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山顶下,姚庚年带着叶凌霜在灌木丛中仔细的寻找叶宏宸的踪影。姚庚年看了看山顶,足有十丈多高,那么高掉下来,恐怕五爷凶多吉少。但是这些话他只能放在心里,看着叶凌霜像发了疯似的,他要是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他怕叶凌霜会支持不住。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寻找,他们发现了自家的马车,已经摔得支离破碎。叶凌霜跑过去,扒开马车的布帘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树枝,总算看见了五哥。她一阵欣喜,急切的呼唤:“五哥,你醒醒,我是霜儿。”
叶宏宸紧闭着双眼,毫无回应。叶凌霜心里一紧,赶紧用手指探了探五哥的鼻息,还好,还有气息。她的心里略感安慰:“五哥,只要你活着就好,霜儿带你回家。”她把姚庚年喊了过来,两个人背起叶宏宸向山下走去。
他们在附近找了个客栈,找了个大夫给叶宏宸仔细的查看了伤口。还好,外伤不多,叶凌霜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仔细地帮五哥擦拭好脸上的血污,这才出去帮五哥买回了衣裳,等姚庚年帮五哥换好衣裳,她也终于可以喘息一下了,伏在五哥的床头呼呼大睡。
两天过去了,叶宏宸依旧昏迷不醒,叶凌霜心里焦急,又把大夫请来仔细的看一下。大夫翻开叶宏宸的眼睑,又仔细的摸了摸叶宏宸的头部,皱着眉头说道:“这位爷现在性命已无大碍,只是头部受到重创,应该有血块积压。在下医术不精,束手无策,还是给这位爷另请高明吧。”
叶凌霜看着五哥昏迷不醒的样子,心如刀绞,她暗下决心:“五哥,你放心,就算是找遍天下名医我也一定会医好你。”她仔细地盘桓了一下,京城乃是繁华之地,也是江湖上能人异士聚集的地方,还是回了京城再做打算吧。她吩咐姚庚年去买一辆三匹马拉的马车,她要快速回去,不能耽搁。
小菊看见叶凌霜带着昏迷不醒的叶宏宸回来,整个人呆住了,天哪,怎么会这样?出去时还好好的!她看见叶凌霜疲惫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帮叶凌霜准备好饭菜。看着叶凌霜狼吞虎咽的样子,她忍不住潸然泪下,她的八小姐实在是受了太多苦了。叶凌霜神色如常,反而对小菊好言相劝:“小菊,别哭了。再哭又能怎么样?也不能改变什么。你也得打起精神,和阿成哥哥帮我撑着我和五哥的日子。我现在只有你们了!”
“好,我不哭,我帮你。”小菊赶紧擦干眼泪。
清和堂的大夫看过叶宏宸之后也是愁眉不展:“五爷外伤无碍,只是头部的积血一时无法清除,只能慢慢散瘀。如果清醒之后身体如常那就无碍了,只是何时清醒在下并无把握!”
叶凌霜微笑致谢:“世伯尽管尽力就是,霜儿在这里先行谢过了。”
大夫突然间一捋胡须,面露一丝喜色:“不知八小姐可还记得,当年你中毒后是我的师侄帮你解的毒。我那师侄也算是个奇才,小小年纪医术精湛,又常有奇术妙招,破解了很多医家不能解的疑难杂症。只是他现在太医院当差,有公务在身,不能时常出来。下个月初八是他的大婚之日,那时候我过去喝喜酒,和他说说五爷的情况,看看他有什么见解。”
叶凌霜面露喜色:“那就麻烦世伯了。”
叶家的正厅里,众人各怀心事。叶宏鸣喜形于色,这次他终于得手了,虽然没连叶凌霜一起除掉,但是总算重创了老五,老五已经是个废人了。只剩下那个野种,这次管家大权她必须交出来,叶家的产业,说什么也不会落到她一个野种的手里。叶宏远早就被叶宏岳说服了,让他以长子的身份逼迫叶凌霜交出爹的遗命和管家大权。叶宏岳内心里得意非凡,他从没出手杀人,可叶家的人却被他像牵线木偶般的操纵,今天的局面也是他一手促成的,满满的成就感涌上心头,他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平静的观察着事态的变化。
叶凌霜大步向正厅走来,她毫无惧色的奔向主座。大声命令叶宏远:“大哥,你站起来,这是叶家当家人的座位,五哥还活着呢,你不能坐在这里。”
叶宏远毫不退让:“野种,老五已经是个废人了,你也不要再跟着狐假虎威了,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你跟老五最亲,爹的遗命和所有的账本是不是你给收起来了?赶紧交出来!”
叶凌霜欺身上前,怒目圆睁:“叶宏远,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你说谁是废人?在我这又怎样?我不给你又怎样?”
叶宏鸣大声吼道:“野种,今时不同往日,你要是敢不交出来有你好看的!”
叶凌霜怒不可遏,回身出掌,一掌击碎了正厅的桌子。掌风带着木屑向叶宏鸣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叶凌霜义愤填膺:“叶宏鸣,你个禽兽不如的畜生,为了你的一己私欲不惜手足相残,你还真舍得下血本。现在汉中七鬼已经全部死掉了,你还有什么可倚仗的?我留你狗命不是怕你,是因为五哥教我不能自断手足。”
叶宏岳端起兄长的架势教训叶凌霜:“八妹,你这有点过分了!就算大哥和你三哥对你态度不好,你这做妹妹的也不能对两位兄长出口不逊。这传扬出去有损你闺阁清誉,似你这般泼悍,将来该如何嫁人?”
叶凌霜冷冷一笑,这位二哥倒真是个人物,平日里装的道貌岸然的,只是他的阴诡肚肠她心里一清二楚。见这位二哥出口责怪,她毫不退让,反唇相讥:“不劳二哥费心!小妹的终身大事自有五哥定夺,五哥一日不醒,小妹一日不嫁。”
她把担架上的五哥放在主座,抽出随身带的宝剑,掷在正厅的地砖之上,声音清朗:“各位族老,我今天全权代表五哥。我今天的决定,就算五哥他日醒过来依然作数。今日我们兄妹任凭大家处置,绝不还手。”她盯着叶宏鸣,大义凛然:“三哥,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和五哥的命吗?今日我们送上门来,任凭你处置,我和五哥绝不还手。”
叶宏鸣浑身被木屑击打的生疼,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宝剑,又恨恨的盯着叶凌霜,这么好的机会,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会毫不犹豫的拿起宝剑刺穿叶凌霜和叶宏宸的胸膛。
叶宏岳扶起叶宏鸣,口气和善:“行了八妹!三弟,你也消消气!大家都是手足兄弟,还不至于刀兵相见。”
叶凌霜顺水推舟,拾起宝剑放回剑鞘,面带笑容:“那就好,大家和气生财。”
她命阿成把账本抬进来,然后掏出爹的遗命扔在账本上,一一交代清楚:“三位哥哥,这就是你们一直费尽心机想要的账本和爹的遗命,我今天成全你们。我和五哥苦心经营多年,到现在为止,不管是酒楼还是绸布庄,一直是运营良好,利润颇丰。既然你们那么想要,我就替五哥做主拿给你们。只是希望从今往后大家各自安好,互不侵犯。我叶凌霜的脾气你们清楚,我可不像五哥,可以百般容忍你们。你们再要招惹我和五哥,就别怪我手段毒辣。”
叶宏远眼见没有田庄的账本,不由得追问:“那田庄的账本呢?那个你也得交出来吧?”
叶凌霜瞟了一眼叶宏远,面带不屑:“大哥,田庄你就别惦记了。我和五哥还得过日子,你这当大哥的也不能不给我和五哥留条活路吧?”
叶宏鸣刚要说话,叶宏岳偷偷扯了一下他的衣角,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慷慨激昂:“大哥,三弟,就依八妹说的,把田庄交给八妹打理。八妹,我们都是手足至亲,这以后你和老五要是有个捉襟见肘的时候,就和二哥说,二哥绝不会袖手旁观。”
叶凌霜冷冷一笑:“不敢麻烦二哥,二哥自求多福就好。”她转身对各位族老行礼:“各位族老,不知我这样安排是否妥当?”
几位族老商量了一下,对大家开口说道:“八姑娘,你在和宏宸在外闯荡多年,见识气魄自然高人一等,一般的男子自然是比不得你。你已然这般大方,想是你的三个哥哥也应该满意。毕竟家人和睦才是家族兴旺的根本。你们也该满意了吧?妹妹已经做到这份,你们要是还不满意,那生意还是归八姑娘照管,你们还是只拿月银吧,也落得清闲。”
叶宏岳赶紧表态:“族老言之有理,八妹对我们这些做哥哥的确实是情深意重,宏岳不敢不知足。大哥,三弟,你们说呢?”
事已至此,叶宏远叶宏鸣也无话可说,便不置可否。
叶凌霜处理完这些,毫不留恋,带着五哥翩然离去。
吃过晚饭,叶凌霜和小菊闲话家常:“八小姐,你就这么把酒楼和绸布庄交出去了?那几位爷哪个是做生意的料?到时他们把生意败光了,等五爷醒过来一定怪你。”
“不重要!”叶凌霜口气幽然:“现在对于我来说,不管是生意还是面子,什么都没有五哥重要。”她看着安然躺在床上的五哥,突然觉得无比的安心。她走出门外,清朗的月光柔柔的洒满大地,她回屋披了一件长衫,嘱咐小菊:“小菊,你帮我照看五哥,我出去走走。”
小菊不放心,也嘱咐她:“别走太远了,也别回来的太晚。”“知道”她随口回答。
拧身上了屋顶,她才仔细的看了看,这叶家是真大,房屋错落有致,可见爹当初对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心血。可这些,对她没有一丝用处。如果爹和娘能回来,五哥能清醒,就算让她住茅草房她也愿意。她回想起小时候,娘经常带她上房顶看月亮;那时候的娘好美,美得就像仙女一样。娘经常跟她说,那上面有她的家人,有她的玩伴,等有一天,她也会去那里和他们团聚。她仰望着月亮,轻声呼唤:“娘亲,你在那里吗?你看得见我吗?”
远处传来一阵阵的争执声打乱了她的思绪:“大哥,酒楼给你八家已经够多了,你又没出多少银子。我为了找杀手所有的银子已经花光了,这二十家酒楼就该归我。”“老三,别胡说八道,哪有什么杀手?大哥,分给我的酒楼再给你两家,绸布庄你们就别争了。也没有多大利润,管起来也麻烦。”“哼,老二,你算得够精的,绸布庄全都归你,那我这个叶家的长子是摆设吗?”
叶凌霜掏出随身带的胭脂酒,悠然的喝了一口,嗤笑了一声:“够快的,这就闹起来了!”她庆幸这时候把这些麻烦及时的抛了出去,要不眼下哪有她的清静日子可过!突然,她觉得手中的胭脂酒无比的甘醇,随即灌了一大口。喝得有些急,呛得她眼泪流了出来,可她却没有一丝悲伤,满面笑容。