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洛芬已经两天没上班了,医务处的负责人让人到处找他,都没见踪影,于是就按“失踪”上报了。须泽赶去地洛芬的住处看了看,排除了他被遇害的可能,因为从现场看,他是逃走了,而且还很急,甚至连随身衣物都没来得及带。
须泽不敢怠慢,赶紧向王禀报,因为地洛芬是复罗蔓的侄子,他很可能也与下毒的事有关。
嘉叶听了须泽的话,不由得皱起眉头,他交待他说要尽快找到他。须泽点头,然后离开了。
嘉叶在自己的书房里来回踱步,深思过后,决定请来钟石楠。
钟石楠曾是西北地区辅助军军团的将军,手上有一枚陆军军团的兵权枢。因为现在已经与丰葵停战了,所以他便从前线撤了回来。他是个看上去比较忠厚又老成持重的人,深蓝色的头发,更突显了这些特点。
嘉叶见到他,面露笑容,而后让御前侍们都退下。
将军向王行礼,王笑着搀起他,然后轻轻拉着他,一起来到阳台上,并在那里闲聊起来。
嘉叶笑着说:“听说您家里又添了一个男丁,真是可喜可贺啊。”
钟石楠笑着说:“哦,是我小儿子雨漠又生了一个儿子。”
嘉叶饶有兴趣地说:“您可都是作祖父的人了!真是了不起啊。”
钟石楠笑了笑,说:“是啊,膝下的子孙越多,就越觉得自己老了。”
嘉叶笑,说:“老吗?您太会说笑了!这个岁数对于您来说,不过才是刚刚步入中年而已啊!”
钟石楠摇摇头,说:“不行了,不像从前了,现在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了!”
嘉叶笑说:“您太谦虚了吧!哎?对了,孩子叫什么?”
钟石楠笑说:“还没有起名,您若不嫌弃,就给我们赐个名字吧。”
嘉叶笑着说:“我对起名字不是很在行啊。”说着看看天,正看到那慢慢旋转的巨大螺旋,不禁感叹着说:“多壮观的天体啊!螺旋,就是我们的‘九南之心’,正是这特殊的光体,孕育了我们这些特殊的生命啊。”
钟石楠也抬起头,赞同地点点头。
嘉叶提议说:“我看,就叫似旋吧。”
钟石楠很高兴,连连点头,说:“好啊,就叫似旋!”说完,郑重地向王施礼道谢。
嘉叶说:“这没外人,您就不必太拘礼了!”说着看看远方,又转向钟石楠,赞赏着说:“将军在西北征战多年,真可谓劳苦功高啊!”
钟石楠赶紧推脱着说:“您过奖了!”
嘉叶笑说:“血樱的安定,多亏了像将军您这样的人啊!没有你们的拼杀捍卫,又怎会有后方百姓的安居乐业呢?”
钟石楠笑说:“您太抬举臣了。”
两人站在阳台上看了一会风景,这时远处飘来了血樱花瓣,并带来了阵阵淡淡的清香,那些味道是随着上升的气旋由远而近地扩散,整座城堡乃至整个帝都城都能闻得到。
嘉叶笑说:“这里是城堡里风景最好的地方。”
钟石楠说:“是。”
嘉叶说:“要不是仰仗将军,我哪能站在这里看风景?”说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钟石楠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但嘉叶却望着远处,语重心长地说:“过去要仰仗您,现在虽然暂时太平了,但还是要仰仗您啊。”
钟石楠赶紧站到王面前,以手按胸膛,宣誓说:“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嘉叶轻轻点点头,而后换了个轻松的话题说:“哎?对了,你们家新添的这个小不点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吃得很胖啊?”
钟石楠笑着说:“还可以,挺能吃的。”
嘉叶点头,说:“那就好,其实咱们也没什么可期盼的,只有子女们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好!您说是吗?”
钟石楠点头,说:“一点没错!”
嘉叶叹了口气,说:“唉,现在我也作了父亲了,突然觉得身上的担子不一样了。不过,孩子所带来的那种快乐,不是其他东西能替代的!”
钟石楠深有体会地点点头。
嘉叶又问:“哎?您的长子是叫南素吧?我听说很有您的风范哦!回头带来向我引荐一下,咱们现在很缺人材哩。”
钟石楠笑着点头。
嘉叶又叹了口气说:“唉,我的儿子,将来还不知道长成什么景呢!我现在看着他都发愁!”
钟石楠笑着说:“您有点忧虑过头了吧?小殿下身上可是流着您高贵的血脉,而那种血脉,也是九南层贺雅族中最高贵的血脉啊!”
嘉叶摇摇头,说:“将军应该记得吧,我母亲当年生我的时候就是早产的,当时要不是靠有袋精灵,我根本就活不下来!”
钟石楠说:“因为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嘉叶笑了笑,说:“什么奇迹啊,不过是大家竭尽全力地将我保下来罢了。当然,当时的很多人,都为我做了很多……”说着感激地看看钟石楠,说:“尤其是您!我听说,当年,要不是您带人去捕捉母驱灵兽,我是无论如何也长不大的!这种灵兽的乳汁,才是令我活下来的关键啊!”
钟石楠很意外,因为王居然把这样重大的恩情归到自己头上,要知道他当年虽然参与,但也仅是参与,不过是辅佐主力军的其中一员罢了。
但自然王都这么说了,那便作个顺水推舟,也不是不可以,于是笑着说:“啊……这还得感激先王给了臣这个机会啊!不然,就是再虚度千年,也不会有什么作为了!”
嘉叶笑,说:“您太谦虚了!能上战场,便受人景仰,更何况能够骁勇善战,又是面对那样凶恶的巨兽?钟石楠大将军,您不要把自己压得太低了,否则,那些连战场都没上过的人,岂不是要无地自容了?”
钟石楠笑了笑,脸上有点微微发红。
嘉叶笑起来,接着说:“所以我说啊,您真得很了不起呢!”
钟石楠连连摆手说:“您过奖了!您太抬举臣了!”
嘉叶叹了口气,说:“唉!当年我是早产,现如今我的儿子也早产,而且比我那时还要早。您说……”说着又叹了口气。“要么说,我现在看着那孩子就发愁呢!您说我可怎么办?体质那么弱!这都多长时间了?还不能抱出来正常喂养!您说,我能不担心吗?”
钟石楠说:“陛下放心吧,臣愿意再为您捉一只灵兽来!”
嘉叶听了,大为惊讶,说:“您说什么?”
钟石楠郑重地重复道:“臣愿意亲赴灵界,为您捕捉一只驱灵!”
嘉叶摇摇头,苦笑着说:“钟石楠将军,我知道您的忠心,可是,我是不会答应您的!这事,还是让别人去吧!”
钟石楠沉不住气了,说:“陛下,您难道是在怀疑臣的能力吗?”
嘉叶赶紧解释说:“当然不是!一位忠臣能够大义凛然地作出这样的承诺,难道您认为,我会怀疑他的能力吗?可是……”说着又叹道:“我是担心……”
钟石楠嚷着说:“请相信臣!臣一定能把怀孕的驱灵带回来见您!”
嘉叶觉得再多说无益,便点点头,说:“好吧!我知道如果我执意要拒绝,一定会伤害您的自尊了!我明白,一个军人的尊严是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的!”
钟石楠挺起身板,嘉叶接着说:“那么,我也不多说了,就只说一句话吧——拜托您啦!”说完握住钟石楠的手,而钟石楠则向他郑重地点点头。
钟石楠离开御书房,而嘉叶还站在阳台上。
他靠在栏杆前,双手支撑着身体,深色的衣服,显得华贵而儒雅。他望向远方,看着天边的几缕滑云。他的目光是那样深远,让人琢磨不透。他的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忧伤,让人深深怜爱。不过,他大概想不到,那些站在城堡里的仰慕者们,也正抬头仰视着他。
他们感受着他那阳光般炫目的风采,然后难抑激动地说:“看,那就是我们的王!多么迷人的陛下啊!”
晚些时候,光到御前觐见,嘉叶不知道他有什么事,便让他到书房来。
他气冲冲走进去,先向王行礼,而后很不服气地站在那里喘粗气,王了解他的性格,并不怪他失礼,但却故意不开口讲话,这倒把他急坏了。
嘉叶耸耸肩,意思是:“您还不肯说吗?”
光再也憋不住了,开口说:“陛下,请您也派臣去吧!”
嘉叶笑,这才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来的,但仍旧故意说:“派您去做什么呢?我不明白!”
光嚷着说:“就是去捉灵兽啊!臣听说您已经决定派钟石楠去了!”他的腮帮一起一伏,俊俏的面庞显得有些孩子气,而金色的头发则使他看上去真得很小。
嘉叶笑着起身,搂着他的肩膀和他走到了阳台上。这会,天色已经变暗,深紫色的天空中有道长长的轨迹,那是那位“螺旋女士”拖动裙摆留下的痕迹,因为天气很好,所以格外清晰。雨季还没有过去,但是不乏短暂晴朗的好天气,每每这时,空气也会异常清新。
“您看,这里多美啊!”
光没有心情看风景,只希望陛下能尽快答复。
嘉叶听到他的心声,于是笑了笑,说:“您的急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啊?”
光鼓起嘴不敢顶撞,但心里却在想:“您就别绕圈子啦!到底同意不同意啊?”
嘉叶拍拍他的肩膀说:“还是陪我看看风景吧!”
光忍不住说:“风景有什么好看的?”
嘉叶笑说:“只要静下心,就能体会了!”
光皱着眉,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他不想看什么风景,所以不仅把脸扭向一边,还干脆把身体也转了过来。
嘉叶很无奈,劝着说:“好啦,他是要去玩命的!”
光说:“就是因为有风险我才要去的!我可不想一辈子碌碌无为!以前不受重用也就算了!现在也没事可干!”
嘉叶瞪了他一眼,说:“不得无礼!”
光赶紧收敛,低下头不说话了。
嘉叶也转过身,背靠在栏杆上,以一个兄长的语气说:“您啊,这脾气若是再不改,迟早要吃亏的!”
光鼓着脸,说:“您知道我就这脾气,改不了的!”
嘉叶说:“我不跟您计较,不表示别人也不跟您计较!以后说话要注意一点,不要老把心思带在脸上!”
光垂下眼皮,羞愧地点点头,说:“是!”
嘉叶抱着双臂,沉默着想了想,说:“您还年轻,以后多的是机会!”
光说:“可是我不甘心!我不想把功劳让给他!”
嘉叶说:“这不是抢功劳的时候!那是有风险的!”
光不服气地说:“不就是抓只小母兽嘛!”
嘉叶用手轻轻拍拍嘴,说:“哎呀,今天站得太久了,大夫还交待说让我多休息呢!真是的,身上总是困困的!”
光听出话里的意思,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行了礼,说:“那么臣先告退了。”
嘉叶点头,说:“不送了。”
光退出去,他看了一眼光的背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