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曼在白术的陪同下,提前到了陈洲府。
到了才知道,陈云正并未住在书院里,而是早就置了一座小院。前后不过三进,也不够奢华,却极雅致,院子里种着些花树,还有专门辟出来的一块药圃。
曼曼打量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这里竟然和秋蕴居相似无几。
真不知道,他竟是个恋旧的男人。弄个和秋蕴居一模一样的院子,是以解思家之苦么?
白术一边替她介绍,一边道:“这院子原本不是这样儿的,是六爷亲自指挥人打墙动土,布置了好长一段时间……”
曼曼不置可否,只是不住的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白术挠挠头,道:“六爷早就说,若有机会,要把姑娘接过来住。”
曼曼还是无知无觉,道:“他打算的倒早,谁知却也成真了。”
白术急的都要哭了,不是运气,也不是福气,那是六爷自己挣回来的好不好?苏姑娘你是真糊涂啊还是装糊涂?六爷为了今天花费了多少心力啊?
可曼曼并没有多问的意思,只大致随行瞧了瞧便推说累了。
从院子里迎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娇俏少女,像是灵俏的蝴蝶般,笑道:“白大哥,是六爷回来了吗?”
和曼曼打了个照面,她便怔在了当地,秀眉微微一蹙,问:“你是谁?谁让你来的?”
曼曼上下打量着这个少女,见她衣着首饰,通身气派,实在不像个大家闺秀,但也不是小家碧玉,怎么瞧怎么觉得有点诡异的熟悉?
白术忙道:“冬允,不得无礼,这位是六爷身边的苏姑娘。”他转过头朝着曼曼道:“这是半年前老爷和太太专门从家里送过来服侍六爷的冬允姑娘……”
曼曼恍然大悟。怪不得有熟悉之感呢,原来和自己从前是一样身份的“姑娘”。
曼曼有些哭笑不得,如果陈云正在跟前,她真想一耳刮子抽过去。就算是骗她呢,也别把她和别的女人放在一处好不好?
现下这算什么?
她就卑微到这个地步了?他想怎么轻贱就怎么轻贱?
是,她没有发作的资格,但她选择在哪住的权力总有吧?
没等曼曼开口呢,冬允先轻轻一撇嘴,视线有些尖厉的落到曼曼的腹部上,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苏姑娘苏曼曼啊?”
大名鼎鼎?听这话就不是什么好口气。
曼曼本就气不顺,听这话也就沉了脸,道:“大名鼎鼎我可不敢当,倒是冬允姑娘,我还真没听说过。”
比牙尖嘴利?好啊,她也不是软柿子。陈家从上到下就没一个好东西,欺负的她可够苦的了,现在她是自由身,不再是陈家的婢女,怎么可能还任凭陈家的一个丫头骑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冬允气的脸都白了。她讽刺曼曼名声不好听,曼曼就反过来说她是无名小卒,两人半斤八两,谁也比谁好不到哪儿去。
更何况自己被送到这儿,就一直没能近六爷的身,说不好听的,面还没见,先被遗弃了。更何况六爷还专门叫人把同自己一起来的冬青接走了,这都大半年了,要收用早收用了,偏自己……
这口气冬允憋了许久,一直没地儿出,今儿被曼曼这么一刺激,只觉得邪火上涌,所有的怒气都撒到了曼曼头上:“你没听说过?那可真是笑话了,我是老爷太太亲自指给六爷的,你又不是六爷什么人,知道才稀奇了呢。白术,谁让她来的?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六爷身边塞,你们是作死吗?被老爷太太知道,你就等着被揭层皮吧。”
白术很是无语。
冬允初来时娇娇俏俏,挺温柔的一个姑娘,怎么半年多不见便的这样凶残狠毒,而且没有什么脑子?就算不知情六爷和苏姑娘的事,可眼见得自己亲自送苏姑娘来的,她就想不出其中的关窍,还敢这么嚣张?
他是在陈云正身边长大的,惯是倚重的小厮,将来陈云正有了家业,或是外放了官职,他都是当仁不让的大总管,谁见了他都得点头哈腰,奉承讨好的,怎么也轮不到冬允对自己指手划脚,满是轻蔑的指使。
当下白术脸色也不大好看,凉凉的道:“我是奉了六爷的吩咐,送苏姑娘过来住的,至于老爷太太那里,自有六爷应对,不关我的事,我不过守好自己的本份而已。苏姑娘,请这边走。”
冬允气的一咬牙,可是白术的话她又反驳不得。相较于陈云正,自然是白术比自己更有地位,况且陈云正又不在,冬允就是想撒娇耍性儿都找不着对像,只得咽下这口气,等着来日。
可眼见白术竟然将曼曼往正屋里领,一下子就急了,抢上前拦着道:“白大哥,你说清楚,她到底是六爷的什么人?不明不白的怀着身孕,谁知道她怀的是谁的野种?六爷不明就理,又不在家,你怎么敢替六爷做主?”
她说的都没错,可曼曼就是不爱听。她再不服不愤,有本事去跟陈云正呛呛去,跟自己这嗡嗡嗡的讨什么嫌?竟然敢当着面诋毁自己来路不明,还怀的是“野种”,这些日子,或者说这些年一直隐忍的曼曼终于爆发了,她甩手就给了冬允两个耳光,凶狠的道:“闭住你的臭嘴,你打鸡骂狗,爱怎么耍横我都不敢,可你再敢当着我的面不干不净,我就抽死你。”
冬允尖叫一声,吓的身子往后一缩,反应过来便捂住自己的脸骂道:“你个贱人,怎么敢打我?我是老爷太太指给六爷,过了明路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敢打我?”
她说着便扑过来号啕大哭道:“我好端端的姑娘,凭什么要受你这贱女人的气?我不活了,你也别想好过,今天我跟你拼了……”
曼曼不跟她硬拼,闪身躲到白术的身后。有现成的肉盾,为什么不用?她就不信,白术得了陈云正的吩咐,还能坐视自己被冬允欺负不理。
白术一伸手就把冬允给拨到了一边,沉下脸道:“冬允姑娘请自重,这里是六爷的家,不是府里,有什么话,你等着六爷回来再说,若是等不及,我这就给你派马车,送你回陈府去请老爷、太太做主。”
冬允不敢闹腾了,她捂着脸,满眼是泪,委屈的看着苏曼曼大摇大摆的进了正屋,堂而皇之的在六爷屋里住下。
她在心里恶毒的道:这个鸠占鹊巢的贱人,等六爷回来,她就得现原形,且叫她猖狂两日吧。
转过身她自去跟随同白术前来的几个随从打听。
众人都不怎么知情,哼哼哈哈,插科打诨,冬允也没弄明白原由始末。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女人是六爷自己弄来的,据说好像还是抢的。
没过了老爷太太的明路,那她再得意也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女人,就算她怀着的孩子是六爷的也白搭。
想到这冬允又有点平衡了。
曼曼不顺心,可如今也只能住着。冬允虽然无理取闹,讨人嫌的很,但说起来她的确才是名正言顺的陈云正身边的女人,自己与陈云正认识的再早,再有感情,在这世间伦理来论也是个外路的“野女人”。
而且只要冬允不主动招惹,曼曼实在不愿意与她正面为敌。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她有什么资格为难冬允?再说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后院女人的争风吃醋,为了一个男人斗的跟乌眼鸡一般也似。
所以有气也得忍着,等陈云正回来再说。
明知道他不会那么早回来,还是不免掐手指头算着他大概什么时候会来。
白天无事,曼曼便在屋里做针线。孩子虽然还小,但这里不比别处,一应小衣服、小被褥都要自己动手早些准备。
她也不强求,心里虽然着急,但也顾着自己,闲了就坐一会儿,累了便歇一会儿,日子倒也好打发。
冬允在厢房里成日的摔摔打打,不是嫌饭菜不好,就是嫌胭脂水粉不好,哪天厢房里静悄悄的,曼曼倒是会觉得诧异,要怀疑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就当是伴奏了,总不会太寂寞。
可夜里就难熬了些。
孩子的月份大了,曼曼翻身实属不易,又因为肚子抵着胃,吃饭也没胃口,夜半又常常要起,她实在是烦不胜烦。
先前被陈云正折腾的见红,又服了打胎药,虽然大夫再三确定说孩子无恙,但经过一路劳累奔波,曼曼常常小腹又凉又痛。她对这个孩子的前景实在堪忧,不免多了些思虑,半夜失眠更是成了长事。
天越来越冷,屋子里虽有火盆,但曼曼又怕中了煤气毒,只让点在外间,还要开着窗,她又一向有脚冷的毛病,因此一夜倒有大半时间都醒着,好不容易睡着了,腿又抽筋了,又酸又麻又疼,醒了曼曼就再也睡不着。
孤单单的望着窗户上透过来有清冷的月光,曼曼抱着枕头,眼角略有湿意,她很没出息的想念起陈云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