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阮玉正摸鱼回家,她浑身脏兮兮的,脸上还糊着一坨泥巴,要不是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准保被人当成村野丫头了。
“爹!”
刘阮玉一进院门,就看到凉亭里猫着身子的刘广途,脆生生的喊了一嗓子。
刘广途没被吓到,却听“吧唧”一声,那位赤袍老道猛地由凉亭的石凳子上摔在地下。
“哎呦!”
赤袍老道摸着头由地上爬起来,对上刘广途一张惶恐不安的脸。
刘阮玉这才发现家里多了个人,将手里的鱼篓丢给下人,一股脑跑进了凉亭,看着那张生人面孔,见他一副落魄神情,忍不住哈哈乐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大声。
刘广途忙拦下她:“玉儿,不得无礼,这位是朝地的使臣,今日为你之事而来,还不拜过?”
“为我之事?什么事啊?”
刘广途看她一身脏兮兮,顿觉有失体面,恼道:“女孩子家家,像个什么样子?还不进去换身干净衣裳再来拜会使者。”
刘阮玉知道刘广途这是真生气了,撇撇嘴,看那赤袍老道一眼,临了丢下一句:“这小眼睛真有神!”在刘广途发怒之前快速跑开。
赤袍老道知道这小丫头在嘲笑自己的眯缝眼,不怒反笑道:“哈哈哈...老朽果然慧眼识珠,她日后必有作为!”
刘广途只觉得脸上无光,略显尴尬。
不消片刻,刘阮玉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也重新梳洗一番,明眸皓齿,清雅脱俗,活脱脱换了个人,也一本正经了许多。
谈及片刻,赤袍老道说了自己的来意,刘阮玉点点头,努力压制住内心的狂喜正色道:“一切但凭爹爹决断。”
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按照规矩,赤袍老道该在刘家待上一年半载,对刘阮玉加以造化,若慧根能成,便可举荐她去绮山苑参加修试,以此正式踏入仙门。
刘安元是在夕山书院回来之后才得知这样一件天大的好事让他错过了,当即暴跳如雷,吼道:“明明我才是刘家传宗接代之人,为什么不选我?我不服...”
刘老爷和啸虎啸蛇正襟而坐,静静的听他抱怨了将近半个时辰,直到说的口干舌燥,也没有说词了,才悻悻的停了。
刘老爷抻抻懒腰,活动了两下筋骨,站起身来,正色道:“人家看上的是你妹妹,你白贴上去都没用,你们兄妹二人,能有一人遁入仙门的机会,那都是祖上烧香得来的,你自己不上进,抱怨什么?”他说完,甩甩袖子便大步离开了。
刘老爷自己也想通了,对这样没出息的儿子没必要抱太大希望,说白了,这一切都是命里的天数!
刘安元站立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又将目光投向啸虎啸蛇。
啸虎挠挠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跟着刘老爷的步伐,擦着刘安元的衣襟毫不犹豫的往外头走。
啸蛇经过他时,停顿了片刻:“朝地使者十年才来一次,这次不成,就等下次吧!”走了两步,又补了一句:“还有下下次!”
从东巷的小破茅草屋走到西巷李家铜铃铺子,要跨过两条胡同,一条小溪,还要途径烧饼铺,打铁局子,陈家当铺...
九儿掰着指头一个一个默默的数着,朱乞尘就在旁边听着,今天九儿买了米面、番薯、还大方称了半斤瓜子,说的是要给朱乞尘庆祝,庆祝他就要有一份正经差事了。
朱乞尘咧着嘴笑笑,习惯性的将一颗一颗瓜子脱壳,剥好放进一个陶土烧制的小碗中,等到九儿说累了,他就把碗递上去,看去,已经剥了小半碗的瓜子仁。
这事,从前给莫可可当保镖的时候,她没少逼着自己干,后来就成了习惯,只不过,那会是徒手剥栗子。
九儿明显有些受宠若惊,若是从前的朱乞尘,才没有这么贴心咧,总觉得那晚朱乞尘回来之后,一切都好像发生了变化,至于哪里有所变动,她也说不清楚!
九儿吃了两颗瓜子仁,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急忙交代道:“乞尘哥哥,李家铺子的老头性格有些古怪,有时候待人十分亲切,有时候就会十分暴躁,但是适应了就好了,你千万别和人家冲突,毕竟他是李家铺子的掌柜,你是伙计...”
朱乞尘点点头,打断了九儿的话:“我知道了,放心吧!”
朱乞尘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一手撑着头,看着九儿玩味的巴拉着碗里的瓜子仁,门外天色湛蓝,空气极好,这样静谧安逸的时光,让人心情平静很多。
九儿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安逸:“乞尘哥哥,不过数月,就到一年之期了。”
“一年之期?”朱乞尘先是好奇,后想起来,淡淡嗯了一声。
九儿继续说:“我知道你喜欢刘家小姐,所以不想让你放弃。”
朱乞尘道:“刘家的两位护法很不简单,要打败他们,恐怕很不容易!”
朱乞尘有意这样说,那日也是刘安元激他,才不得不还嘴。其实他根本也不想参加这什么比试招亲,况且刘家小姐他都不曾见过,哪谈得上什么喜欢不喜欢呢?
“那不一定!”九儿柔和的目光突然多了两分坚毅。
“九儿,你希望我打败刘家两位护法,娶刘家小姐吗?”
“九儿要报答乞尘哥哥,只要你喜欢的,我都会设法帮你的。”
“那你打算怎么帮我 ?”
“秘密!”
“...”
朱乞尘才来铺子里的第一天,李掌柜对他十分热情,亲自给他倒了自己自酿的桃花醉,又让他吃了两块点心,气色平和,看上去就是个慈祥和蔼的老头,亲亲切切的,让人觉得舒服。
可第二日的时候,那李老头就像是变了个人,命他扫地擦桌子,提水,喂牲口...竟是干一些粗活重活累活,但就是不让他碰店里的生意,那些铜铃铛宁愿挂着落灰,李老头也不让他以擦拭打扫的名义去碰,还不许有半点怨言,否则就不要他干活了。动不动就又吼又叫的,让人听着好生烦闷。
可又能怎样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他也不能自私到只为自己,毕竟还有一个九儿要他养活,九儿是女儿身,本就和他不同,再怎么说不能让人家跟着自己受委屈。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说来也怪,当初在横林里硬扯着他要结拜的陈家公子陈禅如今竟不知去向了,再没来找过他,就在朱乞尘都快要忘记还有这样一号人物的时候,他就莫名其妙的出现了。
帮李老头喂了牲口,把店里打扫干净之后,朱乞尘总算能够歇一歇了,就在路过横跨在东巷和西巷中间的小溪流那里,朱乞尘看到了陈禅的身影,他依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斜靠在溪边一块猩红色的大石头上面,显得无比雍容,他的衣衫有一部分已经落入溪流之中,湿了大半,但他似乎毫不在意,看见朱乞尘来了,冲他招招手 ,示意他过去坐下。
朱乞尘犹豫两下,还是过去他的身旁坐下,今日的陈禅好像心情没那么好,他手里捧了一个白色玉瓷瓶子,形状有些像葫芦,但要比葫芦细长很多,朱乞尘看他也不理会自己,就捧着那个白玉瓷瓶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
他以为那里头是酒,便劝道:“少喝点吧”
陈禅停下手里的动作,端看向他,露出两分不明的笑意:“知道这是什么?”
“酒吧?”
陈禅摇摇头,将那瓶子塞至他手中:“这是衍松碧,你小子今日有福了,来,喝两口!”
朱乞尘凑近闻了闻,没有酒味儿,倒有一股清冽甘醇的苦茶香,他摆摆手道:“若是酒,我倒能陪你喝两口,这茶,我是生来就不喜欢的。你还是自己喝吧!”
陈禅没想到这小子如此不识宝物,居然拒之千里,不禁冷笑两声:“看来你只能是个乞丐身了。还以为能有多大出息,如此,倒像是我多虑了。”
原本朱乞尘还想问问他为什么心情不好,还想安慰两句呢,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这样瞧不起人,实在是...
他一把夺过陈禅手中的瓷瓶,咕咚咕咚就灌进肚中:“不就几滴茶水,爷喝给你看,不教你笑话。”
喝完茶他抹了抹嘴边的残留的液体,又信誓旦旦道:“还有,我现在已经是李家铺子的伙计了,自己挣钱自己花的主儿,不是什么乞丐身。”
陈禅接过瓶子,发现里面的茶水全给他喝了去,大觉可惜。只好扭头定定的看着他,观察着,想看看这凡夫俗子饮了此茶之后,能不能有什么变化。
可他将朱乞尘的五脏六腑都细细查看了一遍,除了皮糙肉厚外,再无任何发现,心下思索:“这不应该啊!”
“你...感觉如何?”陈禅问。
“感觉啊...”
“感觉如何?”
“感觉...”朱乞尘见陈禅脸上大写着着急二字,便故意拖着不肯告诉他。
陈禅有些急了:“到底如何?”
“感觉很苦...跟你那苦瓜脸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