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后,刘小芸说让我陪她走一会儿,她心里很闷。走在校园的单行道上,两旁的路灯投下昏黄的暖晕来,微风掠过刘小芸披肩的长发,遮掩了半边脸,眉头悄悄蹙起,瘦小的身影,轻盈的步子在灯光下显得楚楚动人,惹人心疼。
“钟子同,你知道吗?”她幽幽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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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啊?”我问。
“哦,我听说咱们学校的一个学生被迫退学了,就是今天早晨刚走的。我路过办公室,听到几个老师在背地里议论纷纷。”“具体原因是什么?”我心中一怔,急切地问。“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那个学生和学校一个老师的女儿谈恋爱,被发现以后,那个老师对他说了很多讽刺的话,他可能是承受不住才退学的。”“哦。”我的鼻子有些发酸,用脚去踢路旁的一个易拉罐,那个罐子顺着这条单行道滚过去,发出“”的响声。
“好啦,我们不要再去谈论别人的问题了,我自己现在倒有一个问题,缠绕了我几天,很纠结。”“说吧,或许我能给你一点儿建议。”“那我说了,你可不能给别人说。”她天真的脸上凸显出淡淡的忧愁。“一定。”我坚定地说。
“前几天,我在书中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就是关于……关于爱情的东西。”又是爱情,我耸了耸肩,一阵冷意。“上面留了姓名?”“留了,是文露。”她边走边低下了头。“文露?”我惊讶得尖叫了起来。我一直认为我是最了解露露的人,看来我并不了解他。
“真想早一点儿离开这儿,去一个没有烦恼的地方。”她低低地说,语气忧郁而无力。“那你想去哪儿?”“去西藏,去看美丽的布达拉宫,去倾听潺潺流水的声音,听说那儿的天空湛蓝,没有一丝儿浊气。还有一个八角街,藏传佛教相传释迦牟尼于藏历四月降生和圆寂。因此,藏历四月初八被当地人称为‘吉日’。从清晨开始,人们会从四面八方涌向八角街,不少喇嘛、尼姑会沿街搭起帐篷,撑起遮阳伞,吹着法号,敲响锣鼓,用宏亮的嗓音齐声诵读佛经。这是我小时候的一个梦想。”她抬起头,眼睛像一个水晶球,纯净纯净的,透着晶莹明亮的憧憬和朦胧的忧郁。
“你很像红楼梦里的林黛玉,总是那么多愁善感。”我笑着说。“人们都说宝玉和黛玉的爱情是悲剧,我倒不这么认为。在我看来,他们的爱情是喜剧。他们虽然没能在一起,但心里都彼此深爱着对方,有这一点儿也就足够了。同时也少了生活中柴米油盐的琐事,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爱情。”“那文露呢?”“我不知道,不知道。”她使劲地摇头,“我们只是朋友,我不想伤害他,不想伤害我们之间纯洁的友谊。”
不晓得走了多长时间,也忘了去向,我们又走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一条河,河岸边有一个长长的护栏,护栏边生长着一排间隔均匀的柳树,隔不远偶尔有一个长凳,还有几块不规则的草坪。夜幕下,我脑海中闪现出那些“杨柳岸,晓风残月”、“折柳送别”的句子。“我们坐会吧!”刘小芸说。“好啊!”我回答。周河永远不会苍老,草木枯荣,人世间上演着多少悲欢离合?而它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默默见证着这一切斑驳的沧桑。
“钟子同,在你心中,我是怎样一个人?”她突然问我。
“你聪明,你有思想而又很单纯,你也很善良。”我恳切地说。
“哦,不、不、不,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在家里,我常常惹妈妈生气;在学校,我学习不好,是老师眼中的问题少年。我常常在想,我生下来是不是多余的?那么为什么我会来到这个世界呢?”“你又在胡思乱想了。”“是的,可能是我想多了,敏感的人往往是最不幸福的。”她用手去抠长凳上的碎屑。
“这儿好像有人。”“那我们过去看看吧。”两个人谈话的声音从那条小路传过来,接着是一束手电筒发出的光也从那儿传过来。“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那两个人已从那边走了过来。一个中等身材,微胖,个头矮小,一个身子瘦高,脖子略长,鼻子挺起,鼻梁上挂着一幅小眼镜,耷拉下来,明显是镜框松动了。这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惹得刘小芸发笑,仿佛她所有的忧愁随着这一笑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是新来的保安,再不去睡觉就带你们去见班主任。”那个身材微胖的人气愤地说。刘小芸给我使了一个眼色,我们迅速离开了。背后又传来两个人叹息的声音。“现在的学生太不像话了,这么晚了不去睡觉,谈什么恋爱!”“唉,一代不如一代了,一代不如一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