?”他走近皮特,小声说,“你就告诉他们,有小偷闯了进来。我们再来编个故事,就像上次在朝鲜战场上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警察在门外叫门。埃迪连忙抓紧皮特的衣袖,小声说:“记得告诉他们是小偷做的,你知道该怎么做,对吗?编一个好故事,就像以前那样,拜托了,皮特。”
皮特没有做任何承诺。门外叫得紧,他不得不去开门。警察进来时,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路易丝。他走过去,仔细地确认了一下她是否还活着。当他抬起头时,埃迪急忙说:“皮特,快点儿告诉这位长官我们是怎么发现她的。”说着,他又拉住警官的衣袖说:“长官,这位是他的太太。我们发现她时,她已经死了。一定是小偷谋杀了她。我们都是刚刚进来的——我和他。”
警官看向皮特,问道:“你跟他的说法一致吗?”
皮特看了埃迪一眼,然后用虚弱、悲痛的声音说:“我的名字叫作皮特·威廉斯。他叫埃迪·斯洛内克。他杀了她。”
在另一栋小公寓里,费伊正在用微波炉加热晚餐。此时她的装扮更像一位学者。她穿的不是平常那种洋装,而是一件竖条纹衬衫和一条黑色的紧身裤,头发被发卡别在后面,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正当她去端菜的时候,门铃响了。她疑惑这么晚了会是谁来。她放轻脚步走到门口,问道:“是谁?”
“我,皮特。”
“哦,皮特。”费伊赶紧把门打开,“快请进。”
皮特走进屋子,说:“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路易丝死了。”
“哦,不。”
“是埃迪杀了他。现在警察已经把他带走了。”皮特看着费伊紧张得不知所措的样子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费伊。从这一刻开始。”他抱住了眼前这个漂亮高雅的女人,两个人开始拥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