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唐时于新疆境内所置三州之一。唐贞观十四年,灭高昌氏王朝,设西州,并设安西都护府。
这日傍晚时分,商队一行人终于到达了西州。
长孙旭杋安排商队在定远将军府稍作整顿,十五日后再由一小支军队护送其回长安。
西州城并不大,只有几条主要街道和将军府附近比较繁华,这也与此地牧民居多有关。
在将军府安顿好,长孙旭杋和昊秋就陷于军务中,同时还要讨论阿木提等人的处置,忙得焦头烂额;石总管也忙着整顿上官商队的护卫和添置食物。
放眼整个将军府,似乎只有上官檀、晓唯、薛子泉和溟儿三人一鸟每天游手好闲无聊得发慌。
在上官檀的提议下,他们拖着长孙旭杋手下校尉做导游,逛起了西州城。
“田校尉,西州有什么特产吗?”上官檀显然是第一次出远门,兴致浓得暂时忘记了对溟儿的纠缠。
“少公子,这里的哈密瓜和葡萄味甜多汁,是不可多得的佳果。”
“这里男子怎么都戴着帽子?女子头上还有羽毛,呵呵,真是有意思…”
面对上官檀喋喋不休的幼稚问题,也就那田校尉碍于将军的面子耐着性子一一回答,晓唯早就“不小心”慢慢地移动到了他们身后十丈远,欣赏着此地异域风情十足的摊贩。
“姑娘,你看这纱巾多衬你啊,买一条戴吧!”一位卖纱巾饰物的妇女拉住晓唯的手推销着自己的商品。
“是很漂亮的纱巾,可是,不好意思,我没有钱…”晓唯拒绝道。为了玄束,她还不知道要在唐朝待多长时间呢,银两自是要精打细算地花。
“大娘,这条纱巾我买下了。”
“子泉?!”
轻笑着把那条绯色纱巾轻轻搭在晓唯的发丝上,“这纱巾就当是谢谢你救命之恩的礼物。”
“不用啊,你忘了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吗?”晓唯说着取下纱巾想还给子泉。
“在沙漠中救起你这一恩,你早已还过了…”
“啊?”晓唯没反应过来,她怎么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就把这救命之恩还了……
“晓唯,快来,河边草原今夜有定远军举办的盛会,咱们赶快去吧…”上官檀说着一把拉起晓唯就跑,把田校尉和子泉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 TTKдN¸ ¢O
城东有一片草场,因其有一条冰川融水汇聚成的河流滋润而水草丰美,被西州人引以为傲地称为“河边草原”。
傍晚十分,此地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
昊秋、长孙旭杋端坐绕场而设的长桌之后,换盏迎杯间听着胡琴欣赏着舞蹈。
场地正中央,一群身着艳丽衣裙的舞娘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其中一位红衣的舞娘身材妖娆,舞姿动人,她用面纱遮住半边脸,只露出似乎映着春水的双眸,随着手鼓的韵律舞出优美的动作。
伴着旁边抚琴之声,她柔柔地吟唱起一首乐曲:
“五行之玉,三镜非镜,一夕而聚焉……
镜水兮于皇,玄者兮重生;欲语净虚兮,曦木再现…
一朝合亦,天地变,江山易,乾坤再造……
众生予之,慎兮慎兮……”
飘渺的歌声引人入胜,晓唯在人群中听得沉醉,“这是什么曲子啊?”
“这是许久之前长安城流传的一首歌谣,源于武后在位期间,司马承祯先生留下的一段三镜预言。”上官檀回答道。
“司马承祯?”
“他是曾经名动长安的道法尊师,但是却不愿留在长安,据说是去了天台山隐修。”
“哦,这样啊…”晓唯点点头,继续把注意力放在歌舞上,丝毫没有发现子泉深沉地眼眸泛着凉意。
河边草原的气氛已经进入高潮,昊秋等人也被欢快的人们拉入场地,人们挤来挤去,很快就把晓唯、子泉和上官檀几人冲散了。
人群边缘,子泉望着那繁闹的场地,面上泛起一丝冷睨。
“不知这位公子可有意和小女子共度今夜良宵?”美艳的红衣舞娘趁着人群走到子泉身边柔声问道。
子泉任由那女子拉着自己走远,表情与眼神与往日不同,多了一丝邪魅,闪着迷惑的神色。
河边草原西北,一处人迹罕至的柔软草地上,红色的衣裙散落一地,那美艳的舞娘长发披肩,眼神中还残留着激情过后的媚色。她娇柔地对旁边刚刚披上外衫的男子说:“主上,你这就走了吗,可是嫌绛月服侍的不妥…”
“怎么会?”那男子随意地披着长衫,侧卧着似乎在赏月,夜光下清晰可见他俊美的容颜, 正是薛子泉,“可惜今夜月色太过清亮,若是血色,岂不就应了绛月你的名…”
名为绛月的红衣舞娘将头轻靠在子泉肩头,说:“主上,你一去多日,绛月很是思念啊…”
子泉好像并没有听到绛月的话,只是看着天空那一轮皓洁如日的明月,沉默不语。
“主上,您已经找到埋下五行之柱的地方了吗?”
“长孙旭杋和昊秋两人在西州营谋六载,功绩不俗,定远将军府看来便是此风水宝地啊…”子泉冷笑着。
红衣女子略带着撒娇地语气说道:“主上,那半途冒出来的女子是何人啊?沙漠遇劫之时,您动用言咒使她睡去,分明是要放她一马,谁想到她又不知好歹地自己跑回去……”绛月还要往下说,突然看到子泉望着她的眼神渐冷,闪着丝丝寒意。
“绛月逾矩了…”绛月连忙柔顺地说。
“谁告诉你这些的?”子泉冷冷地问。
“……上官护法…”
“上官翾羽?”子泉眉头轻皱,“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事…”
皓洁的月光洒在子泉脸上,他微蹙的眉头和轻抿的嘴唇泄露了他波动的情愫,望着修长手指间的缕缕月光,子泉呢喃自语:“这月光,真是清净的让人厌烦……”
河边草原,欢舞的人群伴着乐声已经鼎沸如潮。
在谢绝了几个硬要送她纱巾的男子后,晓唯开始觉得无聊起来,逆流而行挤出人群,向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晓唯…”
“昊秋?”晓唯看到在路边树梢上半倚半坐的昊秋,着实有些奇怪,“你怎么没跟将军大人在一起?”
“长孙旭杋?他是谁,我不认识!”昊秋举着手中的酒壶轻啄一口,说道:“把军务放在一边和女子饮酒厮混,此等将军就该推出去军法处置!”
“和女子厮混?昊秋,你是不是看走眼了…”晓唯怎么就不相信长孙旭杋那不解风情的人会和女子厮混到忘了正事。
“我定远军师最不会做的就是看走眼!”昊秋喝干了手中的酒,变戏法似的又摸出一壶, “今日的舞娘,除了那红衣女子之外,其余的全围着长孙旭杋献媚献酒!太可恨了!我们两人中从来都是我更受女子青睐,没想到此次竟然全败……”
“昊秋,你是为了这个原因不满啊……”晓唯满头黑线。
“你留下陪我喝酒,我们不醉不归!”昊秋又摸出来一壶酒抛给晓唯。
“这个,不太好吧…”晓唯一边搪塞一边偷偷摸摸地想溜。
昊秋随手一扬,两道银光擦着晓唯耳畔鬓角而过,牢牢地钉在她身后的树上。
“夺、夺命针…”晓唯额头冒起一层冷汗。
“如何?留下?”昊秋虽是在问,语气中却无半点商量的余地。
“留下...”
“可不要勉强…”
“不勉强,一点都不勉强。能与鼎鼎大名的军师昊秋月下同饮是我的荣幸…”晓唯别无选择地拎着酒壶也爬上了树,在昊秋身边坐下。
“时光过兮,真是半点不尤人...”昊秋喝着酒说,“一转眼我来到这边陲已经六年了。”
晓唯见他带着醉意的神色,似乎颇有谈话的兴致,“昊秋,听说你和将军大人是在京城相识的,肯随他在此镇守边关,你一定很喜欢他吧…”
“怎么,你不认为我和他之间是违背礼教大德之道吗?”
晓唯坚定地摇摇头,“不认为。我觉得你们不顾世俗的眼光不畏前路的险阻而选择在一起,这种勇气很厉害,我非常佩服…”
“哈哈,”月下的昊秋笑得轻快,“没想到我们相识不长,你竟然是站在我们一边的人…”
“世人的不解只是暂时的,我相信,终有一天,所有人都会明了你们的感情和真心的…”晓唯拍拍昊秋的肩膀安慰他说。虽然这“终有一天”隔了一千多年那么久,但好歹在现代社会,人们已经基本接受了同性之间的恋情。
“希望如此吧…”
“我能问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晓唯一脸真挚得好奇。
“那是六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在长安参加当年的秋闱殿试…”月色下,昊秋借着酒意缓缓道出那曾经轰动整个长安城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